不过,长公主真心希望永远都不会有川儿向她以及陆家拔刀的那一天。

长公主收收心神,问:“陛下这几日过得如何?”

“陛下还和往常一样,只不过总是嚷着要来陆家找您。”

长公主又问:“无砚的事情,那些老臣是不是又跪在正德店外滔滔不绝?”

“是……”入医吞吞吐吐地说,“不过……都被陛下哭跑了……”

“他又哭了?”长公主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这孩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长公主不由拿出陆无砚来比较,怎么看还是自己的儿子更加优秀。她未涂丹蔻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想起陆无砚,她不由蹙起了眉,问道:“确定他没有对无砚心中怨愤?”

入医摇头,禀:“当时陛下还暗中将事情压下来,可不凑巧的是被一个小宫女撞见了。小宫女的惊呼声才将事情捅破。事后陛下还是拽着小主子的袖子,让小主子留在宫里陪他玩……由始至终,奴婢都在暗处,陛下并不知晓。”

入医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依奴婢所见是小主子故意将事情捅出来的。”

长公主并不意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吩咐:“给入酒带信,让她暂停手里的事情,速归。再将云先生也一并请回来。”

“是。”入医答应下来,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事?”

“陛下说奏折太多批阅不完,让奴婢带了过来给您……”

长公主叹了口气,让入茶将那些奏折带过来,细细批阅。

搬家

陆无砚对方瑾枝说过新院子要更大一些,可是方瑾枝根本没有想到新院子会这么大!

“天呐!这里好大!一直都闲置着没人住吗?”方瑾枝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新院子。

一旁的入茶柔声说:“表姑娘有所不知。府中少爷们小时候都住在后院,等到八岁才会搬到前院。这一处院子正是三少爷幼时住的。”

方瑾枝更惊讶了,她指着眼前的新院子,问道:“你是说这里是三哥哥小时候住的地方?”

“是的,只不过三少爷幼时常入宫小住,并不是一直住在这里。所以这座院子自从建成闲置的时候更多,里面的一干家具几乎都是全新的。”入茶细细解释。

“哦……”方瑾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前她还疑惑三哥哥从哪儿给她弄一个自带小厨房的院子,竟是没想到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新院子不仅大,而且是真的离三房很远,已经属于大房那一片。方瑾枝还发现新院子在整个陆家的布局里十分靠前,距离前院也不过几道墙而已。

尤其是距离垂鞘院很近!

这个新院子虽然比垂鞘院小了许多,可是布置大抵相同。方瑾枝想了想,放弃了正屋,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下人把东西搬到了阁楼。小阁楼一共有三层,她决定住在三层,平时尽量不许丫鬟们上来。隔着楼层,她教起两个妹妹说话、走路就方便多了。

两个妹妹的情况拖不得。方瑾枝真的担心再这么拖下去,她们两个就一辈子都不会说话、走路了。

看着家仆搬东西,方瑾枝提心吊胆。她很怕那些家仆随意把箱子一摔,磕坏了两个妹妹。又怕他们擅自将箱子打开。直到她亲自盯着家仆把那个大箱子放到了地上,她才松了口气。不过搬家总是要有很多奴仆进进出出。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他们,一点都不敢马虎。

所幸当初她搬来的时候随身并没有带太多东西,而新院子那边一干家具俱是不缺,所以搬家这事倒也没折腾太久。更何况有入茶有条不紊的张罗着,并不用她多费心。大件都布置好了,有些小东西让自己的丫鬟慢慢拾弄就成。

“姑娘,眼瞅着就要过饭点了。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给您做。”阿星抽空从院子里走进来。

一想到小厨房,方瑾枝是真的高兴。她伸了个懒腰,说:“最近牙疼,做一些软一点的东西。”

一旁整理箱笼的阿月笑道:“姑娘是要换牙了。”

方瑾枝揉了揉自己的脸,怪不得她这几天牙疼。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好困,我要上去睡一会儿。午膳做好了先温着,别喊醒我。等我醒了再下来要。”

阿星忙应着。

方瑾枝打着哈欠上楼,可是等到她爬上了三楼,脸上还哪有半点倦意?

她匆匆进了自己的寝屋,先是将门闩上,又仔细查看了窗户是否关好,这才进了拔步床里。这一处原本有一张九成新的黄梨木架子床,可是毕竟是陆无砚睡过的,所以她便让奴仆将她的拔步床费劲搬了过来。

“这下可以放心教她们了……”方瑾枝握着手里的钥匙,唇畔梨涡初现。

方瑾枝将放在床边的大箱子打开,露出两个小姑娘略紧张的小脸蛋。

“平平、安安不怕,是姐姐。搬家的时候没有吓到吧?有没有磕着碰着?”方瑾枝站在大箱子旁边,揉了揉两个妹妹的头。

两个小姑娘这才甜甜笑起来,她们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听姐姐说,咱们搬新家了,新院子可宽敞啦。这里是三楼,平时那些下人不能轻易上来。”

听方瑾枝这么说,两个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里染上万分欢喜。

“还有一件事情姐姐要跟你们说。姐姐要教你们说话、走路,咱们平平和安安不能一辈子住在箱子里呀!”虽然前路忐忑,可是方瑾枝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是一定要搬出陆家的。到时候寻一处宁静的小镇,让两个妹妹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住在箱子里?

两个小姑娘都有些迷茫地望着方瑾枝。

方瑾枝扶着两个妹妹坐起来,她说:“姐姐知道平平和安安是天下最聪明的孩子,你们能听懂姐姐的话。而你们之所以不会说话完全是因为从来没有开口的机会。不怕,平平、安安不怕。咱们说话,说什么都行。”

然而两个小姑娘的嘴巴紧紧抿着,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方瑾枝耐心地说:“嘴巴张开了才能说话呀。来,像姐姐这样把嘴巴张开。”

两个小姑娘有些生涩地张开嘴,可是仍旧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方瑾枝张大嘴,发出“啊”和“呀”的音,又一次次指导着两个妹妹。可是两个小姑娘唇形都是对的,却仍旧发不出声来。

方瑾枝并不气馁,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教。教到口干舌燥,她就小跑到桌子旁大口喝茶水,然后折回来继续教。

直到小半个时辰以后,两个小姑娘才能勉强发出“啊”的音。而且声音很小,要方瑾枝贴近她们才能听见。可是总归是有了进步,方瑾枝很满意!

“真棒!”方瑾枝伸出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

两个小姑娘也都开心地笑起来。她们不明白说话有什么用,可是得了姐姐的夸奖,看见姐姐笑起来,她们两个就好欢喜。

“好啦,今天就到这儿啦。姐姐明天再教你们。”方瑾枝揉了揉她们两个的头,她没有将箱盖盖上,只是仔仔细细地将拔步床的幔帐挡好,然后让下人将午膳直接端了上来。

她来不及自己吃,就捧着午膳给两个妹妹。看着两个妹妹大口大口吃着香蛋羹,比她自己吃还要香呢!从今以后,两个妹妹再也不用吃奴仆悄悄带回来的残羹冷炙。她们两个想吃什么,她就吩咐小厨房做什么。

真好!

方瑾枝不由在心里又一次感谢陆无砚。听说他快要过生日了,方瑾枝仔细琢磨着要送他什么东西才能表达谢意。

递到面前的一只空碗打破了方瑾枝的思绪。

“吃饱啦?”方瑾枝从两个妹妹手中将空碗接过来。

两个小姑娘都咧着嘴角点头。

方瑾枝将空碗收好,她有些舍不得地将沉重的箱子关上。每一次盖上沉重的箱盖时,方瑾枝心里都是一样的沉重。

但是她很快又乐观地笑起来。

没关系呀,现在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不急,总有一天她可以好好安顿两个妹妹,让她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表姑娘,府里的几位姑娘过来了。”入茶在外面禀告。

几位表姐妹是来祝贺方瑾枝乔迁之喜的。她们都带着小礼物——精致的铜镜、新鲜的花卉、瓷器花瓶、古玩摆饰……

尤其是五姑娘,竟是送了一缸小鱼儿。

色泽鲜红的鲤鱼在青白相间的大瓷缸里游来游去,为整间屋子带来不少生机。

连入茶都说了句:“五姑娘,可是个妙人儿。”

五姑娘妙不妙,方瑾枝此时可不在意。她心里头明白,正是因为她得了陆无砚的另眼相看,这些平日里爱答不理的表姐妹们才会主动示好。

方瑾枝暂时还没有心力去管陆家的这些表姐妹们,她有更重要的两件大事。

第一,如何不动声色地将阿星和阿月打发了,并且可以通过入茶的手,将米宝儿和盐宝儿调.教好。

第二,如何答谢陆无砚?

方瑾枝大大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落在桌子上的小红鱼儿上,喃喃说:“我也给三哥哥送一缸小鱼儿吧!”

米宝儿和盐宝儿因为走路姿势不好看,入茶罚她们贴着墙站一个时辰。听了方瑾枝的话,米宝儿急忙说:“把这一缸送去?”

入茶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她一眼。米宝儿急忙咬了一下子自己的舌尖,目不斜视地站好。

“怎么能拿五表姐送来的东西给三哥哥?我要把自己亲手钓的鱼送给三哥哥!”方瑾枝拍了拍手,弯起一对月牙眼。

陆家的确有几处池塘,上面养着莲,下面游着鱼。可是这天寒地冻的,池面早结了冰。也只有靠近大房那边的一处池塘没有结冰,只因那里的水是费心思引来的温泉活水。

方瑾枝穿着厚厚的短袄,又裹了一件银色的斗篷,兜帽严严实实地扣在她头上。她让阿星和阿月跟着,跑到这里来钓鱼。

“哎呀!怎么一条都钓不上来呢!”方瑾枝跺了跺脚,心里有些急。娇嫩的脸颊也冻得通红。她是趁着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出来的,可都在这儿耗了一下午了,竟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姑娘,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该回去了。”阿星在一旁又一次催促。

方瑾枝气呼呼的扔了手里的鱼竿,“哼,我明天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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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

接下来几日,方瑾枝果真天天下午跑去钓鱼。

米宝儿和盐宝儿每天都在接受着入茶的“教导”,卫妈妈又要留在院子里照料两个妹妹。所以方瑾枝如今出门时,总是带着阿星和阿月。毕竟让她们两个跟在身边总比将她们两个放在院子里更放心。

“要不然……奴婢帮您?”阿星试探着说。

“不用!”方瑾枝坚定地摇头,她一双发酸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握紧手里的鱼竿。她一定要将亲手钓到的鱼送给三哥哥!

可是要不了多久,她的一双手就要握不住手里的鱼竿了。一双小短腿也发酸得厉害。偏巧一阵冬日的寒风吹过,将她已经冻得通红的脸颊又添几分冰冷。方瑾枝不由打了个寒颤。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方瑾枝头也不回地说:“说了不要你帮忙!我要亲自钓鱼给三哥哥!”

“我不吃鱼。”

方瑾枝愣了一下,惊讶地转过头去。陆无砚裹着极厚的裘衣站在她身后,正望着她。

“三哥哥……”

手中的鱼竿忽然动了一下,方瑾枝惊呼:“三哥哥一过来,小鱼儿就上钩啦!”

她来不及和陆无砚说话,使劲拽着手里的鱼竿。一条鲜红的小鲤鱼被她扯出来,正在鱼竿那一头拼命挣扎呢。

“鱼缸!鱼缸!”方瑾枝大喊。

阿星和阿月急忙捧着鱼缸过去,又帮她拉着鱼竿,将那一尾小鱼儿放在青瓷点金的鱼缸里。

方瑾枝蹲在鱼缸边儿,看着那一条不到她小手掌长的小鱼儿在青瓷鱼缸里游来游去,“嘿嘿”傻笑着。

陆无砚好奇地蹲在她身边,她笑着望着鱼,他却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这么开心?”陆无砚探手摸了一下方瑾枝的脸颊,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冰凉冰凉的。

“嗯!”方瑾枝重重点头,“三哥哥,这鱼不是给你吃的,是送给你放在鱼缸里养着的!三哥哥无聊的时候看看小鱼儿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就不会无聊啦!”

“所以你最近天天下午跑到这里来钓鱼就是为了送给我解闷?”

“是呀!可是一直都钓不上来,早知道三哥哥一靠近池塘就可以把鱼儿钓上来,早就求着三哥哥过来‘镇压’啦!”

“是我不好,最近几天都陪着母亲,没来看你。谢谢你的鱼。”

方瑾枝拼命摇头,“陪母亲才是大事呀!瑾枝不用三哥哥陪着的!唔……只是可惜才钓上来一条鱼。三哥哥你等会儿再走,继续在这儿‘镇压’着,我再去钓一条和它作伴!”

方瑾枝说着就起身去拿鱼竿,可是这一次陆无砚的“镇压”并没有什么作用。她抬着小臂举着鱼竿好半天都没动静。

“三哥哥你别急,再‘镇压’一会会儿就好!”

她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池面,连一阵风吹过,将她的兜帽吹落都没有发现。

陆无砚将兜帽替她戴好,有些心疼地说:“我帮你?”

方瑾枝皱着眉,有些犹豫地说:“我亲手钓上来的小鱼儿送给三哥哥才有诚意。哪能用你钓的鱼再送给你……”

“可是你已经钓上来一条送给我了,就让我抓一条和它作伴吧。”

“那、那好吧……”方瑾枝嘟着嘴,将手里的鱼竿递给陆无砚。

陆无砚接了她递过来的鱼竿只是随手放在一旁,吩咐入烹:“去拿鱼食和鱼兜。”

方瑾枝眨眨眼,不是钓鱼吗?

不多时,入烹就将鱼食和鱼兜带了过来。陆无砚将装满鱼食的黑瓷小碗递给方瑾枝,道:“来,喂鱼。”

“哦……”方瑾枝白嫩的小手抓了一把鱼食,撒在近处的池水里。

“没有鱼呀。”方瑾枝话音刚落,就猛地睁大眼睛,惊愕地望着一条又一条红鲤鱼涌过来,并且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鲜红一大片覆盖了近处的池面,争相抢夺着鱼食。

“不抢、不抢,还有呢!”方瑾枝忙又接连抓了好几捧鱼食撒在池子里。鱼食还没有落下,红鲤鱼们高高跃起,在冬日傍晚的余晖里划过一道道弯弯的弧度。

“好、好多鱼……”

陆无砚侧首望着她惊喜的样子,不由抿了一下唇。他从入烹手里拿过鱼兜,随意一捞,捞出一兜活蹦乱跳的红鲤鱼。

“来挑一条。”陆无砚将鱼兜稍微靠近方瑾枝一些。

“就它!”方瑾枝指着其中最大的一条。

陆无砚含笑问:“确定了?”

“唔……”方瑾枝看了眼鱼缸里的那一条小鱼儿。她摇了摇头,“不不不,它太大了,会欺负小鱼的!要……要那一条!”

方瑾枝手指头一指,指向鱼兜里最小的一尾鱼。

“好。”陆无砚将鱼兜递给入烹。入烹急忙用一个很小的鱼兜将方瑾枝说的那条小鲤鱼捞出来,放在鱼缸里。两条小鱼儿在圆圆的青瓷鱼缸里,优哉游哉地转了两圈。

陆无砚望着这两条鱼,说:“谢谢瑾枝的礼物。”

下一刻,他就听见“砰”的一声落水声。

“瑾枝!”

陆无砚一惊,急忙大步跨向池塘,看见方瑾枝整个人落在水里。她双手抓着池子边儿,一双大眼睛里掺杂了几许惊慌。

幸好池子边儿的水并不深。

“把手给我。”陆无砚抓着她的手,将她拉上来。顾不得她一身脏水,将她抱在怀里,大步走向垂鞘院。

阿星回去给她找干净的衣服,阿月抱着鱼缸,和入烹一起小跑着追上去。

陆无砚直接将她抱进净室,将她放在长椅上。“瑾枝,吓着了?”

方瑾枝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

陆无砚忙将她的手拿开,仔细查看着。她的脸颊宛若白瓷般光滑细腻,并不见任何伤口。陆无砚仍旧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疼吗?是不是磕着碰着了?”

方瑾枝摇摇头,说:“刚刚有鱼亲我的脸,就是这里!好滑好滑啊……还……痒!”

陆无砚一愣,过了好半天才有些无奈地问:“是不是冷了?”

“不冷,那水是温的!”方瑾枝没撒谎,那池子里的水本来就是温泉水,所以才不会结冰。可是纵使水是温的,外头也是冷的。陆无砚还是担心她着凉。

“去洗个澡,把自己拾弄干净了。”陆无砚有些嫌弃地从她的肩膀扯下来一根绿油油的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