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枝瞧着陆隐心馋嘴的模样,觉得有趣,忙吩咐米宝儿将刚买来的奶白枣宝拿给陆隐心。

奶白枣宝被油纸包着,一共有十块。方瑾枝让米宝儿挑出两三块放到小碟里,剩下的则是放在锦盒里装好,等陆隐心走的时候让他走回去慢慢吃。

“三少奶奶,三少爷回来了!”灼灼一路小跑,回来禀告。

“无砚回来了?”方瑾枝有些惊讶,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说会晚归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眼下才刚申时而已。

方瑾枝来不及多想,忙让盐宝儿先送陆隐心回去。又让入熏装了一大盒糕点,并剩下的奶白枣宝一并装好,给陆隐心带回去。

陆隐心刚走,陆无砚就进屋了。

方瑾枝估摸着时辰,恐怕陆无砚在院子里的时候见到陆隐心了。她急忙起身迎上去,亲昵地挽住陆无砚的手,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都做好你今晚不回来的打算了。”

方瑾枝偷偷看了一眼陆无砚的脸色,陆无砚的脸色不算太好。

方瑾枝猜不准是不是因为她把陆隐心喊来垂鞘院的事儿,毕竟陆无砚这几日都有些忙,回来的时候经常一身疲惫。

“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陆无砚没有问陆隐心的事情,他有些疲惫地坐在藤椅里,吩咐入茶点一盏热茶。

见他如此,方瑾枝知道他定是累了,他累了的时候厌恶吵闹,方瑾枝就把屋子里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她自己则是拿了一个绣撑,窝在窗下的玫瑰小椅里绣一方帕子,时不时地瞟一眼坐在对面的陆无砚。

陆无砚垂着眼,似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不多时,他又吩咐入茶明日让宋辞和入毒来垂鞘院一趟。入茶一边点茶,一边一一应下。

方瑾枝不由把目光落在入茶的身上,她轻轻蹙起眉,忽然问:“入茶,你在垂鞘院里伺候已经很久了吧?”

入茶没有想到方瑾枝会问这个问题,她微微寻思了一下,恭敬地说:“回三少奶奶,已经有十二年了。”

“哦——”方瑾枝拉长的音儿,长长地应了一声。

陆无砚这才把目光落在方瑾枝的身上,带着点儿询问的意思,他向来了解方瑾枝,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感受到陆无砚的目光,方瑾枝浅浅地笑了一下,甜甜的说:“无砚,这就是你的疏忽了,入茶已经在这儿伺候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不为她将来的终身大事考虑呢?依我看,你也忒偏心了,给入烹说了个好亲事,却忽略了入茶。”

方瑾枝又看了正在点茶的入茶一眼,笑着说:“入茶年纪也不小了,该放出府嫁人了。”

方瑾枝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一点语气,

无论是陆无砚还是入茶都没有想到方瑾枝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情。

入茶手里握着茶碾,有些茫然地立在那里,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陆无砚的脸色,又看看方瑾枝的脸色。

陆无砚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入茶,略带了点冷意地问:“做错什么事情了?”

“奴婢不知道!”入茶有些慌张,她忙将手中的茶碾放下,匆忙跪下。

方瑾枝笑着说:“入茶怎么可能会做错事情了?我只是为她考虑罢了,你这么说,好像我对她不满意要赶她走一样。我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该许人了,不行吗?”

方瑾枝在目光直直地望向陆无砚。

陆无砚抬眼,目光与她相遇,片刻之后点头,道:“随你。”

他随手拿了身侧小桌上的一本书来看,显然是没把入茶的事情当成一回事儿,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任由方瑾枝自己去处理了。

本来,他就没什么在意的人。

入茶跪在那里尴尬了许久,她想过这个时候表态,或是求个情,告诉陆无砚和方瑾枝自己并不想嫁人,愿意一直在垂鞘院里伺候着。可是她作为留在陆无砚身边最久的一个下人,她明白陆无砚的性子。更明白自己在陆无砚心里什么都算不上,恐怕连桌角的那一方砚台都不如。

所以,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再多事。无论她是走是留,不过陆无砚一句话的事儿罢了。不,不过是方瑾枝一句话的事儿。

她动作极轻地起身,怕吵了陆无砚,然后继续点茶,最后将点好的热茶端到陆无砚身前的小桌上放下,又收拾了东西规矩退下。

出去的时候,她不忘将门关上。

陆无砚的目光落在雪白的茶沫上一瞬,而后抬眼看向对面的方瑾枝,道:“到我这里来。”

方瑾枝没搭理他。

陆无砚就笑着伸开手臂,又道了一遍:“来。”

方瑾枝这才将手中刚绣了几针的帕子放下,有些不情愿地走到陆无砚身边。陆无砚伸手,顺势揽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将方瑾枝整个人带进怀里。

“怎么了?入茶不像个能惹你生气的,那是谁惹你不高兴了?难不成是我?”陆无砚用哄她的声音来问。

“哼,”方瑾枝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怪有自知之明的……”

“那夫人倒是说说为夫做错了何事?”

方瑾枝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开心地说:“算了,就当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使小性儿吧……”

陆无砚思索了片刻,想起回来的时候见到的陆隐心,他蹙了一下眉,恍然道:“原来是入烹。”

语气坚定,似已经认准了。

方瑾枝愣了一下,她想要反驳,又把话咽了回去。

见方瑾枝这个神色,陆无砚更确定了。他问:“知道了?”

方瑾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望着陆无砚,说:“你想要问的事情我的确是知道了,可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我没想明白。”

“嗯,说说看。”

知道了是入烹的事情,陆无砚就没再当回事儿,之前之所以瞒着方瑾枝,是不想让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烦她。不过她既然知道了,也无所谓。陆无砚又拿起刚刚的书,圈过方瑾枝纤细的腰身,继续读下去。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喜欢你的!”方瑾枝望着陆无砚的那一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惊讶和不敢置信。

陆无砚哭笑不得,他卷起手里的书,在方瑾枝的头上敲了一下,笑问:“原来在夫人眼中我这么差劲,竟成了人人看不上眼的人物?”

方瑾枝望着眼前的陆无砚,缓缓摇头。

“也不是……差劲是肯定不差劲的……就是有点意外……”方瑾枝有些茫然地说。

“这有什么意外的,有倾心于你的人,就不能也有倾心于我的人?”陆无砚目光落在手中的书卷中,没有抬头,随意道。

“咦?”方瑾枝有些惊讶,“还有倾心我的人?除了你还有别人?谁?”

陆无砚一怔,紧接着心里立刻爬上一丝欣喜,他心里的这一丝欣喜慢慢蔓延,很快在他的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

陆无砚心里高兴。

那两个人,一个因为不能忍受整日面对方瑾枝,更不能忍受喊她一声“三嫂”,离家出走。

另一个,被陆无砚摆了一道,娶了不喜欢的人,如今更是连儿子都有了。

然而方瑾枝竟是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对她的那点心思。

看着方瑾枝对一切浑然不知的样子,陆无砚心里就高兴,说不出来的高兴。

“你乐什么呀!”方瑾枝推了推陆无砚。

“没什么……”陆无砚口中虽然这样说,可是眉眼之中的笑意却一点没隐藏。

方瑾枝就微微弯了腰,偏着头去望陆无砚的眼睛。

陆无砚忽然抬头,咬了一下方瑾枝的鼻尖,又在移开之前,迅速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方瑾枝愣愣地望着陆无砚,她摸了摸自己微疼的鼻子,慢慢反应过来,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咬上陆无砚的耳垂。

她狠狠一咬,然后掐着腰,瞪着陆无砚:“别以为只有你会咬人!”

耳垂上的酥麻感觉传遍周身,陆无砚望着方瑾枝的眸光渐深渐沉,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意味不明地说:“想不想换个地方咬?”

陆无砚的这个目光……

方瑾枝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什么都不再多想,急忙起身,想要在第一时间逃离陆无砚的怀里。

却不想自己竟是被陆无砚的小腿绊了一下,直接朝前栽去。

方瑾枝惊呼一声,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紧接着,她又重新跌回到陆无砚熟悉的怀抱之中。

“夫人为何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总是让为夫担心。”陆无砚语气悠悠,他抱着方瑾枝起身,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无砚!无砚!”方瑾枝轻轻推了陆无砚的胸膛两下,“你知道一天之中为什么要分白天和黑天吗?那是因为白天有白天要做的事情,黑天有黑天要做的事情,不能日夜颠倒!”

“夫人所言甚是,那还要请问夫人黑天之后要做的事情是什么?”陆无砚一边问着,一边抱着方瑾枝继续往楼上走,那脚步丝毫没有任何停滞。

“黑天……黑天以后自然是要睡觉……”方瑾枝声音渐低。

陆无砚笑着推开寝屋的门,道:“既然睡觉是黑天以后应该做的事情,那其他的事情岂不是应当白日里做?”

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可方瑾枝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陆无砚将方瑾枝放到床上时,顺手解开了她系在胸口的亮妃色缎带。方瑾枝身上绣着水仙描云纹的茶色褶裥裙滑到腰际,露出里面浅黄的抹胸来,那胸口处绣的一对彩雀活灵活现,引人侧目。

红色的厚重床幔放下来,拔步床里的光暗下去,又添了许多暖意。

当陆无砚将方瑾枝身上的衣服脱下,覆于她身上时,忽然停下动作,低着头静静看着闭着眼睛的方瑾枝。

感觉到陆无砚好半天都没有动作,方瑾枝疑惑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就对上陆无砚正凝望的黑眸。

不知道为什么,方瑾枝顿时有一种最贼心虚的感觉,好像被抓个现行……

可是……她分明没做贼呀!

“真的那么讨厌吗?”陆无砚忽然问。

“什么?”方瑾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没想明白陆无砚问的是什么意思。

陆无砚就又问了一遍:“真的很讨厌很抗拒……很疼?”

“我……”

方瑾枝本来下意识地想说:是啊!是啊!你好烦啊!好讨厌!疼死人了啊!你快走开啊!

可是……

方瑾枝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么说,而是小声地说:“也……也不是那么讨厌……”

“真的?”陆无砚黑色的眸子里逐渐染上了笑意。

方瑾枝伸手去扯陆无砚腰间的系带,小声埋怨着:“快点了啦,马上就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别耽误我吃饭!”

陆无砚笑着解开衣带,道:“夫人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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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口

还是误了吃晚膳的时辰, 方瑾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略埋怨地瞪了陆无砚一眼。陆无砚则是十分满足地躺在床上,顺手用手指理了理方瑾枝凌乱的长发。

方瑾枝避开他的手, 围着被子就跳下了床,赤着一双小脚丫小跑着到桌前, 用茶杯里的水簌了口,然后才到梳妆台前坐下整理头发。

被子被她抢走了,陆无砚也浑然不在意,他便那样赤身下了床。懒洋洋地立在衣橱前翻找衣服。

方瑾枝从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陆无砚的身体——有点扎眼。

“快点穿上成不成!难看死啦!”

方瑾枝匆匆起身,走到陆无砚身后, 然后抓着围在身上的被子,从陆无砚身后抱住他,也是用被子将他的身子包住。

陆无砚的后背就这样贴着一个娇娇软软的身子……

陆无砚翻找衣服的动作就是一顿。

“快点找衣服,我饿啦!”方瑾枝瞧出他的那点心思,使劲儿在他后背咬了一口。

这整层楼其他的房间里都放满了衣橱, 放着陆无砚和方瑾枝的衣服,所以在他们两个的寝屋里的这个衣橱里的衣服并不多,也就两三套。

陆无砚随手取了一件海棠红的广袖长袍披在身上,也不系带,就转过身来, 将给方瑾枝翻找出来的一件件给她穿好。

陆无砚在吃穿用度上一向很挑剔,有的时候他会很没耐性,而有的时候却耐心地过分。比如在给方瑾枝穿衣服这件事情上,陆无砚就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心。

即使里最贴身的里裤和抹胸, 陆无砚也不允许存在一丁点的褶皱和半分不服帖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方瑾枝还会觉得自己像个瓷娃娃一样被他摆弄着,日子久了,她倒也是习惯了。

陆无砚在给她仔细穿衣的时候,方瑾枝就对着铜镜理自己的头发。

嘴角有一点隐隐的疼,方瑾枝不由身子前倾,更靠近铜镜一点,又眯着眼睛仔细去瞧铜镜里的自己。

方瑾枝睁大了眼睛,她抬脚,在陆无砚的脚背上使劲儿踩了一脚。

她这一脚的力度着实不轻,陆无砚被她踩得蹙了眉。

“瞧你干的好事……”方瑾枝又是责怪,又是羞窘。

陆无砚微微弯腰,他抬起方瑾枝的下巴仔细瞧了一下。原来……她嘴角撑破了一点点……

“咳,”陆无砚轻咳了一声,“那个……”

方瑾枝甩开他的手,把脸偏到一旁,赌气地不去看他。

陆无砚就停了解释,他凑过去,在方瑾枝的嘴角轻轻落下一吻,柔声说:“明明是夫人说饿了……”

“你还说!”方瑾枝跺了跺脚,目光又落到陆无砚的身上。

纵使早就已经分外熟悉他的身体,可是这么瞧着,方瑾枝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刚刚那一幕又浮现眼前。

只是一眼,方瑾枝就别开了眼。她上前两步,从衣橱里随手翻出一整套陆无砚的衣服,然后塞到他的怀里。

“这么大的人了,好好穿衣服!”方瑾枝嚷了一声,就不再理陆无砚,自己往楼下去了。

虽然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候,可是陆无砚和方瑾枝没有喊的时候,垂鞘院里的下人是不会擅自摆膳的,也不会去楼上询问何时摆膳,只等着招遣。等方瑾枝下楼喊的时候,入熏这才将早就温着的晚膳端上来。

方瑾枝也没等陆无砚,自己先开始吃。

她显然是有点生陆无砚的气了。

她吃到一半的时候,注意到在一旁垂首立着的夭夭一双黑黑的眼睛转来转去的。方瑾枝就知道这个机灵的小丫鬟恐怕又是得了什么消息。

“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方瑾枝索性询问起来。

夭夭甜甜一笑,忙说:“回三少奶奶,是三房那边的事儿。”

方瑾枝恍然,今日她带着陆隐心回垂鞘院的时候,还迎面碰上了来府里接陆佳茵回秦家的秦雨楠,想来就是这陆佳茵的事儿了。

“六姑娘的事情?”方瑾枝待夭夭点了点头,才又说:“说来听听。”

恰巧这个时候,陆无砚从楼上下来,身上穿着的正是方瑾枝刚刚给他挑的那一身衣服。

见陆无砚下来了,入茶和入熏急忙捧了水给他净手,又将椅子拖出来,把他用的碗筷放在他面前。

方瑾枝由始至终都在低着头吃东西,没有抬头看陆无砚一眼。

陆无砚含笑望她一眼,觉得她连生气的时候都是好看而可爱的,他夹起一块甜排骨放在方瑾枝面前的小碟里。

方瑾枝看都没看,用筷子将那块甜排骨拨到一旁。

——这是还生气,不肯吃呢。

陆无砚也不在意,又夹了一块方瑾枝平日里喜欢吃的鱼肉放在方瑾枝面前的小碟里。这一回,方瑾枝还是和刚刚一样,继续将鱼肉拨到一旁,自己夹了一道素菜来吃。

陆无砚就继续给她夹菜,直到方瑾枝面前的小碟里堆成了小山,再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方瑾枝想着,这下陆无砚会安生了吧!

却听见,陆无砚懒洋洋地说:“再拿两个白瓷碟来,大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