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前段日子长公主故意放手借病远离朝堂,像这样的日子,她还是不能离场。她一大早就出了长公主别院,前往皇宫之中布置。

陆申机手中握着大辽绝大多是的兵马,此时也是和辽国的一些将军们仔细商量着各种策略,以来应对荆国皇室此次前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别看陆申机平日里稀里糊涂,不甚聪明的样子。可是等到他穿上了一身戎装,立在军事图前,整个人仿若变了一个样子。眉宇之间的压迫感骤然而来。

那再普通不过的军事图,在他的眼里就有了不同玄机。他微微弯腰,一手压在案桌上,一手指着军事图中的地方,一一布置。

方瑾枝用过早膳以后又回到架子床里补了一觉,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陆无砚坐在窗前的藤椅里,他静静看着身前虚无处,眉目清冷。

“无砚?”

“醒了?”陆无砚睁开眼,朝着方瑾枝偏过头来。

方瑾枝发现陆无砚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方瑾枝静静想了一会儿,才踩着鞋子走到陆无砚的身边。

“怎么了?想要什么?”陆无砚牵着她的手,将她抱在膝上。

“不要什么呢。”方瑾枝的目光落在了陆无砚面前桌子上的一张名单上。她将名单拿起来,轻轻扫过。

大多都是方瑾枝不知道的名字,但是有那么几个却是她听说过的。平日里陆无砚和长公主说话的时候并不会故意避着方瑾枝。

方瑾枝知道这是这次荆国来大辽的人名录。

“荆国的人已经到了吗?”方瑾枝问。

“嗯,已经在安顿在行宫里了。”陆无砚淡淡道。

这段日子,方瑾枝虽然被肚子里的小家伙闹得心烦意乱,整日不得安宁,但是身边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方瑾枝知道明日荆国皇室此次入宫时,宫中会举行比除夕之时更盛大的国宴。那国宴虽说是为了彰显国力,不失国之威仪和礼节。可是也同样会存在各种危险。毕竟荆国与宿国岂是一纸盟约就可以真的议和?

不过方瑾枝此时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瞧着陆无砚脸上的表情,问:“你会去明日的国宴吗?”

陆无砚没答话。

方瑾枝就不再问陆无砚了。

方瑾枝心里明白,即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陆无砚幼时在荆国的那两年中所经历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被他忘记。即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事情也一直影响着他。

如今那些荆国的人要来了,那些被尘封了很多年的过去无疑又被捞了出来。

鲜血淋漓的。

方瑾枝偏着头,靠在陆无砚的胸口,又捧起他微凉的手掌捧在掌心里。“无砚,你不要去了吧。留在家里陪我好不好?”

陆无砚明白方瑾枝是在担心他,可是他不能不去。而且他和长公主筹备了很久,将会利用这次的机会将朝中有反心的左相一党除去。

其中凶险和变故也是在所难免,这种时候他又怎么能因为个人原因缺席。只不过一想到要与那群人同宴而乐,陆无砚就觉得恶心。伴着仇恨的恶心。

夜里长公主很晚才回来,她今日不仅要吩咐宫中、朝中暗中布置,更要去见荆国的人。她要忍着不拔刀,又要尽到该进的礼数,一日下来精疲力尽。

她回来之后,陆无砚来看望她,被她吩咐的侍女挡了回去。

隐忍一日不能手刃那些人使得她不想见陆无砚,好像总带着那么一层无法面对的愧疚。她望着烛台上将要燃尽的烛火,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她不是这大辽的长公主,而是身无责任的江湖侠女该多好,想杀谁就杀人,同归于尽也够爽快。

然而,她现在是辽国的长公主,她就不能那样做。

一层又一层的顾虑,一层又一层的利益,再加上一层又一层的责任,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整个人网住。

让她不能肆意妄为。

长公主的肩微微下垂,带着点疲惫。可是下一瞬,她猛地张开眼。

“来人!”

喊来了侍女,她立刻问:“陆将军现在在哪儿?”

“禀公主,陆将军一直都没有回来。”

长公主皱着眉在屋中渡了几步,心中隐隐不安。她停下来转身吩咐侍女:“去把入酒给本宫喊来!”

“公主您找我!”一声红衣的入酒手握宝剑刚巧走到门口,她跨进屋子里,等着长公主吩咐。

长公主让侍女下去,才对她说:“去,立刻去别院附近暗中打探,若是看见陆申机,把他给本宫抓回来!”

“公主,您是担心……”入酒心中一惊。她贴身跟着长公主已经很多年了,立刻明白了长公主的顾虑。

“属下遵命!”入酒转身,立刻疾步往外走。

可是她刚跨出门槛,就停下了步子。

“公主,陆将军回来了……”

长公主追到门口,望着正穿过回廊的陆申机,问:“陆申机,你去哪儿了?”

陆申机之所以会穿过那条回廊,是打算避开长公主的房间。

陆申机的脚步一顿,“没去哪!”

“本宫问你话呢!”长公主声音微微抬高,带了几分厉色。

陆申机嬉皮笑脸地摊了摊手,“寻花问柳打架赌钱,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管我!”

他也不像之前穿过回廊时那般脚步匆匆了,反而拿出吊了郎当地模样来,闲庭信步一样往后院走。

“陆申机!你别坏了本宫的大事!”

陆申机耸耸肩,没理她。

长公主心中一恼,立刻指着陆申机,对身边的入酒说:“去!把他给本宫绑过来!”

“啊?属下打不过陆将军啊!”入酒挠了挠头,后脑上高悬的马尾跟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听了入酒的声音,陆申机心情不错,轻哼了两声。

长公主大怒,她抽丨出了入酒手中的佩剑,冲向了陆申机。

若说起来,长公主这些年被朝中那些臣子磨砺的早就喜怒不言于色,甚至已经极少有事情能真让她动怒。可是好像只有这个陆申机,每次轻易一句话就能把她惹怒。

“说!去哪儿了!”长公主直接将手中的佩剑架在了陆申机的脖子上。

陆申机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那你以什么身份管我啊!”

长公主笑了一声,“本宫管天管地,顺便替老天管管你罢了。”

陆申机却摇摇头,“天王老子问话我也不搭理,我只听我夫人的管。”

他又“啧”了一声,“可惜我陆申机大好男儿居然没个夫人,可怜呐可怜!公主人脉广,要不要给我说一门媳妇儿?”

“想要媳妇儿?行啊,本宫手里有啊。”长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佩剑扔给了入酒。

长公主转身走回房,陆申机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追了上去。

陆无砚轻轻将窗户关上,屋子里,目睹了这一幕的陆无砚和方瑾枝相视而笑,笑出声来。

方瑾枝更是伏在陆无砚的身上,好笑地问:“无砚,你说你的性子是像了父亲还是母亲呢?我怎么觉得都不像……”

“不,”陆无砚很正经地摇了摇头,“据说,我继承了他们两个人身上的缺点。”

比如陆申机不讲理的纨绔,比如长公主强大的掌控欲。

方瑾枝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颇严肃地点了点头。

见此,陆无砚抬手敲了敲她的头,质问:“怎么,你也觉得我身上全是缺点?”

方瑾枝黑白分明的眼中,明亮的回眸轻轻转了转,才说:“总是有优点的,还是凌驾于父亲和母亲的优点。比如说那桂香紫薯糕,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方瑾枝“呀”了一声,顿时睁大了眼睛,她突然想起了昨天夜里嚷着要吃桂香紫薯糕,然后……然后没等陆无砚做好,她就睡着了。

等到她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把那桂香紫薯糕给彻彻底底忘记了……

方瑾枝垮着脸,有些心虚地看着陆无砚。

“想起来了?”陆无砚蹙了眉,“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又想吃了。”

方瑾枝前一刻脸上的心虚表情散去,她挽起陆无砚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又故意用撒娇的语气说:“那……如果我现在又想吃了怎么办呢?”

陆无砚早有意料,笑着说:“随时随地,愿为夫人效劳。”

他说着作势就要起来。

方瑾枝急忙拉住了他,“别,我随口说说的,不吃呢……”

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些歉意的,她也晓得自从怀了身孕以后,陆无砚为她变得太辛苦了些。

“真不要?”陆无砚倒是没多想。

“不要呢,好晚啦,我们歇着吧。明儿个一并入宫去。”方瑾枝笑着挽起陆无砚的手。

陆无砚有些意外,“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去?”

方瑾枝很认真地点头。

陆无砚蹙着眉,他看着面前的方瑾枝,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瑾枝,此次荆国前来带了一位郡主,应当是和亲之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的时候翻了翻前文的评论,看见很多□□下有一些小天使帮着说话。

虽然过了这么久,还是觉得暖呼呼。

很多人已经没继续追了,但是还是想说一声谢谢呐(@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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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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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来

陆无砚刚说完, 方瑾枝就慢慢蹙起了眉,她抬手捂着唇,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瞧着她这个样子, 陆无砚立刻明白她肚子里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又不安生了。陆无砚忙去倒了温水,递到她唇边喂她几口, 方瑾枝才慢慢缓和下来。

她又吃了几块高脚桌上的酸甜藕塘,压下胃中那股酸苦之感。

本来时辰就不早了,再经过这么一折腾,两个人没有再说别的话便歇下了。至于陆无砚之前说到的荆国郡主,方瑾枝也没当回事, 没有再问。

第二日陆无砚一早就要出去,方瑾枝想着他今日必定忙碌,若是让他晚宴前回来接她,必是要耽误他时间的,他又是一定会回来接她。所以方瑾枝便也跟着起了个大早, 打算和陆无砚一起进宫,白日里还可以去宫中和陆佳蒲作伴。

其实方瑾枝明白,对于陆无砚和长公主如今正筹谋的事情,她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可是她担心陆无砚,纵使孕中不便也想陪在陆无砚的身边。

更何况, 她有一股莫名的信心,若是有她陪着,陆无砚的心情会好一些。就算他发脾气的时候,别人劝不了, 她却是可以劝一劝的。

“我回来接你就是了,何必起那么早。”陆无砚有些不太情愿地将方瑾枝扶上暖轿,而后跟进去。

方瑾枝笑笑心想果然没猜错,若是她打算晚上独自进宫,陆无砚定是不准。

因为孕事,这段时日已足够折腾他了,哪里还敢在大事上拖他的后腿。

等陆无砚进了暖轿,方瑾枝才拉了他的手,暖声说:“没有那么娇贵呢,平日里虽不早起,却早就醒了的。早些起来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方瑾枝话音刚落,就看见一片白色在轿帘放下时,“咻”的一声,一晃而过钻进轿子中。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腿上已是微微一沉。

“咪呜……”雪球一样的小奶猫伏在方瑾枝的腿上。不过半个月没见,它的身子竟是比之先前胖了一圈。

“舔舔?”方瑾枝分外惊讶,这里离温国公府可是不近呐!

听方瑾枝叫出它的名字,舔舔开心地眯起眼睛来,用小小的雪白脑袋在方瑾枝的腿上蹭了蹭。

可是下一瞬,有一只大手掐着它的腰,把它从方瑾枝的腿上拎了起来。舔舔立刻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陆无砚。

陆无砚想将舔舔扔下去,可是见它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己,一时心软,在要松手的时候,还是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有点不情愿。

舔舔却高兴得很,它开心地小声“喵呜”了几声,又在陆无砚的腿上伸长了胳膊伸懒腰。

方瑾枝皱着眉头凑过去,“好哇,这个小东西到了你腿上比在我腿上要高兴多啦!它是原本就打算去你那儿吧!”

带着那一点点不太开心的酸意……

舔舔伸懒腰的动作一僵。

又来了……

陆无砚轻咳了一声,“那就路上丢了它罢!”作势就要将腿上的舔舔扔下去。

“别!”方瑾枝挡住了陆无砚的手,她又软了心肠,撸了撸舔舔身上雪白的毛发,“它一定是等身上的伤好了就急忙跑了过来……”

她又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舔舔的鼻子,“这么远还能找过来,明明是只猫偏偏长了个狗鼻子。”

舔舔用一双小爪子捧住了方瑾枝的手,用薄薄的浅粉舌头舔着方瑾枝的手指头,舔啊舔。

看得陆无砚直皱眉,朝舔舔的小脑袋拍了一巴掌,又拿了帕子仔细给方瑾枝擦了手。

舔舔委屈地看了看陆无砚,又看了看方瑾枝,“喵呜”一声,耷拉下小脑袋,到底是不敢太胡闹闯祸了。

长公主别院距离皇宫并不远,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宫外。陆无砚直接将方瑾枝送到陆佳蒲如今居住的落絮宫外,才转身去找长公主。

他在宫中南门瞭望台上找到了长公主,隔着远远的,陆无砚就瞧出长公主眉宇之间有几分不悦深思。

虽说长公主早就不会情绪外露,可是作为她至亲的儿子,陆无砚还是能勉强看出来一些。

陆无砚逐步登上瞭望台,走到长公主身边,道:“母亲,可有什么事不在掌控之中?”

长公主望着远处的宫殿,道:“几位亲王自除夕之后一直都没有离开皇城。”

这几位亲王往年除夕只会着臣子奉上贺礼和供奉,今年还是头一遭入宫共同守岁。按理说,过了年,他们应该主动告辞离开皇城。可是这几位亲王谁都没有提出辞呈,更是时常结伴饮酒作乐,更是时不时送一些稀罕东西到宫中讨皇帝欢喜。

陆无砚的眉心也微微蹙起。

这几位亲王的确是个意外。

前世时,这几位亲王一直安安分分地住在自己的封地,即使后来陆无砚登基后的日子,他们也从未有过什么行动。

可是今生为何起了变化?

这一生,究竟是什么导致这些亲王的决定与前世不同?在这波橘云诡的朝堂棋局里,究竟是哪一枚棋子生了变化?

难道是楚怀川……

陆无砚心里隐隐有一层压抑的感觉,忆起前世时楚怀川将皇位传给他的情景,陆无砚总觉得楚怀川不会做那些为了□□而不择手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