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绮罗点点头,这里萧江中已经一把将方子抢了过去,待顾绮罗命丫头们将应飞鸿送出去后,他方凑到顾绮罗身边道:“二嫂,果然是些稀奇珍贵的药,照这个方子来吃,一年两万也未必够用。”

萧江中读书不成,但是于这些杂学之道却都有涉猎,于是顾绮罗也看了下方子,她从前没接触过医药,别的不知,却也知道这上面的百年人参,天山雪莲等都是罕见的珍贵药材,一年要花掉两万两银子真是轻飘飘的。

再回头,就见李氏趴在桌子上呜呜直哭,顾绮罗连忙安慰了一番,好容易让她止住眼泪,就听彭樱桃感叹道:“这些年,听多了大宅门里的倾轧事,似是大嫂和二嫂这样和气的,当真没见过,难怪应大夫说家和万事兴,将来咱们家有大造化。”

说完就听李氏笑道:“你既这样羡慕,将来不若也做咱们家的人,那你也就跟着有大造化啊。”

彭樱桃先是一愣,接着醒悟过来,不由得跺脚道:“大嫂子还是操心你自己的病吧,好好儿养着,莫要辜负了二嫂的这番心意和银子,拿我来打趣什么意思?”

众人都低头偷笑,独独萧江中闹了个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我……我这就打发小厮去买药。”说完便要往外走,却听身后众人都笑起来。虽然彭樱桃来到萧府只有一天多,但两人的亲密和气大家都看在眼里,幼时青梅竹马还说得过去,如今都大了,还是这样,可不就引人深思呢。李氏也知道许太君心里是有这个意思的,所以这会儿方以开玩笑的方式将这层窗户纸捅了一下。

当下萧江中听见众人笑声,更是羞窘,眼看就要迈出门去,只听顾绮罗笑道:“你站着,这钱不用公中出,你跟春雨去我房里,让杏花先拿一千两银子给你买十天的药,应大夫不是说十天后来复诊吗?咱们就先吃上十天看看效果如何?”

“好嘞。”萧江中痛快答应一声,春雨也连忙出门,带着他往二房而去。

当天晚上,萧府大爷萧江南亲自来到二房,郑重谢过了萧江北和顾绮罗,此前萧江北已经得顾绮罗告知事情经过,见兄长含愧感恩,他便郑重道:“大哥无需如此,你我是兄弟,自然应当相互扶持帮衬,大嫂的病能治好,这才是最重要的,区区银钱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担忧,都包在我和绮罗身上。”

萧江南和萧江北并非同母所生,然而两兄弟一文一武,素来和睦,如今有了这样一件事,倒当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热了。

待送走萧江南,顾绮罗便笑道:“刚刚那几句话说的真是掷地有声,连我都忍不住喝彩,不是向来都不会说话吗?怎么这会儿却这样能说了?”

萧江北笑道:“会不会说话,也分什么时候,看是对谁说的。别人不知,难道娘子还不知?我轻易不说话,一旦说了,也可以舌灿莲花的。”

“呸!这就自吹自擂起来了。”顾绮罗笑,忽见萧江北面色一整,郑重道:“或是七月末,或是八月初,我大概就要去辽东了,绮罗,你真的决定了吗?要跟我一起去辽东?”

“当然了,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更改过?”顾绮罗眼睛一亮,见丈夫眉头紧锁,她便拉了对方的手笑道:“你也别把辽东想的太坏,我和你说,采参,打渔,买地,射猎,冰灯,我们的乐趣多着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决然

听顾绮罗这样一说,萧江北也就不反对了,说到底,他当然不舍得顾绮罗,只是担心妻子去辽东会发生什么危险,何况那里又是苦寒之地。如今经过详尽了解,发现辽东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恐怖,而是十分富饶美好,而顾绮罗也不惧酷寒,反而十分期待那些充满乐趣的生活,他自然也就乐得顺从妻意。

二房要拿巨款给李氏治病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府里,上至许太君,下至丫头小厮们,无不交口称赞,尤其是去了百味馆后,几个女孩儿和当日去的丫头们逢人就说顾绮罗的好,不过一个月,整个镇北侯府上下已经将这位新鲜出炉的侯爷夫人当做了主心骨,无比的喜爱敬佩,哪怕真正处理家中事务的还是香姨娘。

时光匆匆,眼看就到了七月中,萧江北前往辽东任辽东总兵的旨意也下来了,因为女真以及各族部落与关内移民和官府的对立情绪日益严重,所以皇帝难得的不近人情了一把,让萧江北携带家眷三日后便赴任,竟是连和家人一起团聚过中秋的时间都没给他们。

从得到了准信儿,顾绮罗就已经将两人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府里也不用她操心,萧家的气氛是很好的,没有什么明争暗斗,香姨娘管家也是井井有条,李氏的病吃了应飞鸿的药也有了很大的起色,许老太君和萧东海的身体都十分健康,彭樱桃在府中的生活也十分幸福,她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如今她悬心的只有一件,那就是顾兰绡的婚事,前两日萧家二姑娘已经定了人家,而顾兰绡的亲事始终没定下来。此去辽东。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大概也回不来,若不能把这二妹妹的亲事给解决了,会是她一块心病。

幸好圣旨下达第二天,太子府那边也送来消息,只说寿宁伯的次子如今到了婚配年龄,萧侧妃暗中打探了一下,听那意思。倒是愿意和顾家结亲的。也不挑什么嫡庶。

显然萧侧妃也明白顾绮罗的心事,所以赶着这会儿把信儿给她送了过来。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寿宁伯次子也是庶出。但顾绮罗打听过,那是个实诚的少年,不似其他纨绔整日里就是斗鸡走狗的。

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于是第二天顾绮罗就回了娘家。一是拜别周太夫人和顾明阳庄姨娘等人,二来就是为了顾兰绡这门亲事。

庄姨娘听了这消息。倒是十分欢喜,却不料竟在顾兰绡那里碰了钉子,女孩儿垂着头,只说自己不愿意这么早嫁人。其它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把一向沉稳端庄的庄姨娘都气得骂了娘,但顾兰绡就是咬紧了嘴唇不松口。

顾绮罗也觉得奇怪。她知道这二妹妹肯定是有事儿没说出来,不想这么早嫁人?开玩笑。对方今年都十七了,亲还没定,能不着急吗?这理由真是太蹩脚了。

正奇怪着,忽然想起当日王玥儿离开京城前在萧府和自己说的话,她心中惊讶,虽然有些不敢信,却还是柔声问道:“二妹妹可是心里有了中意的人?你不妨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她有什么中意的人?一个女孩儿家家,她能懂什么好坏?”顾兰绡尚未说话,庄姨娘便抢着说道。于是顾绮罗就明白了:庄姨娘绝对知情,能让这个开明母亲如此反对的,那顾兰绡的意中人定是林正南无疑了。

因迟疑了一下,顾绮罗方沉吟着道:“二妹妹的事情,玥儿没走的时候我听她提过一句,你……可是真对那林正南有意?”

“姑奶奶不用管她,她是失心疯了,我白教导了她这么大。”庄姨娘一听,连顾绮罗都知道这件事了,不由面红耳赤,恨铁不成钢的道。

“姨娘也不要这样说,二妹妹的性情我们都知道,她不是那种被人三两句花言巧语就能哄骗了的人。”顾绮罗安慰庄姨娘,然后又转头问顾兰绡道:“二妹妹,你可是心意已决?”

“是的大姐姐,我心意已决,我……我觉着和他志同道合。”顾兰绡终于抬起头郑重说道,这些日子为了此事,她和母亲闹过许多次,还挨过父亲的训斥,然而却不肯改变心意,如今顾绮罗专门为自己的婚事回来了,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你想都不要想。”庄姨娘大吼一声,拍案怒道:“你自己说,寿宁伯府的公子,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林正南?他们家不就是有钱吗?有钱又如何?难道必定就会有德行?你吃过的饭还没有我和你爹吃过的盐多,能有多少阅历?就张罗着学那些大逆不道的要自己做主婚事?告诉你,办不到,婚姻之事我和你爹说了算。”

“姨娘稍安勿躁,待我来问二妹妹。”顾绮罗笑吟吟看着庄姨娘,心想看看,做父母的总是觉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儿女好,以这个名义,哪怕有时候好心办坏事儿也要一意孤行,连庄姨娘这样疼爱儿女的,这会儿都忍不住露出封建家长的独裁嘴脸了。

“大姑娘一定要好好儿劝劝她。”庄姨娘拿着帕子抹眼泪,呜咽道:“气死我了,我竟然说不动她。”

“姨娘何必生气?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妹妹这么大了,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这是好事儿,总比事事都还要依靠父母的好。”顾绮罗又劝了一句,方转头正色对顾兰绡道:“二妹妹,是那林正南先追求的你吗?你们可曾私定了终身?”

“没有没有。”顾兰绡吓得连忙摆手,也郑重道:“虽然我们彼此有意,却是发乎情止乎礼,他……他也曾让他们家来我们家提亲,但爹娘不同意。”说到这里,顾兰绡的声音低了下去。

顾绮罗一怔,纳闷道:“我记得他家老太爷不是重病吗?那会儿就说熬不过两个月了,难道如今好了?”

庄姨娘冷哼道:“可不是?说是从哪里淘澄来了一支千年老参,又请了一个好大夫,生生给救过来了。叫我说,什么好大夫千年人参?也许当日他们家就是和太太串通的。”

顾绮罗笑道:“这不能,串通了的话,又怎会扔下花轿?若是一开始商量好的,那更不可能,太太难道肯让三姑娘落得这样下场吗?这点倒是姨娘多心了。”

庄姨娘哼了一声,没有多说,反正她就是担心林家动机不纯,虽然林正南当日扔下花轿扬长而去的行为她在心里也十分欣赏,可一旦对方要做自己女婿,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绮罗又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上一次虽然是太太和三妹妹的阴谋,但她们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让林家丢了那么大脸,他们如今还能来提亲,可见这位二少爷在家中是掌着权柄的,不然他父母怎也不会答应他。”

顾兰绡道:“南哥很聪明,做生意读书都是好料子,所以他家里从他爹娘和兄弟姐妹,如今都以他马首是瞻。”

顾绮罗正色道:“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不简单了。二妹妹,你要仔细想好了,他或许是真心喜欢你,那没的说,你嫁过去,锦衣玉食一生幸福;可一旦他是包藏了祸心,你这辈子就毁了,你明白吗?”

“大姐姐,我明白的。”顾兰绡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沉声道:“虽然我觉着我不会看走眼,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不敢完全就断定他是不是包藏祸心,若这是一场赌博的话,我只能说,我的赢面很大。姐姐,我想赌这一把,赢了,便幸福一世;输了,就血本无归,吃苦受累煎熬折磨我都认了,不后悔。”

“我看你是疯了,现成的伯爵府公子你不要,非要一个商人家的儿子,放着稳赢不输的不要,非要去赌,你不是疯了是什么?”庄姨娘眼泪都下来了,却见顾兰绡也忍不住流泪道:“娘,道理我都明白,可……可谁让我对他交了心?若是和他在一起,哪怕赌输了,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若是嫁了伯爵府的儿子,即便锦衣玉食,可我这辈子终究也是死水一样了,且这对那寿宁伯府的二公子公平吗?谁愿意自己妻子心里想着别的男人?”

“姑奶奶,你看……”庄姨娘转头看顾绮罗,却听她沉声道:“姨娘,二妹妹既然说出这番话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了。既如此,不如成全了她,如她所说,就算输了,也是她心甘情愿的,不后悔,更何况她也说了,赢面还算大的。二妹妹从不是那冲动坏事的人,我相信她的眼光。”

“大姐姐……”

顾兰绡一下子就哭出来了,而庄姨娘却是面色惨淡,沉默着不肯做声,却听顾绮罗又道:“我知道姨娘是盼着二妹妹好,可有时候,好心不一定就会办好事儿,姨娘可还记得?当日萧江北战死的消息传来,连祖母都和当日的太太联合起来逼迫我,你说她老人家不是为了我好吗?可最后如何?我若是不肯坚持,我这会儿是什么光景?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姨娘向来精明,但你不能保护二妹妹一辈子,她长大了,前路得她自己去闯。你这个做娘的,在她背后支持她,鼓励她就好,你应该告诉她,若是成了婚不如意,就是拼着被休,回家来养老,也不要在林府受气,你要让她知道,这个家,是她永远的靠山和港湾,只要她需要,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队伍壮大中

顾兰绡瞪大了眼睛,任眼泪横流,而庄姨娘则张着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姑奶奶,这……这……”

“这样的话姨娘没听过吧?”顾绮罗微笑道:“我知道,人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偏偏不这样认为。女儿又如何?也是顾家的骨血,血脉相连,又怎会是水?姨娘如今为二妹妹操碎了心,难道因为她嫁出去,你就可以不闻不问了?”说到这里,见庄姨娘猛地摇头,她方笑道:“这不就得了?都是盼着儿女好,何必非要说些赌气的话?说什么‘你自己酿的苦果就自己吃’之类的,一旦儿女真的赌气吃这枚苦果,最心疼的还不是做爹娘的?”

“姑奶奶的话,当真是至理名言。”庄姨娘叹了口气,激动的情绪因为顾绮罗这番话而平缓了不少。顾绮罗便趁热打铁道:“今晚我留在家里,和爹爹说一说这件事,然后和二妹妹一起睡,和她说一说出嫁后该注意的一些事,我就要和江北去辽东了,路途遥远,怕是两三年回不来,趁着这会儿,把我一些心得体会和妹妹说的。”

“姑奶奶是最聪慧的人,听了你的话,二姑娘定然有大长进。”庄姨娘擦擦眼泪,等于同意了顾绮罗的提议。

不得不说,如今顾绮罗做了侯爷夫人,在顾家的话语权也是拔高了一大截,就是顾老爷,起先对林家也有怨气,却在她的劝说下改变了主意。顾兰绡更是感激不尽,姐妹两个说话到半夜,顾绮罗实在撑不住睡着了。二姑娘这里看着朦胧月光照着大姐姐的脸,脑海中不禁就回忆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此时她无比庆幸在那个秋日里,自己对这大姐姐生了好感和欣赏,从此后姐妹俩互相扶持着,走过那些风雨。

两日后就要启程,顾绮罗自然十分忙碌,第二天从顾家出来了,便赶到百味馆。恰逢曾远和钟春风正和李老爷子桃花班主等人坐在一起说话。见她来了,众人连忙纷纷起身打招呼。

顾绮罗坐下,也不让人上茶。只微笑道:“我很快便要去辽东,所以今儿来安排一下。苏州广州泉州的市舶司已经重新开启,这三条路上的贸易线将会慢慢形成,最先是苏州。这些曾远都是知道的。如今我和二爷又要去辽东,我有意在辽东和京城也建一条贸易线。京城和江南的线有玥儿,可这北边的线我一时没有人手,想让曾远你来主理,你觉得如何?”

钟春风哈哈笑道:“曾远你还不赶紧谢谢二奶奶?这是提拔你呢。从今以后你这个百味馆的小掌柜,可就要变成北域商路上的一个大掌柜了。”

曾远却是大惊失色,连声道:“我……我怕不行啊奶奶。这个……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再说我这么年轻……”

“有志不在年高。”顾绮罗打断他的话。随意道:“咱们也不能一口吃下胖子,一下子就把这条贸易线给建立起来,你边学习边建立,这一年多,你的表现我是看在眼里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曾远抹汗道:“可我这是打理百味馆,还算不吃力,若是去建立贸易线,那就另当别论了。这个……我倒不是想偷懒,就是怕辜负了奶奶的期望。”

顾绮罗笑道:“见微而知著,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的眼光。”

曾远苦着脸道:“我本来很相信奶奶的眼光,但如今好像有点怀疑了。”

“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经常去看春雨嘛。”顾绮罗气,曾远见她是打定了主意,无奈之下,即便心怀忐忑,也只好答应下来,旋即又忧虑道:“我走了,这百味馆怎么办?”

“石贵在这里呆了一年多,应该对各项事务也熟悉了,你就把百味馆交给他。”顾绮罗转向石贵,微笑道:“从今儿起,你就是京城百味馆的总掌柜,每个月的新菜菜单到时候我会派人送过来,李老爷子是此道高手,他一看就能做出来了,不用担心。”

石贵还在那里想着等下要好好恭喜曾远呢,不成想转瞬间自己脑袋上也砸了一块大馅饼。这里钟春风一看众人都有了结果,也连忙凑到顾绮罗面前,嘿嘿笑道:“我早就听说关外风光和关内不同,读书人理该行万里路,我正好要去看看,奶奶这一次带上我吧。”

顾绮罗道:“你跟着添什么乱?难道去辽东写剧本吗?”

钟春风傲然道:“看奶奶这话说的,难道我只会写剧本不成?老实说,我这辈子对功名已经淡泊了,对那个官场也早已看透,不想跻身其中,然而好歹我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这一次萧将军被委任到辽东做总兵,除了那些勇武将军士兵外,他也该需要我这样一个谋士,再者说,就是曾远也得有个帮手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当个跑腿的,我也比别人可信啊。”

顾绮罗哭笑不得道:“谁敢把你这大才子当做跑腿的?辽东可是苦寒之地,如今就快入冬了,就你这吃一头肥猪都长不上一两肉的身子,能受得住那份儿严寒吗?”

“怎么受不住?我从前还有露宿街头的经历呢,都没冻死。”钟春风连忙向顾绮罗展示自己的顽强生命力,以求得去辽东的名额,却听顾绮罗身旁的杏花毫不留情戳穿他道:“钟大哥,你是为了躲程大人吧?”

“谁为了躲他?哼!我不过是因为痴长他几岁,念着从前年少轻狂时不懂事,让他下不来台,所以如今让着他罢了。”钟春风立刻挺直了胸膛,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可惜此刻他那种完全就是“因为遇到天敌而炸毛的猫咪”的状态深深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不过顾绮罗想一想,觉得有这么个公孙策似的人物在身边也不错,而且他确实被程统压制的太可怜了,那只腹黑毒蛇要缠上一个人,当真是不死不休。

于是答应下来,钟春风十分高兴,可总算能脱离程统的魔掌了,于是拉着曾远兴奋的去收拾行李。这里顾绮罗和杏花春雨见天色已经晌午,便回了萧府,刚下马车,就见应飞鸿迎面走来,顾绮罗便知道他是来给李氏复诊的,于是忙问李氏情况,得知一切都好,便放心了。

忽听应飞鸿道:“刚才在大奶奶那里,听见三少爷说二奶奶有意发展辽东到京城的贸易线,我是不懂做生意的,不过辽东有无数的珍稀药材,若奶奶有意做这一块的生意,或许我可以去帮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顾绮罗没想到应飞鸿竟也会对辽东感兴趣,她是穿越女,对那里的环境自然十分了解,那可是一片宝地,原始森林里不说别的名贵药材,只是那些人参,就已经可以垄断大夏朝的高级人参市场,所以贸易线当然会包括药材。

“二奶奶一直说我的医术高明,但我最高明的其实不是医术,而是制药。这些年虽然也没有什么机会展展手艺,但对我钟爱的药材,我还是没扔下。师父在世时就说过,辽东长白山乃是无数珍稀药材的洞天福地,若奶奶用了我,药材生意这块我保证你财源滚滚。”

顾绮罗是真的惊讶了,她知道应飞鸿是个出色的大夫,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医药一道的天才。只是她还有一点犹豫,喃喃道:“我虽然要做药材生意,只是怎么好让你替我打理?你是一个出色的大夫……”

不等说完,就听应飞鸿惨笑道:“那又如何?我就算再出色,又有多少人敢让我治病?即便奶奶出面为我正名,可有了之前那些漫天谣言,我治好也就罢了,治不好,那些人仍要猜疑我,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这都是有数的,难道我去辩解?没意思。”

顾绮罗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只是此事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因便好奇道:“应大夫这么做,不会只是出于对药材的热爱吧?你难道没有其他目的?”

“有。”应飞鸿点点头,非常大方的承认:“我要在十年一度的太医院药会上夺魁,如今只剩下三年时间,如果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太医院药会?顾绮罗明白了:大夏朝的皇帝大概也是深信‘高手在民间’的说法,所以太医院每十年会举行一次药会,天下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经过层层筛选,选出药效最好的三味药,制作者可以进太医院制药局做官儿,而且这其中也会有许多新药横空出世,取代老药,可以说,这是一个对医药学发展非常有好处的盛会,唯一的弊端就是相隔十年时间,真的太长了,不过古代的科学制作水平本来就落后,所以这个时间倒是很符合国情。

顾绮罗于是就没有再问下去,她从应飞鸿的目光里看到一抹深沉的怨怒,猜想着对方大概是要借这次医药大会了结一些恩怨,如此,对方之前屡屡被陷害的源头也就找出来了,不过这种事或许关乎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不须细问。

第一百四十八章:最浪漫的事

分别在即,整座镇北侯府都陷入了离别情绪,虽然顾绮罗嫁进来没几个月,但她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虽然已经留了足够的钱给府里,香姨娘掌家十几年,也不可能会出什么差错,然而想着她就要离去,两三年后才会回来,众人心中就觉得空落落的。

启程日一大早,萧江北和顾绮罗前来拜别许太君,萧静舒萧静悦和彭樱桃等女孩儿围着顾绮罗,一个个擦眼抹泪的,彭樱桃便抽噎哭道:“嫂子千万早点儿回来,我听说那温泉山庄好,只是还没和你去过一次呢。”

顾绮罗笑道:“那温泉山庄确实是好的,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和姐妹们姨娘一起过去,不过就是没有猎物吃罢了。只是这也好办,我和你们说,辽东那边的老林子可多了,到时候让你们哥哥闲来无事就去打猎,年关时候给你们捎一车山珍野味回来,快别哭了。”

这边许太君和香姨娘也嘱咐萧江北道:“辽东苦寒之地,你媳妇儿和你一起去,实在不容易,你平时要多疼顾她一些,莫要惹她生气上火。若是有了身子,记着立刻打发回来养胎,说到底,大夫还是京城这边的好。”

萧江北小声道:“那个应大夫以后也会辽东京城两头跑,他就是顶好的大夫。”话音未落,许太君就摇头道:“应大夫毕竟只有一个人,又是个大男人,生育主要还是靠产婆,那辽东乃是不毛之地,能有什么好产婆和奶妈?还是送回来的好,你听祖母的没错。”

萧江北知道这是老人家盼孙子孙女儿盼的望眼欲穿了。只是他也盼着自己的儿女生下来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啊,于是便含糊敷衍道:“好好好,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只要情况允许,一定送她回来。”

“这混账小子的话一听就是在敷衍咱们。”

直到萧江北和顾绮罗都离去了,香姨娘送走他们后回来,许太君还念念不忘亲孙子的敷衍态度。冷哼道:“我不管。只要绮罗有了身孕,立刻打发人给我接过来,我都多大岁数了。等这一天等的脖子都长了,我的孙子出生后,我要第一眼看见他。”

与顾绮罗本来历史上的辽东总兵府设置在广宁府不同,因为主要是针对女真人和各族部落聚居地。所以大夏朝的辽东总兵府设在山春府,顾绮罗看地图比对着。应该就是现代的长春市。如今的辽东,是以山春府为文化经济中心的,总体上还是处于地广人稀的状态。

一路行来,到八月十五。恰好来到山海关,为了不至于错过宿头,下午时分众人就在一个村庄里住了下来。

这个村子不算富有。到了傍晚,顾绮罗命人将路上买的月饼等点心分给村中的几十户人家。让那些村民都十分感激,小孩子们更不用提,平时连过年还未必能吃到这样好吃的点心,如今却是每家都有一包,怎不由得他们兴奋?一个个跑过来给萧江北和顾绮罗磕头道谢,起先还怯怯的,但很快便看出顾绮罗和蔼可亲,大家也不害怕了,缠着她讲路上见闻,直到各自母亲喊他们回家吃饭,方一哄而散。

萧江北和顾绮罗带的随从不多,但也有二三十个人,此时分散在村民们家中。夫妻两个和杏花春雨所在的这一家是个寡妇,村人都叫她刘嫂子,约莫四十多岁,带着一双儿女,不太爱说话,但面上却总带着亲切笑意,尤其做得一手好菜,晚上萧江北和顾绮罗杏花春雨都吃的很尽兴。

用完饭,出去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天就黑了,萧江北和顾绮罗漫步回来,只见刘嫂子正和一双儿女还有杏花春雨坐在院中葡萄架下的石凳上,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色果品点心,一个香炉里装满了小米,香还没点燃,顾绮罗就知道这是为拜月准备的。

“回来了?刚刚我和两位姑娘还说起大人和夫人呢。“刘嫂子见他们回来,便站起身,她和村里人并不知道萧江北的身份,只知道这是去辽东上任的一个武官,却不知这是天下闻名的战神萧江北,更不知他是大夏朝最年轻的侯爷,不然只是这个身份,就足够这小小村庄炸起来了。

在葡萄架下和刘氏闲谈了一会儿,圆盘似得月亮从山后慢慢显露,刘氏在香炉里插了香,和众人一起很认真的拜月,各自在心里默默祈愿。

待那三炷香燃尽了,刘氏就将桌上的果品点心分给众人吃,两个孩子每人分到了一块月饼,高兴的大呼小叫,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如此闹了一会儿,刘氏便喊他们回家睡觉,又请萧江北和顾绮罗等人也早些安歇。

萧江北看了顾绮罗一眼,只听她笑道:“我还不累,难得中秋节,一年才有一个,想在外面坐一会儿,刘嫂子和孩子们去歇息吧。”

刘氏也知道他们这些富贵的年轻人和自己这样的庄户人家不同,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自然有大把的时间讲究风花雪月,于是笑着嘱咐了两句,便带着孩子自去歇息了。

杏花和春雨也都打了个呵欠,顾绮罗道:“你们也去睡吧。”见两人摇头,她就笑道:“去睡吧,你们又没有我的本事,马车颠簸着也能睡着,我下午在马车里睡了一大觉,所以这会儿完全不困,你们也陪伴不起。”

杏花和春雨听见她这样说,方站起身也去睡了。这里萧江北就指着旁边一块大卧牛石道:“走,咱们来这里并排坐着,比孤零零坐在石凳子上好。”

顾绮罗笑道:“排排坐,吃果果吗?”一面说着,果然依言来到卧牛石上坐了。

萧江北却是一愣道:“绮罗想吃果子?唔,桌上的果子刘嫂子已经收回去了,你刚才又不说。”他说着便转头四下里看去,一面自言自语道:“我记得这周围有一棵梨树的……”

“噗,你难道打算大晚上的去当偷梨贼?”顾绮罗忍不住笑了,却听萧江北道:“什么贼?明天我给他们钱。可惜这葡萄架上熟的葡萄都被那两个小家伙吃了,一颗都不给咱们留。”

顾绮罗道:“乡下孩子,每日里的乐趣不就是这个?从这葡萄抽芽开始,大概就天天眼巴巴看着,现在这还能有几串青葡萄,已经算是不错了。我刚才就是随口说了句童谣,不是想吃果子,你不要忙乎了。”

萧江北这才坐下来,轻轻搂住爱妻的腰,顾绮罗便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天上明月如蜗牛般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挪动着位置,她便叹了口气道:“我从前在家,最喜欢看月亮了,那时的月亮,和此时的是同一个吧?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

“月亮自然是同一个。”萧江北听妻子的语调有些伤感,就将她搂的更紧了些,轻声道:“至于说再也回不去了,这更是傻话,不过是杭州乡下罢了,你想回去,等我有闲暇了,就再陪你回去,你喜欢在那里住着,我们就多住些日子,怎么会回不去呢?倒是你祖母,老人家年事渐高,受不了车马劳顿,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顾绮罗一笑,知道萧江北不会明白她的伤感和思念,有心要告诉他自己的来历,但穿越人士几乎都是守着秘密过一辈子已经成了惯例,再者,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除了让人惊讶外,又能如何?自己的特长就是做生意,如今也已经开始逐渐发展了,其它东西,科技或是医学,她也帮不上忙啊。更何况,还是让历史顺其自然发展的好。

“江北,我有一个秘密,但是我现在不会告诉你,或许……唔,等到我们都老了,你不用再征战做官,可以当个清闲侯爷,我也不用再去打理生意上的事,我们两个每日里除了含饴弄孙,就都是无聊透顶,偶尔吵吵嘴什么的,若到那时,你还是如现在这样爱我,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顾绮罗倚在萧江北肩头,带着笑意淡淡述说着,只听他笑道:“守着你,慢慢老去,看孩子们从牙牙学语到成家立业,然后含饴弄孙安享天伦,这样日子,真是想一想都觉得很美好。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说出那个秘密的。”

萧江北低头,温柔且坚定地表白着心意,忽见怀中顾绮罗抬起头来,轻声笑道:“呶,看在你这样情比金坚的份儿上,我唱两句歌给你听吧。”她说完也不等萧江北说话,便轻声缓慢的哼唱了起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着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做手心里的宝。”

“绮罗,你唱的真好听,放心,我们会一起慢慢变老的,我会让你这一生都开心幸福,等到老了,我们不会吵架,只坐在摇椅里慢慢聊这些事,那已足够打发无聊时光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住店

萧江北动情的看着妻子,这一刻他的心涨的很满,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将顾绮罗又搂紧了一些。

“那……如果我变成了一个蛮不讲理的黄脸婆呢?我听说,等到女人的月事没有了后,就会特别喜欢发脾气,不管对的错的。”女人更年期这种事应该不会分什么古代现代吧?不过是古代女人被压迫惯了,所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心中再烦再苦,也只能忍受着,顾绮罗不相信自己能够练成古代妇女这样的苦忍神功,所以先给萧江北打了一剂预防针。

萧江北温柔一笑,摇头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放心,我是男人,到时候我让着你哄着你,若是你还不解气,就打我几下也无妨,我保证不会还手。”

“这还差不多。”顾绮罗高兴了,搂住萧江北的胳膊:“那就说定了啊,我想堂堂的少年战神,镇北候爷绝对是个一诺千金的男子汉,唔,不管是过去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你都不要忘记今天和我说的话啊。”

“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明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萧江北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眼睛亮晶晶的,顾绮罗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花痴笑道:“亲爱的,你眼睛里有银河。”

“嗯?”萧江北纳闷:“亲爱的是什么?银河?我眼睛里又怎么会有银河?绮罗你不会困得说胡话了吧?”

“谁困了?你看我眼皮子打架了吗?我清醒着呢。”顾绮罗满足笑着,忽然又扭头做贼似得四下里看了看,只看的萧江北一头雾水,正要询问,就听顾绮罗咯咯笑道:“万籁俱寂。想来人们都睡着了,既如此,我且放肆一些。”她说完,便挪到萧江北大腿上坐下,整个人都依偎进他的怀里,两只藕臂环绕住萧江北的脖子,然后郑重道:“警告你啊。不许动手动脚。”

萧江北:……

月光如水。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鸣叫,过了好一会儿。萧江北才轻声问道:“你刚刚唱的,最浪漫的事,浪漫是什么意思?”

“你反应好迟钝啊,现在才想起来问。”顾绮罗一脸无奈的摇头。然后想了想,方喃喃道:“唔。就是……旖旎缠绵的意思吧,像你从北疆寄给我的那一封干花信,这就叫浪漫。”

“你喜欢吗?”萧江北轻轻抚摸着爱人光滑如缎的长发,绮罗不许他动手动脚。那动动头发总可以吧?镇北候爷很腹黑的在心里故意曲解老婆大人的命令。

“当然喜欢,不过以后不要这样做了,我说过。有我在,不许你再爬什么悬崖。将来到了辽东,那里深山老林多,你肯定要去打猎,哼!到时候我也要跟着你,不许你涉险。”

“唔,我应该不会涉险的,黑熊老虎野狼我都不放在眼里,倒是多了你的话,我束手束脚担惊受怕的……”萧江北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话里意思很明显了。

“你什么意思?刚刚还说要哄着我让着我,现在我还没成黄脸婆呢,就嫌弃我是个累赘了?”顾绮罗从他怀中坐起身,眼睛微微眯着,咬牙切齿的问。

“没有没有,我只是说笑。”萧江北发现惹毛了娘子,连忙满脸笑容的顺毛,然后轻巧的将话题转移,柔声道:“你刚才唱的那几句,调子挺怪的,是桃花班的新戏吗?”

“不是,是在家乡时偶尔听过的一首老歌,我觉得很好,就学了下来。”这首《最浪漫的事》的确算是老歌了,估计许多的九零后都未必听过,零零后更不用说,顾绮罗也是偶然听到,很喜欢,这才学了来,没想到穿越到古代,她竟然还有机会把这首歌唱给爱人听。

两人温柔的说着悄悄话,直到月上中天,顾绮罗终于也是困了,伸出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喃喃道:“真是的,皇帝老爷子就是性急,中秋都不让咱们在家里过,这会儿也不知你家人和我爹爹祖母是不是睡了?还是也在对着月亮念着我们两个。”

萧江北也叹口气道:“没办法,只要能保得国泰民安,也不枉这一场分离了,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家中妻儿父母能有个安宁的日子过吗?”

他说完,见顾绮罗又打了个呵欠,便笑道:“好了绮罗,我们去睡吧,你看你眼皮子都开始往下沉,明天早上还要赶路呢。”

“唔,好吧。”顾绮罗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句,萧江北见她如一只懒猫般的可爱模样,再也忍不住,笑着将她抱起,轻声道:“大家都睡了,没人会看见,我抱你进屋,好好睡吧。”

“嗯,好。”顾绮罗仍是闭着眼睛,只是将身子更往萧江北怀中窝了窝,八月中的夜晚,月华如水,夜凉亦如水。

又走了大半个月,据顾绮罗琢磨着,这已经是进了吉林境内,距离长春大概还有上百里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