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却见应飞鸿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后怕道:“我当时是听见他的话气昏头了,你说世上哪有这样不讲理的王八蛋?我想着我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救死扶伤无数,最后竟然被这么个王八蛋给挟持了,这还有天理吗?所以一气之下头脑发昏,想也不想就死命咬上去了,我也没想到那王八蛋这么不禁咬,竟差点儿让我撕下一块肉来。不过现在想想,还真的有些后怕,你说要被他一怒之下给我扎个窟窿,我岂不是更不值?要再送了命,那真是死都不能瞑目啊。”

一番话说的几人又是一阵大笑,接着去查看那老虎,发现虎头遭受了严重创伤,差点儿就稀巴烂了。

再次感叹了下萧江北的野蛮粗暴,王向导就让栓子和他们队里一个人去抬老虎,准备回自己的营地,却听另一个年轻人悲痛道:“王三叔,七弟是因为我们送了命,我们总得找到他的尸体,把他埋了啊。当时侯爷赶来的很快,就算这老虎胃口再大。想来也不至于就把七弟给吃干净了。”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黯然,而顾绮罗应飞鸿等也终于见识到了这宝藏无尽的长白山的残酷,一直以来,他们进山采参挖药射猎都是抱着玩乐心态的,然而此时面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消逝,心中再也乐不起来。哪怕是这一次他们的收获着实丰厚的吓人。

当即就有些人去寻找程七的尸体。萧江北和顾绮罗等也默默帮忙顺着一个方向寻了下去,王向导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这些人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哪好让人家帮忙寻找死尸?然而刚说了一句话,就被顾绮罗打断了,言说自己等人只是想尽一份心力,于是王向导便不再说话了。相处这么些日子,他早已明白这几个身份显赫的人是什么性子。他觉着辽东能有这样的总兵大人,萧顾药庄能有这样的东家,那是自己的福气,也是辽东百姓的福气。

萧江北和顾绮罗钟春风熊大熊二等人是一道。几个人往东南方向寻下去,然而走了不多久,就看到前面乃是一个大山坡。钟春风便叹气道:“若是尸体滚下这山坡就麻烦了,下去难。上来更难。”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熊大熊二“嗬嗬”的叫起来,而萧江北也是面色凝重,在两头狗熊脑袋上轻拍了一下,让两个家伙住了声,他又仔细听了听,面上忽地露出振奋之色,大声道:“我听见呼救声了,那个程七很有可能没死。”

“在哪里?怎么我们没听到?”顾绮罗也是精神一振,却听萧江北凝重道:“没死也是去了大半条命,所以声音微弱,只有我和熊大熊二能听到。他应该就在这个山坡下面,绮罗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立刻下去把他救上来。”

话音落,应飞鸿便急急道:“只有大人下去有什么用?我是大夫,我也跟着你下去。”

“你别逞能了。”钟春风一把拉住他,无奈道:“你看看这山坡多陡,全是藤蔓草丛树木石头,你下去了还上得来吗?就算你能先处理伤势,到时候大人还要费心照顾着你?倒不如稍安勿躁,等大人将那人弄上来,你再处理也不迟。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要是该死,你下去了也救不活;他要是不该死,那就不差这一会儿。”

“春风说的有道理,飞鸿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对了,把你药箱里那些急救的东西都准备好。”顾绮罗也劝了一句,于是应飞鸿只好放弃跟着萧江北下山坡的打算,几人眼睁睁目送萧江北在坡上纵跃轻巧前行,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这里应飞鸿也忙把急救的药箱打开,虽然是抱着玩乐心态,但他们也知在这山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所以准备了许多急救的用品,包括干净白布,金疮药,止血药和缝合的工具以及盐水等等。这一路不管有多辛苦,应飞鸿也没让这个药箱子离过身。

人命关天,萧江北的动作无比迅速利落,很快便背了一个人上来,众人看见他的身影在山坡间向上而行,心中都十分紧张,不知道被他背着的那个程七是生是死?

“飞鸿,准备救人,他的肚子让老虎爪子穿透了,好在没有伤到其他部位,应该还有救。”萧江北吼了一句,然后奋力一跃,便到了山坡上,他立刻把后背的人放在地上,那人眼睛还是睁着的,此时看到身边几个陌生人,不由露出惊讶诧异之色。

“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采灵芝?”钟春风看着那少年手上死死握着的一大棵灵芝惊叹,应飞鸿这才注意到那灵芝,见其似乎十分不凡,心中不由大动,不过此时自然是以给这少年治伤要紧。少年的肚子被老虎爪子穿透,大概还划拉了一下,鲜血染红了衣裳,肠子也露出一截,看上去触目惊心。

萧江北在一旁道:“他肠子都流出来了,是我给他简单塞了回去,战场上也经常有这种情况,许多人自己把肠子塞回去,还能继续作战,最后活下来的也不少。”

杏花春雨都“啊”的叫了一声,不敢再看程七,应飞鸿对这种情况虽不是驾轻就熟,但也能处理。因一边帮少年清理那个巨大创口,一边道:“所以我就很佩服那些身经百战还能活下来的老兵,这种事情我也听了不少,当时只觉着是天方夜谭,后来我自己也经手治过几个,才知道只要意志够坚强,活下来不是难事儿。嘿!你叫程七是吧?听见了吗?这样的伤一样能活,别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话音落,一旁钟春风便悠悠道:“飞鸿你这是在鼓励人家?担心他小小年纪惊恐怕死?呵呵,我看你这是操多了心,没看见人家孩子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棵大灵芝吗?就冲着这死爱钱的性子,保准死不了,守财奴的意志都坚强得很……”

“行了,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顾绮罗这个气啊,钟春风这张毒嘴还真是让人头疼,什么话都是拿起来就说,也不分个时候儿。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那少年喘息着问道:“大……大哥,我……我这手里的灵芝很值钱吗?大概……值多少钱?你……你给估个价呗。”

顾绮罗和一众人全都无语了,就连钟春风,也禁不住呆楞了一下,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冲着那程七竖起大拇指叫道:“好样儿的,果然是个死爱钱的性子,对我胃口。放心,你看见给你治伤的家伙了没?他是大夫,刚刚我分明看见他那贼眼盯着你手里的大灵芝直放光,这一次我们的收获不少,八百年的参王,五百斤的肉灵芝都挖出来了,他看见你这灵芝还这样激动,足以说明其不凡,我估摸着,最起码一千两银子是值的。”

“啊!”

程七激动地大叫一声,就要坐起来,被应飞鸿无情在胸口一敲,才又“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但面上却仍难掩欣喜之色,喃喃道:“这东西竟然值这么多钱?比参王还值钱?怪不得,哈哈哈,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想到我这后福来的这样快。嘿嘿!幸亏我眼尖,摔下去的时候看见了这东西……”

萧江北顾绮罗:……

杏花春雨:……

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王向导等人都回来了,得知程七竟然没死,只是让老虎爪子扒拉了一下,受了重伤,都是又担心又惊喜。不过顾绮罗眼看着程七精神奕奕的模样,心中却是松了口气,暗道钟春风说的没错,死爱钱的性子只要是取之有道,当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这意志力比常人顽强多了。

当下就用树枝做了个简易担架,两个人负责抬着程七,另一边有人用树枝做了个简易扁担,把老虎绑在上面抬着,用了大半天时间才回到采参队的营地。这会儿已经是繁星满天了,黄五正着急的如热锅上蚂蚁,忽然见他们平安归来,不由喜出望外,待听说这一路上的事,纵然他每年都要进山多次,听闻见识过无数的事,此时也不由目瞪口呆。

因为收获不菲,程七伤势也不轻,所以众人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出山。于是歇了一夜,第二天就收拾行装往山外走。萧江北顾绮罗和钟春风应飞鸿等人自然是聚在一起,走着走着黄五也凑了过来,正好听见应飞鸿在那里掰着手指头两眼放光的算这一次的收获,只听他念念有词道:“八百年的参王,还有一棵五百年的小参王,百年人参也有两棵,剩下几十年份的人参也有将近二十棵。除此之外,魔鬼猿,东北虎,肉灵芝,天啊,这一次真是发达了。对了,还有那棵千年云芝,程七那小家伙是我救的,就算要卖,也该优先考虑我,何况我给他的价钱也公道……”

第一百九十章:京城来信

他用的是“发达”,而不是“发财”,于是顾绮罗就知道这厮压根儿没想过要把这些珍稀药材卖出去,大概是全都要留着储存或做药。因正要说话,就听旁边黄五笑道:“我进山这么多年,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一次进山收获的一样儿东西,可见这一次都是借了侯爷和东家的光。”

顾绮罗笑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能说大家的运气好罢了。”

黄五感叹道:“东家怕是不知道,我们这边向来有这种说法,这山里都是有山神的,别人也就罢了,可若是贵人来了,山神少不得要招待一下,侯爷乃是战神再世,东家也是侯爷夫人,你们俩的身份都是贵不可言,这些好东西,肯定都是山神招待你们的。”

“还有这种说法?”顾绮罗哭笑不得,有心想说这都是迷信,然而看见黄五那笃定的模样,嘴里的话便又吞了回去,暗道罢了,他们喜欢这样想就这样想吧,何必非要戳穿?这样一来,下一次进山万一没有了这样的运气,大家心里也不会有巨大落差。

出山这一路也不是很太平,遇到了几只豺狼,不用说,都让萧江北给收拾了。然而就好像山神真是在招待他们似得,眼看还有半天就可以出山时,竟然让他们在一处水源旁遇到了一群香獐子,那还有什么客气的?萧江北箭出如雨,趁着那香獐子四散逃亡时射倒了四五只,因为他的箭矢力道沉重,所以那几头香獐都是一击毙命,甚至来不及咬破肚皮下的香囊。

应飞鸿简直要疯了,大叫一声就冲了出去。在几头香獐子尸体旁那叫一个手舞足蹈,顾绮罗却是心有戚戚,然而进山前她就答应过萧江北,不会管对方射猎的事,事实上萧江北这一次纯粹是陪她来玩儿的,压根儿就没有展现武艺,不然不知要有多少动物遭殃。

使劲儿拍了拍脸。告诉自己这个时代的动物还远远没到需要保护的地步。顾绮罗硬起心肠。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却不敢看那地上倒毙的香獐子哪怕一眼。

半天后,众人出了林子。又聚在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接着便分道扬镳。萧江北和顾绮罗在几个亲兵的护送下回总兵府,应飞鸿则和黄五等直接回萧顾药庄,程七的伤势需要好好养着。但他坚持要亲自跟到药庄,看着灵芝换成钱才肯回家。栓子等人拗不过他,另外也想去见识见识,于是这一大群人便往北峰山脚下的萧顾药庄涌去。钟春风自然是死皮赖脸也跟了去。

这一趟进山采参,算是赚的盆满钵满。因此人人开心。回到总兵府后,亲兵们将那些猎物抬去厨房收拾整治:那只东北虎抬了回来,应飞鸿千叮咛万嘱咐虎骨一根都不能扔。全都得留着。还有三只香獐子也被取了香囊后抬回来,其它的猎物如狍子。麋鹿,麂子等林林总总也有二十几只,一时间,整个总兵府都是欢声笑语。

不过收获虽然丰盛,却也不是没有代价,那些危险毕竟过去了,不用多提。但顾绮罗原本白嫩的脸庞却晒得有些发红,除此之外,大半个月都没有好好洗个澡,也让她濒临崩溃。如今回来了,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婆子们烧热水,然后她在那大浴桶里足足泡了大半个时辰,痛痛快快洗浴了,这才换上舒适柔软的家居衣服,来到正房理事。

秋容这一次没有跟着去,所以家里的事都是她处置的,也并没有多少事情,无非是几笔人情往来,此时一一报上来,顾绮罗听了听,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便点点头称赞了一番。

秋容这才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对顾绮罗道:“这是前儿送到的京城侯府来信,奴婢也没敢动,等着奶奶回来亲自拆看。另外,如今已经是秋末,各地的租子该收了,虽然今年是咱们第一年在辽东,又按照奶奶的安排由佃户们带着其它各族的人开荒种地,所以奶奶特意吩咐说租子比往年减一成,另外新开垦的荒地因为种的东西杂乱,又是新开垦出来的,所以奶奶吩咐不收租子,但即便如此,因为今年年景好,奴婢算着这租子的数目也十分可观。因此前头曾远过来和奴婢说的时候,奴婢也不敢做主,只等奶奶回来示下。”

顾绮罗笑道:“什么等我回来示下?你是怕忙不过来,所以这样大麻烦事才会等我回来忙碌吧。”说完又笑着道:“不过这也确实是大麻烦事,别说你,就是我自己,没有你们帮忙也万万不成。好在这样的麻烦事我但愿越多越好。都说湖广熟天下足,或许有一天,也可以变成辽东熟天下足。”

杏花笑道:“奶奶的志向倒是不小。不过您也别这样高兴,虽然辽东今年的年景好,但听说河南那边今年黄河泛滥,淹了不少田地,就是两湖,今年也发了大水,这朝廷邸报上都是说过的。所以如今国库如何,还不一定呢,赈灾的粮食都发下去了,还不得更多粮食入库?奶奶小心到时有人盘剥。”

顾绮罗淡然道:“盘剥也盘剥不到咱们头上,你们爷又不是吃素的。若是正常收粮,咱们自然该响应的,左右咱们又吃不完,也不指望着哄抬粮价卖钱,留给国库平粜米价岂不更好?”

秋容道:“奶奶这话虽然有理,怕只怕国库空虚,收了粮却不给足钱,到时候就是爷到御前打官司,库里没钱,皇帝老爷子也是没辙。”

春雨笑道:“这个就是秋容姐姐不知道了吧?前阵子我还听钟大哥说,因为今年开了海禁,所以税收银子比往年多了三成,这还只是头一年,许多大商家也只抱着观望态度,没敢甩开膀子干。若是再等两年,这开海禁的好处就会更加凸显出来,到那时,只要不连年用兵打仗,国库粮仓都会日渐充盈,所以我想着,就算今年国库里没钱,咱们也不怕,让户部给爷打张条子,日后肯定能还上的。”

“好了好了,你们倒是都筹划好了,若事情这样简单,还要那么多官员做什么?总之你们这些天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再过几日,我们就专心忙活租子的事。”

顾绮罗一边说着,就打开了手中那封侯府来信,起先她面上还带着笑容,然而只看了几行字,她的面色便渐渐凝重起来。杏花春雨和秋容都觑着她的脸色,见此光景,便都住了声,不敢再说笑。

等到把信看完,顾绮罗不由得重重一拳拍在桌子上,咬牙怒道:“可恶,这女人是要干什么?她是想让侯府鸡犬不宁吗?想让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奶奶,可是侯府有什么不妥当?”杏花连忙站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顾绮罗,一面小心翼翼探问了一句。

“何止是不妥当。”顾绮罗喝了一口茶水,只觉心中全是愤怒郁闷,想着面前三个都是心腹,便恨恨道:“府里如今简直是天翻地覆。樱桃妹妹已经搬出去和姑老爷一起住了,那个女人……太太不知怎么撺掇了老爷,要给三弟定亲,三弟不肯,和那女人顶撞起来,被老爷打了,在祠堂里罚跪,老太太气得一病不起……”

她说一句,杏花便惊呼一声,到最后完全惊得愣住了,春月和秋容也目瞪口呆,好半晌秋容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香姨娘向来是柔韧性子,若不是事情到了十二万分,她断不会在信里写了这些让奶奶烦恼。”

顾绮罗没有说话,面色阴晴不定,于是三个丫头也都不敢再说话了。好半晌,方听她平静道:“秋容去书房看看你们爷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让他回来一趟。杏花春雨,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可能要提前回一趟京城。”

“啊?”

一句话引来了一片惊呼声,杏花便急急劝道:“奶奶先不要沉不住气,事情毕竟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个地步……”

不等说完,便见顾绮罗目光沉沉看过来,沉声道:“这还不叫到最坏的地步?三弟的心事我知道,他又是个倔强的,别看平日里随和可亲,可真要是闹僵了,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老太太又病倒了。香姨娘虽说从前管过十几年的家,可她对上这位新太太,别说素来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就是城府深沉,在对方面前也没有半点周旋的余地,因为老爷是完全向着这位新太太的。”

这些道理杏花又怎会不明白?当下见主子把话说开了,她便咬着嘴唇道:“可是奶奶,这些情况就算是您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新太太连老太太都没有办法,您又能拿她如何?毕竟……她名义上可是您的婆婆。”

“我知道。”顾绮罗叹了口气,看着那信纸良久,方苦笑道:“然而家里已经成了这个模样,虽然姨娘只说了这么点情况,但这不过是最要紧的,剩下的她怕我烦恼,肯定都没有说。例如大嫂子那么个绵软的性子会如何?姑娘们有的性烈有的和软,如今又怎么样了?香姨娘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她信里说的这些情况绝不会是假的,可既然不是假的,新太太进门半年,就能把好好一个府邸弄到了这么个乌烟瘴气的地步,你们说,她是怀着什么心思?呵呵!在我看来,只怕这位新太太是来者不善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希望落空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是心中警醒,秋容便连忙道:“奶奶,奴婢这就去找爷回来。”说完转身离去。而这里春雨却苦恼道:“果然奶奶先前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新太太进门不到半年,这獠牙利爪倒是都暴露出来了,她竟是这样的肆无忌惮,可就算如此,奶奶回去又要如何?当初咱们家太太还不是什么一品诰命,老爷也不是一味的对她言听计从,姑娘收拾下她却是费了多少工夫?可这位新太太却是一品诰命夫人,常往宫里走动的,奶奶您要拿下她,谈何容易啊?说不定反而会被她所害。”

顾绮罗沉声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好儿的家被她给折腾的天翻地覆人仰马翻。虽然如今她是一品诰命,可你们别忘了,如今的我也是侯爷夫人,论起来,我这诰命还是超品的。我若回去,最起码还可以和她据理力争。哼!她不抱着歹心还好,若真是抱着不可告人的坏心肠,我必不能容她胡作非为。不就是宅斗吗?姐当初玩的都是商斗,看看这玩心眼儿的本事,咱们到底谁更技高一筹。”

杏花听顾绮罗这样说,便知她主意已定,至于爷那里,只要是奶奶定下的事情,什么时候见过他反对?而自己能做的,便只是替奶奶收拾好东西,不日返京。一念及此,她便招呼春雨一起进了里屋。

萧江北很快就过来了,顾绮罗将那封家书递给他,还不等看完,萧二爷便勃然大怒,霍然起身咬牙道:“当日我们就担心这女人心怀叵测。如今果然证实了。可谁能想到她竟这样能折腾?这才几天?好好儿一个侯府竟成了这个模样。爹爹是老糊涂了吗?竟然到这地步还不知这女人包藏祸心?连祖母都病了,他……可恨,太可恨了。”

顾绮罗叹气道:“人都是这样,失而复得的宝贝便格外珍惜。如今说这些也都没用了,我只是要和你说一声,看眼下这个情形,我是必要回去府里的。不然一大家子人还不知落个什么下场……”

不等说完。便听萧江北沉声道:“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说什么胡话呢?别忘了你是辽东总兵,没有圣命你回得去吗?”顾绮罗拍了萧江北一下。这才让他想起此事难办,因皱紧眉头道:“可是你自己回去我实在不放心,那女人既然是不安好心,你回去后如何制衡她?要不然。你就耐心等一等,左右辽东这边也没什么大事。我给皇上上书请调回京,只要太子殿下帮着说话,应该可以成功。”

“不行。”顾绮罗连忙摇头否定,接着凝重道:“江北。这不是儿戏。今年皇上大病了一场,看邸报上消息,他竟似比以往多了点疑心病。人老了难免如此。这时候你让太子殿下帮你说情调你回京,这成了什么?就算皇上对你再信任。此时也未必不会生出疑心。你放心,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当初我那位继母够不够厉害?结果又是如何?你该相信我办事的能力。更何况,那个女人城府虽然深沉,但我料着她也不敢直接就给我下毒捅刀子。若只论勾心斗角,你看我怕过谁?”

“可是……”

虽然知道妻子厉害精明,但萧江北还是不放心,只是这一次他只说出两个字,就被顾绮罗伸手轻轻捂了嘴,听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实话说,我也不愿离开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再到相知相许,我们俩的心早已是系在一处,我也盼着和你形影不离,只羡鸳鸯不羡仙。然而总不能因为我们夫妻和睦甜蜜,便不管那一大家子翻天覆地了,那是你的祖母和兄长嫂子弟弟妹妹们,更不用说香姨娘待你我如何?若我们只贪图夫妻和美,到时候回到京城,却只能面对一个凋零凄惨的家,即便我们能白头偕老又怎样?你不用担心我,好歹我也是侯爷夫人,有这个名分在,就算她是我名义上的婆婆,也要顾忌三分,有这三分,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萧江北定定看着妻子,顾绮罗也回望着他,良久之后,方听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也知道你下了决心就一定会去做。既如此,绮罗,我不拦着你。”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些婆婆妈妈的男人。”顾绮罗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以资奖励。却听萧江北又沉声道:“但是绮罗,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平安等我回京。”

“这个就是你不说,我也一定要做到的。”顾绮罗微笑,见丈夫仍是眉头紧锁,她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上去,一面柔声道:“好了,不要这个样子,我保证一个月给你写一封信,详细向你介绍家中情形,如何?”

“一个月?时间太长了。”

萧江北不满。顾绮罗只好道:“好吧,半个月总可以了吧?什么?还不行?你总不会要我十天就写一封信吧?”

“三天。”萧江北见妻子迟迟不能提出自己满意的数字,干脆直截了当自己提出来了。

“什么?三天?敢情我回京不用干别的,稍有闲暇就全都给你写信了是吧?”顾绮罗龇牙,旋即一口否定:“不行。就十天一封信,写信很累的你知不知道?再说三天一封信,没有你这样浪费国家驿马的。”

顾绮罗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萧江北既然答应了她。接下来她就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抓紧时间安排辽东的事。

到京城的贸易线已经初具规模,而这些都是曾远一手经营,交给他就好。药庄那边也有应飞鸿,完全不用她操心。萧江北布置得人手已经在天下各州县悄悄寻找曾经退役的老兵,安插到萧顾山庄每一个需要的地方。

即便是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各项事宜,可因为事情太过繁杂,到底也是安排了大半个月,这还得力于曾远如今已经成手,不然不知还要安排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也是利用这段时间,各地田庄的租子相继交了上来,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各种田间出产的绿豆,南瓜,大豆,薏米,野鸡,野兔,柴炭等物。顾绮罗便收拾了一些装在回京的马车中。

熊大熊二就暂时留在辽东,这可是两头狗熊,不是小猫小狗,如果没有方琼华,带这两个家伙回去还没什么,但如今那个女人既然是虎视眈眈,难保不利用两头熊掀起轩然大波。所以顾绮罗再三考虑,方决定将两头熊留在辽东。

待一切妥当,便定下了三天后十月十二出发,这三天里,夫妻俩自然有无尽的缱倦缠绵恋恋不舍,却也不需多提。

顾绮罗将杏花留在萧江北身边,一是有意让她和曾远多见面,培养感情。她这些时日见两人似乎疏远了,心里就有些焦急,却不知那两个人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完全是想岔了。

再者,杏花稳重聪慧,她一走,这总兵府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了,后院须得杏花这样的人来总管,方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事情发生。

消息传出,最高兴的便是岳嬷嬷了,这老货知道顾绮罗要回京,只留下杏花总理府内事务,因喜滋滋想着这下自己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一个毛丫头儿,只要奶奶一走,她便没了靠山,到那时还管得了自己吗?就算真的不识趣儿,自己把奶过二爷的资历拿出来一说,便是倚老卖老,也足够压得那丫头喘不过气了。

因越想越高兴越想越欢喜,却不料正幻想着未来美得冒泡儿时,便接到信儿说奶奶这一次回京要把她带着,让她赶紧收拾东西,三日后准时和奶奶一起出发。

这口信就如当头一棒,一下子把岳嬷嬷从云端给砸落到了万丈深渊。希望落空的老家伙气急败坏,竟想也不想便闯进了顾绮罗的房中,总算她在顾绮罗手底下吃过好几次亏,也不敢梗着脖子,只是“据理力争”道:“奶奶回京,这府里越发没个人了,就是留下杏花姑娘,那么一摊子事要管,哪里还顾得上二爷?我好歹是二爷的乳母,把二爷从小奶到大,看着他长大成人,他的喜好我都知道,便是下人们不精心,有我在,还能照应一二。奶奶如今何必非要我和你一起回京?我老了,腿脚又不好,我就想留在辽东服侍二爷。”

“腿脚不好?”顾绮罗放下手中账册,似笑非笑看着这老货,讥诮道:“刚刚我在窗前,分明看见嬷嬷健步如飞闯进我院子里,便是身体弱一点的管事媳妇,也没有嬷嬷走的这样又快又好呢。更何况我们又不是走着回京,是坐马车,你腿脚不好就正好在马车里养一养,省得在这府中奔波。”

岳嬷嬷让顾绮罗刺了一句,顿时老脸涨得通红,她却还不肯死心,撇撇嘴道:“就算老奴能支持,可二爷也离不得我,我看着他从小到大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回京

“行了。”顾绮罗见这老货脸皮竟然厚成这样,索性也不给她留什么面子了,淡淡道:“二爷从三岁就去了北边,一直到十八岁才回京城,嬷嬷是怎么看着他从小到大的?我听说你当日并没有跟去边疆服侍啊。”

岳嬷嬷张口结舌,一张脸更是红的如同公鸡冠子一般,她没料到顾绮罗竟这样不留情面,然而就这样悻悻退走实在不甘心,因便又强词夺理道:“不管如何,二爷是我奶大的,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我都知道,离了我,万一丫头们照顾不周到怎么办?留着我在这里,好歹照顾他的生活……”

顾绮罗实在是不耐烦和这老货扯皮,面色一沉,她就将手中茶杯顿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接着沉声道:“口口声声都是照顾二爷的生活,好像他离不了你似得。既如此,秋容,你去问问二爷,问问他是不是离不了岳嬷嬷?问完了回来禀报我。”

秋容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这里顾绮罗便看着岳嬷嬷冷冷道:“你听见我的话了?我打发人去问二爷,若他说果然离不得你,你就留下,不然你就好好儿和我回京城享福,辽东苦寒,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别不领情。”

一句话噎的岳嬷嬷差点儿翻白眼,总算也尝到了“被好心”的滋味儿,不一会儿秋容回来,对顾绮罗和岳嬷嬷道:“二爷说了,他从前在军营中,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也照样过来了。所以如今除了奶奶,并没有离了谁不行的习惯,既是奶奶都要回京城。其他人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杏花是奶奶说要留下来处置家务的,也罢了,其他人奶奶都带走,省得留在这里碍爷的眼。”

顾绮罗早料到萧江北会这么说,其实岳嬷嬷心里也知道自家那位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然而一想到这样良机不能错失,她便横下一条心。当即跳脚哭叫道:“我不信。我不信爷如今这样无情,分明都是你说的,真正见没见着爷谁知道?”

秋容气了个倒仰。正要分辩,就见顾绮罗一拍桌子,厉声道:“够了,嬷嬷若是不信。要不要我把二爷叫到这里来,让你听他亲口说。你才会死心?”

岳嬷嬷抱着那一丝希望,无非是盼着顾绮罗禁不起自己这样闹腾,所以把她留下来,然而听见对方这样说。她就知道自己是没戏了,因眼中闪过一道怨恨光芒,却是不敢再说。灰头土脸退了下去。

“奶奶,这老货对您已经存了怨恨。回去后若是和太太搅和到了一起,万一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着实不好防备,不如就让她留下吧,奴婢看着就是了。”杏花看着岳嬷嬷愤愤而去,实在是有些担心。

“不用,她再怎么说也是奴才,我连她也制不住的话,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辽东算了。”顾绮罗拿起茶悠然喝了一口,心里暗自盘算着:虽说萧江北的性情她再清楚不过,但女人要是偏执起来也很疯狂的,他到底是男人,血气方刚之下指不定就着了道儿,杏花也只有一个人一双眼,所以倒是由她把所有不老实的人都带走才好,免得一个不慎之下,将来萧江北回京,还得带个小妾,那可真是要倒尽胃口。

转眼间启程日子到了,这天一大早,顾绮罗便梳洗完毕,和萧江北依依惜别,程统钟春风应飞鸿等人都来送行,钟春风原本要跟着她一起回京,奈何这一次程统态度强硬,所以没有得逞。

“我哥哥怎么还不来?”站在马车旁,春雨嘟着嘴咕哝,暗自埋怨曾远做事不靠谱,这样时候能不来送行吗?就算他不在意自己这个妹妹,可奶奶总是他的东主,哪能得了提携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呢。

正嘀咕着,就见曾远带着一个人骑马匆匆赶来,在辽东将近一年,他的骑术早已精熟,而他旁边那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骑术竟也是不弱,此时两人下马上前,曾远便对萧江北和顾绮罗道:“二爷,奶奶,这是程七的舅舅,要进京寻友,听说奶奶要回京,他想跟着队伍一起,不知二爷和奶奶意下如何?”

“程七的舅舅?”顾绮罗打量了那小老头一眼,只见对方满头白发整齐束起,一双眼睛如深潭般平静无波,气度沉稳,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见顾绮罗看过来,他便躬身道:“小老儿要上京寻一位旧友,因银钱上不太凑手,所以想随着奶奶一行,路上也好得些照拂,一旦有那土匪盗贼,看见奶奶这一队护卫,也就不敢近身了。”

萧江北微微皱眉,看向曾远,那意思很明白:这人可靠吗?

曾远也知道自己今天实在是有些冒失,只是他也没办法。只好抱拳道:“爷和奶奶放心,这刘忠确实是程七的舅舅,那小子的伤势如今差不多好了,他的灵芝原本有药商要花大价钱收购,但他不肯卖,只想以这个进萧顾药庄,应大夫已经答应了。今日他舅舅上京寻人,还是他托我带他舅舅来找奶奶,求您照顾的。”

顾绮罗对程七的印象很好,虽然那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是个死要钱的性子,然而他能够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舍命为自己的同伴争取逃跑时间,足可见其人品高尚。因此听了曾远的话,再看这刘忠实在不像是什么不怀好意的歹人,心下便有了计较,于是对萧江北道:“行了,就带上他吧,你给我的这二十多个亲卫都是武艺高强,跟着你出生入死过的,想来也没人敢打我的主意。”

萧江北对朗宁等人还是十分放心的,虽然只有二十多个亲卫,可寻常盗匪二百个也不是这二十多人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天下百姓虽困苦,总算还太平,曾远又不是冒失的人,既然带人来了,想必已经调查过,因此他略想了想,便点头同意。

当下再次依依惜别,萧江北直送出了几十里地,依照他的心,只恨不能将爱妻送回京城,然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最后,顾绮罗都发火了,才总算将大型忠犬丈夫给阻止住,眼看马车队浩浩荡荡消失在天际,萧江北只觉着一颗心都是空空如也,暗道怎生才能想个法子提前被调回京城呢?不然若等到三五年后再回京,我这一腔相思可怎生收拾啊。

不说萧二爷遥望天际,险些化成望妻石。只说顾绮罗一队人,因为担心侯府情况,所以一路上都抓紧时间赶路,饶如此,也到底是将近一个月后才到了京城。这还多亏路上没下雪,不然雪后泥泞,道路难行,那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从京城东门入城后,刘忠便上前辞行。

因为程七的缘故,所以这一路上顾绮罗也算对他照顾有加,然而更令她惊讶的,却是这小老头的经商天赋,一路而来他话不多,往往只在自己和秋容春雨等人说京城辽东以及京城江南两条贸易线的前景和布置时才会插言,且往往一语中的。因为这个,秋容春雨背后没少嘀咕,只说刘忠偏要往自己这些女眷身边凑合,实在可厌,然而顾绮罗却敏锐发觉对方这样做,似乎只是想得到自己的赏识,这令她有些奇怪,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自己如今的家世,她还是准备赌一把。

此时听刘忠说要去寻人,她便笑道:“据你所说,你也是多年不曾进京了,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既如此,不如先去百味馆落脚,那是我的产业,前面是饭庄,后面是人住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刘忠憨厚笑道:“小老儿这点小心思都被奶奶看出来了,若再推辞,不但矫情不说,若奶奶真信了我,不再管我,那我可不是要露宿街头呢?既如此,我就多谢奶奶了。左右我寻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寻到,若奶奶有什么差遣,尽管交代小老儿就是,别的不敢说,这生意上的事,我倒还有些经验。”

顾绮罗笑道:“好,我也正有此意,既然你愿意,那就更好了。我打算在京城开两家南货铺子,到时候就交给你。你这几日在百味馆若是无事,不如写个章程给我定夺。”

刘忠爽快答应了,于是顾绮罗就安排了一个下人带他去百味馆找石贵,这里马车队则浩浩荡荡往镇北侯府而去。

“太太,昨天丁竹过来报信说,今儿晌午之前二奶奶一行就能到家,奴婢刚刚看见大奶奶带着姑娘们和香姨娘她们几个已经迎出去了,咱们是不是也该……”

红露站在方琼华身后小声禀报着,却见主子只用手拨着茶杯盖子,听红露没再往下说,她便冷笑一声道:“咱们也该做什么?也去迎她?呵呵!我如今可不是那个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弱女子,而是这镇北侯府的当家太太,哪有去迎她的道理?她过来拜见我还差不多。”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迎候

“可她毕竟是侯爷夫人,品级上甚至还超过太太……”

红露声音更轻了,却听方琼华身后的青莲冷笑一声道:“红露姐姐真是啰嗦,那二奶奶之前死活要和二爷去辽东,如今这个时候偏偏又回来了,摆明是冲着太太来的,若太太去迎她,岂不让她看轻了?叫我说,就该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尊卑上下才对,她就是侯爷夫人又如何?太太是她的婆婆,她再怎么着,也越不过这个孝字儿去。哼!这府里的人个个都说她好,我早就不服气了,那么厉害的一个女人,连继母都害的生不如死,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没有人克制她,倒逞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遇上太太,也该让她知道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只有她一个精明厉害的。”

方琼华微微一笑,显然青莲这番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一旁红露叹了口气,便不再相劝,她知道主子对镇北侯府的仇恨太深了,这半年工夫,府里原先的下人几乎被她处置了一大半,都下放到了庄子上,而各处也都安插了她的心腹,也难怪青莲此时这样自信,那些主子姑娘姨娘们都是稀松平常得很,让太太三两下收拾的跟鹌鹑似得,老太太虽有些厉害,到底老了,如今又一病不起,这样看来,那位二奶奶回来了也的确是孤立无援,所以主子特意想趁这个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就不难理解了。

这边厢主仆三人立意要给顾绮罗一个下马威,而二门内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镇北侯府里的姨娘奶奶姑娘们此时都聚集在这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二嫂子盼回来了。”萧静舒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看了眼旁边的萧江中道:“三弟,你怎么样?那棒伤还好吗?不行你就先回去,左右二嫂子这回回来也是长住,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萧江中摇头道:“我的伤没什么,坚持的住。二嫂子也该到了吧?”

四姑娘萧静悦上下看了他几眼,含笑道:“这下二嫂回来。三哥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不然的话,你就算这一次拒绝了那程家姑娘,下一次也许还不知道摊上什么人呢。咱们太太的眼光,啧啧……”

萧静舒此时心情大好,也半开玩笑道:“四妹妹别这样说,咱们太太对三哥可是偏爱得紧。来了不到一年就替三哥哥操心终身大事,替他提的还是那位倾国倾城的程家九姑娘。这不知道是多少纨绔打心眼里盼望的美事,偏偏三哥这个不解风情的,竟然豁出去挨棒子,也不肯松口妥协。”

萧江中冷哼一声道:“你把我当成那些纨绔吗?哼!那程九姑娘如今是个什么声名?谁不知道的。看着像是为我好。实际上安得什么心,以为我不知?这一次幸亏祖母,不然我死定了。就这样,祖母也被她气病了。”

“够了。少说两句。别以为二奶奶回来了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她名义上可是二奶奶的婆婆。实话说,我也没想到到底还是惊动了奶奶,分明我信里已经是小心措辞了。”

香姨娘低声呵斥了一句,顿时让那几个闹腾的不做声了,然后她看着萧江中淡淡道:“你只说太太把你当做纨绔,你不看看你镇日里做的那些事,到现在文不成武不就,虽说爱读书,偏爱那些什么诗词歌赋,这个能有什么用?乡试殿试的时候是要靠你作诗词吗?都这么大了,还爱在姐妹堆里厮混,别说太太,就是我看着,你也和纨绔没什么两样。”

香姨娘虽说如今大权旁落境况堪忧,但她到底是掌了十几年的家,平日里公正慈和,因此她一说这话,萧江中便不敢硬顶,只是垂头咕哝道:“我不过是讨厌八股文罢了,又没有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算哪门子的纨绔?”

李氏笑道:“这话虽是抱怨,细想却也没错,咱们三少爷还真没有去做纨绔的资格,顶多就是一些小儿女心思,和樱桃妹妹亲厚些罢了。”

萧江中一下子红了脸,萧静悦和萧静舒则哈哈大笑起来,这镇北侯府从方琼华进门后,几乎就没有过这样的欢快笑声,因此经过的一些下人都深以为异,一个个偷偷往这边看来,待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她们心中不由得也是惴惴不安。

府中大多数下人都被方琼华清理了,如今这些都是新买进来的,至于那些管事的,除了几个重要位置乃是安排了方琼华带来的人外,剩下的都是从后买的人里提拔上来的,这半年多,她们早已经摸清了当家太太的脾气,只要说说好话,表面上恭敬规矩,便是私下里赚点私房钱,甚至是吃里扒外,为人张狂,也都无妨,那位主子看着厉害,其实并不管这些事。因此这些人个个心中窃喜,只觉着自己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如此一来,胆大妄为之辈着实涌现出不少。

谁知好景不长,这才得意了半年,如今就说那位随夫去了辽东的二奶奶要回来了。那可不是个善茬儿,京城顾家大姑娘的厉害名声如今可不仅仅是在京城里流传,随着各个戏班子从桃花班这里偷了艺,在各地传唱《啼笑姻缘》,加上那些在京城和各地之间往来的人的传播,如今整个天下差不多都知道了镇北候爷的夫人是一个厉害的了不得的女子。

这镇北侯府如今是怎生一个乌烟瘴气的光景,没有人比这些下人心里更清楚。自由自在惯了,只要把太太恭维的高兴了,其它主子都不必放在心上,又能中饱私囊偷懒耍滑,这样一等一的好差事离了此处,还能去哪里寻?如今忽然就有一座大山要压下来,她们的好日子很可能就要到头,这谁能甘心?因此,相对于香姨娘李氏等人对顾绮罗的望眼欲穿,这些婆子媳妇丫头们却都是不以为然,甚至暗地里撇嘴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