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舒抓着她胳膊道:“那不是因为从前没有您这根定海神针在家里,所以我也不敢放肆嘛。好嫂子,你既说到了丫头,我这里还要求您一件事儿,您看看什么时候把珠玉给我要回来啊?她家哥嫂是最势利不过的,如今她不在我身边伺候,每日里还不知被哥嫂怎么嫌弃呢,最怕就是日后那势利眼的两口子再把她卖给哪个老不死的做小妾,那我就真是对不起她了。”

顾绮罗笑道:“好好好,稍安勿躁,这几日我看府里奴才们一个个又有些懒怠了,想必他们是自认为看穿了我,这正好,我就等着这个借口收拾他们呢,珠玉的事儿,你就放心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改变

说完又看着彭樱桃道:“妹妹受委屈了,不是因为我的主意,你也不至于向太太低头。”

彭樱桃轻声道:“不算什么,我知道谁对我好谁打我的主意,有表嫂和姨娘们向着我,我就说两句小话又算得了什么?”

顾绮罗是真喜欢这个彭樱桃的性子,闻言便拉着她的手郑重道:“你放心,虽然如今让你受了委屈,可是我以人格担保,将来必定不让你受委屈。”

这话一语双关,然而除了萧江中和彭樱桃两个有心思的外,三姑娘四姑娘并没有听懂,萧静舒就在那里笑道:“叫我说,受点委屈真不算什么,能看见咱们太太的脸色憋成猪肝样,真是值了。”

萧静悦就在一旁道:“三姐姐别只顾着说太太,我们那会儿使劲儿憋着笑,怕是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是吧樱桃姐姐?”

彭樱桃笑道:“我一开始还能憋住的,只是后来听见三姐姐那番话,真是……憋得好辛苦,我竟不知三姐姐是这样厉害的,亏她怎么能面不改色把那些话说完,如果是我,只怕不等开口就要笑开了。”

“嘿嘿!过奖过奖,这都是跟着二嫂练出来的厚脸皮。”萧静舒哈哈笑着,忽听顾绮罗道:“怎么好端端就扯到我身上了?那近朱者赤的功劳,你们尽可以按在我身上,可这近墨者黑的,就别来牵扯我了。”

一句话引得众人又笑起来,就在这欢笑声中,便见秋容喜滋滋进了屋,先福身拜见了主子们,这才笑道:“奶奶。刚刚侧妃娘娘打发人来看老太太,和老太太说,皇上已经下旨调爷回京执掌京营,圣旨这会儿在路上,大概不到三个月,爷就要回来了。”

“什么?这是真的?”

顾绮罗惊喜站起身来,见秋容点头。她便合十喃喃念诵道:“感谢满天神佛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总算爷能调回京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秋容笑道:“可不是?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命人给那送信的赏了上等的红封。二十两银子呢。”

萧静悦笑道:“二嫂子回来,连老太太都是财大气粗了,赏人也舍得用二十两的上等赏封。今年大家压岁钱给的也丰厚,连几位姨娘手头都宽敞了许多。我收了一圈儿下来,倒是发了一笔小财。”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看着天色不早,这才都告辞出来。萧江中缠缠绵绵地看着彭樱桃,满心的话却说不出口,何况他也知道。兄妹两个现在大了,等闲不能自由出入各自房间,不再似小时候那般能毫无顾忌。只盼自己这一番心意,她能够清楚明白。那就知足了。最怕她误会自己变了,那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死也不能瞑目。

两个青梅竹马的有情人,自是心有灵犀,彭樱桃只是婉转看了萧江中一眼,便能察觉到他目光中的绵绵情意,连忙将头垂下,不敢再看那视线,只是心中疑惑不问出口,她实在是吃不好睡不香,正盘算着找个什么机会能好好问问,便听身旁萧静悦道:“对了三哥,你之前和太太说,你开春就要学习八股文,这可是真的?你平素里不是最厌恶这些的吗?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彭樱桃心中一紧,她疑惑的也便是这个。从前萧江中最是厌恶那些所谓名人仕宦的嘴脸,八股文更是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因此她一直拿他当个不俗的知己。所以刚刚听了他的话,她当真是吃惊不小,也想知道萧江中心中是怎么想的?

萧江中正是一腔衷情无处诉说,听见四妹妹竟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不由得精神大振,心中暗道:真不愧是亲妹妹啊,就是想得周到,这下我可不用做个屈死鬼了。

因便咳了一声,故作深沉道:“妹妹知道我是什么性子,最厌恶那些满口道德文章的伪君子,也厌恶那空泛无物的八股文……”不等说完,便听两个妹妹哄笑道:“又来了,谁听你批判这个呢?耳朵都起茧子了,咱们问你究竟怎么改了性子?”

萧江中气得在心里龇牙,暗道都不能让我深沉一回?做个大尾巴狼?真是的。却也知道在妹妹们和彭樱桃面前,装什么都没用,只好两手一摊道:“没办法,那天在老太太院里遇见了二嫂,她和我恳谈了一次,所以我就转了性子。”

这一说,大家都是好奇心大起,彭樱桃便道:“你这样倔强的人,竟让二嫂几句话说的转了性?莫非是敷衍我们不成?还是说二嫂子的话是金科玉律?不然怎么人人都劝过你,你却只听了她的?”

萧江中认真道:“人人都劝我,却只劝我所谓求取功名的好处,什么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富贵无边的,我的眼界岂会这般狭隘?”

萧静舒和萧静悦异口同声的“切”了一声,萧静舒道:“那二嫂子怎么劝你的?难道不是劝你这个?可不劝你这个,又能劝什么?求取功名本来就是为了这些,所以才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黍,难道不是?”

萧江中笑道:“当然不是。”

话音未落,就听萧静悦又连忙道:“我知道了,三哥不把这些富贵功名放在眼里,那二嫂定是用修身齐家平天下来打动你的对不对?本来嘛,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就该辅佐君王治理天下。”

萧江中苦笑道:“四妹妹莫要臊我了,你看我可是有那种大志向的?”

几个女孩儿全都疑惑的了不得,左右看看,也没人在身边,就推着萧江中让他不要卖关子,逼他快点说,不然就要“群起攻之”。

萧江中明明乐在其中,却摆出一副“招架不住”的模样,告饶道:“分明我要说,你们非要猜来猜去的,怎么如今又来怪我?罢罢罢,听好了。”一面说着,脑海中便回忆起那日顾绮罗和他说话的情景。

从顾绮罗回府后,这两人也没在一起说过几句话,因此那天在老太君院中坐下,萧江中还十分讶异,以为顾绮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自己,却不料她第一句话就说道:“昨天老太太和我说,想把樱桃妹妹长长久久留在咱们家,三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但不知你肯不肯?”

萧江中一愣,接着自然是鸡啄米般的点头,面上满是欣喜之色道:“多谢二嫂告诉我,求二嫂成全。”

顾绮罗笑道:“我知道你是愿意的,所以已经答应老太太操作这件事了。只不过有几句话,我还想问问三弟。你过这年后也该是17了吧?如今眼看就要娶亲成家,你对自己往后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一句话问懵了萧江中,期期艾艾了半晌,才呐呐道:“还是……照样过啊,能……能有什么打算?”

顾绮罗微笑道:“我今天说这个话,只是想问清楚三弟的心意,并不是要逼着你做什么。如果你真的就想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过这一辈子,只要你甘心,我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哪怕将来老爷去了,你们三兄弟要分开来过,只要我和你二哥在一日,便保你一日的太平富足。那你现在就问问自己的心,是不是愿意这样过一辈子?”

萧江中怔怔看着顾绮罗,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二嫂是不是害怕我成了他们的拖油瓶?然而看着那双坦然清澈的眼睛,想着从顾绮罗进门后对这一大家子的照顾,想到她虽然精明厉害却是不遗余力维护所有家人幸福的那份儿和善刚强,他立刻就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脸红了。他也相信,顾绮罗说如果自己一辈子都是一事无成,她愿意养着自己,这是真心话。

可是……我往后到底要怎么过呢?

十六年的生命中,萧江中头一次在心中正视这个问题,他垂着头,在心中问自己:萧江中,即便二哥和二嫂愿意养你一辈子,可你真的就要做一条混吃等死的米虫吗?你如果一直都是游手好闲,只知道吟风弄月,你凭什么要接受哥哥嫂子们的赡养?哦,不对,若是不分家,你可以花公中的钱,即便分家,你也可以有自己的一份儿田产店铺,足够你一生吃穿不愁了。那二嫂的意思应该是说,如果自己连这份儿家产都败光了的情况下,她愿意养你……等等,现在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我是不是就要这样吃着祖产,一事无成的过一辈子?又或者,这不是一事无成,是逍遥自在?”

萧江中想了很久,顾绮罗也没有催促他,好半晌,他才终于抬起头来,轻声道:“嫂嫂,你知道的,我……我没有什么凌云志向。一生所求,不过是自在逍遥而已。”

顾绮罗笑道:“我明白了。三弟你放心,咱们家的条件,你是可以过这样日子的,哪怕你没什么追求。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嫂子就支持你。只是……樱桃妹妹也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萧江中笑道:“我和樱桃妹妹最说得来,所以我向来把她当做知己。她也不喜欢那些满口道德文章的伪君子。只是……”说到这里,他又垂下头去,轻声道:“嫂子,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是不是一个没用的人?只知道靠祖产坐吃山空?樱桃妹妹会不会……会不会在将来嫌弃我?”

顾绮罗道:“你知道我向来是实话实说的。老实说,选择什么样的生活的确是你的自由。不过目前看来,你这自在逍遥的生活,的确也只能造就一个没用的人。好在樱桃妹妹是你的知己,想必也不盼着做什么诰命夫人,你们小夫妻俩将来下棋画画,吟诗作赋,倒也是一对神仙眷侣。只是你不要去想着让她以你为荣了,你们之间只有爱,却没有引以为豪的资本,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江中的脸色变了变,垂下头轻声道:“二嫂,你和二哥是公认的神仙眷侣,你以二哥为荣吗?”

顾绮罗道:“我当然以他为荣,这世间还有谁能像你二哥一般?我说的不是他建功立业,我说的是他保家卫国,铁骨铮铮,他是大夏朝的少年战神,将来也必定是大夏的定海神针,这样的男人,当然值得我引以为傲。”

萧江中轻声道:“嫂子说的没错,二哥这样的男人,万里挑一,你当然会以他为荣,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顾绮罗笑道:“也不一定非要是万里挑一才会被妻子视为骄傲,不信你问问大嫂,大哥虽然官职不高,但大嫂也肯定是以他为骄傲的,因为他也在尽心尽力为国家百姓做事。所以哪怕他不像你二哥那样建下大功业,却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嫂当然会以他为傲了。”

其实顾绮罗只是和萧江中随性的说着话而已,在所有人眼中,萧江中都是没出息的典型,即便彭樱桃喜欢他,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然而顾绮罗却不会这样想。她毕竟是穿越的人。深知不能把自己想法强加于人的道理,萧江中这也是一种生活状态,不会碍到任何人。所以并没有什么错。

因此当她看到萧江中失魂落魄的垂下头,似乎深深惭愧时,她便醒悟过来了,连忙道:“三弟莫要误会。我不是说你这样的人不好。这世上能出人头地的人才有多少?像你这样的身份,只要不出去惹是生非。已经是给家族做贡献了,你看看街上那些纨绔子……”

“但我终究没有用是吗?”萧江中抬起头,看着顾绮罗:“贩夫走卒,农夫商贾都可以为大夏做贡献。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不过是一只靠着祖产生活无忧的米虫,樱桃妹妹可以爱我。但我永远不可能给她任何荣光和骄傲,是吗?”

“唔。严格来说,是这样没错。”顾绮罗点点头,旋即又道:“但这是你选择的生活,和任何人无关,只要你自己愿意就好啊。你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中,没有什么以夫为天的说法,男女夫妻是平等的,大家就是平平常常过日子,很少有人会以丈夫为骄傲的,但也不影响他们生活幸福。”

她说的当然是自己原来的世界,萧江中听得瞪起了眼睛,喃喃道:“还有这样的地方?是在哪里?”

“唔!是在一本书中。”顾绮罗一摊手:“我少年时候看的一本杂书中,那书里包罗万象,就描写过这样一个地方。所以三弟你不用有负担,我今日和你说这些,也只是让你认清自己的心,你只要认清了,日后怎么过都不后悔,那就好。”

“我认清了。”萧江中叹了一声,正当顾绮罗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给这少年造成啥心理阴影,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对方又幽幽道:“可是二嫂,我……我不想这样过,我不甘心。”

顾绮罗庆幸自己没有喝茶,不然非喷了不可,那可就太影响自己光辉的形象了。无奈坐定了身子,她看着萧江中:“我说三弟,咱们不带说话这么大喘气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认清了,却又不甘心?这……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萧江中喃喃道:“我……我是不甘心,可是二嫂,你是知道我的,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我……我就算不甘心,又能做什么呢?”

顾绮罗认真看着他,慢慢明白了他的心思,遂含笑道:“说到底,你还是想让樱桃妹妹以你为荣?”

萧江中叹了口气,苦涩道:“这里是大夏,不是嫂子说的那个书中世界。我是知足者常乐,可我不能让樱桃妹妹蒙羞,她那样聪慧的女孩子,原本就该风光出嫁,做诰命夫人,和那些贵妇平起平坐,而不是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说她嫁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丈夫。”

顾绮罗也很能理解萧江中的心情,于是想了想道:“三弟,你可得想明白了,须知这世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从来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儿,你若想逍遥自在过日子,就得甘于平庸;你若想为樱桃妹妹奋起,就得吃苦。”

萧江中连忙道:“嫂子,我不怕吃苦,你看看我能干点什么?”

顾绮罗笑道:“你是侯府三公子,我看你也不像是对经商感兴趣的模样,想来是不可能为我分忧的。那你就读书吧,原本这就是你最拿手的,做事情当然要挑自己拿手的来做了。”

“可我讨厌那些伪君子。”

萧江中厌恶的皱起眉头,却听顾绮罗冷哼道:“什么叫伪君子?难道读书求取功名的人都是伪君子?就如你所说,那些人都是禄蠹,那这个天下是怎么到今天的?那是千千万万的禄蠹各司其职尽忠职守,才让华夏文明发展到今天。你瞧不起为人臣子的,可他们当中固然有贪官污吏,难道就没有一心为国为民的吗?哪怕官场周旋中,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可如果没有他们,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没有?更何况你自己的两个哥哥,一个文臣一个武将,都是当官的,难道你连他们也瞧不起?又说无奸不商,难道我这个嫂子在你眼中也是奸险小人?我做生意固然是要赚钱的,然而我用赚来的钱接济百姓修路铺桥行善四方,这又怎么说?”

萧江中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喃喃道:“这……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天下间像我们这样的人多了去,你不能把所有读书人都当成是热衷名利的伪君子,那其中更有无数风骨铮铮的好男儿。你若瞧不起那些伪君子,你自己不要做伪君子就是了,谁规定学了八股文,就必定是酸腐文人伪君子?八股文不过是官场的敲门砖,用过后尽可丢弃,一旦高中,你要么做个翰林修书编史,要么外放官职为一方百姓谋福利,或者像你大哥一样,哪怕做个七品官,也自有你的价值,只要你自己不堕落,你便是个和你大哥二哥一样的顶天立地男子汉,樱桃妹妹也必定以你为荣。”

一番话说的萧江中心情激荡,更将他一贯以来的想当然彻底打碎,让他再没有了逃避的借口。于是他郑重想了想,终于做出决定,对顾绮罗道:“二嫂,我明白了,过完这个年,开春后我就用心学习八股文,就算将来做个芝麻绿豆官,我也要为大夏,为天下百姓尽我一份心力,总比我无所事事做个米虫好。”

顾绮罗笑道:“这是你慎重考虑好的?到时候不会因为枯燥艰难就后悔?”

萧江中握拳道:“不后悔。嫂子刚刚也说了,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不会迎难而退。嫂子,你别忘了,我虽然没有用,但我也是萧家儿郎。”

“好一个萧家儿郎。”顾绮罗用力拍了下桌子,然后沉声鼓励道:“既然决定了,三弟就尽管去做吧,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相信父亲看到你这个模样,也定会欣慰的。”

于是这事儿便定了下来。时至如今,虽然一想起八股文,萧江中还是觉得头痛无比,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十七岁,没有时间让自己后悔退缩了,除非他想让彭樱桃一辈子陪着他平庸终老,将她这个如明珠般的女子蒙在自己这个米虫的尘垢下,不然的话,他必须努力上进。

当然,萧江中不会老实到一字不差把这事儿说出来,该隐瞒的都隐瞒了下来。然而彭樱桃又怎会不知?似他这种惫懒性子,若不是为了自己,根本不会选这样一条艰难枯燥的路。

那边萧静舒和萧静悦对顾绮罗佩服的五体投地,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称赞的话。而彭樱桃却只看着萧江中,眼中情意无限。

认真讲,她从来没想到要自己心爱的男人去求取什么功名,她也不在乎以后的人生是平庸终老还是风光无限,她只盼着和他能够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只是,既然心爱的人愿意为自己付出,他不愿做一个无用的人,那自己也只能尽全力支持他,陪伴他,无论成功和失败,只要两心相通两情相悦,她相信自己和萧江中一定会幸福的。

两人目光相对,不需多言,那藏在心中的万千情绪炽热情意就已经能被对方所了解:

我要努力上进,为了你。

无论成功失败,我陪你。

如此足矣。

第二百二十六章:太委屈

虽然老太君和顾绮罗已经达成了意向,然而她们却很慎重的没有对萧东海提起这件事,因为萧东海不知是不是当初年轻时留下的阴影,对这门亲事是持反对意见的。若在平时,老太君自觉可以劝服儿子,然而如今多了一个方琼华,这事儿就不好说了,反正萧江北很快就要回来,到时候由他来提,省得这时候提出来打草惊蛇,那老虔婆又使出什么坏招儿来破坏。

其实顾绮罗这个现代灵魂,当然不愿意玉成这一对表兄妹,据不一定靠谱的说法:这种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要么是绝顶聪明,要么就是白痴畸形,她怎会愿意让萧江中和彭樱桃冒这个险?

然而这时代的人没有这种说法啊,眼看一对有情人好的如胶似漆,离了谁都不行,一旦拆散,两人便要痛苦终生甚至可能两条人命就此消逝,她眼睁睁看着也没有办法,如今只能祈祷这两个聪明人能占到那幸运的一半吧。顾绮罗已经决定,如果这两人真是好运生了个聪明孩子,那她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两人生二胎;一旦命运之神不肯眷顾,衰运当头,那无论孩子是什么样,她也会帮二人给那孩子一个安宁幸福的家。

转眼间就是二月底,顾绮罗日盼夜盼,望眼欲穿,总算是把萧江北给盼回来了。

一大早,除了许老太君之外,女眷们便都来到二门处,等着迎接奉调回京的镇北候爷——这座镇北侯府的真正主人。

这一次,就连方琼华都不能例外,当然,她也可以仗着继母身份坐在屋里。没有人逼着她来迎接。然而她也非常清楚:如果真的这样托大,萧江北完全有可能鸟都不鸟自己,这事儿若是传扬开来,她在府中的地位就尴尬了。

如果是别的人,哪怕心里再讨厌这个继母,碍于礼法,也不会这样做。可这个人是萧江北。狂妄名声满天下的少年战神。方琼华有理由相信:自己这个继母如果不能表现出大度慈爱,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就肯定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而如今她出来迎接,一是为了表现慈爱。若萧江北再对自己失礼,那萧东海就不可能容忍了。二来,她还真的很想看一看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堂堂的镇北候爷,在她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给她行礼问安的模样,那滋味想来一定是极好的。

一想到这里。方琼华的心甚至激动地微微颤抖,把那个女人生下的两个孩子踩在脚下,这是她心中的愿望。然而萧静春作为太子侧妃,连见她一面都不屑。即便见她,也只有她给人家行礼的份儿,除非裕亲王成功。不然她永远都别想将萧静春踩在脚下。

不过还好,还好老天让那女人生了两个孩子。即便萧静春她没有办法,但是萧江北,哪怕他贵为侯爷,也越不过这人伦大礼去。方琼华在心里嘶声呐喊着,与此同时,一阵得得马蹄声由远而近,接着萧江北骑马驰骋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那是怎样傲视风云的一种威武:骏马飞驰,马上少年黑发飘扬,红色的斗篷在他身后几乎拉成直线。当到达众人几十步外的地方,萧江北一声大喝,胯下大黑马人立而起,嘶鸣不绝,就在这嘶鸣声中,马上人如一条矫健游龙般闪身跳下,大踏步向着二门外众人走来。

“天啊,二哥哥真是太英武了。”

萧静舒和萧静悦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作为萧江北的妹妹,两个女孩儿此时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江北见过各位长辈。”

就见萧江北在五步外停下身形,然后冲女眷们一抱拳,朗声行礼,然后他炙热目光落在顾绮罗身上,轻声道:“绮罗。”那份儿热切,与行礼时的傲然冷淡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爷终于回来了。”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顾绮罗只好面带微笑越众而出,来到萧江北面前柔声道。话音未落,就觉着腰上一紧,下一刻便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只听萧江北深情道:“想死我了,你可想死我了。”

我去啊这货搞什么鬼?

顾绮罗惊慌了,不知道萧江北脑子里哪根弦儿搭错了,想起从前每次打猎归来,这厮进了内室后,一定会使劲儿抱着自己然后来一个热烈缠绵的长吻,大奶奶身上险些吓出了白毛汗:这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吻住,他们夫妻俩就真要遗臭万年了吧?

好在萧江北显然还有些理智,紧紧抱了顾绮罗一会儿后便松开,也并没有立刻奉上长吻,而是牵着顾绮罗的手来到香姨娘面前,淡然道:“姨娘别来无恙?我看您有些瘦了。”

“劳二少爷挂念。”香姨娘擦擦眼泪,看一眼旁边身子有些簌簌的方琼华,想想到底不愿意让萧江北失礼,落人口舌,便轻声道:“二少爷,这是太太。”

萧江北终于正眼看向方琼华,那锐利目光就如同两只利矢,饶是方琼华满心怨恨愤怒,这会也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已经被捅出了两个窟窿,竟似是涌上一股实质般的疼痛来。

“知道了。”萧江北见方琼华挪开了视线,于是冷淡点点头说了一句,然后便问顾绮罗道:“老太太如今怎么样了?之前你来信给我说她老人家身体不好,现在如何了?”

“放心吧,现在老太太身体很好,在北院等你呢。”顾绮罗都没想到萧江北会这样不给方琼华面子,不过她觉得很爽,对那女人今天出迎的心思,她当然一清二楚,平心而论,她是真不愿意丈夫给这样一个阴毒女人行大礼,然而此时萧江北如她所愿,她又害怕丈夫在公爹面前那关不好过。

萧江北果然立刻去见了许老太君。方琼华则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到东院上房生闷气。不过今天为了表现出委屈,她强压着心头愤怒没有砸东西。

果然,萧东海惦记着今天儿子回家,下午时分便赶回来了,一进院子,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这个时候,整个院子竟是静悄悄的?里屋……似乎还传来抽泣声。

萧东海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进屋,一看,果然是方琼华在哭,他便连忙上前道:“琼华,怎么了这是?好端端怎么哭起来了?今儿是江北回家的日子,你昨天不是还很高兴吗?”

方琼华连忙擦擦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正要说什么,便听身旁青莲冷哼一声道:“老爷还提二爷?为了他回来,太太这几天一直都高兴忐忑的很,今儿特意亲自去二门迎接他,结果二爷对太太根本视若无物,连个礼都没行不说,那目光都像是要吃了我们太太似得……”

“青莲住口。”

方琼华断喝一句,果然“吓得”青莲不敢说话了。这里萧江北面色已经愤怒涨红,狠狠一捶床道:“这个逆子……青莲,你继续往下说,他又干了什么事?”

“还想干什么啊?接着二爷就去看老太太了呗。老爷难道还指望着他能搭理我们太太?”青莲将茶水递给萧东海,哽咽道:“奴婢……奴婢知道太太心思,不想让老爷知道这种事,生怕你们父子不和。只是……奴婢实在替太太不值。老爷,当日您要娶我们太太进门时说的话还记得吗?你说要给我们太太最好的生活,可是到如今,奴婢冷眼看着,就没见太太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所有人都针对她,如今二爷回来了,他定是恨我们太太入骨的,这侯府里人有了他这个主心骨,日后我们太太可怎么活?老爷,奴婢真后悔当日撺掇太太答应了您……”

“够了青莲,还不住口。”

方琼华面色铁青,这里萧东海轻轻安抚了她一句,然后便怒气冲冲出门。当听到院子中传来熟悉的怒吼声:“把那个孽障给我叫过来。”时,她面上不禁勾起一丝得意地笑。

且说萧东海,怒气冲冲来到二门外书房,书房里服侍的小厮和丫头一看见老爷这模样,就知道主子心情十分之糟糕,也不敢像平日里那般随意说笑了,奉上点心茶水后便退到一边。

过了不到一刻钟,就见萧江北昂首阔步进了院子,几个下人彼此之间悄悄递了个眼色,暗道这下热闹来了,听说今天太太亲自去迎二爷,却没得到好脸,老爷这是要为太太讨个说法啊。

一时间,大家伙都攒足了精神等着看好戏,却听萧东海在屋里闷闷道:“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什么?

宛如天雷轰顶,几个下人目瞪口呆,心里疯狂呐喊着:老爷不带你这样的,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热闹?我们想看一看父子两个到底谁说了算啊,我们肩负着为府中广大底层仆役探测风向的重责大任,现在你不让我们在外面偷听,我们回去可怎么交代?无颜见江东父老了啊,呜呜呜老爷你真是太残忍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她不是我娘

可心里再怎么失望不甘,主子的话不能不听,几个小厮丫头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离去,谁都没有心思去深度分析一下:为什么萧东海要把他们撵走?除了觉得父子俩一旦吵起来丢人之外,是不是还生怕压服不住儿子太丢脸?

老实说,萧东海此时的确是很矛盾。刚才在方琼华的哭泣声中他只觉得怒火中烧,然而此时坐在书房,听着儿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不禁就想起那个温婉绝美的前妻,她就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子,却甘愿为自己生儿育女,之后便宛如盛放到极致的花朵般凋零,只留下萧静春和萧江北这两个生命的延续,哪怕他对前妻十分敬重,却也掩盖不了他从未爱过她的事实,如今自己为了心爱的女人要向儿子问罪,这……这怎么想都有些心虚。

“儿子拜见父亲,不知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萧江北的声音将萧东海的神智拉回,抬头一看,就见一袭布衣却仍是英姿飒爽俊逸非凡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方琼华是他心爱的女人,可这个儿子也同样是他的骄傲,一时间,老将军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但总算没有一开始就怒气冲冲的质问,而是先问了问萧江北赶路的情况,然后才似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道:“今日你回来,你母亲去二门外迎你了,你知道吗?”

萧江北先是一愣,接着目中便喷薄出熊熊怒火,然而想起之前妻子的嘱咐,他只能压住这火气,薄唇紧紧抿了一下。他才沉声道:“父亲说的是您三月份娶回来的新太太吧?我那位继母?”

萧东海让儿子一句话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可萧江北说的并没有什么错,他也只好闷闷道:“就是她,现在她怎么说名义上也是你母亲,继母也是母亲,她能到二门迎接你,是她对你的重视和关爱。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我怎么对她了?我行了礼。也拜见了,怎么?难道这些还不够?”萧江北眉毛一挑,冷笑一声道。

萧东海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你拜见她了?也行了礼?怎么……怎么我不知道?”

“父亲当时不在场,当然不知道。”萧江北淡淡说了一句,然而萧东海却知道实情没这么简单:那么多人看着呢,儿子应该不会撒谎。但琼华……更不会撒谎,只看她哭得多么委屈就知道了。要不是受到蔑视,青莲也不敢说那样的话。

“你是怎么拜见的?”萧东海沉了脸,想想又加上一句:“是大礼参拜的吗?”

“除了皇上和老太太以及父亲,您看儿子还大礼参拜过谁?就是我娘在世。我也没大礼参拜过。”

萧江北冷哼道。一番话差点儿没把萧东海气死,一拍桌子吼道:“废话,你娘去的时候你才多大点儿?谁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可你现在多大了?还如此不知礼?”

萧江北冷冷道:“那么多长辈都在。谁也没说什么,就她受不了了?我姐夫贵为太子。都不用我大礼参拜,她不过是我一个继母,还想怎样拿乔?”

他丝毫不惧父亲的怒火,和萧东海的愤怒相比,萧二爷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憋了大半年了,此时还能控制住,冷静的和老爹讲道理,他都很佩服自己,若不是顾绮罗苦口婆心的劝着他要以理服人,只怕这向来高傲的家伙早就和他爹捶桌子了。

“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礼法孝道?”萧东海一看儿子这态度,就知道方琼华哭得没错,一时间怒从心起,一拳砸上桌子,暴怒吼道。

“礼法除了孝道,还有尊卑。我好歹还施了礼,可她呢?她可有向我这个侯爷行礼?”萧江北冷笑一声:“爹爹怎么不问问她?知不知道礼法尊卑?”

“你你你……”萧东海指着这个逆子:“你是不是也要我这个当爹的给你这个侯爷下跪行礼?”

“儿子不敢,也不愿。”萧江北正色道:“爹爹生我养我,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只有儿子拜见爹爹的道理,没有爹爹来拜儿子的道理。可她算什么?她生了我还是养了我?她凭什么要我向她大礼参拜?香姨娘容姨娘闵姨娘,好几个长辈在场,谁都不觉着我失礼,就她觉着我失礼了?爹爹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她有什么资格受我的大礼?”

“混账,她是你母亲。”萧东海大吼,老头儿气得须发皆张。

“是继母。”萧江北终于忍不住了,也毫不示弱的大吼回去:“而且是对我没有一天养育之恩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