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什么声音急剧地响起来,娄小娄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是手机在叫——昨天他怕自己睡过头,设置了闹钟。现在是六点三十分。

今天,桑丫也起得挺晚。

娄小娄的生日,她希望是个大晴天。朝外看了看,天却阴着,黑咕隆咚的。

她走进卫生间刷牙,冲澡,认认真真地梳头。也许是水气太重,镜子中的她很模糊。她拿干毛巾擦了擦,还是不清晰。

她走出卫生间,从衣柜拿出刚刚洗过的一条蓝色牛仔裤,一件白T恤,穿好,准备出门了。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昨夜梦中的那个寂寞的老人,他的长相十分清晰。看样子今天要下雨,如果这个老人存在,他肯定不会坐在胡同里给路人泡茶,他会坐在家中一个人独饮。

她不知道,她梦中的老人,就是爸爸昨夜梦中带她走的老人。在爸爸的梦中,爸爸并没有见到这个老人,他只是听保安说的。

她也不知道,爸爸现在正在修路。此时,他一直窥视着远处的那片树林,他准备行动了。

天空响起第一声霹雳。

沉闷得太久了,人间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整个城市抖了一下。

娄小娄抖了一下。

正是上班时间,路上的车辆排成一条长龙,行进得十分缓慢。也许,这里面就有自己的车。

娄小娄离开窗子,到卫生间洗漱。

从这家宾馆到芍药地桑丫的住所,大约三公里。

他看看表,七点整。他要出发了。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

不是他的手机,他的手机自从进入2006年那天起,就没有信号了。这个号被另一个自己使用着。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和所有的亲友都断了联系。所有的亲友和他却没有断了联系。

是房间里的有线电话在响。

他感到很奇怪,没人知道他住在这里,谁会打电话来?

他忽然想到一个故事,上部分讲的是,有个人要出门,电话突然响了,他着急出去办事,没有接。结果,他一出门就被一辆巨大的卡车撞死了;下部分讲的是,这个人要出门,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匆匆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结果,他一出门就看见一辆巨大的卡车“轰隆轰隆”开过去,扬起一片尘土…

娄小娄的手碰到了电话,又缩了回来。

他没有接,直接出门了。

宾馆走廊里依然安安静静,不见那个送茶水的老头。估计他太辛苦了,正在哪个房间里睡觉…

他走出宾馆,朝芍药地奔去。

这时候,桑丫的爸爸也朝她奔来。

但是,桑丫不知道。

她要出门了。可是,她走到门口时,电话响起来。也是有线电话。

她返回去,接起来,竟然是朱玺。

朱玺说:“桑丫,我向你道歉。”

桑丫说:“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朱玺说:“尽管你恨我,讨厌我,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我今天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和帕丽要和好了。”

桑丫说:“她不是跟一个画家好了吗?”

朱玺说:“他们分手了。昨天帕丽对我说,她现在才明白,我是最好的。”

桑丫说:“得了,别哄抬你的物价了。”

朱玺说:“以后,娄小娄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听到了吗?虽然他比我高大,但是他欺负你我绝不答应!”

桑丫说:“长这么大,除了你,没人欺负过我。”

朱玺说:“爱得太深就失去理智了…帕丽昨天也欺负我了!”

桑丫说:“又吹牛。”

朱玺说:“还有,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比如被人抢了,没钱花了,要立即给我打电话!我分分钟就赶到。”

桑丫说:“那你换个手机号吧。”

朱玺说:“为什么?”

桑丫说:“换成110.”

如果朱玺不打这个电话,桑丫就会早出门十分钟,早出门十分钟,就不会在那个时间正好走到那个地点,就不会被那个直击雷劈中,就不会死。

可是,朱玺这个电话肯定要打过来。

放下电话,她朝外面看了看,雨还没有下来。她还是拿上了那把红色雨伞。然后,她带上了母亲刚给她寄来的三百块钱,这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不知道,此时,一颗子弹从爸爸的脑袋旁飞过,接着一颗子弹射进他身后的田地里。她的脚迈出家门的一刹那,一颗子弹射进了爸爸的脑袋。

她不知道。

她朝楼下走的时候,爸爸跌跌撞撞朝前走了十几步。

爸爸朝她的方向奔来。

爸爸躺在了荒草丛中,眼睛定定地望着北方。

桑丫“噔噔噔”地下楼。

第四章 生命突围 2 倒计时b

她走出浩鸿小区,本来想去北门外的副食商场,又改变了主意,朝南门走去了,她要去芍药地菜市场,那里的物价更便宜。

娄小娄朝芍药地奔走。

奇门遁甲告诉他,这条路上将有血光之灾。他没有坐出租车,以免和司机在狭小的空间里发生争执或者打斗。他要远离任何人。

他慢慢地朝前走,同时警觉地四下张望。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有人挤公交车,有人开车,有人骑自行车…大家都匆匆地走在上班的路上,没有任何可疑的人,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事。

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骑车的男子撞着了一个走路的女子,两个人争执起来,旁边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那个男子的嗓门比被撞的女子还大,而且出言粗鲁,蛮不讲理。

女子说:“人这么多,你干吗骑那么快?”

男子说:“自行车限速吗?嗯?限速么?”

女子说:“那你就往人身上撞呀?”

男子说:“你要是不想被撞,就他妈在背后安一双眼睛!”

女子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讲理呢?”一边说一边向周围的人投去求援的眼光。

看热闹的人都不言语,等待着争吵升级。

女子把眼光投向了娄小娄,委屈地说:“你们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男人么!”

换了平时,娄小娄一定会上前说几句公道话。现在,他却把眼睛收回来,继续前行了。

此时,在他眼前出现的任何情况都是可疑的。尽管他相信这个男子和女子并不是在演戏,他们的心情和表情都是真实的,但是,如果娄小娄参与进去,这件事就形成了对他的干扰。

走过吵架的男女之后,路边出现了一个道士,看起来道貌岸然——头戴混元巾,灰白的长发挽成髻。身上是蓝色宽袖道袍,背一个布袋,上面绣着:道法自然。下面穿一双踏云鞋。

道士的面前摆着一张八卦图,写着两个大字:算命。

如今,很多算命人伪装成道士,娄小娄从来不会上当的。他从这个算命人面前走了过去。

算命人说:“先生,请留步。”

娄小娄没有停下。

算命人说:“你只需听我一句话。不收钱。”

娄小娄迟疑一下,停下来,回头看这个算命人。

算命人朝娄小娄的前方看了看,说:“你有血光之灾,赶快朝相反方向走。”

娄小娄朝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