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边境小镇,舍易斯。

在当地最大的一座府邸里,亚莉和玛莎带着侍从们正在快手快脚地布置女王陛下的临时住处。

“玛莎,快点过来,其它的事情让他们去做,咱们两个要赶在陛下带小殿下回来之前把小殿下的房间准备出来,他一回来就要睡觉了。”

“来了!来了!”玛莎把手里正在摆弄着的大羽毛靠垫扔给身边的侍女一溜小跑着过来,对亚莉笑道,“带小殿下出门就是不一样,咱们以前也经常跟着爱西丝陛下出巡,哪一次都没有这么手忙脚乱过。”

亚莉低头在一张有着精美镶金饰的乌木框架小床上铺柔软的毯子,“玛莎,为小殿下做事你还抱怨。”

玛莎立即反驳,“没有的事,诺菲斯小殿下这么可爱,为他做什么我都甘愿,爱西丝陛下出远门舍不得小殿下,我也舍不得啊,这次陛下带上他我才高兴呢。”

亚莉有点遗憾,“可惜只能带他走到这儿了,爱西丝陛下昨天说让马洛普娜留在舍易斯照顾诺菲斯殿下,咱们两个跟着她和军队进叙利亚。”

玛莎羡慕,“马洛普娜这下开心了,能单独霸占小殿下好久,等咱们回来时殿下一定跟她最亲近,咱们都比不过她了。”

亚莉安慰她,“不要紧,爱西丝陛下这次准备得这么充分,咱们这一战必胜,肯定能很快回来。”

玛莎同意,“是呢,爱西丝陛下这两年是越来越厉害了。”

与此同时,被亚莉和玛莎盛赞的爱西丝女王陛下和她的儿子诺菲斯在舍易斯镇外被人劫持了。

一队披着白色斗篷的蒙面骑兵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忽然之间就拦住了只是临时起意想带儿子到小镇外走走的爱西丝和她的侍从。

爱西丝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为首的一个人,他有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像水一样清澈,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其实蒙不蒙面都一样,意义不大。

她倒忘了,这人以前就很喜欢乔装之后潜入各国,游历,刺探军情,甚至劫持绑架,什么事都干,看来从王子变成国王后,他的这个习惯也没有改掉。

那人端坐在马背上,也在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爱西丝。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谁也不出声,两边的随从也都看着各自主人的脸色不敢擅自乱说乱动。

过了不知有多长时间,爱西丝稍一挺腰,才发觉自己一个姿势站得太久,腿都麻了。

不着痕迹地轻轻移动一下,勾了勾嘴角,在脸上端起一个疏离而高傲的笑容,“好久不见,伊兹密殿下!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伊兹密陛下了,我很佩服你的胆识,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带人潜进埃及境内,要知道舍易斯的西边现在驻扎了两个埃及军团,你这一趟几乎可以说是有来无回的!”

伊兹密缓缓抬手摘掉了蒙在脸上的面巾,露出精致清秀的面孔。

他看起来和两年前分开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没了温和迷人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刀锋一样寒意逼人的冷峻。

一摆手,身后的骑兵纵马围了上来,伊兹密也勾起了一个除嘴角外脸上其它部位纹丝不动的假笑,“有爱西丝陛下您和您那尊贵的小殿下在,我相信埃及人是不会粗鲁无礼到要扣押我们的。现在要委屈您跟我走了!”

爱西丝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伊兹密会用这样的口气提起她的儿子。

伊兹密转开脸,不再看她,一甩鞭子,高声传令,“都动作快点,立刻离开这里!”说完调转马头,当先就走。

为了表示对爱西丝身份尊重,比泰多骑兵匀出了一匹马给她单独骑,两个矫健的兵士紧紧夹在左右。爱西丝其余的侍从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都是被一人一个揪在马上一起跑。

爱西丝顾不上别人,只去看带着儿子的马洛普娜,见她被一个高大的比泰多骑兵放在身前,虽然满脸的惊恐,但是依然牢牢抱着怀里的小诺菲斯,那个骑兵应该是特意被派去带着诺菲斯一起走的,动作并不粗鲁,长长的手臂圈在马洛普娜的身侧,一副仔细护持的架势,爱西丝这才放心。

一队人马迅速往北挺进,冲入了沙漠地带,跑到傍晚才在一块小水源地旁边落脚,这里是伊兹密的暂时驻扎地,水源旁有一片新搭起来的简单帐篷。

爱西丝被带进一座单独的小帐篷里,她的一个侍女被放过来伺候她简单梳洗后又被带走。

帐篷很小,但总算还干净,地上铺着一张毯子可以供她坐下休息,角落里燃着一支小小的松木火把,火光忽明忽暗,阴晴不定,像极了爱西丝这时候的心情。

兵士在帐篷外面来来回回地走动,脚步密集,可见对她的看守很严密。

爱西丝侧耳听着营地里的各种声音,头脑中冷静而又木然,不知为什么,没有因为眼下的危急形势而焦虑,反而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伊兹密王子的狡黠机敏;

两人之间不断的针锋相对;

亚述草原上的救助;

那块内里藏有珍贵药膏的飞鹰金牌;

上一次的卡迭石相遇;

………

一次比一次温馨,一次比一次美好,而那个精明人的自愿退让能让她更加动容,动容的结果就是他们之间有了诺菲斯。

她和伊兹密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导火索应该就是米达文公主之死,爱西丝现在一点都不怀疑,比泰多人已经彻底查清楚了米达文公主的死因。

之后就是两国间寸土不让的利益之争。仗打得多了,仇怨自然也就结得更深。

恍惚记起来,在最开始的开始,他们初次交锋,就是她悉心安排了一个圈套,目的是抓住绑架走了尼罗河女儿的伊兹密王子,现在兜兜转转地转回了原点,他们还是敌对的双方,所不同的是被抓住的人换成了她。

“爱西丝陛下!爱西丝陛下!”有人在叫她。

“嗯!”

爱西丝猛抬头,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得太彻底,竟然连伊兹密进了帐篷都没有察觉。

伊兹密应该是不太爱穿繁碎华丽的衣服,很少见他穿着比泰多国的正装,现在当上了比泰多王也是一样,身上是简洁利落的短装和牛皮绑带靴。

爱西丝一抬头,伊兹密脸上的担忧神色就立刻隐去,站直了身子,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爱西丝陛下,我想和你谈谈。”

爱西丝从毯子上站起来,面对了伊兹密,“好,请说吧,我正想听听你的条件。”

“很简单,埃及军队从此退出叙利亚。”

“那不可能!”爱西丝一口拒绝。

“爱西丝陛下,别否定得那么快,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别忘了,不光是你在我的手里,还有你的诺菲斯小殿下也一样在我的手里。”伊兹密嘴边现出一抹讥笑。

爱西丝愤怒起来,仰起了头,黑眼睛中闪动着硬而锋锐的光芒,“伊兹密陛下,我一直尊敬你是我的对手,请不要做出让我鄙视你人品的事情。”

“我的人品?!那爱西丝陛下,您的人品呢?”伊兹密也生气了,清澈的眼底泛起了怒火,“您自己想想,你又做过些什么?害死了我的妹妹还不满足,还要继续来玩弄我的感情?我的爱西丝陛下,您真是厉害,您是我见过最诱人的女人,但也是最阴险狠心的女人!”

“阴险狠心!?”

爱西丝记得很久之前有人说过她毒辣,那是在她要杀凯罗尔的时候,那个评价还算有情可原,因为她确实要杀一个柔弱天真的姑娘。

可是现在凭什么这么说她,她可以对着埃及所有的神明发誓,她从来没有对伊兹密做过阴险狠毒的事情!

伊兹密冷笑一下,“不承认吗,也对,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心!”拍拍手冲着帐外高声说,“带过来!”

爱西丝不知道他要让人带什么过来,就是忽然觉得很累,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出酸涩疲倦,累得她不想再多争辩什么了。

况且说什么呢,说当初她其实真的没想杀米达文公主,后来的事情是意外?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同意你的条件,伊兹密陛下,请重新考虑我能接受的吧,别忘了,纳克多将军和他的两个精锐兵团正驻扎在舍易斯,随时都可以开进叙利亚,我们没道理就这样放弃。”爱西丝简单地说。

“不放弃?”伊兹密反问,“爱西丝陛下,还是请等一下再做决定吧。”

帐篷外有士兵禀报,“陛下,带来了。”

“进来。”

帐篷的门帷被掀起,玛莎领着诺菲斯被人送进来。诺菲斯不哭不闹,只眨巴着大眼睛很好奇地往四处看。

“爱西丝陛下,您看,他是不是能让您…让您改变主意…”伊兹密在对上了诺菲斯那双浅灰色,像水一般清澈的可爱大眼睛后声音哑了下去,这双眼睛对他来说熟悉得好像是在照镜子,镜子里照出的是儿时的自己。

105、争夺叙利亚之战(三)

伊兹密怔怔地盯着诺菲斯看了一会儿,忽然毫无预兆地高声喝令,“你们都出去!在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押送马洛普娜过来的两名士兵一凛,然后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诺菲斯本来睁着大眼睛盯着伊兹密这个陌生人在好奇,忽然被他一喝,受了惊吓,张开小嘴就要大哭。

马洛普娜赶忙弯腰抱起他柔声安慰。

伊兹密冷脸对马洛普娜,“你也出去!”

马洛普娜迟疑看向爱西丝。

出乎意料的景象让爱西丝的心头一瞬间升起了重重疑云,拧得心都要绞痛了的难过被这忽然冒出来的疑惑压下去了不少,一点头,示意马洛普娜也退出去,伸手从她怀里接过了诺菲斯,低声哄着,“宝贝,别怕。”

伊兹密一步跨到爱西丝的面前,还保持着清冷的目光,声音却有些颤抖,“爱西丝陛下,他,诺菲斯殿下,他长得根本不像你的卫队副队长,没有一丝一毫相像的地方!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你的眼睛告诉你的就是最真实的答案,伊兹密陛下,你觉得呢,他像是谁的孩子?”爱西丝声音有些干涩,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伊兹密再次凝视了诺菲斯,诺菲斯很依赖地把他粉嘟嘟肉乎乎的脸贴在母亲的肩头,嘟着柔嫩的小嘴唇磨蹭着爱西丝的脖子和头发以表达自己刚才被吓了一下需要安抚的情绪。

“他,”伊兹密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他,我想,他应该是我的儿子!”一把握住爱西丝的肩头,力气大得吓人,“爱西丝陛下,请告诉我实话!”

“是,很敏锐的观察力,”爱西丝勾一勾嘴角,“伊兹密陛下,如你所见,诺菲斯他的确是你的儿子!”爱西丝像感觉不到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一样,木然站着,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罗布!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一定把你送去死亡之谷,做成浸透了香料的木乃伊!

伊兹密睁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要派罗布来告诉我,受到阿蒙神的眷顾,你终于找到自己挚爱的人——萨瓦卡,打算就此和我分手!”他说着眉毛几乎竖了起来,清俊的脸上糅合着气恼,不满,甚至还有苦涩和委屈,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复杂表情,“你就这么喜欢那个什么都不是的萨瓦卡!为了他连你儿子的父亲都不要了!”

爱西丝这时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一蹙眉头,“放手,你捏疼我了。”

伊兹密深吸一口气,松手放开了她,痛苦问道,“爱西丝,到底为什么?”

“我没有让罗布来告诉你我要和你分开,相反,我让他带来一封信,告诉你我们就快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了,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请先想想我们的孩子!萨瓦卡只顶了一个虚名,为的是防止埃及国内的那些大臣们借题发挥。你要明白,我必须给诺菲斯一个最好最安稳的成长环境。”爱西丝苦笑了。“可是结果却让我失望到几乎痛快的地步,你,伊兹密陛下,我的爱人,你先是扣押我的信使罗布,然后又扣押了我派起帮助你的萨瓦卡和他的属下!他是一个对我绝对忠诚的属下,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而你继承王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兵叙利亚!伊兹密陛下,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一直想要当面问问你到底为什么?关于米达文公主的死我不想推卸责任,但我当时真的没有想要她的命,她也不是我杀的!你可以为此怪我,但是你竟然为此狠心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吗?彻底的不闻不问!诺菲斯他并没有错,你难道一点不想看看他长什么样?不想亲手抱抱他?不担心他没有了父亲会不开心?”

伊兹密脸上混着着生气和痛苦的神情消失了,愣了一会儿后忽然抬手轻轻在爱西丝的脸上擦了一下。

爱西丝觉得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却没有心情去管,知道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事情已经很清楚,是有人不愿看到埃及和比泰多和睦,所以买通罗布挑拨了自己和伊兹密之间的关系,就这么简单!而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和伊兹密两人却硬是误会了整整两年!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抱怨诉苦,而是要解决眼前一触即发的大战和查清楚罗布身后的主使人是谁。

可是不受控一样,她听见自己继续说,“我原以为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一定会和我一样高兴,可是我只等来了比泰多大军的频繁犯境,我甚至没有时间一直陪在诺菲斯的身边照顾他。”

伊兹密不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怨念深沉的结忽然解开了却让他觉得有些茫然。

从身边拿出一块绣着精致边角纹理的细密亚麻布给爱西丝擦擦脸,再擦擦自己刚才在她柔嫩脸颊上蹭湿了的手。

伊兹密很仔细的收起了这块布,准备回去珍藏起来,他的珍藏里还有一个样式粗犷的牛皮酒囊和一件针脚粗到可以数得出来的亚述长袍。

他在爱西丝这里吃过最贵的麦饼,喝过最贵的羊肉汤,穿过最贵的粗布衣服,他想现在他又得到了最珍贵的眼泪…

爱西丝控制住自己,缓缓坐到毯子上。

自从诺菲斯出生后她就在极力控制自己,为爱疯狂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理智才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爱情在有的时候就去享受,无可挽回的时候也要学会放弃,生命的意义不仅仅只是维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身为埃及女王,还有那么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爱西丝,让我抱抱他行吗?”

伊兹密也坐到她的身旁,试探着向诺菲斯伸出手。

“当然。”

爱西丝把蹭在她怀里撒娇的诺菲斯递过去。

诺菲斯显然还在记恨刚才被这个陌生人吓了一跳,忽然伸出小肉手给了伊兹密重重一巴掌。

伊兹密轻轻‘哎呦’一声,不过还是不放手,把诺菲斯抱了过去,软而娇嫩的小身躯趴在身上时,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异样的暖流瞬间流淌遍了全身。

“小家伙,你怎么这么凶!”伊兹密轻笑。

“嗯,他很厉害的,谁惹了他就要打回去。不过他不记仇,打完就开心了。”爱西丝听出伊兹密的声音有些不稳。

诺菲斯果然和她母亲说的一样,一巴掌拍过去,并且成功拍上之后就高兴了,小手揉着伊兹密的脸,“曼…舅舅…”

“他叫我什么?”伊兹密诧异。

“没什么,过段时间就好了,他现在管所有的年轻男人都叫曼…舅舅…”爱西丝十分怜惜地摸摸诺菲斯的头。

“这?他是这样叫曼菲士陛下?”

爱西丝点点头。

伊兹密立刻面对了诺菲斯,“乖,叫父王。”

诺菲斯眨巴着大眼睛不明白。

“叫父王。”伊兹密继续努力。

小家伙说话有些漏气,“父…噗…”地吹了两下就不理他了。

“这可不行。”

爱西丝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伸手接过诺菲斯,“你让人把我的侍女叫来,他该睡觉了。”

伊兹密站起来去帐篷门口传话,爱西丝听到他还吩咐人准备一座大些的帐篷,于是也抱着诺菲斯站起来,这里什么都没有确实不适合诺菲斯休息。

“爱西丝!”走过伊兹密身边时胳膊被轻轻拉住,“我有话和你说。”

爱西丝深深看他一眼,“我也有话要和你说,”加重了语气,“伊兹密陛下!”

伊兹密在听到这个疏远又客气的称谓时脸色一黯。

爱西丝当作没有看见,“等我一会儿,诺菲斯睡着后我们再说。”

106、争夺叙利亚之战(四)

“诺菲斯,宝贝,来,叫一声父王,叫了这盘浇着香甜蜜汁的无花果就给你吃好不好?”伊兹密单膝跪在毯子上,手里托着一盘香甜的水果逗诺菲斯叫他。

可惜诺菲斯刚吃饱,对水果不感兴趣,随意看了两眼后就一转身,用小屁股对着他,扭呀扭地爬到毯子的另一头玩去了。

伊兹密放下水果,又从腰间解下一把造型别致的短剑,“这个呢?宝贝,这个你喜欢吗?”

短剑是赫梯的巧手工匠精工细制,剑柄和皮套上都镶嵌了绿松石和玛瑙珠,排列成精美细致的图案,炫丽华贵,诺菲斯扭过头来看一眼,这回终于感兴趣了,咯咯笑着又再爬了回来。

爬到近前就被伊兹密一把抱起来,“乖宝贝,叫一声父王,叫过后就给你玩。”

爱西丝走进来,“不要给他玩剑,危险!”

“没事,”伊兹密抬头笑笑,“我只准备给他玩剑鞘。”说着把剑鞘摘下来递给诺菲斯,自己站起身走到爱西丝旁边,“你刚才去哪里了?”

爱西丝扬眉,“我走到哪里都有你的士兵跟着,你会不知道我去哪儿了?”

“哦,我亲爱的陛下,你那是什么口气!”伊兹密做委屈状,“我派兵跟着你是保护你的安全,要知道,现在我最不敢冒犯的人就是你了。”

“彼此彼此,伊兹密陛下这么厉害,”爱西丝原样奉还,“我现在最不敢招惹的人也是你。”

“我哪里比得上爱西丝陛下,骄傲到都不肯为了自己的孩子多派几批使者去劝劝你孩子的父亲,你哪怕再多派一次人来呢,小诺菲斯就不会这么大了连父王都不会叫。”伊兹密说得有点怨气。

爱西丝马上还击,“是,我是骄傲到不屑于用再三解释恳求的方法去挽回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看看伊兹密的脸色不情愿的又加上一句,“当然,最后证明你是被误会了。”口气紧跟着一转,“但我也不至于像伊兹密陛下一样,一个不顺心,立刻就大军压境!”瞪他一眼,“这次更厉害了,竟然潜入埃及境内劫人,你是强盗么!看你平时文雅和气,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假象,你本质上比曼菲士还粗暴,一点事情就要诉诸武力!野蛮的男人!”

伊兹密被她说得气死了,“一点事情!爱西丝陛下,你说这是一点事情!”

“反正不用立刻就派兵打仗这么严重吧,下埃及这两年的财力全都被你消耗在了叙利亚!”爱西丝提起这个比他还生气!

两个人互不相让地瞪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各自有些别扭,转开脸看向别处。

过一会儿伊兹密先轻轻笑出来,“有意思,我怎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要和你较劲,其实现在争这个也没用了。”

爱西丝也觉得有意思,她和伊兹密在一起好像嘴上的官司就没停过,哪一天不争辩较劲了反而奇怪。

伊兹密和她有同感,不过说得更加婉转温柔,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情意,“爱西丝陛下,我发现和你在一起,连吵架都是最有趣的。”

“所以我们经常吵。”爱西丝微笑了,“也不能算吵,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没风度,应该说是不停的在为各种事争论和较劲。”

伊兹密趁机抬手轻轻在她脸上拧了一下,“是,我的女王陛下,您是我见过的最高贵的女人,没有人能比得上你。”慢慢靠近,在爱西丝的耳畔说道,“其实,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干什么我都会觉得很开心,还记得我们在亚述草原躲避追兵袭击时一起住在娅姆大婶家的那几天吗?”

“记得。”爱西丝的思绪随着耳边的低语飘到了那片宽广壮阔的草原上,那里有蔽旧但温馨的小屋,有热心的胖大婶娅姆,有活泼的小男孩米萨,有美丽的落日余晖,还有每天愁眉苦脸吃着最昂贵麦饼的英俊比泰多王子。

“我很怀念那段日子。”伊兹密的声音很悠远。

爱西丝转开头,不让伊兹密看到自己脸上柔和思念的表情,只轻轻在心里回答:我也是。

伊兹密看见她转头,就叹息着坐直身体,把两人间亲密无间的距离又再拉开。

这是一段很宝贵的时间,是他和爱西丝以及他们的宝贝诺菲斯可以聚在一起的时间。这么多天以来,他变回了以前的伊兹密王子,温柔体贴,没有再做任何无礼的事,但也没有让爱西丝自由离开。

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可惜他和爱西丝一直没有谈出一个他们两人都能认可的结果。

伊兹密不知道爱西丝在这样的处境下是怎样和外界联系的,他只知道爱西丝自然有她的办法,而他也不可能像看管犯人一样时时刻刻派人监视着爱西丝和她的侍从们。

埃及的纳克多将军已经率领他那两个新组建的军团缓慢而坚定地挺进了叙利亚境内,很快就能和另外两个本就在叙利亚的埃及军团汇合。

而爱西丝那个规模庞大的卫队也已经跟了上来,就在自己一队人马的后方不远不近地一直缀着。

“爱西丝,你最终还是决定埃及军队不会撤出叙利亚是吗?”伊兹密又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虽然依照他的本意,他是宁可永远不提这回事。

“那你呢?”爱西丝反问,“难道你已经决定让比泰多军队撤回去了?”

“我不能,”伊兹密对着那双浓黑明亮的眼睛艰难回答,“这一仗已经打了这么久,就算我是比泰多王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忽然下令撤军,比泰多所有的贵族大臣都满怀信心,对叙利亚势在必得!”

“只因为比泰多所有的大臣和贵族们都对叙利亚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