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传送带拖着连在一起的三人飞速驶向福尔马林池子。

言溯没有再劝甄爱,而是抱着她和她一起滑过去。他知道,只要他不松手,甄爱就一定会松手。

果然,苏琪被拖到池边的瞬间,言溯还是紧紧抱着甄爱。

甄爱这才猛然回神,意识到他会跟她一起被拖下去,她担心他的安全,骤然松了手。

苏琪被机械的拉力扯进了高浓度的福尔马林里,刹那间就卷到3米深的池底,终于卡住带子停了下来。

而甄爱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继续高速滑向池子,坠落下去,却在脸即将碰到池面的一刻,被言溯拉住。

刺鼻的甲醛气味让甄爱作呕,而她的眼睛被池面挥发的毒气刺激得酸痛难忍。

她微张着口,眼睁睁看着池子底端,浓浓的液体灌进苏琪的耳鼻喉咙,她的身体像风中的纸片,疯狂地抽搐着。

甄爱呆呆的,一动不动。

池底看上去那么浅,就像两人只隔着一道镜面,伸手就能碰到。

言溯把她抱起来,可她忽然像惊醒了似的,扑过去要捞苏琪。

“Ai!”言溯用力抓住她,把她拉回怀里紧紧揽住。如果池子只有1米,还可以跳下去把苏琪的头托起来,可水太深了,毒剂浓度太高,不出几秒就会死人。

现在下去救,

“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没落,池底的苏琪早已静止不动。

甄爱被他箍在怀里,一声不吭。起初只是固执又反抗地使劲,像是不听话的孩子,非要挣脱他,渐渐委屈地哼哼,后来就轻轻抽泣起来,再过一会儿,终于不可抑制地大哭:

“她死了你怎么办?你怎么办?阿溯,你怎么办?”

“没事,我不会有事。”他摸摸她的头,不停地哄。

目光却不经意间渐渐下落到福尔马林池子里。

苏琪背上刺入的各种异物掉进了池底,她的身后,血水像花儿一样在略微浑浊的液体里蔓延开来。

她惊愕地张着眼睛和嘴巴,尸体半浮在各种骨头之间。双手张开,白色的池底有两条交错的黑色十字线,就像挂在十字架上。

掉进池子前,她忏悔了。

那段虐待视频里,绑在十字架上忏悔然后被杀的仪式,还在继续。

苏琪的衣服前胸画着两个白骷髅,四只眼睛阴森森地盯着言溯。

第6个人死了,只剩最后一个了。

他怀里的人呜呜地哭着,肩膀直颤;

他搂紧她,低下头,深深埋在她发间。

没一会儿,警察们全来了。不是地方警察,而是FBI。莱斯他们也来了。

言溯早料到自己被他们监视了,是以并不讶异他们的速度。

甄爱埋头在言溯的胸前,瞬间止了眼泪,悄悄地在他衣服上蹭干眼泪,和他一起站起来。

莱斯见到言溯,目光犀利地把他上上下下扫一遍,第一句话便是:“S.A.,现在最大的怀疑对象死了。而现场只有你,和你的,学生。”

由于言溯和甄爱有重大嫌疑,妮尔他们按规矩都没人靠近和他说话。但洛佩兹叫了医生过来先给他们检查和处理伤口。

法政人员迅速开展工作,检查传送带,苏琪的手枪,传送带开关等各个地方。

甄爱裹着毯子,一边让医生处理伤口,一边看言溯。他刚才拦着甄爱,替她抵挡带子边的杂物,背上受了很多处伤。虽然不重,可看着那么多道长短不一的伤口,甄爱很心疼。

言溯感应到她的眼神,回眸笑了笑:“听说伤疤让男人更有男人味。”末了,语气别捏地加一句,“Ai,我很骄傲。”

为安慰她,他竟然说了句他从来不会说也不认为逻辑合理正确的事情。

“什么男人味?这话没逻辑。”甄爱瘪嘴,凑过去,“我闻闻,怎么闻不到?”

言溯低头看她,笑着不说话,其实知道她表面轻松,心里却在隐隐地担心他。

Rheid原本在和其他人讨论案情,扭头往言溯这边看了一眼,就走了过来。起初一言不发,等言溯周围的医护人员都散开了,才低声问:

“S.A.,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防卫和意外事故。”

“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

言溯沉默半秒,摇头:“不能。”

Rheid愣了一下:“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

“我知道。但,我没有任何想说的。”

Rheid没有继续问,只让他注意休息。

在现场待了不过两个小时,指纹传输对比结果出来了。

空心铁球、传送带开关…全部都只有言溯的指纹,包括甄爱拿过的枪。

甄爱一听这个结果,条件反射地说:“不可能,那几把枪我…”

“律师还没来。”言溯低头看她,温温地断了她的话,“现在说话会对你不利哦!”

甄爱止住,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一点一点弥漫出了水光。

一定是他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擦掉了枪上的指纹,不可避免地会连苏琪的一起擦掉。没了指纹,只有留下他自己的。

与其两个人都被怀疑,他认为他独自被怀疑比较好吗?

言溯见她要哭了,心里丝丝的疼,表面却笑她,摸摸她身上的绷带:“真是不坚强,有那么疼吗?”

甄爱不觉得好笑,还是目光笔直望着他,点了一下头:“有,很疼。”

言溯脸上浅浅的笑容瞬间就凝住了,眸光深深,把她的头揽进怀里,重重吻了一下,低声安慰:“没事的。他们要是想给我定罪,弹道测试和硝烟反应都过不了。”

莱斯走到言溯跟前:“S.A.YAN,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怀疑,你在苏琪死亡案里有重大嫌疑,请你配合我们回警局一趟。从现在开始你有权保持沉默,你对任何一个警察说的一切都将可能被作为法庭证据对你不利…”

甄爱听着,心一度度变凉,可言溯只是握握她的手,表示没事。

莱斯飞速说完米兰达警告后,征询,“请问,你愿意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言溯平静地听完,摇了摇头:“我选择充分行使我的沉默权。”

莱斯点头:“OK,在律师到之前,我们不会问你任何问题。”

眼看着警察要过来请言溯,甄爱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他的手臂,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松手。

莱斯眯了眯眼,问:“小姐,你是重要的证人,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回去作证…”

“可以。”甄爱立刻点点头。

言溯不说话,握住她的小手,走了出去。

坐在警车上,甄爱情绪很低落,言溯却始终淡静,搂着她安抚地拍她的肩膀。某个时候,他望一眼窗外茂盛的夏天,忽然自顾自地笑了。

甄爱歪在他怀里,仰头望他:“怎么了?”

言溯低头微笑:“你更加珍贵了。”

他虽然严于律己,认为自己承受的痛苦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却也从不会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所以他认为苏琪的堕落情有可原,也替她惋惜同情。

他恪守自己的原则,但不批判他人的想法,也无意强求和说服。

正因如此,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才格外珍贵。

今天这件事再次让他发现了他们俩的共同点,甄爱和他一样。她不仅这么认为,更在不经意间这样实际行动着。

她真的,每一天都让他刮目相看。

甄爱没听懂,拧着眉看他。

言溯也不解释,扬了扬唇角,道:“别担心,我们晚上还可以一起吃晚餐。”

亿年难遇的夜晚,不能错过。

蓝天下,草地绵延起伏。

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戴着帽子,一身白色的运动衣,看上去朝气蓬勃。他双手握着高尔夫球杆,一个标准的挥杆,白色的小球飞到老远。

安珀站得太久,腿有些酸,却仍坚持着手捧毛巾立在一旁,偷偷地打量他。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阳光的样子,像个单纯的大学生。她走神,听说他和另外一位A先生长得一模一样。只可惜,她只在路边的车里看见过A先生的影子;至于他,B先生,她似乎只见过他戴墨镜的样子,鼻子和下颌的弧线都很漂亮。

即使如此,她也看不出是真是假。因为她听说他们都擅于伪装。

两个人也都是同样的心狠手辣。A和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你要是碰她,我就把你切成生鱼片。”而B迄今为止还没有和她说过话。他貌似只和组织内部的人说话。安珀很希望进入组织,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

她不希望像苏琪那样,为组织卖命,却没人给她保障和收尸。可她还是觉得疑惑的,B先生分明答应过会保障苏琪的安全,就像她之前杀人一样。

正想着,他回过头来,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却隐隐有股冷气。安珀浑身一凉,抖了抖。

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直接捧着毛巾,他皱了眉。

旁边的服务员低着头用盘子端上毛巾:“先生。”

他拿起来擦擦头上汗珠。

安珀尴尬地低头,她光手捧着毛巾,他有重洁癖,嫌弃她了。

他拿毛巾擦着手,墨镜下隐约看得到长长的睫毛,声音冷淡:“男人的承诺是不可靠的,尤其当这个男人眼睛里没有你。”

安珀一怔,这才发现他疑似在回答她心中所想,她吓了一跳,他是看得懂人心还是什么?

安珀不敢接话,旁边的席拉却抬起头来,看着他白皙的侧脸:“先生,苏琪确认死亡了。”

“她本来就该死的。”他拿着毛巾,一只一只地擦着手指,“而且,她让我们little C受伤了,我很心疼。”他侧脸冷硬,这句话却说得异常温柔,叹了口气,“真想把她的尸体拖出来搅成肉末。”

安珀听得心里毛嗖嗖的,想起甄爱冷漠的脸,又想起苏琪温柔的眼神,内心又怨又恨,但什么也不敢说。

他扭过头来,墨镜黑漆漆的,看着安珀毛骨悚然,她记得苏琪说,他有一双像琉璃一般漂亮的眼睛,可从来不会对任何别的女人温柔。

“你还是想杀她?”他挑了眉,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安珀,我讨厌不知好歹、认不清自己的女人。”

顿了一下,“尤其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安珀脑子发热,也不知怎么想的,隐忍着愤怒反驳:“她听你的话吗?”

“当然不听。”他没因此生气,反而挺淡定地说,“但我喜欢玩双重标准。”

安珀顿觉悲哀。苏琪就是这样,看不清现实。

B已经收回目光,转身上了走廊。

席拉跟着走上去,安珀也跟在后边。

走到走廊上时,B看见厚厚的重门,顿了一秒,忽然自言自语:“应该停下传送带,把苏琪救出来的。”

安珀不太理解,以为他反悔了,但席拉一下就听懂了,想起苏琪抓着重重的门狠狠往甄爱身上砸的时候。

果然,他慢悠悠地走在前边,无比惋惜地说:“应该把她绑在门缝里,摔到她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动物系小剧场(七)

小海螺甄小爱缩在壳里鼓着勇气喊:“你是谁呀?我不是肉,我不好吃。”

可对方不理她,跟风一样哒哒地跑。他太快了,小海螺都不敢探头出来看,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停下来,把她放到地上。

小海螺缩在壳里不敢动,好久才慢吞吞地探出头来一看,竟然是一只木偶小马!

甄小爱一下子兴奋起来:“你是小马呀,你能跑得很快吗?”

小马摇摇头:“我不叫小马,我叫Isaac。”

小海螺囧囧的,木偶小马好笨哦,不过算了:“Isaac,你跑的那么快,可不可以带我找哥哥呀?”

小马又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

小马骄傲地别过头去:“我只听我主人的话。”

小海螺拧着小眉毛:“你主人是谁?”

小马说:“我主人是言小溯。”

小海螺思索了好一会儿,发现‘言小溯’不是一个种类,于是又问:“言小溯是谁?”

小马不开心了:“你这只笨蜗牛,言小溯就是言小溯。”

小马很凶,小海螺吓了一跳,软软的身子往壳里缩了缩,小声嘀咕:“我不是笨蜗牛,我很聪明的。…不,我不是蜗牛,我是小海螺。”

小马轻蔑地看她:“切,你看看,好笨。话都说得东倒西歪的。”

小海螺没被人这么说过,小小地往后挪了一步,小马都这么凶,主人一定更凶。她才不要和他们在一起。

95爱之性幻想

众所周知,FBI和CIA极度不和睦,甚至到了互相安插间谍的地步。

做大事,这两个部门各有各的办事方法和主张,协调起来都想当老大,各持己见鸡飞狗跳。因为两方对抗而不合,给元首性命国土安全带来的危机不在少数。

做小事,FBI认为CIA特工是眼睛长在脑袋上,目中无人的自诩知识分子;CIA认为FBI特工是爱管闲事,刻板霸道的警察。

尤其在此刻。

甄爱站在走廊的转角,望一眼玻璃窗那边争执的两拨人,低头继续冲咖啡。

她之前答应配合调查,是为了和言溯一起回警局。

关于实验室,她不用提及,CIA马上会介入阻止FBI调查。关于苏琪,现场的物证被改变,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才可信。

刚才到警署,言溯才扶着甄爱下车,就看到哥哥斯宾塞·范德比尔特,身后跟着整个律师团。斯宾塞没说话,礼貌又克己地对甄爱点了一下头。

律师团的人过来提醒言溯:“不要对警察说任何话。”

这简直就是废话,但面对他多余的提醒,言溯并没有像往常无视加奚落,而是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甄爱问:“你们可以保释他吗?”

“保释?”律师眼中闪过精明的光,“不要被警察吓到,他们没有逮捕令。S.A.并没被逮捕,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他可以任何时候去任何地方。警方是在给他心理施压,想请他回来录口供。如果S.A.先生想追究,我们可以起诉。”

甄爱一愣,她一时着急,竟忽视了这一点。

难怪言溯说今天不会误了晚餐。

当时莱斯听了,脸色阴沉:“我们会尽快申请禁制令。言先生,近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尝试出国。”

言溯疑似抬杠:“那我一定要在禁制令下来之前溜出去。”

莱斯脸都黑了。

等到后来询问甄爱,她也耍赖:“我想保持沉默。”莱斯差点儿没给气死。他试图用各种方式让甄爱开口,但很快CIA的人来了。他简直不知碰了什么瘟神。

然后两拨人争执了十几分钟,直到现在。

甄爱端着咖啡和言溯坐在一起。

“我真没想到你哥哥会来。我以为你至少会先配合调查,给他们录口供呢。”

言溯漫不经心看一眼手表:“会的,但不是现在。”

他有很重要的事,暂时不想配合警方。

而且苏琪死了,即使把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也抓不到背后的神秘人。且他的话不一定被相信。

反正已经被怀疑,配合或是不配合,唯一区别是怀疑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