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行丝毫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她一句:“你都不问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像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必要谈这种多余的东西么?”她忽然间笑起来,慢慢地靠近他,“再说了,我不笨,家里有钱有势,长得也还不错,我不信你会不喜欢我……”

说话间,她的呼吸已然抵达祁行的面庞,好像只需要眨眼的功夫,那双桃花瓣似的红唇就会印在他唇上。

漫天繁星,夜凉如水。室内是奢华闪耀的装潢,室外是宁静温柔的夜景。

祁行看着她缓缓贴近的美丽容颜,却忽然在她触上他的前一秒微微偏头,于是那个吻堪堪落在他的唇角。

咔嚓——玻璃门后传来手机拍照的声响,两人一起转过头去,祁行似笑非笑,而周素凌面色绯红。

那群恶作剧的微博控很快一哄而散,嘴里嚷嚷着“你们继续”,而周素凌忐忑地对上祁行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他低下头来看着她,最终扬起一抹微笑,“如果我这个时候告诉你我的确很喜欢你,那只能说明我是个骗子。你很聪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我不会拒绝你。可是周素凌,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和你说明白,我要的,你会因为这场婚姻而送给我,可是你要的……我也许一辈子都给不了,这样的话,你还能接受我吗?”

周素凌面上的绯红稍微褪去了一些,“既然不会拒绝我,何必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我反悔?”

“怕。”祁行坦言道,“但是怕归怕,话却一定要说清楚,生意人不就讲究诚信二字么?”

“你这是在告诉我我现在再跟你谈生意?”周素凌不可置信地问他。

祁行默了默,然后抬头望着夜空,含笑道:“我父亲当初为了钱财和权势才娶了他的太太,但结婚的时候他太太却并不知情,所以后来知道真相以后觉得无法承受,一辈子都过得不好。”

“……”

“所以就算我卑鄙,希望从和你的交往里获得我所需要的利益,但卑鄙和无耻还是有差别,至少我卑鄙得光明磊落,卑鄙得自在坦荡。”他轻笑起来,低下头来望着她,“所以你想清楚,究竟要不要接受这样的我,这样的婚姻。”

周素凌看着这样的祁行,只觉得整颗心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她摇摇头,“不需要想了,你有你的狂妄,我有我的自负。你觉得你告诉我这些也不会让我打退堂鼓,那我就告诉你,我也有那个自信你一定会爱上我。”

祁行笑了,“那要是没有呢?”

“大不了离婚,我又不是没人要。”周素凌嘀咕,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这样OK么?”

祁行终于失笑道:“周小姐算是生意人里难得的爽快人了。”

“所以成交了?”

“成交。”

***

就在祁行与周素凌的绯闻越炒越热之际,祁氏集团的股价也一路上涨。

周素凌的父亲与祁行约在市里一家中餐厅见了面,周副市长坐在祁行的对面认真地审视着这个年轻人,谈话的范围从金融业扩展到了A市的市政建设,当然,必不可少的是祁行对于未来的规划。

祁行不卑不亢的态度和条理清晰的分析赢得了周副市长的好感,但他仍然没有过多地露出笑意,而是往座椅上一靠,眉毛一抬,“年轻人有能力固然重要,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一提。虽然祁遂年现在很重视你,但祁家有三个儿子,你是长子没错,但你的出身恐怕就比不上两个弟弟了。你觉得我凭什么同意你和素凌的婚事?”

“凭她喜欢我,凭你会帮我一把,让我坐稳接班人的位子。”祁行微微一笑。

周素凌吓得迅速推他一把,用眼神质问他怎么敢在她爸爸面前说这些。

祁行却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毫不避讳。

周副市长眯眼看他半晌,又看了眼花容失色、惴惴不安的女儿,这才笑了几声,“年轻人有点胆识。”

“没有胆识,成不了野心。

“那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

祁行弯起嘴角,“您作为父亲,势必会帮自己的女儿,而帮她与帮我恰好是同一回事。”

……

所有的事情都在飞快地发展,如他所料,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地实现。

而在得到周家的同意之后,祁遂年也对此事满意至极,笑着夸祁行有本事。祁行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办公室之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来对他说:“对了,爸,陶诗最近有男朋友了,下个月的年会就别让她出席了吧。”

祁遂年眉头微皱,“男朋友?哪家公子?”

“普通人罢了,医学专业的优秀学生。”祁行说。

“那跟参加年会有什么关系?”祁遂年神态平和地把桌上的报纸翻了一面,“年轻人玩玩而已,当不得真。”

祁行顿了顿,“不是玩玩而已。”

祁遂年手一顿,抬头望着他,“不是玩玩而已?祁行,她也算是祁家养大的人,难道你觉得她能随随便便谈个恋爱嫁个人?”

他笑了笑,“那个小姑娘吃祁家的穿祁家的,还惹得你和老三大打出手,没这么便宜蒙混过关吧?你要想清楚谁才和你是一家人,毕竟今后公司都要交给你和你两个弟弟,要是因为一个外人离间了你们的关系,你一个人对上他们两兄弟,毕竟吃亏。”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是为了祁行好,而如果祁行不这样做,恐怕将来在公司会受到下面两个弟弟的联合打压。

祁行没说话,片刻之后微微一笑,“爸,陶诗吃的是我的,穿的也是我的,养大她的也是我,我觉得我应该有这个权利替她做主。”

头一次忤逆父亲的下场就是,祁遂年眯眼抬头望着他,“但你好像忘了一件事,你自己也姓祁。”

祁行看着他,忽然间微笑着换了话题:“对了,还有一件事,周副市长说明年市里有个新的工程,本来在几家银行里有所斟酌,但我想他既然在这个时候就把消息放给我了,大概也有他的想法。”顿了顿,他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具体情况我会和他再谈,不过如果你希望二弟或者三弟来负责这个事,我会把详细文件交给他们。”

祁遂年神情微变,定定地看了祁行片刻,又一次笑了起来。

“很好,做得很好。不需要换人,这件事你做主就好。”

然后他再也没有提过陶诗的事情。

***

然而另一边,当陶诗看见祁行与周素凌的照片铺天盖地地袭来时,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在跨年夜的晚上做好了一桌饭菜等祁行回来,可是最终只等来他的一句“对不起,今晚实在回不来。我们明天补上年夜饭,行吗”。

一桌的冷菜伴她度过一个冷冷清清的夜晚,而打开电脑的那一刻,她看见的全是祁行与周素凌的消息。

他们是一对璧人。

他们在露天阳台上相拥接吻。

他们要结婚了。

……

手指从鼠标上移开,她木木地看着墙上那些她和祁行的合照……亲密无间,但仅限于亲人之间的亲昵。

他要……结婚了?

她却一个字都不知道。她点开那个视频,看见祁行含笑揽着周素凌的肩,默认了媒体关于两人婚事的询问。

从电脑桌前站起身来,她很快拿着一串钥匙离开了公寓。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霸道总裁的爆发日不远了。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陶诗十岁生日那年,祁行送给她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曾经的地震毁了她的家庭,那片废墟之中埋藏着她回不去的懵懂岁月。而祁行驱车带她来到重建后的小县城,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带她踏进了那栋旧居。

不过是五层楼高的旧房子,房顶爬满了常青藤,砖墙斑驳,辨不出昔日的模样。然而这却承载着陶诗童年的所有记忆,因为这是她曾经的家。

父母出事的时候在工厂,车间轰然倒塌,工人们全部被压在了下面。陶诗当时在学校,所以逃过一劫。而地震以后她和其他的孤儿一起被送到了A市的福利院,之后又被祁行领养,再也不曾回过家。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在所有破旧的楼房残骸都被灾后重建工作清扫一空后,这栋旧居却留了下来。

陶诗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屋里不曾变过的一切,忽然间湿了眼眶。

祁行问她:“开心吗?”

她已经连点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了。

而十六岁这年,在得知祁行即将结婚的消息以后,陶诗再一次回到了这里,把自己锁在寂静的屋子里,一言不发。

窗外大雪纷飞,每片雪花几乎都有鹅毛大小,寒冷异常。

这屋子不过是个纪念过去的地方,常年无人居住,因此断电断水,更没有暖气。

陶诗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无声地哭。如果她还能重新回到十岁那年就好了,早知道她会爱上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那时候她就该管住自己的心,不去依赖他,不去爱慕他,让他把她送得远远的,最好远离那种朝夕相处的日子。

她甚至怨起祁行来,怨他不该对她那么好,怨他不该把全部的爱都倾注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身上,怨他给了她一切,却唯独给不起她要的这份感情。

而这一坐,她就一直坐到了夜里。

脑子里不断闪过报刊新闻上的画面,那些曾经只属于她的权利如今统统被另一个女人占有了。他们亲密相拥,他们幸福接吻,他们出双入对……所有人都在见证他们的幸福。

她拿起手机一张一张地翻着她和祁行的合影,眼睛就没有干涸过。

直到突如其来的来电惊醒了她,她手一颤,险些没拿稳……屏幕上是他的名字。

要接吗?

可是接起来做什么?

他会告诉她他即将和周素凌结婚的喜讯吧?

那她又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和他说声恭喜呢?泫然欲泣的,痛彻心扉的,还是欢天喜地的?

她根本办不到。

陶诗把手机搁在一旁,又一次闭眼发呆,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的屋子阴冷得可怕,把她的手脚都冻僵了。

而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戛然而止,忽然间没有了动静。

像是有预感一般,陶诗以慢动作转过头朝窗外望去,最后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走到了窗边……

果不其然,他就在楼下。

大雪纷飞的夜里,寒风呼呼地刮着,将那些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雪花变成寒冬里的朝圣者,虔诚地为这个冬日献出它们短暂的生命。

而在那盏昏黄的路灯下,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立在那里,大衣之下是为出席重要场合专门穿的西装,根本无法御寒。

可他就是这么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漫天白雪和凛冽寒风也没法撼动他。

她一动不动地呆立在窗口,而祁行也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缓缓地抬头向窗口望来。隔着大雪,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视线一瞬间攫住了她的心。

她只能落荒而逃,再次蜷缩回沙发上,内心惶惶不安,如同海上扁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她再一次按亮了手机屏幕,才发现半小时已然过去……他已经在下面站了这么久了。

她又一次躲在窗帘后面看下去,他还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

热泪一波接一波地涌出来,没完没了。她的脑子里纷杂一片,想问他来干什么,他的未婚妻难道不会担心吗?可是另一半的念头却是关于这鬼天气,外面冷成这个样子,他真的不会冻坏吗?

她就这样看着楼下的人,心里有欣慰,有酸楚,而更多的是心疼。

就在看清楚他的肩头已有一层薄薄的白色之后,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拿起手机冲出了门,一路跑到了他面前。

她哭着推搡他,“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要结婚了吗?天气这么冷,外面还在下雪,你在这里站这么久干什么?你是傻子吗……”

她捏起拳头朝他砸过去,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肩膀上、胸膛上。

可明明是她在打人,被打的人没哭,她倒是哭得比谁都伤心。

就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陶诗的手忽然被面前的人一把握住,牢牢地定在了半空里。

她泪眼模糊地朝他看去,却只看见他低下头来温柔地望进她眼底,用一种低沉柔和到宛若大提琴低鸣的声音对她说:“我在等你。”

那声音似是寒冷冬夜里的唯一一只烛火,以不可撼动的姿态点燃了她那冷冰冰的黑暗世界,一如丹麦童话里小女孩手里的火柴一般,拥有无可比拟的力量。

她忽然间放声大哭,蹲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失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她只是得不到她想要的,仅此而已。

祁行俯□去将她揽入怀中,用过去每天夜里给她讲故事的那种语气哄她说:“乖,我们回家。”

她只顾着哭,完全没有抗拒,就这样被他抱上了车,一路回到了公寓。

被他抱进去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果他结婚了,这里大概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吧?他会和另一个人住在这里,或者搬进更大更漂亮的新房子……

心脏像是在被人一下一下鞭笞着。

祁行为她放好了热水,将浑身冷得可怕的她拉进浴室,然后要她洗澡。

他低声说:“有什么事情洗完澡再说,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她浑身一颤,一言不发地关了门,将自己埋进了温热的浴缸。

要摊牌了吗?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甘心。

她不想失去他。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失去,那她可不可以选择不那么懂事,趁着她还年轻,做点不需要用理智去思考后果的事情?

她真的彻底厌烦了做一个循规蹈矩、把心事憋在心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