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杳不知道她是怎么到房里去换衣服的。从梁瑜安进屋以后,她的脸一直是红的。

陈觅言显然也没料到梁瑜安会突然过来,一直到三人坐下来吃饭时,他仍然在问着:“妈,是画展出了什么问题吗?您怎么亲自来了?”

梁瑜安倒是三人里神情最自在的一个。

她很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大事,我就是过来跑跑,顺道看看你。”说着,目光飘到程杳身上,唇边笑容更好看了,“说起来,我要是没来,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CiCi呢。”

一直努力降低存在的程杳顿时更加不自在了,刚喝进去的粥呛在喉咙里。

她咳了两下,陈觅言的视线立刻转过来。

“怎么了?”他一脸关切。

“没事。”程杳轻声答道。

对面梁瑜安看着他们两个,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梁瑜安来C市主要是为了画展的事,她晚上还得回G市参加一个义卖晚宴,所以下午就要离开。

临走前,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饭,之后,梁瑜安拉程杳逛街,还挑了条手链送给程杳。程杳推辞不下,只能收了。

三点多,陈觅言开车送梁瑜安去机场,程杳也陪同。

一回到家,程杳就把梁瑜安送的手链拿给陈觅言看。

“你妈妈送了我这个。”

陈觅言问:“你不喜欢?”

“不是。”程杳摇头,“可我没有送东西给她。”

陈觅言笑起来:“不需要这样礼尚往来,我妈妈喜欢你,就送给你了,不要在意。”

“你妈妈喜欢我?”

陈觅言看着她懵懵的样子,笑得更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早上吓着了吧?”

“嗯。”程杳很老实地点头。

她有些懊恼:“我都没换衣服。”

“没关系。”陈觅言温柔地安抚她,“我妈妈不是那么传统的人,她很不走寻常路的,不会介意那个。”

虽然陈觅言这么说,但这一次与梁瑜安的碰面在程杳心里仍然是很糟糕的。

当然,是她的问题,梁瑜安很好。看得出来,梁瑜安是个温和优雅的人,不难相处。

“那之后我们还要去你家吗?”程杳问。

“当然要去,你今天不是答应我妈了么?”

程杳想了想,点头说:“嗯,那就去吧。”

听说程杳要跟陈觅言回G市,最兴奋的人倒成了乐菱。

离出发的日子还有三天,乐菱就收拾好一切住进了陈觅言家。

“程姐姐,今晚你跟我睡,我提前跟你科普一下我表哥那边所有亲戚的情况,让你对他们了如指掌,到时就不会紧张啦!”

她话刚说完,就被端汤过来的陈觅言敲了一下脑袋。

乐菱“嗷”了一声,不满地瞪着陈觅言:“你干嘛?我在帮你呢。”

“做好你自己的事,别瞎帮忙。”陈觅言一边替他们舀汤一边说。

程杳接过一碗汤,放到乐菱面前,说:“我也没有很紧张,你先喝汤。”

乐菱喝了口汤,又拉着她的手说:“今晚跟我睡嘛,我真的有话跟你说哦。”

程杳无奈,笑着说:“好好好,跟你睡。”

一旁,陈觅言的脸都黑了:“那我呢?”

☆、第34章

虽然陈觅言很有怨念,但他这天晚上还是没争过乐菱。

程杳抱着枕头去次卧陪乐菱睡了。

她一躺下来,乐菱就凑近了。

“程姐姐,我真有话要跟你说。”乐菱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比平常认真许多。

程杳有些惊讶。

“你说。”

乐菱想了想问:“程姐姐,我表哥很喜欢你,这你知道吧?”

“当然。”程杳点头,有些奇怪,“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乐菱摇头:“还有呢。我就是想先告诉你这个,反正你一定要记着,我表哥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据我所知,他长这么大没喜欢过其他女孩子,真的没有!”

程杳被她一脸凝重的表情逗笑:“你干嘛说这个?就算他有几个前任,我现在又不会跟他翻旧账。”

“不是前任的问题。”乐菱神秘兮兮地说,“是有人觊觎我表哥!”

“……谁啊?”程杳微惊。

乐菱也不瞒她:“那个女人叫阮熙熙,你这次去G市一定会见到她,她小时候就喜欢缠着我表哥,不过我表哥一点都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爷爷跟我外公亲如兄弟,所以我表哥才忍着她,到时你不要误会我表哥,但是你要防着那女人,她很喜欢甩一些低劣的小心计的。”

程杳听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小青梅啊。

乐菱见她无甚反应,很是惊讶:“程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那是情敌诶!”

“如果她具有威胁性,陈觅言早就是她的了,哪会轮到我?”程杳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吧。”

乐菱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过还是有些忧心:“不管怎么样,你好好霸着我表哥,反正我只想让你做我表嫂。”

这话程杳听着还是有些感动的。她郑重地应了声“好”。

出发的前一天,程杳去见俞美樱。

听说她要跟陈觅言去见家长了,俞美樱很激动。

“这么说,快结婚了吧?”

程杳白了她一眼:“你这么兴奋干嘛?”

“我能不兴奋吗?终于能把你嫁出去啦!”俞美樱满面春风,说得好像程杳明天就结婚似的。

“别抱多大希望。”程杳低垂着眼,“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状况。”

俞美樱不满了:“你的状况怎么了?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自己不乱折腾就没事儿!我前段时间不是告诉过你,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封衡还在跟美国那边的医生讨论你的情况,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你别一副怂样,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

“姐……”程杳心中滋味百般。她很少这样喊俞美樱,平常都直呼其名。

俞美樱难得正经地拍拍她的脑袋。

“好了,好好地跟你男人回家,不该说的不要多说,少瞎想。”

程杳嗯了一声,抬头说:“那你呢?都这么久了,你跟仲一临的事怎么还没解决?”

俞美樱的脸立刻黑了。

“这事你别管。”

程杳有些生气:“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你管我,我就不能管你,这不公平。”

“我管你天经地义。”俞美樱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那你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你们两个要这样拖一辈子?”

“什么一辈子?”俞美樱脸色很不好看,“你不要瞎说。”

程杳没好气地说:“你别拿我当傻子,上次我听Leo说过,仲一临来找过你,但是你又把人气走了,你到底怎么想的?明明也放不下他,不是么?”

“你懂什么?”俞美樱翻了个白眼,“我放不下他?”

“你别嘴硬了。”程杳说,“我前两天给仲一临发过邮件了,当年你们绝交的内情我已经清楚了。一瓶老陈醋吃到现在也够久了,算了吧。”

俞美樱脸红了。

不过不是羞的,是气的。

“吃醋?这话是那混蛋跟你说的?”

“难道不是?”程杳耸了耸肩,“因为他维护了别的女人,所以你一直耿耿于怀。”

俞美樱气不打一处来:“程杳你被他洗脑了吧?这根本就不是吃醋的事,他明明很清楚那个作品对我有多重要,明明是那个女人剽窃了我的构思,在我以为他一定会伸张正义的时候,他选择包庇她!是他毁了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兄弟交情!我对他失望透顶,不绝交还留着过年吗?”

程杳默默听完她噼里啪啦的指控,扯了扯唇说:“他当时的处境如何,你心里也清楚吧?做那样的选择他比你更受折磨,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么做也只是为了赢得对方信任,说白了,只是演了场戏而已,再说,他后来不是真心认错还想补偿你吗?”

“认错就能抹掉一切?”俞美樱冷冷一笑,“别告诉我如果路许回来跪在你面前跟你认错,你他妈会要他?”

当然不会。

程杳皱起眉:“这根本是两件事,性质完全不同。”

“没什么不同。”俞美樱哼道,“都是死罪,杀无赦。”

程杳:“……”

说不下去,只能闭嘴。

第二天下午,陈觅言一行三人乘坐飞机到达G市。走出机场时,已经快四点。

梁瑜安提前安排了司机过来接他们。

车子行了半个小时,到了陈觅言家。

是梁瑜安开的门。

陈觅言喊了一声“妈”,程杳跟着后头喊“阿姨”,乐菱则是十分亲热地凑过去拥抱梁瑜安:

“舅妈,想死你啦!”

“就你嘴甜!”梁瑜安笑着拍拍她的肩,“松开,让我看看CiCi啊。”

乐菱立即十分配合地退开:“好好好,我知道你就想看程姐姐嘛。”

梁瑜眼睛微微弯了,很热情地拉程杳进门:“先进屋。”

进屋后,陈觅言去楼上放行李箱,乐菱和程杳一左一右坐在梁瑜安身边。

“咦,我舅舅呢?”乐菱四处看了一遍,没找着人。

梁瑜安说:“所里新来了几件文物,他今天被叫过去了。”

乐菱哦一声,叹着:“舅舅评劳模啊,我十次来有九次都不见他人影。”

“他喜欢嘛。”梁瑜安转头对程杳说,“我跟他说了觅言要带你来,他晚上一定会回来的。”

到了晚上,陈褚果然回来了。他对程杳的态度和梁瑜安一样和善。

一顿晚饭吃完,程杳的紧张感降低许多。

陈觅言没有说谎,他的父母的确都是很好的人,从始至终都对她很温和,并没有像某些家长那样问东问西。

吃完晚饭,乐菱被司机送回她自己家。

陈觅言拉着程杳去楼上房间。

梁瑜安早就为程杳的到来做了一番准备,特意将陈觅言屋子隔壁的客房布置成女孩子喜欢的风格,墙纸都请人换了新的风格,床单被罩的色调都是她亲自选的。

程杳一进房里,看到淡粉色的房间,着实有些惊讶。

一瞬间竟像回到了从前的家里。

她呆呆站了好一会。

陈觅言牵着她到粉白的小沙发上坐下,有些无奈地说:“我妈弄的,我下午进来时也吓了一跳,好像太幼稚了点,是吧?”

程杳眨着眼,讷讷地摇头:“很好看啊……”

陈觅言捉着她的手揉了揉:“我妈不在,不用这么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着眉,“确实太小孩子了,你要是不习惯,去我房间好了,一起住也不要紧。”

程杳连连摇头:“我没有不喜欢。”她眼睛有些热,轻声说,“陈觅言,你妈妈很好。”

陈觅言有些惊讶:“你说真的?”

程杳点头:“嗯。我就住这里。”

“那好吧。”他微微笑起来,“反正我在隔壁,随时欢迎你卷铺盖投奔。”

程杳被他逗笑。

“好啊。”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陈褚就去了研究所,吃早饭时家里就只有三个人。

早饭是梁瑜安亲自做的,三明治做得很香。

程杳虽然吃不出味道,但也能感觉到陈觅言的好厨艺是继承了梁瑜安。

饭后,梁瑜安出去接受一个采访,陈觅言带着程杳去城郊的老宅看望祖父。

陈家老宅是一栋欧式建筑,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陈老先生已经年过古稀,头发全白了,身体却还算硬朗,他年轻时白手起家,在G市制药业中打下半边天。虽然如今已经退下来,不再管商场上的事,但仍有很多人时常过来拜访,倒也让这座空旷的老宅显得不那么冷清。

梁瑜安昨天就已经打了电话过来。

他们一过来,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园子里。

陈觅言大步走过去:“爷爷,您怎么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