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雷太太是这家旅店里的另外一位女房客,三十几岁年纪,轻佻风流,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晚出早归,是个职业交际花,因为长得风骚,所以虽然已经不怎么年轻,但是生意却还不错。

皮特先生的仆人克雷尔隐约记得刚才旅店中的仆人不是这么称呼莉迪亚的,不过也没有很在意,毕竟出来做生意的女人,她们的姓氏和名字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如果她们不幸地出身于某个没落的古老家族,那还要小心遮掩姓氏,免得让祖先蒙羞才是。

“噢,葛雷夫人,”皮特先生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为了再确认一下面前女人的身份又问道“那葛雷先生…?”

“噢,别提他了,”莉迪亚不耐烦地回答,“那是个酒鬼,一年前就不见了,天知道他现在正醉倒在什么地方!”

这也是那位真正的葛雷夫人前天才告诉她的,她和莉迪亚在用早餐的时候遇见,一起聊了几句。

由于莉迪亚没有很强的等级观念,不会随意去歧视任何女性,所以葛雷太太最近遇到时都很愿意和她多说说话。

“我很遗憾。”皮特先生诚意欠缺地说。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莉迪亚是否能够符合他的条件,于是进一步盘问,“葛雷夫人,你对拉姆斯盖特的印象怎么样?你应该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吧,这里的建筑特色独具一格,想来你会有些不同的见解。城里有一间历史悠久的绘画厅去过没有?那里有几幅大师的作品,非常经典,你最喜欢哪一幅?可以顺便问一下,你对绘画有什么自己的见解吗?十四行诗呢,有没有哪位诗人的作品是你特别钟意的?……”

莉迪亚轻轻咳嗽一声,有点感慨,原来当交际花也不容易啊,上来就是这么一大套广博复杂的面试内容。

耐下性子来,一一做答。

她的水平其实也很一般,肚里的存货就是身体的原主人这十几年来的学识,以前的莉迪亚是个轻浮幼稚的姑娘,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追逐军官,疯疯癫癫地四处想要博得别人的爱慕,所以能静下心来学习的时间十分有限,大多都是在游乐嬉笑之余听姐姐们谈论艺术时得来的只言片语的见解。

不过莉迪亚的这点才学修养在皮特先生那里也算是勉强过关了,他本也没有指望能在匆匆忙忙间找到一个多么才貌双全的女人。

皮特先生出身于一个发迹于东印度商贸的显赫家族,身为长子,他拥有毋庸置疑的继承权,良好的出身和高贵的地位让皮特先生在享受了超过绝大多数人的优渥生活的同时,也要不时地费点脑筋去处理一下类似于眼前即将发生的小麻烦。

他这次来拉姆斯盖特是应了他的教母德布尔夫人的热情邀请。

德布尔家在拉姆斯盖特有一幢很时髦舒适的消闲住宅,德布尔夫人早几个月前就再三发信邀请他在夏天的时候来住上一段时间,届时再请上三五个同样出身良好,又俊俏活泼的年轻人,大家在拉姆斯盖特一起痛痛快快地玩上几天。

皮特先生禁不住教母的一再热情邀请,加之觉得这个聚会听起来还算有意思,于是就答应下来,赶在七月末带着仆人来到拉姆斯盖特。

可是这次出游并不顺利,刚到拉姆斯盖特还没有进城呢,他的马车就撞上了人,好在没有出大事故。

皮特先生肯定不会屈尊降贵地自己去处理这种琐事,留下一个稳重的仆人善后,他直接奔赴了城里的下榻处,不意在街上碰见一位老友菲茨威廉上校,这位上校是德布尔夫人的亲戚,因此能够提前获悉德布尔夫人的某些计划,他和皮特先生的关系不错,既然提前遇见就好意提醒了他几句,让皮特先生也好有些思想准备。

原来德布尔夫人之所以这么热情地组织这次聚会,其目的是想撮合她的女儿德布尔小姐和皮特先生。

从身份上看,她的女儿德布尔小姐嫁皮特先生也许有点高攀,但是不算离谱,如果小姐确实才情卓约,美丽非凡,那两人的结合应该还在世人可接受的范围内,可问题是皮特先生不喜欢德布尔小姐,而且很不喜欢,所以对他的教母竟然私下里打了这样的主意就十分头疼了。

因此不得不急急忙忙的又从城里出来,想要临时找个‘挡箭牌’用用,这样既能够不正面拒绝教母德布尔夫人,避免她难堪,也可以让德布尔小姐知难而退,主动把他从联姻的候选名单中剔除。

“葛雷夫人,”皮特先生经过一番盘问之后觉得莉迪亚谈吐还算得体,也有一点小小的见识,带出去不会太丢人,正符合他的要求,于是就转入正题,“我想你得到了一个获得丰厚收益的机会,”他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我需要你配合我去参加明天晚上的一个舞会,相信我付出的酬劳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交易(下)

莉迪亚在听明白了皮特先生的要求后有些为难,甚至是有些好笑,她竟然通过了这场莫名其妙的交际花面试,并且已经被皮特先生录用了。

看着皮特先生那高高在上,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莉迪亚决定小小地报复他一下。

于是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专业’的甜蜜微笑,“皮特先生,在工作之前我习惯于先谈妥价钱。”

皮特先生是个精明人,虽然出手阔绰,但并不喜欢被人当成冤大头,因此也愿意先谈妥价钱,“两百镑,”他斟酌了一下开口,“我在拉姆斯盖特期间你要随叫随到,并且不允许再接别的生意。”

莉迪亚问,“那皮特先生准备在拉姆斯盖特住多久呢?”

“最多一星期,不会再久了。”

“成交!不过你要先付一半钱作为定金,另一半等你离开时再付。”莉迪亚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让克雷尔再递出一张一百镑的大钞之后,皮特先生起身准备离去,“明晚提前打扮好,我会派人来接你。”

“好的,皮特先生,请放心,到时候会有一个美丽动人的葛雷太太准时参加舞会,陪伴在你左右,替你挡住所有企图肖想皮特太太宝座的女人。”莉迪亚保证。

皮特先生挑眉看她一眼,觉得这位葛雷夫人自夸得有些太顺溜了,这女人虽然姿色还算不错,但离他心目中的美丽动人还有一段距离。

晚间,莉迪亚先监督着萨拉吃过药,然后暖暖和和的上床去睡觉。

“萨拉,咱们明天就启程回朗伯恩去,你觉得你吃得消吗?”莉迪亚略有担心地问她。

萨拉点头,“怀特医生的药很有效,我吃过以后已经不怎么咳嗽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有力气旅行。”

莉迪亚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你要是实在坚持不住我们就半路上停下,休息两天再走,我记得庞弗顿有间不错的旅店,很适合住下来修养几天。”拍拍口袋里那两百镑,她这话说得还算有底气。

萨拉万分感激,“夫人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雇主了!”不过她还有点担心,“那威克姆先生怎么办,您还没通知他我们要离开拉姆斯盖特。”

莉迪亚对威克姆嗤之以鼻,“放心吧,萨拉,威克姆先生是不会介意我待在哪儿的,估计知道我回娘家了他会更高兴,这可以省去他不少麻烦和钱。”

萨拉叹气睡觉。

莉迪亚走出来,穿过狭窄的走廊,转到隔壁一个房间,敲敲门,“葛雷夫人!能冒昧打扰一下吗!”

房门呼啦被打开,一位身材丰满,打扮十分艳丽的女人站在门口,高声大气地说道,“当然可以,我亲爱的,请进吧,你来得正好,再晚我就要出去了。”

莉迪亚侧身进去,顺便打量了一下葛雷夫人的房间,发现葛雷太太并不是个整洁的人,只外面一间小小的起居室就已经非常凌乱了,各种衬裙,披肩还有帽子被随意乱丢,甚至还有一两件男士的衬衫和领结,彰示着主人混乱堕落的生活。

屋子里弥漫的浓郁香水气息,和这混乱的环境让莉迪亚忽然有些憋闷,把眼睛从椅子上摊着的一件男式衬衫上错开,“葛雷夫人,今天有个朋友来找我帮忙,我觉得他提出的要求你很合适,所以自作主张帮你接了一笔生意。”

葛雷夫人夸张地睁大眼睛,语调上扬,“我亲爱的威克姆夫人,你说你帮我接了笔生意?我没听错吧,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有一位很有钱的绅士,年轻英俊,只是性格有些特立独行,他不愿太早结婚,想要多享受几年自由的单身生活,可他的亲友们看不下去,找借口把他邀到拉姆斯盖特来,名为聚会实际上是想要撮合他与另一位贵族小姐的婚事,这位先生于是就急急忙忙地想要找一位漂亮风流的女伴帮他挡挡这件事…”莉迪亚说着对葛雷夫人会心一笑,“我一听,就想到了你,你这么好心,一定会帮他这个忙的,对不对?这位先生会在拉姆斯盖特住一周,在这期间你只要陪他去参加几次舞会就可以了,酬劳一百镑。”

葛雷夫人听得眼睛都亮了,“一百镑!亲爱的,你太好了,请那位慷慨的绅士放心好了,这种事我拿手,尽管包在我的身上。还有,我该怎么报答你的好意呢?”

莉迪亚笑,“别客气,你只要不觉得我太唐突就好,我有些急事,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你明天晚上提前打扮好,那位先生会派马车来接你。”

第二天一早,女仆萨拉果然如她自己预料的那样,好好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好了不少,能够正常起身,忙这忙那,帮莉迪亚收拾好行礼,乘坐驿站的马车,离开了拉姆斯盖特。

大路两旁除了树木没有其它别致的景色,马车的轱辘声也让人昏昏欲睡。

莉迪亚正靠坐的座位上心思沉沉地思考着今后该怎么生活,身边的萨拉忽然说话了,“夫人,您这样做不太好吧?”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威克姆先生一定不会介意我回朗伯恩的吗。”

萨拉还有些病态的苍白脸孔上露出担忧,“我是说皮特先生那件事,您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严辞拒绝,斥责他的无礼,然后告诉他认错人了!可您却…唉,哪有正经人家的太太会和陌生的先生去谈这种交易的!哪怕是玩笑也不可以沾这种不体面的话题!”

莉迪亚耸耸肩,“萨拉,你放松,现在再指摘我所犯的错误已经于事无补,所以还是让我们尽快忘掉这件事情吧。当然,我很感谢你的提醒,下次有类似你觉得不妥的地方还请继续提醒我。”

萨拉是个忠厚本份的女仆,一直认为主人家的私事她不但不应该多嘴,最好是连听都少听,所以被莉迪亚这么一说之后就闭上嘴巴,乖乖去闭目养神。

莉迪亚也晓得这件事自己做得胆大妄为,荒诞了些。就算她曾经是贝内特家最行止轻浮莽撞的女儿,做这样的事也有点出格了。

不过她的心中自有一套标准,认为皮特先生那样的人,就该吃个教训!

毕竟,仗着有钱就飞扬跋扈的交通肇事者放在任何时代都是个遭人唾弃的品种!活该被人捉弄报复。

从拉姆斯盖特回朗伯恩距离可是不近,莉迪亚孤身带着一个生病的女仆,路途上的辛苦和折腾可想而知,好在她两辈子都不是个娇气的人,在咬咬牙努把力之后竟也带着萨利回到了自己的娘家——朗伯恩。

母亲贝内特太太以她惯有的夸张方式接待了莉迪亚,“天啊!我的宝贝莉迪亚,我是在做梦吗,我早上才收到你的来信!得知威克姆先生不负责任地抛下你自己去了伦敦!怎么转眼你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噢,上帝,你不知道,我几乎为你把心都要操碎了!威克姆先生怎么能这样!丢下你和一个快要病死的女仆就自己去了伦敦呢!!那个女仆万一真的病死了你可该怎么办!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哦,我可怜的宝贝,你才十七岁,你一定吃了无数的苦头,孤独,无助,还有…”

她转眼不小心看见了她嘴里那个就要病死的女仆萨拉,漫不经心的一点头,“哦,萨拉,真高兴看到你康复。”

莉迪亚趁机打断她,“哦,妈妈,我还好,在给你发出那封信的第二天我就决定还是回来吧,希望我的忽然出现没有困扰到你和爸爸,我恐怕我不得不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贝内特先生自小女儿一进门就得到了消息,跟在贝内特太太后面进了起居室,跟前有佣人的时候他一言不发,随太太去伤感抱怨,唠唠叨叨,等佣人送过热茶出去,他就开口说道,“莉迪亚,虽然我不能说我很高兴看到你这样突然回来,但说实话,早在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威克姆先生靠不住的思想准备,朗伯恩是你的家,你不用怕打扰到我或者你的母亲,如果有需要,那就回来住一段时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去走亲戚

“噢,我的宝贝莉迪亚,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我知道你刚回来就告诉你这样一个消息不太合适,你现在一定最需要亲人的陪伴和鼓励,但这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晚餐桌上,贝内特太太少见的面露难色。

“怎么了,妈妈,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莉迪亚问。

“是这样的,我和你的舅妈加德纳太太早在两个月前就商量好一起去德比郡的彭伯利庄园看望你的姐姐伊丽莎白。——伊丽莎白邀请你舅妈带着孩子们去她那里过夏天,噢,我当然不会在彭伯利待一整个夏天,但也准备和你舅妈一起去住上一段时间再回来。要知道,自从伊丽莎白当上达西夫人后我还一直没去参观过她和达西先生的家呢,…你父亲倒是自己去过好几次了,…据说那座庄园美丽极了,驾上一辆两匹马的小马车可以在里面美美地玩上一整天…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还要顺道去探望一下简,简的家离彭伯利只有三十英里,或者我干脆给简写封信,让她和宾利先生到时也到彭伯利来…”

贝内特太太说着说着就偏了题,开始畅想让大女儿也去彭伯利,她就可以一次见到两个女儿的快乐景象。

贝内特先生早就已经习惯了太太活跃的思维模式,因此并不肯多吭声,只是低头享用他的晚餐。

一旁的玛丽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提醒,“妈妈,我想你要对莉迪亚说的不是也让简去彭伯利这件事情吧。”

“对,对!”贝内特太太一拍手,“看我,怎么扯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埋怨丈夫,“贝内特先生,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贝内特先生拿起餐巾擦擦嘴,“亲爱的,我从来都很尊重别人畅所欲言的权利,何况你是我的太太呢,我更要尊重了。”

贝内特太太每次都会被丈夫的调侃糊弄住,这次也不例外,转过脸来继续对莉迪亚说,“莉迪亚,亲爱的,所以我三天后就要启程去伦敦和你的加德纳舅妈会合,然后一起去德比郡了。我这一整天都在发愁,你才回来,我却要丢下你去你的姐姐家做客,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怎么办。”

“咳咳,”说到这里,贝内特先生不得不插话了,“我亲爱的太太,我很感动于你的母女情深,不过容我提醒一下,你似乎忘记了家里还有我和玛丽在,莉迪亚不会孤零零一个人。”

“哦,得了,贝内特先生,”贝内特太太不耐烦地摆摆手,“莉迪亚的性格那么活泼,和你们两个只知道读书的人在一起一定会被闷死的,我可怜的宝贝,最近这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舞会可以消遣,除了去梅里顿看看菲利普斯姨妈,你还能干点什么呢?”

“妈妈,”莉迪亚在父亲开口之前插话,“也许你可以带着我一起去看望伊丽莎白,我想彭伯利庄园那么大,她应该不会介意一个没受邀请的妹妹和你们一起去住上几天吧。”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这倒是个好主意。”贝内特太太动了心。

贝内特先生放下刀叉,正色看向莉迪亚,“莉迪亚,你确定你不需要先在家里清清静静地住上一段时间,调整一下心情,立刻就能跟着你的母亲出去会亲访友?”

按照常理来说,莉迪亚现在的状态不正是应该伤痛欲绝,心灰意懒,躲回娘家谁也不愿意见才对吗?

没想到她还有兴致跟着母亲一起去姐姐家里,伊丽莎白和简的婚姻美满幸福,嫁的丈夫非常富有不说还对妻子情真意切,和莉迪亚的婚姻对比鲜明,她去了难道不会自惭形秽,更加觉得没脸见人?

由于太太一贯思维贫乏,做事不靠谱,贝内特先生不得不亲自过问女儿的这些事情。

莉迪亚明白父亲的意思,不过她除了对威克姆先生非常不满外,并没有伤痛欲绝,心灰意懒之类的情绪,那个人毕竟不是她自己选的丈夫,说实话,她对接手之后立刻就有理由可以和威克姆分开还隐隐感到庆幸,否则让她忽然和另外一个人过起正经的夫妻生活她还真适应不了。

现在莉迪亚的当务之急是为以后的日子做做打算,适当的扩大交际圈,去结识一些有身份和社会地位的朋友是必然要做的,而这有是一个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有机会就要把握,所以才提出要与母亲同行。

“爸爸,”她努力找了一个婉转的说法,“我就是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想和妈妈一起去,就当作是散心了,苦闷忧郁的时候和朋友亲人们之间的往来交际是最能安慰人的。”

好在以前的莉迪亚就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所以贝内特先生对她现在竟然还有心情出门交际游玩没有太过地惊讶和不理解,只是再嘱咐两句,就随她去了。

这下贝内特太太开了心,“太好了!那我就更得让简也去彭伯利,大家在一起热闹,到时候让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多请一些客人,最好是多一些好小伙,那样就可以开起舞会来了,莉迪亚亲爱的,你不是最喜欢参加舞会吗?”

贝内特先生终于忍不住了,很不烦恼地看了太太一眼,“亲爱的,我希望你到时不要使劲鼓励你心爱的女儿拼命去和那些‘好小伙’跳舞,别忘记,她已经是结过婚的女人了!出门做客总要给主人家留点体面,如果她行为不得体,必然会连累她的姐姐伊丽莎白被彭伯利的亲友们笑话!”

贝内特太太不服气,“可莉迪亚只有十七岁,还这么年轻,本就应该多享受生活,亲爱的威克姆又那么不懂体谅人…”

莉迪亚假装没听见父母的睚眦,闷头解决面前美味的鹧鸪汤。

莉迪亚认为,她从皮特先生那里骗来的那点钱对皮特先生来说一定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所以回到朗伯恩之后就心安理得的把花剩下的那部分钱归入了自己的私人财产。

说起来她的私人财产真是少得可怜。

在这个时代,像莉迪亚这样出身良好,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女性除了嫁人,和获得遗产与馈赠这两个途径之外,再没有其它正大光明可以挣得财产的途径。

嫁人就不用提了,她的前任因为年幼无知,眼光太差,以至于嫁了个相貌英俊但恶习累累,放荡不羁的丈夫,完全的靠不住。

而她的父亲贝内特先生由于受到限定继承权的限制,所有财产都要由表侄柯林斯先生来继承,也没有什么财产可以传给她。

所以莉迪亚可以预见,她如果不从现在开始多动动脑筋钻营,给自己积攒一些财产和可以依靠的亲朋关系的话,那等到贝内特先生百年之后,她必将落入一个可怜无助的境地。

因此当母亲贝内特太太很愧疚地表示她正准备去德比郡探望二女儿伊丽莎白时,莉迪亚明确的表示自己想要同行,请她把自己也带去。

莉迪亚原本还想鼓动玛丽也一起去,可惜被玛丽言辞拒绝了。

“亲爱的妹妹,我不想和你们一起去,对我来说你和妈妈离开的这段时间将是一段非常难得的清静时间,非常适合我学习,书中有那么多的真知灼见等待着我去体会,而我的钢琴技艺也有待进一步提高,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去勤学苦练的,你们离开正好能让我安下心来做这些事。”玛丽很严肃地回答。

莉迪亚只得作罢。

贝内特家五个女儿,三女儿玛丽是唯一一个长得不漂亮的,因此她一直致力于用学识和内涵来弥补容貌上的不足,刻苦学习书本上的知识和练习音乐技巧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不能被随意打扰。

于是在晚饭后大家就商定,莉迪亚跟着贝内特太太去彭伯利做客,玛丽和贝内特先生留在家里过他们清静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伦敦聚会

贝内特太太的旅行计划是分两步走:先从朗伯恩到伦敦的弟弟加德纳先生家,在那里停留上两天之后再和弟媳加德纳太太一起带着他们家的几个孩子一起乘马车去德比郡。

旅伴增加了一个莉迪亚之后贝内特太太的行程计划也没有改变,三天后的一大早,贝内特太太就和莉迪亚乘做一辆四轮马车出发了。

从朗伯恩到伦敦不过二十几英里,母女两人在午前就赶到了加德纳先生家所在的格雷斯丘奇街。

加德纳太太是个文雅聪颖的女人,在和亲戚朋友们来往时态度十分和蔼,她提前来到门外迎接丈夫的姐姐贝内特太太。

结果意外地发现客人比预料中的多了一个,嗓门不由提高了一个八度,“上帝啊,莉迪亚!你怎么也来了!…咳咳,我是说你这是从哪儿来啊?难道你前些天就回朗伯恩了?威克姆先生呢?”

虽然加德纳太太及时改口掩饰,莉迪亚还是毫不费劲地就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不待见的口吻,这是意料中事,当年她和威克姆先生私奔来伦敦的时候可是给加德纳夫妇添了大麻烦,为了保住她的名誉促成他们结婚,舅父母费了无穷的精力和口舌,偏偏那个时候的莉迪亚很不懂事,根本不知道感激。

能让和蔼文雅的舅妈见面就不待见也算是个本事,莉迪亚苦中作乐地想。

“别提了!弟媳啊,可怜的小莉迪亚最近可是遭了大罪,威克姆先生把她一个人留在拉姆斯盖特郊外的一间小客栈,自己一去不复返,不知上哪里消遣去了!莉迪亚带着个得了重病,快要死了的女仆,没办法,只能千辛万苦地回到朗伯恩!我要求求你,你可千万别再多问她这些,可怜的孩子一定受不住一遍一遍的总提起这些伤心事的打击…”贝内特太太大声嚷嚷着告诉弟媳。

尴尬的莉迪亚一点插不上话,也没法让母亲闭嘴,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尽量客气地对舅妈苦笑了笑,证明自己母亲说的是事实。

加德纳太太从来没有见过莉迪亚这样文静礼貌过,一时不太能适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两位亲戚往屋里让,一边很体贴地说道,“既然是这样,咱们就都别提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

加德纳家的孩子们都站在楼梯上欢迎姑妈和表姐的到来,贝内特太太一贯喜欢见到弟弟一家,高高兴兴地接受小朋友们的问候之后就开始分发带来的礼物。

一番热闹过去之后,加德纳太太才又插上话,她告诉贝内特太太和莉迪亚,简的丈夫宾利先生这几天正好来伦敦处理一些事务,昨天来拜访她时听说贝内特太太今天会到伦敦就邀请大家今晚一起去他在伦敦的住处用晚餐。加德纳太太已经做主替大家答应下来,并且把原本安排在今晚上剧院看戏的活动改到了明天。

“那太好了,”贝内特太太十分高兴,“我正好想让简和宾利也去彭伯利,今晚可以直接和宾利先生说说。”

宾利先生住在伦敦的格罗斯维诺街,晚上客人们到达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住在那里,他还有一帮亲戚朋友在一起。

宾利先生的两个妹妹郝斯特夫人,宾利小姐,他的妹夫郝斯特先生,还有一位菲茨威廉上校,说起来菲茨威廉上校和这帮人也有着一点很远的亲戚关系,他是伊丽莎白的丈夫达西先生的姨夫某某爵士的小儿子。

贝内特太太和莉迪亚隐约记得几年前伊丽莎白去亨斯福德做客时就认识了他,回来后对他的风度也十分赞赏,据说菲茨威廉上校和达西先生一起承担着达西小姐的监护权,同是达西小姐的保护人。

宾利先生一听贝内特太太的提议就笑起来,“亲爱的贝内特太太,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来伦敦的时候简已经动身前往彭伯利,我在伦敦的事务一处理晚也会赶过去。现在简应该已经和伊丽莎白一起在达西美丽的庄园里殷切盼望着您和舅妈的光临呢,”他为人礼貌和蔼,说完看眼坐在贝内特太太旁边的莉迪亚又加上一句,“当然,还她们亲爱的妹妹。”

莉迪亚感激地冲宾利先生微笑,“你准备和我们一起走吗?还是要在伦敦多待几天?”

“这个说不准,要看我在这边的事务处理得快慢,我当然是希望大家一起走。”宾利先生自己也说不准,“不过卡罗琳和路易莎也许可以和你们同行。”

他的话音刚落,宾利小姐就正颜厉色地开了口,“查尔斯,你忘记啦,我和路易莎约好达西小姐在伦敦碰面的,她前段日子跟着她的姨妈德布尔夫人去了拉姆斯盖特,回去的时候会在伦敦停一停。”

“哦,我以为她明后天就会到伦敦呢。”宾利先生不在意地说道,根本就没有看见他姐妹对他使的眼色。

莉迪亚如今听见拉姆斯盖特就要皱眉头,那里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好,如果有可能这辈子都不准备再去。

宾利姐妹不愿与她们同行倒是意料中事,这姐妹俩从来就看不起贝内特一家,就算是简和伊丽莎白分别嫁给了宾利和达西,她们的表面敷衍功夫也只肯对着简和伊丽莎白做做。

不想她这一皱眉头就被旁边的菲茨威廉上校看见了,上校插不进晚餐桌上的对话,本就有些无聊,加之达西小姐是他的表妹兼被保护人,两人间的兄妹情谊还不错,发觉有人在大家提起达西小姐的时候皱眉头就有些不乐意。

“威克姆夫人,能冒昧问一下威克姆先生的近况如何吗?”菲茨威廉上校貌似很随意地问道,“我与威克姆先生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算是老相识了,记得我小时候去彭伯利做客的时候总能遇见他,那时候我姨夫达西先生的管家老威克姆先生还在世,现在回想起来,老威克姆先生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莉迪亚早就有别人向她问起威克姆的思想准备,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不客气提起来的人是这位和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菲茨威廉上校,看这人言谈举止间绅士风度十足,应该不会随意说这么刻薄的话才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莉迪亚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只好先微笑作答,“威克姆先生想要参加海军,最近正在为了这件事情四处奔波忙碌。他从前年轻爱玩,很不懂事,做了不少让亲友焦虑为难的事情,现在总算明白过来,想要努力做些正经事业了。”

这个让威克姆参加海军是莉迪亚自己给威克姆设想的出路,打算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建议给他,现在被人问起就先拿出来说,否则丈夫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行径说出来必然要连累得她更加脸上无光。

可惜母亲贝内特太太没能立刻明白她的苦心,立刻惊呼一声,“威克姆先生想要参加海军!莉迪亚,亲爱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他忽然抛下你自己离开是被哪个可恶的朋友勾引着去玩乐…哎呦…”她被加德纳太太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之后回头质问,“怎么了,你干嘛…?”

加德纳太太脸上微红,“对不起,我胳膊撑在桌上不小心滑了一下。”

菲茨威廉上校看着莉迪亚顶着十七岁的稚嫩脸孔一本正经地说她那位应该已经二十七八岁的丈夫从前是年轻不懂事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又有些怜悯,决定不再去为难她,笑笑就不吭声了。

宾利小姐可没有他那种怜惜年轻女人的心理,带着神气活现的笑容追问,“贝内特太太,您的意思难道是威克姆先生什么都没有交代,丢下妻子就自己离开了吗?哦,可怜的莉迪亚,太让人同情了,怪不得你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呢,我刚才还在奇怪明明记得我哥哥和达西先生通信时,达西先生只提起请了你和加德纳太太去他那里做客,没有提起还请了伊丽莎白的妹妹。”

这下贝内特太太也听出些不对味儿了,加之又被弟媳暗中推了一把,她就支支吾吾的转向了才被端上来的一道美味蔬菜炖肉,“宾利先生,没想到你在伦敦的厨师手艺也这样精湛,这肉炖得美极了。”

宾利先生也替妹妹的无礼言行不好意思,立刻接口,“真高兴你喜欢,麦格太太从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起就在为我们家服务了,大家都夸奖她烧得一手好菜。”

莉迪亚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冲宾利小姐翻翻白眼做个鬼脸,任宾利小姐被她的粗鲁举动震惊得目瞪口呆,转开脸不再去搭理她。

莉迪亚对待母亲的态度是耐心再耐心,对待宾利小姐之类的人则是尽量少去理睬。

她虽然打算多出来交际交际,开阔一下眼界,结交几个有身份的人,为自己的未来铺铺路,但也没打算和宾利家的两个势力姐妹多有什么交集。

菲茨威廉上校低下头忍住笑去吃那盘被贝内特太太和宾利先生一起大夸特夸的蔬菜炖肉,心想这个白眼翻得率真之极,真是太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晨的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