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我觉得好像是生前受的伤呢,像有人打过她,揍过她一样。”

“这些不是我们医生该管的事了。”

“可这会不会和她的坠楼死亡有关呢?老师,我们报警请警察来调查吧?”

“……好,你先好好做我给你布置的作业,我会报警的。”

“嗯,好的。那我先走啦。不过最近好奇怪,遇到了两个rh阴性ab型血的孩子。”

……

秦姝泪如雨下:“第二天她就失踪了,而我爸爸也没有报警找警察来调查什么。她的失踪和这件事一定有联系,可我不敢说。言焓,你那时的样子,我不敢说。我怕你会杀人,我怕你会杀人。”

雪越下越大,言焓撑着伞,低头看她,漆黑的眼睛里平静无波,问:“那个小女孩是谁?”

她摇头:“我不知道。”

“秦姝,如果是你,你一定会去查清楚。”

“是,我偷偷跑去过我爸的办公室,但我没有查到他们说的那起抢救手术。”她嘴唇冻得发紫。

言焓沉默半刻,说:“嗯,知道了。”

他扭头没看她了,盯着鲜红色00:02:35看了一会儿,拆弹专家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秦姝仰着头颅,看雪花飞舞,他侧脸寂静。

“言焓,你会原谅我吗?”

言焓没做声,也没动静,看着拆弹专家的手。

秦姝的眼泪大片大片地涌出来:“请你原谅我。”

甄暖在言焓身后,狠狠掐了他一下。他缓缓回头,看秦姝:“……好。”

可秦姝何其敏感,看得出这只是施舍,她止了眼泪,原来,万箭穿心,是这个意思。

00:01:00

“你会去找我爸爸吗?”

“没证据了。”他简短道。

“言焓,你不要伤……”

“不会。”他淡淡打断。

秦姝望着他的侧脸,竟无话可说,心头前所未有的苦。

时间一秒一秒在流逝,00:00:21

拆弹专家拆到最后,只剩了秦姝手腕上的红线和蓝线,他抬头,鼻尖上是高度专注和紧张的汗水:

“言队,你们先走开吧。我试试运气。”

秦姝低着头,苦涩道:“对不起。”

拆弹专家拧着眉,只说:“职责。”

言焓看秦姝一眼,点了一下头,转身拉了甄暖,大步离开。

甄暖没吭声,眼眶涌起热泪。

走开很远,十几秒钟之后,拆弹专家从堡垒里站起来,释放似的大喊一声:“剪对了!”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又在一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但隔了几秒,出来的只有拆弹专家一人,这么冷的天,他热得冒汗,擦擦脸,说:“剪对了引线,但还有一层,触发了水银传感器。雪地上不平,不敢让她放下来,就先端着。好在她冻僵了,都不会抖了。”

他开起了玩笑,看来是小菜一碟,

“没事儿,我看了,结构很简单,我现在找支架去把炸弹从秦姝手里承接下来,她就可以离开了。我留在这儿拆,三五分钟可以搞定。”

拆弹专家去找水平承接架子,甄暖往秦姝那边跑:“你千万别抖,秦姝,再坚持一下……”

而监控室里通过大门监控俯瞰全局的徐思淼突然发现异样,

他揪起耳麦,陡然朝言焓大喊:“秦姝要晃动水银!”

言焓一惊,瞬间朝甄暖冲去:

“小猫!!!”

第92章 chapter92

3号未至r提前两天出手。

爆炸声响彻天际,沙袋炸裂,雪花,泥土,沙尘,树叶漫天飞舞。

言焓抱着甄暖扑倒在雪地里,沙土铺天盖地覆到两人头顶。

谭哥等人赶忙冲过去,又悲又愤,哑口失言;只有老白气得大骂;关小瑜则哭了起来。

言焓立刻看甄暖:“没事吧?”

甄暖趴在雪地上,咬着牙,一颤一颤地发抖:“秦姝是不是死掉了?”

他回头,沙堆黑漆漆一片,像废墟,其间隐约有红色的血肉,覆在黑灰之下。

她哽咽:“她是不是死掉了?”

“是。”

她狠狠抓着地上的雪,抓成冰块,没有回头。

……

徐思淼始终在观察监控,那个带着摩托车头盔的男人出现后就扬长而去,应该没有重返现场。围观的人群里也没人有异常行为。

新年第一天,警方一上午都在封闭街道,清理爆炸现场。炸弹的碎片、飞行距离等证据数据和参数全部收集去给爆破专家分析。

很快得出结果,炸弹是自制的,装载材料和化合物很普通,但配比精确,制作精细。

炸药含量不多,威力并不大,危险半径3米左右。

由此可见,做炸弹的人目标性很强,除了秦姝之外,对伤害周边人群并无兴趣。

言焓认为,他对炸弹本身兴趣也不大,并不痴迷于它的威力,也无意将其当做艺术品,或用来炫技,或嘲笑警方。

他对炸弹的要求并不高,但他本身具有非常专业的知识,且为人严谨,一丝不苟。在制作的过程中,不可控制地用普通的材料把炸弹设计得完美。

这样的一个人,再次给言焓隐隐的对手之感。

他在明,他在暗;他时刻警惕,他漫不经心;这场交战,前两回合,都是他败。

……

公安大院正门发生爆炸案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驻守的记者成倍增加。

门口的路封了交通,安安静静;

整个大院都笼罩着一股沉闷阴郁之气。

办公区内,众人齐齐站着,尚局大发雷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让那个所谓的‘正义之师’杀人杀到警察局门口了?!言焓你,”他手指着他,直发抖,

“现在我的电话都打爆了,上边下了死命令,再不抓到凶手,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用干了!”

徐思淼替言焓辩解:“局长,言队和我们都尽力了,秦姝她……她根本就是自杀。我亲眼看见她自己把水银平衡器竖了起来。”

尚局忍了一口气,长久地不做声,最终一言不发,黑着脸走了。

室内一片安静,大家都很伤心难过,更愤怒,却无处发泄。

言焓沉沉开口:“有谁听秦姝说过礼物的事?”

没人应答。

他看关小瑜,后者摇头:“秦姝不是喜欢说私事的人,我从来没听她说过。”她心酸,“也没想过什么礼物能让她在这种时候跑出去见生人。”

言焓沉默了半晌,谭哥叹气:“tutor太狡猾了。我还以为他会等到3号,没想到……”

“应该是秦姝真正购买的礼物提前到了,今天下午或者明早。他必须拦在真正的快递员赶来之前。”言焓道,“他预留3号,也是给快递一个缓冲时间。”

老白:“照这么说r入侵了原本的快递系统。”

“是,这个咱们要好好查一查。”裴队接话,“不过最奇怪的还是他怎么会知道秦姝的私事?不然,这半年多前定下来的礼物,他怎么会知道?他现在的杀人计划不太可能准备了半年多吧?”

言焓:“徐思淼,你把秦姝的手机电脑办公室电话好好查一遍。”

徐思淼懂他的意思:“是。”

关小瑜又问:“他知道礼物的事,会不会说明,他是秦姝的身边人?”说完,自己也不确定,“但覃姝在工作外少有密友,就和我们c-lab里3个女同事最亲了。”

言焓又看裴队:“二队调查统计一下9年前死亡的女童,意外死亡,没有报案也没有立案的。”

“这个没问题。”

“好,我去拜访一下秦姝的父亲。”他叫上老白,“你也去,当见证员。”

……

老白单独开了一辆车在前方,言焓载着甄暖。

去医院的路上,甄暖沉默寡言。

言焓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小猫儿。”

“唔?”她望着窗外的雪花发呆。

“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我派家里的人保护着你。”

她扭头,摇了摇:“不要,我要和你们一起把那个坏人抓起来。”

“但我看你的精神很不好。”

“……”

“小猫,接下来或许还会有人死……”

她捏着拳头不吭声。

“……而你要坚强。”

“我知道。”她很用力地说,“或许还会有人死,但我们一定会抓到他。”

“是,我们一定会抓到他。”

甄暖把玻璃落下一条缝,吸了一口冷气让脑子清醒。

她说出疑虑:“队长,有件事情我觉得奇怪。”

“什么?”

“tutor分明很懂炸弹的制作,可这个炸弹做的并不复杂。当然,拆弹专家技术很高超,但他说这个炸弹可以轻松排除,不难。由此看来,炸弹只是他送给秦姝的工具。他根本没有指望拆弹专家解不开炸弹而引起爆炸,他指望的,是秦姝自己晃动水银平衡器。”

“我和你想法一致,”言焓开着车,“他料定了秦姝会自杀。

同时,从另一方面看,他似乎并不想给警方太大的压力,不想给外界营造警方无能,致人质死去的印象。”

“嗯。”甄暖点点头,接话,“就好像他和我们做对手,但同时又不想把我们逼上绝路。”

“对。也有可能,他想让秦姝自杀,以此向公众证明她问心有愧,他杀之有理。或者两者都有,一石二鸟。”

“他想的还真是周到。”甄暖扯扯嘴角,又问,“既然他不想逼我们,那他是不是对警方有某种情结?”

“情结?”

“对啊,通常的犯罪者不都把自己放在警察的对立面吗?即使是自诩正义的犯罪者,他们通常觉得自己比警察更正义,往往会不经意奚落和嘲笑警方。但这个tutor,他对警方有些……情结?”

言焓懂她的意思,他心头也笼着一层淡淡的说不清的疑虑,正如此刻甄暖所说。

情结。

和警方隐隐亲近的情结。

这又让他想到吕冰鞣尸脖子上的伤口,非常精准而狠裂的切割,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队长。”

“嗯?”

“你有没有想过,秦姝为什么要自杀?”

言焓打了一下方向盘,没做声。

“当时,”甄暖斟酌着用词,“她请求你原谅。你真的原谅她了吗?”

“现在原谅了。”

“当时没有吧?”

他握了握方向盘:“那一刻我很生气,我不可能装出大度的样子。”

“队长,可其实我已经没事……”

“我有事!”他突然踩刹车,车停在路边。

甄暖吓一跳,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有事。”言焓扭头看她,“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你怪我这里麻木了吗?相信我,疼十年,你也会。”

他平静极了,她却清清楚楚看到他的痛苦,心疼得眼眶濡湿:“队长,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心疼。你看上去像没事,可我却觉得你过得好辛苦。

队长,我就在你面前,我回来了啊。你不要难过了。”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只一字一句,说:“他们,怎么敢把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怎么敢,把你变得忘了我。”

“队长,你……”

“我能在一秒间原谅他们?不可能。”他说,“所以我说,找到你,抓到tutor后,我不会再做警察,我做不了了。”

“队长……”她扑进他的怀里,害怕得紧紧搂住他的腰,“我们早点抓住他,早点离开这里,你不要再这么辛苦,不要折磨自己。我们两个好好的,好不好?”

他的心好似突然间就被抚慰,他抬手握住她的长发,歪头贴靠在她的脑袋上,阖上眼睛,陷入短暂的安宁。

“好。”他说。

隔了好久,他才醒过来,松开她,继续开车前行,补充一句:

“我当时看过那个炸弹,认为拆弹专家完全可以解决。……我以为秦姝不会死。”

甄暖一愣。

“她因为我不原谅而自杀?”言焓摇摇头,“tutor不会小概率押宝。有别的事。”

“你的意思是?”

“tutor化装成快递员给她送东西时,应该说过别的话。”

……

秦副院长办公室门外。

甄暖问:“队长,过会儿进去了,我们要和秦副院长打什么招呼么?”

“什么?”

她费解,为什么队长比我还不懂,她说:“要不要说节哀顺变什么的?”

他脚步一顿,想想,道:“说吧。”

她看出端倪:“你觉得不好?”

“也不是。只是在你失踪的头几年,总有人这么和我说,言焓,节哀顺变。”

“那你的心情呢?”

“一个字,滚。”

“……”甄暖瘪嘴,“队长年轻气盛。”

他微微叹了口气:“他们不知道,对我来说,有些哀,无法节制;有些变,无法顺应。而你的消失,就属于‘有些’范畴。”

她又懵地愣住,他随口不经意的话竟再一次叫她心疼。

……

秦副院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