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法拉?!那年的那一天,言焓带走了纪法拉。

可为什么tutor不知道密码?为什么密室的最后一道门有那么多次输入机会?

她瞬间明白了:最后一道门没有正确密码,只有错误密码r把所有言焓能想到的人名都设置成了错误密码,只要他输入错误密码以外的名字,门就会开。

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言焓并不会胡乱输人名,而是会在输入相关联的名字后,开始尝试村庄里的受害者姓名,到最后想起村庄里的幸存小女孩,想到她现在的名字纪法拉。

一定是有人在找当年的孩子,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后来推测她被人救走了,再后来发现救走她的是言焓。可言焓身边并没有再出现那个小女孩。他们只能用这个方式找出小女孩现在的名字。

出密室后,言焓回头一想,肯定会明白密室最后一道密码门的诡计;还不知他有没有对此做出应对措施。

那名字肯定是纪法拉,但甄暖清楚不能说。说了,沈弋就没了存在价值。这就是tutor找沈弋的理由,也是沈弋见tutor的契机。

沈弋也有他想知道的事:“你不是t计划的人,为什么戴青听你的话设计密室?还是说戴青听命于真正的tutor。那个人……

你想知道密码上的名字,就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因为我比你多一样筹码。”tutor再次敲了一下笼子,甄暖头痛欲裂。

“沈弋,原来的tutor和郑容秦院长一样早就死了。你所谓的为女友报仇,已经没有意义。”

“死了?”

“不然呢,你觉得我会臣服于他人?”

“那倒不会。”沈弋说得很简短,没有质疑tutor的话。

“沈弋,我和以前的你一样,潜入t计划,获取他们的信任,借此消灭他们。”

“原因?”

“因为我是正义之师。摧毁他们,和我杀掉王子轩、秦姝、聂婷婷是一样的道理。这个社会上有太多人犯了罪却逃脱法律制裁,我是替天行道。”

话很狂妄,他的声音却谦和从容。

突然又一木棍敲在铁笼上,笼子摇晃,甄暖捂住耳朵。

“那天在电梯里,你说我是以暴制暴,说我不对。”

甄暖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抬起头,四周只有黑白线条。她咬牙:“就是不对。”

“小姑娘,世间对错,不是由你简单评价。”

她气极反笑:“人的性命,也不是由你找个借口就可以剥夺。”

r顿了一下,居然心平气和:“你说我找‘借口’?我的理由名正言顺。”

“你‘替天行道’杀他们,我是不是可以‘替天行道’杀你,而别人同样‘替天行道’杀我?回到蛮荒时代,全凭一腔恩怨情仇打打杀杀吧,和野兽畜生一样,都不用做文明人。”

“你骂我?”tutor轻笑,“他们犯了法,法律……”

“不要和我说什么他们逃脱法律制裁,法律治不了也轮不到你来治!

任何规则,只要人制定,就有漏洞。可也正因人制定,就能完善。你做的事根本不是伸张正义,而是把正义的漏洞撕裂得更大。

杀人就是杀人,你和王子轩和秦副院长一样是杀人犯,满身罪恶,还好意思自诩正义之师!”

外边一片死寂。

良久r道:“你这语气,听上去真嫌弃啊。”

“对!”她皱眉,“你这样的人,恶心死了!”

又是良久r奇怪地笑一声:“照这么说,你也该恶心你现在的男朋友。”

甄暖抿紧唇,眉心揪成疙瘩。

“他和我做着同样的事。”

“你胡说!”

“密室逃离屋,你在现场,难道不清楚?他怀疑每个人都和夏时的消失有关,他想杀掉所有人,包括你。”

甄暖脸色微白。

r的话一字一句,抽丝剥茧,针一样往她心头刺,

“黄晖,死在烘干机里,凭言焓的敏锐,他没意识到黄晖单独跑去了一边?

申洪鹰和保镖,言焓拿到手电筒时就会发现上边的玻璃可以成为凶器。看到胶带和五角星走廊的开关,他就清楚其他人会怎样设计杀人。”

甄暖的脸渐渐煞白,但死撑着,替他说话:“这是你的猜测。队长没有参与密室设计,想杀人的是你。”

“他没参与,但以他的聪明,他把里边的机关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谁会在哪里死掉,他放任不管,甚至推波助澜,因为他希望他们死。”

“不是!是其他人杀了人。”甄暖狠狠盯着声音的方向,“他进密室前或许想杀人,但他控制了自己。就像他想杀我时收手了一样!”

“你对他的信任,还真是可爱。”tutor停了几秒,忽然问。“你认为,打斯诺克的时候,为什么蓝球不进,只得了129分?为什么恰恰差那么一点力度?”

甄暖手心在发凉,脸上的血色一丝丝褪尽。而体内如刀绞般的刺痛愈发剧烈。

“斯诺克房间停电,他很清楚会发生什么。哪里有光,哪里就会被袭击。他让你拿出手电筒,想以你做诱饵测出袭击者是谁。但,他也该想到,程放会开手电筒,成为被袭击的目标。

还有戴青,那把枪有问题,他早看出来……”

“你闭嘴!”

好似世界崩塌,甄暖扑上去,双手伸出笼子,抓住黑白色的帆布撕扯,尖叫,“你闭嘴!”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老早就知道了郑容是t计划的管理者,后来郑容得到小道消息,然后死了。”

“你闭嘴!”她疯了般又扯又踢,笼子在半空中摇晃颠簸。

牢固的帆布竟被她赤手扯下来。

沈弋看见了她,她衣衫发丝尽乱,张牙舞爪,眼睛血红,脸色灰白,像只小小的困兽,像很多年的她。

她恶狠狠地,悲恨地,疯狂地盯着这个世界,包括他。

他不知道,此刻的她,和当年的她,哪个更绝望。

第99章 chapter99

灰蒙蒙的集装箱内部堆砌着装货物的木箱,上边一层箱子的木板和箱盖在刚才的打斗中裂开,一片狼藉。

沈弋站在高高的货物堆顶,望着甄暖,她的笼子与他齐平。天花板上有一个滑轮,笼顶的绳子绕过滑轮,终端固定在地上。

笼下没有货物,悬空,底下是两米深的水池。

她疯了一样尖叫,摇晃着笼子,让tutor闭嘴。她在笼子里倒来滚去,又磕又撞。

沈弋从桥上落水后撞到头,又追着tutor一路过来,两人为争甄暖狠斗一场,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沈弋虽然给tutor受了不少苦头,但自己也受了伤。

就看谁忍耐力更强。

但是,他没有武器,右手作废,而tutor有一根木棍。

“沈弋,把名字给我。”

r解开绳子的终端,他立在拴笼子的滑轮下方,一点点松开绳子。笼子往下沉,

甄暖在里边,不知何时安静了,歪头靠着栏杆,呆滞地盯着虚空。

沈弋用力握了握拳头,没做声。

“那就不陪你玩了!”

他手一松,笼子瞬间坠落水池,水花四溅。甄暖消失在水中,笼顶压盖,她在水里挣扎,浮不上来。

扑腾声不断,却没有她的呼喊,只有拳头无力地砸着铁皮笼顶。一声声,沉闷而瘆人。

沈弋刹那间冲上去抓住绳子,不顾拿背对tutor,用力往上拉,他看见水面上有血迹,心里一惊。

甄暖被笼子带出水面,呛了水,剧烈咳嗽。

r手中的棍棒挥向沈弋的头,他一个趔趄摔倒,手一松,笼子再次掉落水池。他抓牢绳子,转身一脚踢飞tutor手中的木棒。

沈弋迅速起身,把绳子绑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正面迎对tutor打了起来。

当他占上风,把tutor一点点逼退,他便把笼子拉出水面;可当他处于劣势,被tutor打推到货物堆边缘,笼子便再次掉进水里。

几番往复,沈弋感觉到绳子摇晃的幅度渐小。

甄暖挣扎的气息渐弱,而水面的红色血丝越来越明显。

反复而高频的溺水,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沈弋,你要和我一直耗下去?”tutor不动声色地喘了一口气,“你负着一个笼子和一个人的重量,耗不过我的。我们两个斗,吃亏的是她。她从桥上落水时受了内伤,折腾下来,估计内出血了。或许下一次你把她从水里拉出来时,她已经被折磨死。”

几番打斗和拉扯,绳子已深深勒进沈弋的手臂,皮肤磨得鲜血淋漓,整条小手臂充血通红。他的手没了知觉,腿在抽筋。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鲜血糊了他的脑勺,他有很多年不似今夜这样狼狈。

左手被缚,右手被废,只能用脚。

那个名字大可以告诉tutor,因为他相信纪法拉现在被言焓保护得很好r找不到。

他其实很清楚tutor今天发出的判决令势在必得,他会死,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死死撑着,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在遗憾什么。

或许是不甘心临死却还是没找出曾近那个tutor的名字,没能杀了他甚至没法知道他是谁,而他已经失去和tutor谈判的条件。因为,甄暖的生命比他10年的心愿重要。

或许是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甄暖说,但已永远失去开口的时机。

或许是别的。

他不知在想什么,伫立很久后,嗓音微哑:“放她出来,我告诉你是谁。”

“如果名字是假的,下次,我会直接杀了她。”

“我知道。”

r拿出一把钥匙,给他看,说:“名字。”

“拿过来。”沈弋说。

r不动,他筋疲力尽,手酸脚麻。他知道沈弋也是如此,但沈弋看上去仍然坚毅。现在要是谁触发战争,再打一轮,两人都得趴下。

这是两人都不愿意面对的结局,沈弋手上还得留着力气拉甄暖,而tutor不能在此地久留。

沈弋开口:“那个名字是一个女孩。”

r听言,略一思虑,缓慢而警惕地向他走来:“女孩?”

“对。”

“名字是几个字?”tutor又靠近了一点儿。

“是……”沈弋突然一脚踢向tutor的手,钥匙凌空飞起,他挥手去捞住,可tutor一棍子挥来打在他手指上。钥匙再次飞出去掉在地上。

沈弋冲过去抢,但他被笼子牵绊,速度减弱,眼看tutor夺走了钥匙。

四目相对。灰白的灯光照得两人各自脸色虚白。

“你给我来这招?”

“我不信你。”沈弋说。

r并不自辩,冷笑一声:“不信你也没有资格和我谈。沈弋,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再颠簸几下,她或许会死。你要继续和我无休止地打下去?”他握了握手中的木棍。

“3个字。”沈弋淡笑,伸手,“钥匙给我。”

r也隐约急着要走了,真把手伸过去,悬在他手上方,盯着他:“姓什么?”

沈弋亦直视他:“和你一样。”

r手一松,钥匙掉进沈弋手心。

沈弋立刻去把铁笼拉上来,甄暖趴在笼子里,浑身湿漉,气息奄奄。笼底蒙着一层水,血丝殷红。甄暖没有外伤,那是从她嘴里涌出来的。

她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沈弋,正费劲力气把笼子拉到高处,准备挪上货物堆。可是……

她惊恐:“沈弋!”

背后的tutor一棍子朝他刺来,他敏捷地侧身躲过,一脚扫向tutor的腿。后者跳起躲开。

笼子再度下坠,沈弋死死扯住绳子,人被带着往外滑一两步,用力站稳。

他满眼血红,盯着tutor,一点一点用滑轮再次把笼子拉起来,与他们平齐。他又一次把绳子缠在他血淋淋的手臂上,一手拉着笼子,一手紧握钥匙,冲上去和tutor打斗起来。

笼子穿过滑轮和他连在一起,他受此牵绊,行动受限。

虽几脚踢中tutor,但后者可退步拉开距离,得以喘息。而他像一只守着笼子的孤狼,浑身是伤,眼神却幽暗得可怕,不离开笼子半步,也绝不许tutor靠近。

r第无数次冲过去,挥棒朝他打下,他赤手空拳,生生接住了棒子,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他踢开;而tutor牢握棍子不放,同样一脚踹向沈弋胸口,两人连连后退。

沈弋一下子撞到身后的笼子上,笼身晃荡,失了重心。

而tutor猛然冲来,一棍子刺向沈弋。

……

一声沉闷而清脆的撕裂声。

甄暖眼睁睁看着那根棍子刺进了沈弋的身体……

她惊愕地睁着眼睛,张着口,心如千刀万剐,痛得没了知觉。

沈弋背对着她,一动没动,双手牢牢攥着笼子的栏杆,缠着绳索的左手仍在使劲,不让她掉下去。

“钥匙给我。”tutor发话。

“和我想的一样,呵,你不会放她走。”沈弋身子摇晃一下,突然一颤,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深深低着头,嗓音微虚,残喘,

“你要用她,要挟言焓,换纪法拉。但是……”

他手上全是血,在抽筋,他抓着那把钥匙,陡然往地上一拍。

那小小的钥匙顷刻间顺着货物箱之间的缝隙直落下黑暗的深渊。

“今天,”他扯起嘴角,竟笑了,“你是带不走她的。”

r眯起眼睛,抓住那根棍子将沈弋推到笼子上,用力一捅。

木棍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溅了甄暖一脸。她目光呆滞,眼里是晶莹的泪水。更多的血像河一样顺着木棍从他身体里流出来,淌在笼底的水洼里,和她的血汇在一起。

沈弋脸色惨白,一手死死攥着铁笼,一手抓着那根穿透他身体的木棍,抓着tutor的手。

今晚的死斗,这一刻是两人离得最近的时刻。

r看见他的眼睛,冷硬而黑暗,罔顾疼痛与死亡,不可战胜,不会屈服,扯了扯嘴角,在蔑视,在嘲笑。

远方隐约传来警笛声响。

r甩开他,转身要走,低头却看见甄暖呆滞惊怔的眼神。

他蹲下去,手伸进笼子里,轻轻摸她的头,声音极低,只让她听到:“夏小姐,沈弋身上有定位装置和追踪仪,你的队长为什么不来救你们?……嫉妒,会让人做很多不该做的事。”

……

r走后好一会儿,沈弋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缠着绳子的左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笼子,不让她掉进水里。

“沈弋,”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喃喃地唤他,隔着笼子抱他的身体,“沈弋,”他的身上全是血,凉冰冰的,“沈弋……”

她痛得“哇”一声,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

沈弋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没有力气了,意识也开始模糊。虽然绳子缠得很牢,可他如果失去意识,他的重量敌不过笼子和甄暖,她会掉进水里。

他眼前一片模糊,他死死抓着绳子,往前走一步,突然趔趄着跪在地上。

他抓住胸腹间的那根棍子,一点一点,把它从体内抽.出来。

她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大哭:“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沈弋你别这样,你等医生过来,等医生过来!你别这样,求你别这样!”

他不听,他意识不清了。

他的身体破了洞,鲜血如泉涌,他眼睛又花了。他把棍子横插.进两个货物箱间,把绳子系在棍子上。

绳索绞着他的手臂,解不开。

他把绳子棍子和他的手捆在一起,他做得极缓,极慢,终于绑好,他仿佛了却毕生心愿,一头栽倒在地,不动了。

“沈弋!沈弋!不要离开我!”她痛得剜心挫骨,伸手出笼子要抓他,却抓不到,“沈弋,你带我走!你带我走!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不要留我一个人……”

沈弋倒在地上,望着虚空。

今天的结局,和他料想的一样,只是,他还死死在撑着什么?

遗憾吗?

为救她,他放弃了知道真凶的机会。找了10年,到最后一刻,来不及扯下另一个tutor的面纱。

到了地下,那个她,会不会不见他?

不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