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是太莽撞了。出生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敢赤手空拳地闯纽约,最后差一点死在那间阴冷逼仄的地下室里,是他将她拯救出来,并教她做人做事,然后一步步将她从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打造成今日在商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匡敏敏。

她记得那年他离开虞家的时候,她曾经跑去问过他:“二哥,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她这样?”

他当时讶异地回头看她,不解地说道:“敏敏,爱一个人何必一定要问她有什么好?”

只因她在我心中,自然倾国倾城,自然无人可比。有时候爱人的眼本身就是一个作弊器,只因为有了爱,她便可成为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何必一定要证明些什么呢?

是她太笨了。才会以为女人只有如根深叶茂的树,和他携手并肩地站立在一起才能叫真正的爱情。却没想到世上大多数的男人都不要求女人如此。

只是她明白得太晚了。那时他已是她的妹夫,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她只得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妥善藏好,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

只是这些年,免不了“纵然举案齐眉,其实意难平”!

这种心情在知道霍云起有外遇以后就越发汹涌澎湃起来,直到现在,她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地想,若是当年走进那个房间向他示好的那个人是她,那么今天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只是没有答案…

虞绍琮回到纽约,将匡再再的后事处理妥当,便打算返回临州。

裴嫣然暂时是不愿意跟他到纽约来的,而他近一段时间也要开始接手虞光霁留下的江山王国,所以会长驻内地。纽约虽有叔叔和三个堂妹驻守,可他还是有些担心老爷子。

他去虞振兴的屋子里同祖父告别。管家告诉她,老爷子昨夜又将自己关在佛堂里整整一夜。

虞振兴信佛,所以纽约家中长设佛堂。

次子的死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但他的祖父并不是一般人,他是从烽火乱世里一路闯出来的当世人杰,见惯了离别生死,已很快能够调整自己。

他在卧室旁边的花厅里找到了他。他正躺在窗下的藤椅上晒着太阳,看见他来,慢慢地支着手臂坐了起来,道:“绍琮来了啊!”

虞绍琮点了点头。道:“是的,爷爷,我已打算明日便启程回临州,所以特地来向您道个别。”

虞振兴“唔”了一声,轻轻点头道:“去吧。事到如今,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我们和贺家、裴家也算是两清了。你和那个丫头以后要好好地过日子。”

虞绍琮看着自己面前已然白发苍苍的祖父,不觉心中微涩,歉然道:“我知道的爷爷。铮铮和声声现在都太小了,等再过两个月他们大一些了,我就带他们回来见您!”

虞振兴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他说,“我68年的时候就离开祖国,到如今离乡去国四十年,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虞绍琮吃惊地抬起了头…

不过几天,一代传奇虞振兴老先生回国探亲的消息就占据了各大报纸、杂志和门户网站的头条。来往求见的人络绎不绝,虞振兴却忙里偷闲,在临风园见到了自己的两个重孙。

两个孩子都早已满月,各个能吃能睡,像发酵的馒头一样迅速地圆润起来。哥哥虞铮铮不到两个月的工夫就已经长胖了八斤,弟弟虞声声长得稍微慢些,但也白白胖胖,十分惹人喜爱。

两个小东西如今已有些长开了,就渐渐能看出样子来。虽然是双胞胎,但仔细看看,铮铮长得更像爸爸一些,五官虽精致但英气,比较有男孩子的样子,声声就完全不得了了,简直就是裴嫣然的翻版,小小的人儿眉眼精致得如同小丫头片子一般!虞振兴就兴致勃勃地跟孙子孙媳妇两人说笑:“等他长大些了,就给他穿个花裙子,再套个小皮靴,直接拿他当闺女养!”

虞绍琮十分不满。裴嫣然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还在为自己没能生个小丫头而感到遗憾。

一家人坐在阳光房里说着话,佣人便进来禀报,说有商务部的官员前来拜访,虞振兴听了,就将手里的声声放下,出去会客去了。

等虞绍琮回到房间,声声已经睡着了,裴嫣然正抱了铮铮坐在沙发上喂奶,抬头看见虞绍琮进来,忙将身子往里让了让,挡住了丈夫的目光。

虞绍琮有些好笑,她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可还是这么害羞,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又深深觉得不忿,抬脚走到他们母子两个身边,虚虚地拿食指点着儿子的额头道:“臭小子,真是便宜你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让儿子喝母乳的,但是孩子出生第三天,她就涨奶涨得哭,又不准通乳师碰她,他没有办法,只好便宜了这两个臭小子了!

裴嫣然哭笑不得,气呼呼地将他的手给打开,嗔道:“你干什么呢!”心疼起儿子来!

虞绍琮只觉得郁闷至极,低低地垂头抗议道:“是我的…”眼睛紧紧地黏在她的胸口。

裴嫣然不由面红耳赤,嗔怪地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

夫妻俩正说着话,便又有佣人进来,道有晨光律师楼的律师带了虞光霁的遗嘱过来见他。

他父亲一生纵横商场,一手创立的商业版图遍及全球,业务横跨地产、基建,港口,石油、药品等多个领域。他将自己名下其中一个集团的股份10%拨作永久慈善基金之用,其余全部平均分给了儿子及儿媳,并将自己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都留给了裴嫣然!

裴嫣然非常吃惊。她没想到自己在虞光霁的心里竟然这样重,或者说,没想到她母亲在虞光霁的心底竟然这么重!

细一想,又理解了他的用意。他以大半身家相赠,不仅仅是出于对她和她母亲的补偿,更多的是以儿子的终身幸福相托!

这是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裴嫣然满腹伤感,难过地对虞绍琮道:“其实叔叔他不用这样的…”

真的,她既已决心替虞绍琮生下这两个孩子,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好好过日子。即使虞光霁什么也不留给她,她也会认认真真地做一个好母亲、好妻子。

虞绍琮在她面前蹲下身,紧紧地握了她的手。

便听裴嫣然又道:“其实他何必这么想不开呢,即使母亲不在了,可是他还有你,还有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自寻短见呢?”

虞绍琮也觉得十分心酸。他自书桌底下抱了一个箱子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卷画轴,走到裴嫣然的面前柔声地招呼她道:“嫣嫣,你过来看!”

箱子里装的都是他从海南虞宅带回来的虞光霁的遗物。当时他去整理东西时,这卷画就打开放在他父亲的书桌上。

他动作轻柔地将那画轴一点一点地打开,只见那画卷上栩栩如生地画满他了父亲的肖像,每一幅肖像旁都标注着一行小字:“X年X月X日,光霁三十六岁”,“X年X月X日,光霁三十七岁”,“X年X月X日,光霁三十八岁”…从虞光霁三十六岁开始直到去年,每一年画一张,每一张都画得生动逼真,显然十分用心。

裴嫣然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那上面的字画,笔法线条清丽婉约,是她母亲的手笔。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心酸了起来。想起那一天,虞光霁曾面容惨淡地告诉她说:“想必她更愿意和你的父亲葬在一起…”现在看来,也未必全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她的母亲对这样一个爱她至深又怎么会无情?

她眼角微微湿润起来。虞绍琮见了,连忙心疼地握了她的手,轻轻地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柔声安慰。

裴嫣然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抽泣道:“值得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虞绍琮拿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一面低低地哄她一面柔声说道:“嫣嫣,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只要我愿意,就是值得的。

裴嫣然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转过身去轻轻地圈了丈夫的脖子,忽而低声问:“绍琮你呢,有没有曾经觉得不值得?”

虞绍琮微微一怔,继而淡淡笑了笑。他温柔地凝视着妻子的眼睛道:“没有,嫣嫣,就连一刻都没有!无论我为你做什么,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世间的男女之情,就是这么的难以说清楚,因为深爱,所以不必去想什么值得不值得。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耳!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一章是写崩了么??

为啥留言的人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