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绫嘴唇白了些:“我突然腹痛。”

柳蓝玉诧异:“想方便?”

“不是。”解情出声,“是吃了冷风。阿绫身子弱,抵抗力不如我们好,才会觉得很疼。好在马上要到上头的尼姑庵,咱们要些刚开的热水给她喝下便好。”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此时的尼姑庵大门口正守着两名正装精卫,尼姑庵的佛堂里头,为数不多几位尼姑被几名精卫持刀逼在角落。

惊奕手里提着一枚看不出何门何派的金色令牌,冷道:“这个,可认识?”

秦蒙湛站在一旁等着惊奕的审问。

这尼姑庵的庵主人称静秀师太,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除她之外庵中只有六名尼姑,都被押到了这个佛堂。

她们瑟缩着身子,惊恐的看着眼前突然冲进来将她们都抓住的男子们,似乎都很无辜。

这时站在门口背对着佛堂的秦洬眉眼微动,透过趟开的大院门,眼力较好的他清楚的看到有一群年轻人正朝上来。

他没兴趣细看他们是谁,转身走回了佛堂里头。

终于到了尼姑庵,不方便扶宗绫的陈晗三步并两步跑了上去,却见门口守着两名精卫持刀挡在他面前。

他诧异:“你们?”

精卫:“王爷有令,今日庵内不接受任何香客。”

其他人靠近了,都觉莫名其妙的打量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守门人。

柳蓝玉道:“我们不是香客,我们是登山的,路过要点热水喝。”他们虽也有水,可都快凉了。

精卫不理,只如门神般面无表情的挡着他们。

陈晗皱眉:“你们是凊王府的人?”他认得凊王府的精卫,暗道若真是凊王府的人,那就麻烦了。

他认得,施明絮与施明雀自然也认得。

想着之前有遇到秦洬与秦蒙湛,施明絮眸色微动,莫不是凊王爷他们现在就在里头?

施明雀侧头看了看紧抿着唇看似非常不舒服的宗绫,冷笑了下:“莫不是你故意的?故意来这里,故意腹痛?”

柳蓝玉因为心急,不由顶撞起施明雀:“何为故意?”她稍一想,又道,“莫不是你觉得阿绫看上了凊王爷?”

解情拉了拉柳蓝玉:“现在不是吵这个的时候。”

陈晗看了看宗绫那可怜的模样,心有不耐的对两名精卫道:“我是平国公府的三公子,还望通融,我们只是要点热水。”

见没得到回应,施明絮也心急道:“我是施家的二姑娘,求通融。”

无论是谁的名头,两名精卫依旧面不改色。

施明絮垂了垂眸。

这时宗绫道:“罢了,我们上山吧!沿路摘些草药吃便行。”秦洬那该登仙似的凉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

柳蓝玉蹙眉:“可没经历过炮制的草药怎能乱吃?”

“让我来!”一直跟在后头没说话的许悠持突然迈步走上前,正要硬闯,却被宗绫拉住。

宗绫:“我还是吃草药吧!咱们这里太多无辜,得罪不起人家。何况我现在感觉好了不少,兴许呆会就没事了。”

一番纠结,他们最终还是怀着对秦洬的怨气继续往山上爬,打算沿路注意是否有些合适的草药直接给宗绫吃了。

尼姑庵的佛堂靠右,他们未想到他们所路过的地方竟然会有一个与佛堂通着的窗户。

陈晗见了,立刻跑过去将半掩的窗子推开,并不能见到靠窗那面墙的一群被精卫押住的尼姑,只能见到站在另一头的秦洬与秦蒙湛。

秦洬与秦蒙湛看了过来,目光一凉一冰。

陈晗虽诧异他们怎会有兴趣来这个小尼姑庵,但更想要热水,便特地温和的态度:“平国公府三公子,恳请王爷三皇子让我们进去取点热水。”

秦洬素来都不是通情理之人,惊奕见王爷没反应,便立刻过去要轰人。

这时静秀师太突然喊了起来:“救命…救…”

惊奕忽地抽出剑刺中一小尼姑的大腿,对方的惨叫声打断静秀师太的呼救声。

那头的宗绫闻声脸色一变:“静秀师太!”

她虽与静秀师太接触的不多,但也算是受过恩惠的。之前采药采山茶,身子弱的她没少受静秀师太的贴心照顾。

想到秦洬的杀伐果断,惨无人道,她立刻跑了过去。

柳蓝玉他们惊:“阿绫!”

宗绫也与陈晗一样只看到了神色凉薄的秦洬与秦蒙湛。

如此她才心觉没底,她想问秦洬在做什么,却又知他定是不会理她,便干脆推开碍事的陈晗直接爬上窗户,企图进去看。

她速度敏捷利落,其他人跑过去时,她已经爬上了窗户。

只是她身子不舒服,不想刚爬上就踩空,整个人朝前栽去。

“阿绫!”众人惊。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秦洬突如鬼魅般过去伸手拖住宗绫的身子。

宗绫低头看了下落在她右胸上的大手,再抬头愣愣的看向秦洬那张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俊脸。

他只是想刻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过去救她时才会只伸过去了手,却没意识到姑娘家的身体特征。

或者说冷情冷性的他活了二十年都没意识到过,是以连他自己都略有些发怔。

第024章

宗绫蹙眉,下意识想要把他那只狼爪给拂开时,他大概是心里有些好奇,竟是不仅不主动放开,还下意识收爪捏了下。

本就羞愤不已的她,登时更是如被电击了一般,睁大了眼眸子,双目喷火,愤怒的看着他:“你混蛋!”

她想也不想就对着他的手背用尽全力狠狠一挠,再将他的手推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想打眼前那还似乎一脸无辜的他。

她那一骂让本就愣住的所有人几乎都倒吸一口冷气,待大家看到秦洬抬起手淡淡的看着手背那几条鲜红的抓痕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看到眼前一幕,秦蒙湛冷冷的眸中难得划过一丝微不可觉的玩味。

窗外的人虽看不到这一面,但由秦洬与宗绫刚才的那姿势也能猜到一些。基本上也都了解秦洬是何种人,知他定不是故意。

陈晗连忙也爬了进来,将宗绫护在身后,忍着心中的不是滋味代宗绫道歉道:“遇到这种事,阿绫姑娘的反应也可理解,还望王爷不记小人过。”

窗外的柳蓝玉怕秦洬对宗绫不利,也想爬进来,可事不过三。精卫这次有备,便没人能进的来。

解情拉住柳蓝玉的手,小声安抚道:“没事的。”

解情是个人精,她能分析出别人所不能分析出的,联系种种,她确定秦洬不会伤害宗绫。

一直在她们身后抱着剑的许悠持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里头,似乎也不觉得自己有出手的必要。

施明雀看不出什么门道,只皱着眉头。

施明絮紧抿着唇,站在施明雀的身后透过其耳侧的一点缝隙打量着秦洬的表情,见他淡淡的神色中隐隐透着一丝嘲讽,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洬此刻的神情是宗绫最熟悉的,以前的他在面对她的时候,眸中最不缺的便是厌恶与嘲讽。大概是现在成熟了,没以前那么神形于色而已。

宗绫压着怒意四处打量了起来,转了个身终于见到被押在一起的尼姑们,还有其中一小尼姑腿上的血。

“静秀师太!”她下意识走过去。

这时秦洬淡淡开口:“把人都赶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名精卫过来把宗绫与陈晗往外推。

陈晗是松了口气,宗绫却是不悦:“你想做什么?”

现在的她也没心情顾及那好了不少的腹痛,以及被秦洬轻薄的事情,毕竟也不可能找他负责。

不想让她得罪秦洬,陈晗下意识拉住她的胳膊,劝道:“王爷定是不会莫名特地过来抓人家,我们走吧!我们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

这四个字让宗绫清醒了些。

是啊!她得罪不起这些权贵。若意气用事不但救不了人家,更是会连累自己与身边的无辜朋友。

何况她了解秦洬的性子,若非事出有因,断是不会过来特地与一群尼姑过不去。而且与他在一起办事的还是二皇子。

莫不是这尼姑庵有问题?

她来不及再打量这些尼姑是否是真有猫腻的模样,就已被逼的后退至看不到佛堂里的地方。

这时解情他们跑回了大门口等着他们。

解情喊道:“阿绫回来!”

宗绫最相信解情,无论做什么事,相信解情能做出最好的选择。既然解情喊她回去,那她只能看着佛堂那边咬了咬牙,转身就跑出了大院门。

虽然心里有疙瘩让她几乎喘不开来气,可她更怕自己的不懂事与不自量力会作大死。

就像曾经那个可笑至极的她。

陈晗还想到宗绫的身子,便大声道:“王爷,求让我们弄点热水,阿绫姑娘身子不舒服,需要热水。”

只是得不到回应。

后来大概是都死心了,也自觉秦洬能放过以下犯上的宗绫已是不易,便再次不甘不愿的走了。

都自动将刚才秦洬无意“轻薄”宗绫的事情压在心里不提,知道这事只能是个哑巴亏。

这一次,他们老老实实朝山上去。

柳蓝玉问宗绫:“阿绫,感觉还好吗?”

宗绫:“还好,不怎么疼。”

解情抚摸着宗绫的脑袋,安慰道:“是不是觉得心里堵了块石头一般难受?觉得自己不问师太们的事不知是否是对的?”

宗绫点头,闷闷道:“我接触过她们,她们对我很好。”

解情:“可你要知道,苍蝇不叮无缝蛋,若这个尼姑庵没有问题,凊王爷与二皇子又怎会亲自过来押住她们?何况原因无论如何,我们都做不了什么。”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理智压过了她的情感。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施明雀突然问施明絮:“在隐州的时候,凊王爷就是这么对宗绫的么?竟然会管她的死活?”据她所知,凊王爷该是不会管任何死活才对,刚才竟然会搭把手救人。

施明絮:“凊王爷与祖父也算有些交情。”言下之意,都是看在定国将军施衷缘的份上。

可施明雀却突然毫不给面子道:“我倒要看看哪天你出事的时候,凊王爷会不会管你的死活。”

施明絮未语。

青月山虽高,但挺好爬,一路上他们走走歇歇,看到不错的药材就用药锄挖下放入药篓中。

想要寻好的药材,自是不易,她们到山顶时已是未时。也就说,待到她们寻的差不多时,必定是得走夜路才能回去。

这些也都是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的。

“咦?”陈晗突然指着左边不远处一棵松树后头的凸起山石道,“那上面的玩意是不是就是铁皮石斛?”

解情面露喜色:“是的。”说着她就要过去把其拔下来。

许悠持拦住她:“我去。”

解情想到那个地方确实有些危险,便点头应下,看着许悠持使用轻功毫无惊险的将那棵铁皮石斛拔下回来。

她接过搁在身后的药篓里。

望着药篓中的各种药材,她笑道:“收成颇为丰厚,真是意料之外。”多双眼睛寻着,果然是事半功倍的。

柳蓝玉与施明絮扶着宗绫从一旁坐下歇着。

宗绫侧头问额头有一层薄汗的施明絮:“二表姐,你累吗?”

施明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累,感觉还蛮痛快的。你不用担心我,你忘了在隐州时我也习过武?”

毕竟施家武将多,宗绫会习过武,施明絮会习过武也不意外。

宗绫点头。

陈晗看着挂在药篓上的羊皮水囊,想到这一路上宗绫还没喝过水,便问:“阿绫姑娘渴吗?”

目前的她不宜喝冷水,所以大家都有喝水,唯独她一次都未喝过。

宗绫强忍着舔唇的冲动摇了摇头,免得给大家惹麻烦。

解情将水囊递给宗绫:“喝一点点吧!别急着吞,在嘴里过过再吞。”

宗绫接过抿了点水,感觉好多了,她就立刻站起身:“我去找药了。”说着就背起药篓,拿着药锄行动了。

陈晗连忙跟了上去照应她。

其他人也没再多休息,沿着山顶一路砍着杂草分散开去。

话说回山腰尼姑庵的佛堂内。

惊奕将这些尼姑好生拷问一番,哪怕将除静秀师太的其他小尼姑一个一个杀掉也无法从对方嘴里得到任何消息。

最后秦洬道了声:“带回去。”

于是几名精卫便押着脸色惨白的静秀师太下山,剩下的人则在尼姑庵里继续搜查着。

秦洬与秦蒙湛则在佛堂前的院中石桌旁坐下。

秦蒙湛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秦洬那依旧风淡云轻的模样,道:“刚才那陈三公子说要热水是因那阿绫姑娘身子不舒服?”

难得让他看到秦洬特别对待一些的人,他自是耳朵竖直了些,眼神放亮了些。

秦洬置若未闻,只背对着石桌倚坐着,眸色淡淡的看着远方青山。

秦蒙湛虽神色依旧没有温度,却是好心劝道:“看那阿绫姑娘脸有病态,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是挺可怜。为侄觉得,还是派人送点热水给她为好。”

免得他这个傻皇叔哪天真对人家有了那方面的心思,想对人家好,人家却不要。

他从不觉得真有无情之人,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那阿绫姑娘倒是有可能。

见秦洬没有反应,秦蒙湛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单肘抵着石桌,因头又有些疼而用手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