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书房的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身紫色纹暗蟒直裾袍的俞亲王不紧不慢的踏入。虽四十好几的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岁月的痕迹烙在他身上,也不过只是沉淀了他那身沉稳中透着锋利的气质罢了。

宗绫紧靠着墙壁绷紧神经看着他,心道果然是他。

俞亲王身后还跟了阿复,阿复手里拿着一瓶药。俞亲王颇有兴致的打量着蹲在地上柔柔弱弱的宗绫,他吩咐阿复:“将这药给她喝了。”

听到要喝药,宗绫下意识要跑,可阿复一个箭步过去抓住她,不容挣扎的掰开她的嘴,就将那碗还灌入了她的嘴里。

被阿复放开的宗绫使劲咳嗽,咳的眼泪都滴了出来。药虽吐出来一半,可另一半却仍是被她难免吞了下去。

俞亲王缓缓朝她靠近,将她逼到墙角之后,从她面前蹲下,打量着她。

宗绫感觉被他看着就像是被毒舌盯着,极度渗人。她缩在角落擦拭着嘴角的残药,清楚的知道,落在俞亲王手里,就算她拼了命也抗衡不了他。

这个人很强。

俞亲王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粉嫩的小脸,不徐不疾的问道:“是不是在等秦洬找你?”

宗绫努力别过头,可他的手指一直在她的脸上穷追不舍。

俞亲王继续道:“本王给你喝的是南嵇的绝蛊散,可解你身上,秦洬给你下的牵情蛊。”

“你说什么?”宗绫惊诧出声。

“秦洬为了个女人,还真是不择手段,连下蛊这种阴招都能使得出来。”他靠近了她些,“可知牵情蛊是什么?”

宗绫不知道,只知道下蛊不是好事。

俞亲王:“无论你在哪里,他都可以轻易找到,不过就是因为对你下了蛊。”

“下了就下了。”宗绫冷道,“与你无关。”

俞亲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趋近她耳朵,阴冷道:“这么死心塌地?就不怕你对他的旧情复燃也是因为这个蛊?”

第99章

宗绫的下巴被俞亲王掐的生疼, 她忍着疼痛道:“是么?你不是给我喝了绝蛊散?那我倒要看看,绝了这蛊, 我还会不会对他死心塌地。”

宗绫再如何蠢, 也不会蠢到俞亲王说什么, 她就信什么。

若秦洬真给她下了蛊,一个能让她无论在哪里, 秦洬都能找到的蛊, 那她情愿这蛊不要解。那样她就不会落在俞亲王手里, 而不被秦洬找到。

她相信秦洬不会害她,这蛊不会对她有大害处。

俞亲王放开她, 勾着冷冷的笑上下打量着她:“本王还以为你看似柔弱, 性子也弱, 未想到和你娘一样, 也是个倔的。”

俞亲王似乎觉得有些没劲了, 他去到案桌后坐下,接过阿复给他倒的茶,慢啜着, 缓缓道:“本王也不管你什么样的人, 既然是施英的女儿, 以后就替你娘好生服侍着本王。”

那个不识好歹的施英拒绝了他,让他感觉到了不爽,他便从她女儿身上讨回自己所受的气,气一气施英的在天之灵。

看着这张与施英七分像的脸,折腾起来该是挺有快感。

“我娘?”宗绫蹙眉, “你抓我是因为我娘?”

俞亲王转动着手中茶杯,吹了吹杯中茶,心道,当然不全是,秦洬的弱点,他岂能轻易放过?

想到那个让他头疼的秦洬,他就森冷的笑了起来,果然也是个愚蠢的,能让自己有了弱点。

宗绫蹲在角落,见他不理自己,便没再与他说话,心里掂量着她究竟该怎么办。

服侍着他的意思是?

她不由打了个颤,若是在此之前,秦洬没能找到她,她是不是就…

就在她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时,书房的门被敲,伴随着娇娇弱弱的女声:“王爷…”是俞王妃的声音。

俞亲王转动着茶杯的动作顿住,他抬起隐晦不明的眸子看着印在门上那娇小的身影。他默了默,出声道:“别进来,走。”

俞王妃素来很乖,听到他打发她离开的声音,她便无声无息的转身走了,没有半句怨言,没有半点不悦。

宗绫本来因他们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而觉得惊讶,见俞王妃走了,她故意喊了声:“放我出去。”

俞亲王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仿若完全不担心。

他倚着靠背椅阖上了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他若是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还好一点,若是不说话了,便莫名让待在他周围的人觉得渗人的慌。完全猜不透,阴暗的他,究竟是在琢磨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宗绫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

俞王妃端着自己泡的茶,低着头离去。

他说过,他最爱喝她泡的茶,所以她总是时不时在他的书房放上她泡的茶。每次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又会端一些刚泡的过去。

今日,他让她走,她还听到他的书房有女子的声音。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进了屋子,拿着帕子捂嘴咳了咳,有些无力的去到暖阁的榻上在嬷嬷的服侍下脱鞋躺了上去。

嬷嬷给她端来药,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喝罢,她就舔了舔唇脂都掩不住苍白的嘴唇,闭上了眼睛。

嬷嬷给她按揉着身上各处时,她轻声问道:“王爷带了个姑娘进书房?是什么样的姑娘?”

嬷嬷犹豫了下,应道:“奴婢看着像是凊王府的凊王妃,是王爷亲自搂过来的。”

“凊王妃?”俞王妃先是震惊,之后阖着眼无奈轻叹,“他如何看上了她啊!”

他若真能对其他女子有兴趣倒也好,毕竟她也伺候不了他几日。可惜人家是有夫家的,且是被强迫,还是凊王妃。

如此,她倒是觉得万分遗憾,不知如何是好。

耀都的最中心,是皇宫,皇宫的最中心是遥山,遥山之上是赫赫有名的遥山塔。站在遥山之上,可览大晟之江山,将方圆数百里的风光都收入眼底。

秦洬负手立于遥山塔的最顶端,低头神色冰冷的看着耀都各处,仿若想靠这种方法看到宗绫的去处。他身后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骨节发白,咯咯作响。

惊奕快步来了塔顶,站在他身后,声音有些僵硬的道出:“爷,目前没有发现王妃的踪迹。”

不经意间,秦洬的的目光落在占地面宽阔,不亚于凊王府的俞王府。他透着冷光的眸子眯了眯:“紧盯俞王府。”

“是!”惊奕应下离去。

秦洬的眼睛一直不眨的览视着耀都各处,似乎是生怕自己眨眼间就错过宗绫的身影,哪怕他身居高山高塔之上,其实看不清人。

颐明医馆中,解情收拾着药箱,正准备着要去俞王府给俞王妃看病。

因为担心宗绫,她有些心不在焉,手下的动作时不时会停下。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药箱跨出医馆时,还撞到了人。

闻到熟悉的味道,低着头的她眸色变了变,瞬间又恢复正常。她抬眸看了眼素来都面无表情的秦蒙湛,往旁边站了些,无声福了福身。

她本以为秦蒙湛会说明自己的来由,不想他却只是冷冷的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解大夫身上总是一股药味。”

解情了解他,所以最怕做事说话莫名其妙的他。她努力冷静道:“不知二殿下来此所谓何事?”

秦蒙湛低头看着眼前这个除了身高,其他都与紫荆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解情。

体型不像、眼神不像、声音不像、性格不像、体味不像…他却又鬼使神差的从这个活的比鬼还惨的女子身上看到了紫荆的影子。

他神色冷了冷,转身踏出医馆,继续朝凊王府的方向走。

解情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头莫名起了丝不踏实的感觉。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那张面目全非到连眼型都看不清的脸。

压下心头的不安,她背着药箱,上了马车出门了。

当她到俞王府时,俞王妃身边的嬷嬷老早就大门口等着她,见到颐明医馆平时用的马车驶来,嬷嬷迎了过去,见到下马车的解情,她恭敬的喊了声:“解大夫。”

解情向嬷嬷点了下头。

随嬷嬷前行的路上,她问道:“王妃最近可有什么异样?”之前她就与俞王妃约好,大年初一的晌午过来看看。

嬷嬷应道:“王妃最近咳的有些厉害,人瞧着也更没精神了。”她觉得他们家王妃很会演戏,明明虚弱不堪,几乎就吊着一口气。却每次在面对王爷与世子的时候,总能精神许多,过后又总像是透支了一般。

解情跟着嬷嬷去到俞王妃那里时,俞王妃正躺在榻上睡觉,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

解情没忍心喊她,只是过去轻轻的执起俞王妃的手腕,为她诊脉。

后来解情颤着手放开了俞王妃。

嬷嬷过来红着眼睛问道:“解大夫,如何?”这位嬷嬷姓杨,是从俞王妃娘家陪嫁过来的,俞王妃的事,除解情以及那个被打发离开的府医之外,唯一知道俞王妃命不久矣的人。

解情哽了哽喉咙,道:“大概…大概三四月份的样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俞王妃缓缓地睁开了眼,见到她,俞王妃轻柔的笑了笑:“你来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

解情不由紧握住俞王妃的手,有些急切的问道:“为何不与王爷说,以王爷的手腕,只要他努力,是有机会找到神医莫问的。莫问又起死回生的本事,何况王妃还在。”

俞王妃拍了拍解情的手背,轻叹道:“有时候,这不一定是坏事。”

解情不了解俞王妃到底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越矩了。她低了低头,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俞王妃所住的很安静,平时大多数时候,除了她便只有杨嬷嬷走动,所以有什么轻微声响,很容易就能被她发现。

当她那熟悉的稳泰脚步声,她赶紧坐了起来。

解情还在疑惑俞王妃突然的改变时,杨嬷嬷对她道了声:“是王爷来了。”说着便跑去门口恭迎。

解情也过去对俞亲王福了福身,她没有抬头看俞亲王,却被他身上散发的逼人气势给压的心肝都不由跟着颤了颤。

待俞亲王进了暖阁后,她便迈步跟着嬷嬷走了出去。

俞王妃走近俞亲王,对他柔柔的笑了笑:“爷…”

俞亲王没有急着过去坐下,而是站在她面前眸含探究之色的看着她。

俞王妃见了,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睁着黑白分明的清润眼睛看着他,眸中有些疑惑之色。

俞亲王终于收回了目光,去到榻上坐下。

俞王妃过去为他脱下厚实的外衣,倒了杯茶递给他。

他接过喝下。

她从他旁边坐下,乖巧的陪着他。

他们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素来话就不多。若非有必要,绝大多数时候,两人相处时,都是沉默。

俞亲王喝了几口茶,就这么从榻上躺下,他伸手也将她拉下,从她身后将她搂在怀里。他的手自然的落在她的柔软之上,一下一下的揉捏着。

俞王妃抗拒不了他,本是苍白的小脸,迅速染上动人的红晕。

俞亲王一时并没有做别的,只是不咸不淡道:“本王要纳一个侍妾,你觉得如何?”

俞王妃闻言,眸中倒没什么妒忌之色,只担忧又无奈道:“听说她是凊王妃?”

“嗯!”俞亲王从她身后隔着衣服啃着她的后背,从喉间应了声。

被他啃着敏感的地方,俞王妃不由颤了颤身子,努力出声道:“王爷真要抢七弟的妻子么?纳些别的侍妾不好?”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用,却还是不由说了。

俞亲王转过她的身子压在身下,低头脱着她的衣服,声音低沉道:“除了你,她是唯一让我感觉有兴趣的。”

唯一让他有兴趣折磨的。

俞亲王看着怀中动人的妻子,细细想来,活了大半辈子,唯一让他有兴趣去碰的,似乎只有他怀中的妻子了。

倒是奇怪。

而且还欲罢不能。

俞王妃闻言神色暗了暗,早就知道他挑剔。所以,该如何是好呢?

耳朵突然被卷入一腔湿腻中,剧烈的战栗感打破了她的思绪。她乖乖的伸手去解他的腰带,褪下他的衣服,抱住他仍旧健壮的身子,尽可能的用自己最后的日子去服侍他。

她此生最卑微的挚爱。

杨嬷嬷本要送解情出王府,后来想到俞亲王与俞王妃待在一起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会进行一番房事。她实在是担心王妃真的在王爷身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对解情道:“解大夫,奴婢担心王妃,就不相送了。”

解情应道:“无碍,我自己出去便好。”

杨嬷嬷颔了下首,转身就快步回去了。

解情看着杨嬷嬷走远了,才迈步离去,一路上她都在想俞王妃那身子,暗暗叹息连连,直到有两个丫头的窃窃私语声传入她的耳里。

“你说,早上王爷带来的那名晕倒的女子该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不知道,反正定是已嫁作人妇的,看那金贵的穿戴,怕是身份不简单。”

“王爷亲自将她搂了回来,莫不是真想收了?”

“管王爷收不收,那都不是我们做下人可以过问的。在这个王府里,若想活命,嘴巴就闭严实些,可别四处扯嘴皮子。”

“是是是…我这不是当梅姐是自己人,且我们俩的都看见了,才好奇与你说说的嘛!我又不会与别人说。”

“行了行了,以后别再将这事挂嘴边,真会要命的。”

“好咧!”

解情躲在红柱后,看着从墙角树后走出来渐行渐远的两位俞王府婢女,心下思量着她们的话。

俞亲王早上带来了一名晕倒的女子?还是已嫁作人妇,身份不简单的?

虽然没什么根据,她却不由朝宗绫身上想。毕竟,她素来都不认为俞亲王是什么好人。

如此,她该如何做?

另一头的屋里暖阁榻上,一阵激烈的风雨过后,俞亲王搂着俞王妃在榻上睡了好一会,就走了。他总是这样,很忙,做的却都是一些不为她所知的事情。

俞亲王走后,杨嬷嬷就赶紧进来了。她服侍着又被王爷狠狠榨了一回的俞王妃,有了些哭腔:“王妃就不能拒绝一回么?”

俞王妃咳了咳,疲惫无力的缓缓道:“我是他的妻子。”他只愿意碰她,她舍不得他有半点不痛快。

杨嬷嬷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对俞王妃道:“奴婢扶王妃去床上歇着?”

“不必了,我歇够了。”俞王妃想了下,道,“扶我去趟王爷的书房吧!”王爷要的时间长,但歇的时间也长,大概是事太多,累了。

杨嬷嬷犹豫:“可王妃的身子…”这么病弱娇小的身子,承受过王爷那健硕有力的身板,哪里还能走的动?

俞王妃站了起来:“走吧!”

杨嬷嬷叹了口气,扶着走路都打颤的俞王妃走出屋子,朝俞亲王的书房去了。

俞亲王的书房里,宗绫一直抱膝倚着墙角沉默着,眼见着天色渐黑,没人点灯的书房里也越来越黑漆漆。

近些日子,她未曾如此无助的待在一片黑暗里过。每日晚上都是由秦洬抱着,她知道她不知廉耻,却不可否认她习惯了秦洬给予的温暖。

俞亲王说,要她替她娘服侍他,那等待她的…

她又将自己抱紧了些,真怕秦洬真的不能像以前一样轻易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