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双目赤红,连人影都分辨不清了,但骄阳公主一次又一次准确的扑向了纪南。她嘴里“荷荷”的怪叫着,泛着黑的指甲像淬了毒的尖刀般,疯了一样往纪南周身捅去。

慕容岩一手搂纪南,将她脸朝里按在自己胸口,另一手灌了内力,宽袖无风自动,仿佛一面铁旗般将疯魔的骄阳公主隔开。

皇帝立即站了起来,远远的与抱着纪南的慕容岩对视了一眼,慕容岩一面挥袖挡开骄阳公主疯狂的抓咬,一面焦急的向他递了一个眼神。

慕容天下大声命人速速制住骄阳公主,但公主金枝玉叶,侍卫们一时无从下手,最后还是艳阳长公主出手,一记手刀将骄阳公主劈晕了过去。

骄阳公主晕倒在地,宫人与侍卫们想到之前那惨死的小宫娥,俱都不敢上前。骄阳公主身边空空的扩开一个圆圈来,殿内还回荡着她方才凄厉古怪的叫声,一时之间人人毛骨悚然。

座上,端密太后轻声的开口说道:“骄阳公主这……似乎是中了毒呀……”

端密太后出身千密,千密一族最擅长的除了容貌,就是毒,因此她这一句话说出后,所有人刚刚放下了些的心,又全体都揪了起来。

慈孝太后抱着六皇子,顿时痛哭出声:“骄阳!哀家苦命的女儿……”

慕容天下脸色极为难看,沉声吩咐:“将骄阳公主带下去,绑上她的手脚以防她醒后再伤人……今日殿中一干人等,除了两宫太后娘娘,其余人事情未查清楚前,不得出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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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宫这一场热闹,因那日两宫太后是存心当众逼迫纪南与纪家,所以满殿都是宫人与侍卫,后骄阳公主事发突然,闹得动静实在太大,所以这流言便怎么也没有压住,如今上京城中人人都知骄阳公主中了毒,牵涉到了神武大将军,纪家一家都被羁押在了宫中。

外面闹的天翻地覆,宝和殿内的时光却静滞一般,说不出的宁静悠闲。

慕容天下父子正下棋。

“你又输了。”皇帝落下制胜一子,得意的笑起来。

慕容岩默默的叹了口气。

“时至今日,朕总算明白当日老国师所说,”慕容天下向后仰去,笑着看向唉声叹气的儿子,“岩儿,小六与纪南两颗小星星,果然左右你的帝王星,这一向为他二人,实在苦了你哟……”

“父皇就别再打趣儿臣了。”慕容岩皱着眉,缓声说道,“将纪家扣在宫中也不是长久之计,外间谣言愈演愈烈,不知道父皇这样按兵不动,到底是有何深意呢?”

“有何深意?”慕容天下一笑,“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那罪魁祸首,绝不是轻易屈服之人!”慕容岩不赞同的摇头,“况且,若是揪出她来,西里那边要如何交代?”

他这话很是直接,语气也再无以前的谦逊客气,但慕容天下倒反而更受用,心情好的玩笑起他来:“交代么——实在不行,就将神武大将军推出去谢罪好了……哈哈!有我们二皇子殿下在,轮不到朕来操这个心。”

“父皇……”慕容岩无力的以手撑额,“朝中几员大将,老的老少的少,她是以后的十年里唯一能替您打江山的大将军。”

“朕当然知道,”慕容天下快活的打断他,“朕用最得意的儿子换她十年,可不得物尽其值?”

“父皇!”慕容岩黑了脸。

“啧,”慕容天下不满的皱眉,“岩儿,朕忽然发现你的脾气真是坏极了。”

慕容岩嘴角了,再无话可说。

“好了,去探你的神武大将军吧,朕等的人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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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满门显赫,说是羁押宫中,却拨了好几个舒适的偏殿给住着,吃喝用度一应是最好的。纪南与纪霆分了两个宫殿,离的很远。

圣眷依旧,所有人都是心领神会,所以守卫本就稀松,慕容岩几下便晃过,熟练的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纪南正爬在立柜上,要去摘拿墙上的字画下来研究,听到响动回头一看便笑了起来:“你可是跳窗成瘾了?”

慕容岩闻言,随手抓了桌上一只小茶杯向她掷过去,她灵活的一伸手接住,笑嘻嘻的看着他。

见他神色不怎么好,纪南吐了吐舌头,乖乖的纵身跳下来,他伸手接住,抱了满怀。

“骄阳公主怎么样了?”她靠在他肩头,轻声的问。

“姚国舅用银针封住了她几大要穴,暂时无大碍。但她中的是道行极高深的蛊,一时半刻是解不了的——阿宋送来的药,你可有按时服用?”他抱着她在桌边坐下,伸手扣了她腕,细细的诊脉。

纪南点头,又问道:“我也中了蛊吗?”

她体内的药效已经洗净,慕容岩放下了心,叹了口气,“不,你只是吸入了一些药粉,恰恰是那蛊的引子。”

“哦,所以骄阳公主那日才那样对我……”想起骄阳公主那日的可怕模样,纪南至今心有余悸。

慕容岩低头温柔的吻她额角,“别怕,一切有我。”

纪南抱的他更,幽幽的问:“那下蛊的人……可有查到?”

见慕容岩默了默,她便知一定是查到了,但,那人一定让他们极为难,为难到不能直接去要蛊的解药。

“说了一切有我,你就别再想这事了。父皇将你们安置在此,也是保护之意,很快这场风波就会过去,你是暗夜谷的白虎门主,命中注定要守护大夜,使命尚未完成,怎么如此就放过你?”他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的安慰道。

“二哥是青龙令主,也是命中注定守护大夜。”她抬眼看他,说。

慕容岩看着她倔强又单纯的神色,心里柔软不已,叹了口气,认命的点点头,“是啊,”他捏着她的手,“我守护的是大夜的守护神,不就是在守护大夜么。”

纪南神采飞扬的笑起来,眉眼之间俱是得意之色。

慕容岩望着她,心想他家神武大将军真是生得好:可一身银甲高骑白马,旁人都看得真切是英俊少年俊俏;可粉裙戴花,眉目如画,引的一干西里少年慕颜尾随;也可像这般着简简单单一身青衣,长发束起,行走如竹间清风,人人见了,都暗叹神武大将军挺拔清秀。可看在他眼里,明明就是个白白净净的素衣少女。

这种全世界只有他懂她如何美妙的感觉,让他双手奉上大夜都仍觉不够呢。

“小四……”他收了手臂,低喃着印上她的唇——

——“二皇子殿下!皇上宣您与神武大将军立刻前去宝和殿觐见!”

太监尖厉的嗓音响起,那片滚烫的唇顿住,纪南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僵住的脸,“噗”一下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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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和殿内,所有人都在等他们两个,看着他俩并肩双双进来,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水蔻蔻望着那抹月白身影走近,神色一黯,手上不由自主就使了劲,被她揪着的西里小公主顿时叫了起来。

“闭嘴!”水蔻蔻回头凶神恶煞的吼她,倾城公主眼眶里泪水打着转,竟立刻就闭上了嘴。

“蔻蔻,二皇子与神武大将军到了,你说吧。”皇帝和颜悦色的。

“皇上,骄阳公主身上的蛊毒是倾城下的,我带她来认错。”水蔻蔻朗声说道。

她用的是“认错”而非“认罪”,显然是暗示错不在倾城一人。皇帝立即便知他与慕容岩原先所推测的半点不假。

“先把蛊解了吧,别的事稍后再说。”他微笑着说。

水蔻蔻点头,手里一,倾城猛咳起来,委委屈屈的叫起来:“是她骗我在先!她活该!活该!”

“不许胡说!”水蔻蔻瞪她。

小公主扁着嘴,抬手一指座上的端密太后,“不信你们问她嘛!她和骄阳公主说好了,只要我一口咬定要嫁那个什么大将军,她们就能除掉‘他’了!”她说着咬了咬唇,看向纪南身边桃花一般温柔可人的二皇子,“她们……她们许我事成之后,将二皇子殿下送给我带回西里去!”

在座人人倒吸一口凉气,俱都安静。慕容岩去过西里,知道西里的姑娘大多直接热情,因此这番直白话语他听了也并未太过吃惊,倒是眼角瞥了眼身边的人,见她愤愤的盯着倾城,他心里不由得美了起来。

端密太后见无人出声,愤愤的一拍案,“倾城公主!哀家从未说过那些,公主自重!”

倾城掰着手指,冷而天真的看着她,“太后娘娘,你想耍赖哟?我有能让人乖乖说实话的蛊哟,要不要给你试试?”

端密太后冷笑出声,慈孝见她如此,心下一寒,道:“妹妹,怎好与外邦小辈一般见识!”

慈孝自以为给了两边台阶下,谁知那倾城完全不领她的情:“骄阳公主说要纪南给他的儿子陪葬,端密太后娘娘要那什么青龙白虎令,还说慈孝太后娘娘也会配合呢!因为二皇子与纪南勾结,势力渐大,就威胁了六皇子的皇位,所以我们大家说好把纪南弄死,二皇子归我!现在你们全都不讲信用,我要一个一个毒死你们!”

她年纪那么小,却将人命当做草菅一般,随意毒死的话说的理直气壮,那样花骨朵一般的漂亮少女,却比最毒的蛇还要让人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写呀写呀写不完……明晚继续,明晚一定能写完的叭!

第四十八章

昔日西里王子尚未掌权,里耶大将军与左相勾结,毒害忠良,铲除异己,一手遮天,后左相暴毙,里耶失了左臂右膀,这才急切的出征衡州城,乃至最后身死。左相死于中毒,他自己一生精于用毒,却被倾城弹指间就毒的七窍流血,可见这看似天真的小公主有多么厉害。

可惜一物降一物,她那些天真可爱的面具,在水蔻蔻面前丝毫不顶用,动作稍微慢了点就被水蔻蔻敲了一下,她眼泪汪汪的回过头来,水蔻蔻凶神恶煞的,再看慕容岩,他“恰好”在看别处。

倾城心里有气,但哥哥向来说一不二,是以她不敢对水蔻蔻有半点反抗。

她气鼓鼓的进内室去替骄阳公主解蛊。

“你带她来这里,西里王子可知道?”她走后,慕容岩轻声问道。

水蔻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语气淡淡的:“他一手教出来的妹妹,怎么能不知道。”

她如此一语双关,看来是对那西里王子多有了解。只是她那话里多有忧心,慕容岩听得分明,心里一动,转头看向她时,温柔的笑了笑。

内室中骄阳公主尚生死不明,外面皇帝与两宫太后坐等,西里战事刚刚平息,如今眼看又要生起波澜,如此内忧外患的时刻,她夜里甚至难以安眠,但此时只需他这微微一笑,便觉得那些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水蔻蔻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那仿佛还就在昨日一般。

“皇上……会成全你与她吗?”她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那个人身负着大夜守护之神的传说,无论真相如何、皇上是否有心成全,大夜不能没有她。

闻言,那双醉了她整个少女时代的桃花眼,眼底闪过漂亮的星光,他笑容愈加柔软。

“是会辛苦一些……但得到的比旁人多,付出多一些也是应该的。”他笑着说。

水蔻蔻看着他,半晌无言。

倾城公主这时从内室出来,撅着嘴站到水蔻蔻面前,“取出来了……但她身体太弱,蛊毒已经入了心脉,醒来后她大概会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