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小碗抬头笑了笑,让开位置。张婶一起坐在她身边,看了看她的神色,低声问:“在担心小童?”

林小碗勉强笑了下,低声道:“是啊,我若不回去的话,只怕她会害怕…”她说着又忍不住想起左容,左容的身份一直都带着一层神秘,也许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应当会照顾林童吧?

继而她又有些自嘲地笑了下,这才成为林小碗多久,好像她真的就这么融入了这里的生活,成为了那个真正的林小碗一般担忧着那些琐碎的事情。

“好了,别担心了。好好睡,等到王妃回来,说不定就会放我们回家了。”张婶轻轻地拍了下林小碗的肩膀,低声道:“我给你留了一碗鸡汤在火上温着,还有之前的烧饼,你若是饿了就泡着烧饼吃。”她说着起身离开,林小碗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就也跟着起身了。

现在还不是她伤春悲秋的时候,周王的死虽然实际上还没有彻底下定论。纵然是王妃一力想要把这种丑闻给压下去,只怕皇室那边还是会派人过来调查的。还有,锦衣卫…

周王毕竟是今上的兄弟,就算今上对于周王的死也是乐见其成的,却也需要摆出关爱兄弟的姿态来。

她今日扫了最为危险的两处疏漏,而其他的地方呢,是不是也会留下什么会让人起疑的痕迹?例如那些食材,还有那些点心,甚至是薛氏身边的丫鬟小雪。只可惜,这个时候冒险见薛姨娘还可以说是被朱玉菱下了命令不得不去送饭的。而小雪这样的丫鬟,她想见就难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雪所知并不多,就算是有些只言片语也不会让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林小碗和张婶同住一屋,夜里虽然没有翻来覆去,却也是想了足足大半晚才闭上了眼睛。而她感觉似乎还没睡着多久,外面就又热闹起来了。

“小碗,快起身!”张婶推了她一般,急促地道:“王妃要见我们。”

林小碗一个翻身起床,连忙换上衣服洗漱之后跟着张婶一起去了王妃的院子。而那里,除了她和张婶之后,田嬷嬷和李嬷嬷也在,另外还有各院管事的嬷嬷。

王妃一脸的苍白,乌黑的发丝间插着一朵白绒花。

“这些日子府里事情定然会多些,我要主持王爷的祭奠,你们平日里面吃着府里的俸禄,如今府中大小事情我就全交给你们,若是谁那边出了差错,就不要怪我不顾往日的情面。王爷生前勤勉辅佐今上,如今身死今上得知悲痛不已,只怕不久天使就会来府宣旨,外院世子会照应上下,内院这里,各院各房立刻安排下去,不许见到一点让人觉得扎眼的东西。”

王妃一通软硬兼施的话说完,不给人喘气的机会就把一项项的命令吩咐了下去。被点名的人都连忙应了不敢有一丝的迟疑,而厨房这边,他们所要负责的自然就是内院上下的饮食,还有就是前来祭奠的女眷们的招待事宜。

这些都是有讲究的,林小碗听到王妃点她名字,连忙上前道:“奴婢年轻未经过这般的事情,厨房中田嬷嬷在王府中伺候多年,比奴婢更能胜任此时的各项事宜。”

田嬷嬷闻言意外地看了林小碗一眼,连忙上前。

王妃看了看林小碗,微微扶额,语调这才舒缓了一些。

“是我忙糊涂了,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田嬷嬷,内院上下就交给你照顾了。”她说着顿了一下,“昨日我回来听闻厨房给各院送了吃食,你们做的很好。当赏…”她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文绣,文绣连忙点头,低声道:“奴婢记下了,过会儿就让账房那边给厨房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如此这般一番忙碌,等到众人都散了之后,已经是天光大亮。田嬷嬷刻意落在了后面对林小碗道谢。林小碗连忙摇头,真心实意地道:“我在王妃面前说的都是实话,这般的大事,我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担当的起。田嬷嬷老成持重,想来才不会如同我毛手毛脚容易出差错。”

皇宫的天使很快就到,而随着天使带来的册封周王为周亲王,又直接把王妃给提为亲王妃的消息之外,来的还有宫中的御医以及锦衣卫。

祭奠的灵堂设在外院,林小碗自然是不能往前去打探消息的。此时她除了帮着田嬷嬷照应例外之外,竟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就在一切忙碌结束之时,文澜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到了厨房,看着林小碗道:“林大厨,跟我走一趟吧!”

林小碗还没反应,一旁的张婶和禾苗就紧张地看了过去,齐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而田嬷嬷和李嬷嬷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回头一起看了过去。

文澜撇了下唇,“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外面来的一位锦衣卫大爷竟然知道林小碗的大名,说是要见见她呢!”她说着冷冷一笑,“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锦衣卫的大爷的。”

所有人都心中一惊,反而是林小碗这会儿镇定了下来。她回身笑着脱下了围裙,低声道:“我家邻居就是锦衣卫里的大人,说不得是我妹妹托了他来看看我。我昨夜未曾回去,想来是她担心了。”

她说着走了出去,对着文澜道:“还请文澜姑娘带路吧。”

文澜见她波澜不惊的样子不似假装,更是暗恨她一脸的淡然,这会儿冷哼一声转身就在前面带路。林小碗跟在她身后却有些恍然,依稀记得年前王妃的寿宴之后,也是文澜带着她到了后院的。

不过这些念头并未林小碗脑海中久留,她刚刚并不是信口开河。若是文澜说要见她的锦衣卫是要找周王死前吃的点心的厨娘的话,说不得是真的怀疑到了她的身上。然而,指名道姓要见她…就算是锦衣卫神通广大,只怕也不会知道周王府内院一个厨娘的名字才对。

所以,要见她的人,定然是卫霖。

沿着走熟了的路到了前院,林小碗跟着人一路沿着小道到了灵堂外面果然远远的就看到一身飞鱼服,腰间挎着一把绣春刀的卫霖一别在家时的样子,严肃威武立在廊檐旁。

文澜带人过去,一双眼睛在卫霖身上扫了一圈,这才盈盈屈膝道:“大人,林小碗带到了。”

“小…”卫霖闻声回头,看到林小碗双眼一亮正想叫她却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然后硬生生地开口:“好了,本官有些话要私下与林姑娘说,你先下去吧。”

文澜心中暗恼,却不敢多说什么微微屈膝就退出了廊檐之下,不多时就不见了身影。

等到四下无人,卫霖这才松了一口气,示意林小碗过去然后才低声道:“昨夜小童敲门说你没回去,我就想是被留在了周王府里。如今里面正在查周王的死因,你…”他说着想起来前左容交代的话,声音又是低了三分,“你别怕,大哥说了,不出三天定然会安然无事的让你回去的。”

“左先生说的?”林小碗一愣,虽然早就猜测到左容跟锦衣卫关系匪浅,只怕个人能量也是不小的。然而他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只怕左容比她之前所想还要在神秘一些。

卫霖听出她的疑惑,心中一紧,然后就笑着道:“是啊,周王的事情我回去跟他提了嘴,他说这事儿不会为难府中上下,不过是按例锁府而已。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再说了,周王不是死在他小妾身上的嘛,这事儿也就是走个过场。我看就算是…咳咳,锦衣卫的人也查不出个什么波澜。你安心就是,小童那边,我和大哥都会好好照顾的。”

林小碗点了下头,没有过分追问卫霖有关左容的事情,只是笑着开口道:“有左先生和卫大人照应,我自然是放心的。还有张婶那边,也请卫大人给她家里人带句话才好。”

卫霖点头应了,想了想又道:“你可有什么话要交代小童的?”

林小碗想都没想就开口道:“告诉她我不会有事,让她照顾好自己,安心等我回去就是了。”

卫霖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就点头道:“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叫你来也是让王府上下知道你与锦衣卫有关,免得为难你。”

林小碗没有久留,转身就离开了。卫霖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暗暗想到刚刚说露嘴的那句话应该糊弄过去了吧?小碗应当是没有把“大哥说的话”给记在心里吧?

他这边转身就进了灵堂后面,里面锦衣卫的几位大佬正围在棺木一圈,留下足够的空地给里面的仵作,还有左容检查尸体。

而棺木里面的周王,早已经被褪光了衣服,露出已经浮现尸斑的尸体。左容带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这会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周王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些已经散发出淡淡馊味的食物,甚至还有当时薛氏屋中点燃的熏香。

整个查看的过程,左容都一言不发。他似乎看到了周王是如何一步步步入死亡的一般,饭菜中那些用来滋补身体的方子,饭后的点心,甚至是那些熏香。

会是林小碗吗?她懂医术?或者说,她懂毒…不,这并不算是毒。只能说,她懂药性吗?

若是懂,那么她身上的毒…

左容有些迟疑,回身再次翻开了周王常规饮食中的一些滋补方子…总有些东西对不上,似乎还是差了点什么东西。他回身再次检查周王的尸体,确认他的尸体所留下的每一个痕迹所代表的意义。

林小碗是在周王府的厨房中上工的,这点他早就知道,甚至也知道她被周王赏赐过,专门负责周王妃的点心和三餐。根据口供,薛姨娘处的点心是薛姨娘让人过去要的,而林小碗就一分为二,从给王妃的点心中拨出来了多的一部分给薛姨娘送过去。

这些点心的味道中所透出的一些细微的东西让左容微微皱眉。

“怎么?”一旁一直等着的毛蒋注意到了左容细微的眼神变化,“可查出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些食物并没有毒性,或者是诱发人欲、望的药物。”只是,若是配合上周王所用的药膳方子里的一些东西,却会有另外的效果。他说着放下手中的水晶山楂糕,“根据王妃所说,这些点心其余人吃了也并无其他反应。可以排除是有人在食物中下了催情药剂导致周王殿下身亡的可能。”

他声音冰冷,语调没有一丝的波动,似乎在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死一样。

“至于死因…”他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仵作,仵作连忙道:“确信无疑是马上风。”说着,他就深深低下了头。堂堂周王,死得如此不体面,也难怪皇上是让他们暗中调查了。

毛蒋心中如何想旁人并不知道,只听到他催问了一句。

“继续。”

左容点头,脱下了手上的手套,沉声道:“熏香里有着轻微的催情成分,应当是助兴之用。只可惜周王殿下之前有饮酒,量虽不多却在两下作用之下恰好要了他的命。”

“这么说,真的只是意外了?”毛蒋依然有些疑虑,左容却微微摇头。他自然知道毛蒋不是那么容易忽悠过去的,这事儿既然可能跟林小碗有关,他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一个可疑的人来。

“这种催情的熏香,一般富贵人家都会很常见。男人也不忌讳使用,只是平添一份情趣而已。”他缓缓开口,口罩之下的声音有些模糊,却带着冷意:“若是有心人利用这点,提前邀请了周王在外面饮酒时吃了什么的话,只从王府内部查起自然是会一无所获。”

毛蒋闻言眉头皱起,直接就吩咐下去。

“去问问那日周王殿下与谁出去吃酒,在什么地方,都吃了什么,喝的是什么酒?”一连串的问题下去,不一会儿那日随着周王出门的侍卫就被带了过来。那侍卫听了这些问题,略微思索了一下就道:“那日周王殿下吃的是八仙楼送来的酒菜,酒是陈年的青梅酿,菜似乎是有八宝鸭、雕花醉鸡,芙蓉羹…”

“送来?”左容开口,打断了侍卫的话,“不是说周王殿下是在外面吃的酒吗?难道不是在八仙楼,而是在某人家中?”

毛蒋闻言也立刻反应过去,低呵一声:“还不说实话!周王那日究竟在何处,与何人吃的酒?!”

侍卫一惊,下意识地就看向了灵堂角落中坐着的王妃和世子,半响才哆嗦着开口:“王爷去的是西流河边的垂柳巷,与王爷吃酒的人是…是…”

“是什么人,你就直说无妨。”这时候王妃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冷漠。

那侍卫这才咬牙,“与王爷吃酒的人是住在垂柳巷里的孙姑娘!”

“孙姑娘?”王妃冷笑了一声,听语气明显是知道这是什么人的,“一个被养在垂柳巷的外室,还能称之为姑娘吗?残花败柳还差不多!”

她的刻薄并没有让这些锦衣卫动容半分,而左容的语气更是跟之前比没有一丝的变化,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声调:“也许从那位外室查查才是正确的做法。当然了,八仙楼也不能放过。毕竟,那位孙…是周王殿下的外室这点,只怕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若是有人想要利用这点做些什么,这也是一个完美的机会…”

左容用舒缓的语调说着可能会出现的谋杀一个人的手段,而心中则慢慢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疑点从周王府内转开了。

第32章 未来

那位被周王养在垂柳巷的孙氏,是左容早就打探出来的消息。甚至于周王死的那天,白日里面去了孙氏处他也是知道的。此时由周王身边的侍卫说出这样的内情,又加上王妃一副波澜不惊下掩饰着的憎恨,在场众人根本就没有怀疑到左容在不经意间就转换了众人怀疑的重点。

毛蒋转身就下令让人去拘了孙氏去锦衣卫卫所审问,封锁八仙楼,甚至是连那日跟着周王的几个侍卫都被拘走了。

一群锦衣卫悄无声息地来,又不留痕迹的离开。等到灵堂内重新安静了下来,王妃这才让人重新给周王的遗体穿上衣服,低头看着死去的丈夫沉默不语。

夫妻这么多年,年少时的崇拜和爱慕早已经在周王后院不断增加的姬妾中消磨得干干净净。她以为她对周王再无一份爱意,然而如今看着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木之中,心情却复杂起来。

死在女人的身上,甚至死在女人的手中!

她扯动了下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管是不是那个孙氏害死的你,既然你那般喜欢她,我都会送她下去陪你的。”王妃低声说,“让你跟你所爱的人齐聚在阴曹地府,我也算是对你够好了。至于你府中的那些姬妾,我都会好好照顾,未出嫁的也一样会好好发嫁,未娶亲的也会好好养大,等他成年娶亲再分府出去。”

总归来说,王妃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不然这府里就不应该有除她的孩子之外的男婴活下来。至于其他死去的孩子,王妃只能保证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她只是…看着那些人争斗而已。

“母亲。”周王府的世子朱钰森上前一步扶住了王妃,低声道:“您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照应,不会有事的。”

王妃点头,想了想道:“内院中的柳氏大约是有孕了,这些日子家中必然会乱一些,你记得让府上的陈大夫每日都过去看一看,若是需要什么就直接去我那边说。”她顿了一下,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如今想来,你还是多些兄弟扶持才是好事。”

朱钰森笑了下,顺从地低声应了,扶着王妃从灵堂的后门离开叫了人扶她回去,这才又去了前面继续哭灵。很明显,王府之中真正能够做主的主子,没有一个真的在意周王的死因的。至于锦衣卫的那些人能够查出什么,又能怎么样呢?人已经死了,他们总归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而他,很快就会继承父亲的爵位,成为京城的新贵。

林小碗回到厨房的时候,里面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她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张婶道:“卫大人过来了一趟,说是咱们两家都没事,我也央求他帮忙去跟张叔说上一声府里的情况,让张婶家里的人不要担忧。”

张婶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多亏小碗你心思细腻。算上之前,我只怕要有五六日回不得家了。等到回去,也不知道那大胖孙子可还记得我。”

听到她这般说,屋中的气氛这才轻松了下来,田嬷嬷顺口就接了一句,厨房中年纪大些的人就都围坐一团说起了娃娃经。林小碗见左右无事,就又拉着禾苗做起了点心,等着晚些时候给王妃送过去。

她并不知道锦衣卫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不会查出什么线索。这会儿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准备着王妃的午膳、晚膳,一直到晚上忙完一切重新躺在那张陌生的床上,听着同屋的张婶发出的轻轻的鼾声,林小碗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锦衣卫并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放在内院之中。

转眼就又过了几日,比林小碗他们所预料的还也要久一些,足足等到了周王在府里停灵七日,王妃才解开了王府上下的禁令,允许府中上下可以出入王府回家报平安。

当天下午,林小碗早早的就收拾了东西离开王府。她并没有贸然辞工,这个时候急匆匆的离开只会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无论如何,她也要等到周王入土为安才好找个借口离开才是。

不过,总算是做完了最艰难的一步了。

林小碗出了王府的门,站在原地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胸口得闷气,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周王府中的气氛太过于压抑,而她必须小心翼翼不要露出什么端倪,这时候出了府,那种放松中带着兴奋的释然感觉才慢慢涌上了心头。

“林姑娘。”一声轻缓的声音响起,林小碗回神转头看过去,惊讶地道:“左先生…你,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出来?”

“阿霖说的。”站在背光处的左容慢慢走了出来,在看到林小碗时复杂的神色已经退去,这会儿满脸都是欣慰和喜悦。他认真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林小碗,半响才柔声道:“你看着消瘦了许多。”

他的目光太过于温柔,让林小碗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颊挡住那看过来的,如同实质的目光,低声道:“是吗?许是第一次住在王府之中,有些不适应,这些日子没睡好,也顾不上吃饭吧。”

不管怎么说周王都是京中的权贵,这会儿死得虽然有些不光彩,却也得了皇上得恩赏和追封。京城中有些脸面的人都是要来吊唁一番的,内院虽然只是照应女眷,却也不见得比外院轻松多少。林小碗这些日子确实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那如今能够回来了,你可要好好歇息一番才是。”左容伸手过去帮她提着包袱,“这些脏衣物不然就请人来洗好了,至于晚饭,小童听闻你今天要回来,已经开始准备了。”

“她?”林小碗有些吃惊,“她不过才多大,就算是平日里面帮我的忙也不见得会做些什么。”

“还有阿霖在家中帮忙,你放心,不会出事的。”左容低声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转而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迎上林小碗疑惑的眼神,他微微有些窘迫,却依然维持着舒缓的语速。

“我想这些日子你在王府之中,定然是过的不好。周王的死,只怕你心中也会有些负担,今日好不容易出来,自然是应当吃些喜欢的,放松放松。”左容低头解释,避开林小碗的眼神,“对了,你在周王府住了这些日子,回来应该也要扫扫晦气,这样才会扫走过去的晦气,日后过得顺遂如意。”

“多谢你吉言了。”林小碗闻言微微一笑,这会儿道:“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不过今日尚早,不如去晚市看看还有什么吃食?”

“我也无事,一起去看看也好。”左容点头,露出一丝苦笑:“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跟阿霖几乎都是买了外面的熟食来吃。说是帮你照顾小童,实际上却是小童照顾我们两个。难为她小小年纪不但没有因为不见你哭闹,反而懂事得让人心疼。”他说着顿了一下,“你把她教的很好呢。”

两个人一路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林小碗从左容的口中也得知了整个京城对周王之死的反应。等听到左容说锦衣卫已经把周王的外室孙氏抓起来的时候心中一惊,忍不住问道:“难道,锦衣卫以为周王的死跟孙氏有关?”

“难道你觉得不是?”左容敏锐地回了一句,继而不等林小碗回答就又加快了语速道:“孙氏是被周王酒后强收了的。她本是入京寻亲,没有想到亲人没寻到却…”他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周王待她如何外人并不知道,然而她得知周王死了之后却是利索的承认了她确实恨周王入骨…”

虽然没有正面承认谋杀周王的罪名,却也差不多可以结案。

回想起这些日子对孙氏的调查,左容明白这样的结果只怕也是孙氏乐意看到的。周王死后一天两夜锦衣卫才上门自然是他从中动了手脚,当初冒死从周王府拿出的那份东西,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虽然没有用到他所预想的地方,然而效果却也是足够的好的。

朱钰森为了爵位,自然是不会想让那份东西曝光于天光之下的。不然,不要说他继承爵位无望,甚至是周王府都要被褫夺封号,一干人被贬为平民。

而由他这个世子从中周旋,让王妃晚一日入宫,又各种拖拉之下致使锦衣卫到周王府验尸调查已经是十八个时辰之后,很多有力的证据都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湮灭。

想到这里,左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林小碗。他本以为,就算是这么缜密的杀人手法,林小碗一个柔弱的女子也会害怕惊慌,然而一路走过来,他才意识到林小碗只是看似柔弱而已。

也是,身中那样的毒,却能够无声无息地忍受这么些年,林小碗又怎么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弱女子呢?她比他所认知的、所要想的还要好,是一个外柔内韧的女子。

也许,这样的林小碗真的不止是让他心动,让他爱慕,更是让他第一次升起了也许他们真的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厮守终身的念头。

左容的内心挣扎着,渴望和林小碗厮守终身的念头跟想要让林小碗一世安稳的想法在争斗。他不想那么自私,然而又受不住和林小碗相知相守的诱、惑。

“你在想什么,”林小碗回头,看着左容眉头微蹙的样子,低声叫了一声:“阿容?”两个人的称呼时不时的变换着,就连林小碗都有些说不清楚在左先生和阿容之间的转换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左容闻言却是连忙摇头,“没,就是…就是觉得这鱼挺新鲜的,不知道做起来麻烦不麻烦?”

“你是想要清蒸,又或者是红烧?”林小碗顺势低头看下去,只见那几条鲫鱼在木桶中缓缓游动,确实是新鲜的很,“不如买两条回去,一条炖汤一条红烧?”

她说着回头看向左容,双眼明亮而含着笑意,左容不由地点头,道:“好。”

两人提着一篮子的菜回去时,林童早已经焦急地在巷子口左右徘徊,等看到林小碗的时候双眼一亮立刻就笑着奔了过去,抱着林小碗的腰道:“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林小碗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是啊,我回来了。放心吧,没事的。”

林童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抬头看着林小碗笑着道:“是啊,我听卫大人说了,刺杀周王的凶手已经被抓了,没事了!”她毕竟年纪尚小,没有意识到既然林小碗没事,而凶手被抓就意味着有人可能是无辜受死。林小碗却是明白的,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心中一紧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

一直在旁安静留意的左容却是明白林小碗此时的心情,开口道:“好了,站在路口说话怎么行,你姐姐买了不少的菜,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番才对。”

“嗯!”小童点头,这才拉着林小碗往前走。而左容这才跟上道:“听阿霖说,那位孙氏早有情投意合的未婚夫,上京投亲为的就是寻名医救她病入膏肓的未婚夫…只可惜,她被周王收了外室不说,恳求周王救人却又害了她未婚夫的性命。”

左容说着一叹,“只怕就算不是她杀的周王,她对于真正刺杀周王的人也是心存感激的…”

林小碗意外地看着左容,低声道:“若凶手不是她,总归是一条性命。”

“只怕她当初苟活于世,也只是为了报仇而已。如今周王身死,她又了无牵挂所以才想拿一条命来感激帮她杀了周王的人。”左容低声说,想起那日给朱钰森留讯之后去给孙氏写的那一封告知她周王已死的信。他本是想要联合孙氏杀死周王的,然而如今已经不必了。

至于孙氏的选择,虽然不是他所指示,却也没有出乎预料之外。孙氏早已心死,不然收到那封信她自然明白这是一个她逃离京城的好机会的,既然她没逃,就是选择了如今的结局了。

左容的心中并未因此而多升起一丝的波澜,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他所担心的,只是林小碗会不会因此而内疚。也正是这样的担心,让他忍不住多说了些话。

这样的话听在林小碗的耳中,自然是多了一层的意味。

似乎左容知道些什么…

她扭头看着并肩前行的人,然而左容神色平静地看着前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对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有其他的想法一样。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林小碗有些迟疑,然而思及左容身份的神秘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定然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左容为了她周王死后的那十八个时辰里面,用尽他所能有的能量做出的一切安排。也许,左容什么都不做,她也一样不会被怀疑。然而,左容的所作所为却是让她彻底的远离了危险。

这天的晚饭格外的丰盛,除了左容点名要的鱼被红烧了之外,还有香炸排骨、不正宗的三杯鸡,然后连同蒜蓉青菜和鲜蘑,卫霖吃得可谓是心满意足。

“这才叫吃饭嘛!”他揉了揉有些撑得慌的肚子,对着端茶过来的林童说了一声谢谢,这才满足地说:“这些日子小碗不在家中,我和大哥真的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忙起来甚至都会忘记到底吃饭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