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贤成这才恍然大悟,转而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左大人之名我早有耳闻,如今一见真是让人佩服…”

左容倒是知趣,转而道:“刚刚是大人下的命令,这事儿不如大人向马将军汇报…”

“这如何是好!”冯贤成嘴上说着,双眼却是亮了起来,“这事情本是你查出来的,我怎么能够占了…”

“明明是大人提醒我去看帐篷的…”左容双眼含笑,意味深长。冯贤成闻言顿了下,然后笑了起来,道:“左兄这个兄弟,我交定了!今日事毕,回头我请你吃酒!”

左容笑着拱手:“我酒量浅,只怕到时候扫了冯兄的雅兴呢!”

“无妨无妨,我吃酒你吃茶也是可行的!”冯贤成此时倒是开心到了几点,本来有些阴沉的神色此时可以说是豁然开朗。左容与他约定了改日再续,就把问话的事情交给了冯贤成。

只是查张铁遇刺时的不在场证据而已,想来冯贤成应该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而左容这才真正随意地四下走动,一旁的兵卒各忙各的,加之他身份特殊所以并没有特意跟着。左容这才缓步走到一旁不起眼的草丛旁,伸手拂了拂那些倒下的草,给曾经在这里藏身的人做掩护。而不经意之间,他看到了那草窝之中掉落的一个香囊。

“糟糕!”林童定下了心神,而林小碗在那边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动静,这才拉着她下去在附近的摊位买东西吃。谁知道林童随手往腰间一摸顿时就变了脸色。

林小碗闻言低头,问道:“怎么了?”

林童有些不安,低声道:“刚刚人多,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我的香囊不见了。”那香囊还是端午节的时候做的,当时一共做了四个,除了她和林小碗之外,卫霖和左容也是一人一个的。这会儿不见了踪影,她自然是联想到了之前偷窥营地时匆匆离开不慎掉落。

若是被人发现,那就惨了。

“没事的,回头你再做一个就是了。”林小碗摸了摸林童的脑袋,买了吃食走开,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就把腰间的香囊接下收了起来。这香囊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是用料和针脚都是一样的,若是让有心人注意到只怕也是一桩祸事。此时再责怪林童不小心已经是无用的了,因此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哄着林童吃了些东西,只是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

然而没有过多久,突然就有一队兵卒匆匆过去,不知道给那边守着几个入口的兵卒说了些什么,接着就宣布今年冬猎会到此结束,所有人都可以回去了。

至于后面的大狩猎,已经取消了。

众人可以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然而冬猎会死了红袖招的一个头牌,又被圈起来了这么久,所有人在惊吓之余也津津乐道。林小碗和林童并未急着离开,反而是等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这才跟在老幼之间往外走去。

一直到两个人出了冬猎会的场地,还是未曾见到左容出现。林小碗想了想,果断没有久留带着小碗就往回走。途经河边的时候,看着城外还缓缓流淌的河水她这才趁着人不注意直接把香囊给丢了进去。

香囊甚至连个水花都没有打起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林童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个方向,半响才低声道:“是我不小心…”

“无妨,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林小碗摸了摸她的脑袋,姐妹两人这才回城,到了林氏食肆开门进去休息。

因为冬猎会的缘故,她这边挂上的是休息三日的牌子,因此这会儿开门也鲜少有客进来。林小碗和林童就坐在靠柜台的桌子旁,由林童细细说当时的情形。

林小碗认真听着,半响才道:“动手的人若不是常年习武,就是专精弓弩一事。”她说话缓慢,显然是一边想一边说的,“这样的人动手,又是隔着帐篷,若是说错杀了绿梅却又那么巧。想来若不是绿梅是他的目标,就是当时帐篷之中有他的内应。张铁自然不会为了杀一个妓女而这般麻烦的,而当时帐篷之中的人,除了张铁之外就是绿梅和她的丫鬟。”

那丫鬟若是想杀绿梅自然也是不用这么的麻烦,非要挑这种时候。也就是说,她的目标是张铁。只有张铁这种出入身边都会有人,身边无人的时候又是在相对安全不好潜入刺杀的地方,所以才会让人采用这般冒险的办法。

林小碗不由有些头疼。

不管这人或者说是这两个人究竟跟张铁有什么仇怨,他们这般动手之后,只怕想要杀张铁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甚至于刘成载、周王这般陆陆续续被杀,张铁又遇刺,说不得就会跟马城敲响警钟了。

到时候真的是两边都无法下手,这么多时间的计划和潜伏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她越想越是懊恼,然而此时却不是这般沮丧的时候。左容此时被马城等人给请了去,这会儿还不见踪影呢。她正想着,就感觉一股冷风吹来,有人进了店里!

林小碗连忙起身看过去,却见是一位熟客。

那客人道:“还做生意吗?”

既然开了门,此时她又是心烦意乱,还不如找些事情做做好了。林小碗这般想着就点头应道:“客人里面做,想吃些什么?”那人闻言却是立刻回身招手道:“快进来,这家今日开业。”

一声令下,几个人就涌入了店里。本来冷冷清清的店面就热闹了起来,林小碗听这几人点了菜,就回厨房看了一眼。这日帮工和大厨都没来,她就亲自下厨准备了这些人的饭菜让林童送上。

那几人在店里吃喝说话,林小碗就只好在柜台后面等着招呼。她自顾自想着心事,就听到一个声音传入了耳朵。

“冬猎会上死人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我当时离的近,走的时候又拖拉了两步隐约还听到了几句话。听说一个姓左的被抓了呢…”

姓左?!

林小碗一惊,差点就把手中的茶杯给丢了。然而茶水却是溅了出来,此时她也顾不上擦手上的茶水,立刻起身看过去,道:“为什么要抓…那人?”

第39章 夜谈

“老板娘问的话真是好笑,营地里面都死了人了,这会儿抓他自然是因为他是凶手了!”那食客笑着说,林小碗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骂自己一声大惊小怪。

左容自然不会是凶手的。被抓的人姓左,又不表示一定是左容。她这会儿是心中没底,才会跟着一惊一乍罢了。纵然左是个偏生冷的姓氏,这天下也不见得就只有一个姓左的。

更何况,当时左容被那一队兵卒带去,说不定不明真相的人也会以为他是被抓呢。

她这边安抚着自己,不过时店里就又进了些许客人。大厨住得离这里不远,林小碗一个人忙不过就让林童连忙去请人。这才算是招呼了几桌的客人,而这些客人大多都是从城外晚归的人,带回来的自然是一肚子的八卦。

这会儿林小碗每桌都上了茶水和瓜子,就听得这些人三言两语就讨论了起来。

戎州平静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在冬猎会上出事。这些人惊慌之后就兴奋了起来,更何况,凶手可以说是当场就抓住了,这会儿人都散了,自然是没有什么大事。这些人八卦起来,说得热火朝天,林小碗假装好奇就随口问了几句。

“当时我害怕,离得远,回来得也早了些,竟然不知道后面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她说着一脸的好奇,看着说话那人,“这位大哥可真是消息灵通,又胆大心细呢。”

她这般一夸赞,那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是些许小事,说起来那绿梅姑娘才是可怜呢!她身边那婢女与军中士兵有了私情,她又不知道呢,再说了楼子里的姑娘,张将军又如何会在意,又不是良家女,自然是睡了就睡了。接过,那两人竟然还想着报仇,偏偏杀人不成还害死了绿梅姑娘这般才情兼备的女子,真是红颜命薄啊!”

那人一通的感慨,说的正是他在营地旁逗留时偶尔所听到的部分案情。

林小碗对于绿梅的丫鬟与人合谋杀张铁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她之前也曾经猜测过绿梅的丫鬟是凶手的内应。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桩刺杀的真相,竟然只是因为张铁贪花好色,睡了绿梅的丫鬟所引起的。

至于被抓的左姓之人,自然不是左容。甚至那人根本就不是姓左,只是偏偏在军中因为左手控弓能力强,被人起了个诨号叫做左强,说的是左手比常人右手更强上三分。左强与是那绿梅姑娘的丫鬟的同乡相好,这两人自幼相识,前些日子才因缘巧合之下又认出了彼此,几次来往就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那丫鬟和左强两人努力存钱,想要从红袖招赎身出去成就一番姻缘。谁知道,就在钱财好不容易存够之时,张铁酒醉之下拉着前去端水的丫鬟上了床。

这番事情不少人都是唏嘘不已,也有人如同之前那男子般不屑与此,更是指摘左强为了一个楼子里的女人这般自毁前程不值得。林小碗不做评价,心中却是颇有感慨的。这会儿听着那些人谈论张铁这个案子,她大约也是明白马城等人的用意的。

按说这般刺杀的案子都是掩人耳目,免得造成恐慌的。然而这次很快就抓到了元凶,牵扯在内的又是一个青楼女子,自然不能罪责到张铁身上说他强抢良家女。因此,把真相透露出去,反而会有一种安抚民心的作用。

至于会不会有人为那青楼女子伸冤,看看如今食肆中的客人大多都是为张铁不值,又说绿梅红颜命薄,或者说是那左强被鬼迷了心窍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罔顾前途,就能够看出这些人的看法了。

能想到那女子身不由己,实际上也是可怜人的人又有几个?

送走了这批食客,外面天色就已经完全黑透了。林小碗站在门口朝着前方看了看,路上还是有些行人的。她叫了林童出来,两人挂上了灯笼给这边道路照明,这才又进去给大厨包了个红包,吩咐明日照常上工,这才与林童坐在一起吃晚饭。

等到晚饭用完,又清洗了碗筷,林小碗就捧着账本坐在前面算账。林童怕她冷,就往炭盆里面添了些烧红的碳,这才守在一旁也是拿着纸笔继续写写画画。

林小碗见状,就提醒道:“冬猎会已提前结束,这些再画来也没用了。”

林童心中何尝不知道,只是本以为报仇之事已经近在眼前了,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自然是放不下的。她这会儿见林小碗神色如常,忍不住低声问道:“姐姐心中难道不觉得可惜?”

若不是那两人出手的话,说不定过了明日,张铁就真的只是一具尸体了。

林小碗如何不叹息,不过在她今日看了绿梅死之后冬猎会全场的严防情形之后,却也改变了心意。冬猎会却是众人都在戎州城外,看着似乎好下手一些。然而那些暗中的防护却也是不容小觑的。这次若不是动手的人本就是兵卒,负责守卫营地的话,说不得不等动手就会被巡逻的兵卒给抓住了。

想到此处,她只是笑了笑道:“好事多磨难,你且不要心急。我们既然已经在戎州了,自然是不取那几人的性命就不会离开的。”

林童这才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只是我本以为这次能够帮上姐姐的忙。”她有些失落,又不想林小碗安慰她,就转口道:“姐姐不回去休息,可是为了等左先生?”

她说到这里神色一变,继而又往林小碗身边凑了凑,“之前在冬猎会上不好问,姐姐,那左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

林小碗放下手中的笔,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应当是锦衣卫中人。他身份特殊神秘,我倒是早有察觉…”说着她轻轻叹息了一下,又道:“只是,他对我们知道多少,却是我所不知道的了。只怕,当初周王府的事情,他也有参与。”

“姐姐是说,左先生知道是我们…”林童吓了一跳,林小碗见状安抚她道:“你也不用害怕,就算他知道也未曾捉拿或者是告发我们。若是我猜的不错,只怕他还帮着我混淆了锦衣卫的调查方向呢。”

若是这般,她所欠的人情就更大了。

林小碗说着拿起林童所写的那张纸丢入炭盆,看着纸张烧了起来,这才又低声道:“若不是今日这事,只怕我与他还在相互猜忌着对方的身份呢。如今倒也好,既然彼此身份已经分明,日后倒也好说话了。”

“他,他知道姐姐你的身份了?”林童这次真的是不安起来,抓着林小碗的胳膊就道:“姐姐,左先生,左先生不会带人来抓你吧?”

“你且放心就是了。”林小碗笑了笑,“我猜测当初他知晓周王的死与我有关时,就暗中调查了我的身份,说不得连你也会算在内…”她说着笑了下,等到那纸张烧成了灰烬这才回头继续算账,“所以若是说他想要如何,只怕当初我们就离不开京城。”

“那左先生果然是对姐姐你一往情深了!”林童脸上露出喜色,林小碗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笑着道:“多嘴!”却没有再把她心中所想说出来。

左容对她的好,她如今算是清清楚楚、彻彻底底的明白了。然而,对于左容的身份,林小碗还是有些迟疑的。若他真的只是锦衣卫的话,当初刘成载的死又怎么解释?

那若是锦衣卫暗中的行动的话,只怕就不会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差点抓了另外一名朝廷命官了。

这么推测的话,杀刘成载应当是左容私下的行为才对。那么,左容为何要杀刘成载呢?她杀刘成载是有家仇,而左容不是奉君命的话,那除了刘成载挡路之外,就也是家仇一说了。

刘成载是武官,与锦衣卫似乎并无多大的瓜葛。更何况左容的身份那般隐蔽,只怕于官位一途也不是那般的在意才对。

这么想来,就也只剩下家仇一说了。

对了,在绿梅死之前,左容曾经提过他的往事。当时她只以为这是左容借故劝她…若当时他所说的那些话是真的,那左家是被人牵连而毁的话?

被刘成载牵连?还是被刘成载弄得家毁人亡呢?

想到这里,林小碗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回过神就见油灯的灯芯已经烧了一段,而林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两日比起林小碗来,林童更是耗费体力、精力,这会儿放松下来自然是疲惫的很。

林小碗轻轻叫了她两声,见林童没醒就起身抱起了她,把人送去后院屋内休息。

小心翼翼地照看着林童睡下,她这才回去前面准备关了店门也休息。如今时辰已晚,只怕左容是不会过来了。她这般想着,正准备关门之际就见路上远远一个人的身影被门口的灯笼照得长长的,拖在身后。

那人穿的颇厚,走路微微有些摇晃,似乎是喝醉了。

林小碗动作一顿,取下灯笼照着前方定睛一看,果然是左容。她站在店门口,看着左容缓缓走进,临近的时候更是扶着墙站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过来。

见到是林小碗站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左容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扶我一把。”

林小碗连忙过去,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扶着左容的手臂。刚一靠近,她就闻到了左容身上浓烈的酒味。眉头微微一皱,林小碗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些…”左容说话语速比平时更慢了一些,抬头笑着道:“你先扶我进去,外面冷。”

林小碗见他意识还算是清醒,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左容进了店,她顺手把店门关上,见左容这会儿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眼神似乎都有些直,眼珠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转就忍不住的想笑。她拐进厨房重新打开风炉烧了一碗醒酒汤端出来,左容老老实实地喝了,这才舒了一口气。

“舒服多了。”他出了汗,精神不少。这会儿坐直了身子看着身侧的林小碗,略微迟疑了下回身确信门窗皆已关好,这才伸手探入怀中缓缓拿出一物递了过去。

林小碗定睛一看,立刻就认出了左容手中的香囊正是林童所丢失的。

她迟疑了片刻,然后伸手接过了香囊,低声道谢。

左容摆手,低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两人沉默了片刻,林小碗才缓声道:“那左先生,确实是锦衣卫中人了?”

左容点头,“确实是,之前因为身份特殊,未曾向林姑娘言明,是我的错。只是,我并非有意隐瞒…”他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就再没有接起刚才的话了。

林小碗唇角带笑,看起来似乎并不恼怒。此时等了片刻见他不说话,才又接着道:“只怕,我与小童的来历,左先生也查得清清楚楚了吧?”

左容面露难色,似乎不愿意承认。然而林小碗所说毕竟是事实,因此他也只是苦笑了下,道:“是的,你与小童的来历我都暗中查过了。八年前,林家坳的惨案锦衣卫中本就有记载。林小碗、林童乃至于你在读书的幼弟林梧,都是林家坳事发前,曾经记录在册的人。只因当时在外而逃过一劫。”

“京中贵人多忘事,且这又是寻常的名字,所以才未能够联系到一起,让你顺利进了周王府。”

林小碗笑了笑,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左容见她如此,只得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有一点疑惑。”他抬头,双目灼灼地看着林小碗,“你体内的毒,又如何解释?或者说,你体内的毒又是如何来的?”

“毒?”林小碗一愣,错愕地看着左容。因为怎么也没有想到左容会说这个,所以她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左容见她神色不似作为,心中一紧,下意识就又挺直了下身体,急切地盯着林小碗道:“你每月初一十五子时皆会毒发,浑身疼痛难忍,难道不是?”

林小碗这才是真正的大惊,虽然早些时候她也曾经想过这是毒甚至是奇症,根本就不可能是虚无缥缈的“诅咒”。然而,明里暗里找过几位大夫把脉,都没有看出端倪。加上她本人又是这样的情况,这才相信了所谓的“诅咒”之说。

而如今,左容不止说她是中毒,更是直接说出了她“诅咒”发作时的症状,这让她彻底有种接受不能的感觉。

她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左容半响才苦笑道:“难道说你真的不知道你体内所中的毒?”

“我一直以为是…”林小碗迎上左容不敢置信的目光,摇头道:“我这身体确实如同你所说,每月初一十五定然会发作。只是我以为是病症…”

左容扶额,半响才低声道:“那刘大夫给你开的药,你可有吃?”

“这倒是一直吃着。”因为每次发作,林小碗身体都会大损,一般的食补几乎是不可能调养好身体的。这药她吃过几次就察觉很是对症,因此一直没有断。听到她这么说,左容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一直吃着就好。那是我央求刘大夫给你开的解毒药。”

所以说,她一直觉得症状减轻,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她杀了周王,而是因为刘大夫开的药?!

真相竟然是如此的!

林小碗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何感谢,是觉得好笑,还是觉得可悲。她本是无神论者,然而这般一番的遭遇偏偏就对“诅咒”一事深信不疑,结果现实又狠狠打了她的脸,由左容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这根本就不是诅咒,而是中毒了。

“我…”她开口,“我不记得了。”

“这怎么会不记得?难道说是自幼…”左容有些急促,连带眼神中都透着焦急的意思,“总不会是你自记事起就身中奇毒吧?”

林小碗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半响才道:“入京之前,因为一次毒发,大病了一场,之后就有许多的事情记得不大清楚了。”她说着摸了摸头,带着一丝无奈,“并非我不相信左先生,只是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左容隐隐感觉到林小碗似乎没有说实话,然而她眼中的无奈却也是真情流露。他迟疑片刻,然后才道:“那你可还记得幼年时的事情?”

“只有隐隐一些。”林小碗谨慎地说,这会儿满心思都是她体内的毒,“那位刘大夫,真的能够诊出我是中毒?”她问道:“你不是骗我?”

“不是毒还能是什么?”左容苦笑,低声道:“实话于你说,刘大夫当年曾是周王封地的一位名医,当年四处走动见过识广。”他说着试探性地看着林小碗,“你体内的毒,他曾经在旁人身上见过,甚至治疗过一段时日。”

“那…那人如今…?”林小碗心中紧张,直盯盯地看着左容。左容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只得叹息了一声,道:“当时刘大夫入山中采药躲过了一劫,那一家却是家破人亡,连带着邻里四周都被烧杀干净…”

他语带叹息,然而神色还算平静。林小碗却是心中一动想起了之前他所说过的话。

“难道说,你之前所提家中被人牵连,就是指这一次?”她虽然因为中毒而非诅咒之事有些心神不定,然而反应也是快的,这会儿听到左容这么说就立刻想起了这一桩事情来。左容点头,低声道:“就是这一次,我当时在外读书,回家之时恰好被梁武给拦了住。”

林小碗闻言看向左容的眼神下意识柔和了几分,半响才低声道:“我已经不大记得当时家中的事情了,然而当时救我出去的人却一直告诉我,当初我家人身陷周王的某个秘密之中,周王为了杀人灭口就派了亲近属下意图灭我家满门。据说当时家中上下皆被杀死,最后甚至一把火把一条街都烧了个干净…”

这些记忆藏在她脑海深处,这会儿慢慢回想起来,有些事情就逐渐清晰了起来。她越说越慢,最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左容。

左容目光轻柔地看回去,林小碗微微眨眼,道:“你家,当日是受我家所拖累?”

“…”他旋即明白过来,林小碗并不是想起了什么,而是按照根据两人之间所说的那些话推论出来的。左容有些失望,却依然道:“那你也承认了,你其实并不是林小碗?”

“两年前,救我出去的那位长辈收养了林童和林梧两人,我也由那时起改名为林小碗。”林小碗低声说,近些年的记忆她还是模模糊糊记得的,“我原本,姓周。”

左容常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就对上了,刘大夫当年就是在周家为当家夫人看诊。”他说着看向林小碗,“依照你的年纪来推算,应当是那位周夫人的女儿才对。左家与周家相邻,当时虽然已经没有人在朝为官,却也有些钱财。我小时候还见过你…”

这般久远的记忆,林小碗却是一点都没有的。她此时只是微微笑着,一言不发地听左容说起往事来。

左容却没有感慨许多,只是略微讲了一下两人的关系,这才又道:“既然如此,你来戎州自然不是寻亲的。是为了张铁和马城两人?”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张铁也在此处,”说起当下的事情,林小碗心中就轻松不少。加之知道左容的身世与她相仿,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她言语之间也就放松了不少。“来此之后,我见到他又听了他的名头,这才确认也是当时杀我全家的仇人。”

左容深深看着林小碗,低声道:“这戎州城内,不说是卧虎藏龙却也是龙蛇混杂。今日近距离与马城接触,我更是察觉他不是能够轻易杀死的人。如今又因为这一次冬猎会的刺杀,整个戎州城都会因此而被卷入其中。虽然我已经证实了这次刺杀与刘成载和周王的死并无瓜葛,然而之前那两人的死已然让他们心中警醒。”

这些事情林小碗自然也是能够想到的,如今左容这般说却也只是一个开头。

“刘瑜夫妇来戎州,看似是刘功的意思,实则是马城的指示。甚至就连张铁也是马城早些年就安排在身边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左容低声问。

林小碗一愣,低头想了片刻才不确定的道:“他想拿这些人当诱饵?”杀人越多,就越容易留下破绽,这点林小碗还是明白的。因此,当初她在京城才会步步小心。来戎州之后更是耐心十足地开了一个食肆,甚至有熬上一两年的计划。

而马城把这些人安排在身边,又同在戎州城。就算是她难免也是中了这一招的。

马城不好杀,那就先杀其他人嘛!张铁这么一个明摆着的目标,又喜好留恋红袖招,真是再好下手不过了。而若是马城实际上一直在张铁身边安排着人留意的话,说不得她杀张铁得手的第二天就会被马城给抓住了。

思及此林小碗只觉得心中隐隐发寒,看向左容时眼神中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