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紧张。

她清楚这不是她的错觉,然而仔细留意四周却根本就找不到能够让左容紧张的人或者是事物。如果非要让林小碗说的话,她几乎要以为是梁武让左容紧张了。

然而,怎么可能?先不说林小碗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交情,就算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就看在戎州城时两个人几次的往来,也从未看到过左容在面对梁武的时候会紧张啊?想着这些她就有些心不在焉,一旁马夫人说的话就没有怎么留意。

“林姑娘,你说是不是?”

“冯夫人说的没错呢,戎州城确实比京城冷了不少。我今年七月份过来,若是在京城还是炎炎夏日呢,这里却已经是秋日景色。”她笑着说,“当时听人说戎州城的冬天有小半年,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怕是真的了。”

“我当年跟着来戎州城的时候也是这般,早两年更是觉得冬日里面难熬,一入冬就是连门都懒得出了。”冯夫人语调舒缓,虽然带着明显的矜持之意,却也不会让人真的反感,“说起来多年未回京,我倒是怀念望春楼的什锦蒸饺,和赛雪轩的素春卷。”

“这确实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小吃,只是想来夫人果真是许久未回京了。用各种山菌陪着粉条、豆腐、鸡蛋,再加鸡汤调味的素春卷是望春楼的招牌之一,反而是什锦蒸饺才是赛雪轩的招牌呢。”林小碗微微笑着,“我同样是开食肆做生意的,难免对这些留意。”

这样的试探,也未免太过于初级了。想到这里,林小碗看了一眼一旁说话的三个男人,在猜测着冯夫人的举动是否是冯贤成所示意的。如果是,那么冯贤成究竟想从她这里探究出什么呢?

她这边应对着冯夫人却也没有忽略了那边三个男人的说话,可以说是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给发挥到了极致。冯夫人几次试探都没有结果,也就省了这样的心,反而认真的观赏起这边的冰雕和冰灯,不时地拉着林小碗说几句。

这些都是林小碗看过的了,这会儿自然应对自如。而另外一边,三个男人所说的内容却让她有些意外。

这三个男人竟然在讨论公务。

说的还是这一年戎州城锦衣卫往京城发的奏报上该怎么写。这样的事情本来是有一定的章程的,冯贤成在戎州这么多年,早就跟马城有了默契,两人私下又是那样的关系,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至于梁武,毕竟品级太低,根本就不足以让冯贤成顾忌。而今年唯一的意外就是左容这个锦衣卫暗卫的到来了,要是锦衣卫这边给出的奏报跟左容上书的奏报内容差太多的话,大家脸上都不怎么好看不是?

而这也是他们讨论的主要原因了。

“接连两次命案,其中一个还是张铁…又牵扯到了青楼这样的事情。之前马大人上书的奏章只是提及了他的过错,并未说明是去青楼…”冯贤成声音中透着为难,试探着左容的态度。

左容脸上的笑容不便,一脸的畜生无害的样子笑着道:“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遇上都会头疼的。张铁大人…”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我倒是也听人说过,领兵打仗还是靠得住的。只是这私生活,虽然本朝没有命令官员不得去青楼,然而像他这样整日里面留恋青楼却也太过了些。”

左容说着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冯贤成略微有些难看的脸色一般,往前走了两步又叹息,“不过张铁大人确实是领兵打仗的人才,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此沉沦的话,就更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冯贤成连忙道:“我在这戎州城年数多些,还真赶上了几次打仗。张铁上阵,那可真的是神勇无人能敌,是马将军的一元悍将,难得的先锋啊!”

他说着偷偷冲梁武使眼色,让他帮忙说上几句好话。

梁武打了个哈哈,干巴巴地道:“冯大人说的是,我虽然来戎州城才一年多,却也是时常听人提起张铁张将军的威名呢。”这两年戎州城又没有打仗,这威名是什么威名只怕也就是冯贤成这会儿没反应过来。反正不管是左容还是林小碗都听懂了梁武话中的意思。

林小碗还忍不住笑了笑,引得冯夫人好奇,才指着前方的童子耕牛的冰雕说:“看着颇是有些野趣呢。”

两人这边说笑,林小碗就又竖起耳朵听那边的说话了。

左容这会儿正在墨迹呢,慢吞吞地说话吊着冯贤成。

“…冯大人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这样一个将才,要真是这样就埋没了确实可惜…可是,张大人的意思,我这边还看不出来。”他说着看向冯贤成,“毕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我来戎州城之后也颇得马将军和冯大人你的照应,这事儿按说我是不该推辞的。然而,张大人那边…”

他说着微微扬眉,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张铁,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啊?

这…这不是公然索贿吗?林小碗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反而是冯贤成反应迅速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左容的话突兀一般,笑着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兄不是不懂事的人,他这不是…面子薄嘛,所以就找了我请托。左兄也是心怀天下忠心为君的,不然的话也不会为了他这样一个将才而如此的苦恼。”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而林小碗听着确实觉得再没意思不过了。

左容却还是呵呵的跟对方说着话,倒是没有一点无聊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他和冯贤成很是有得聊。最起码一旁的冯夫人是这么看的临分别的时候还拉着林小碗的手让她有空去冯府上陪她说说话,讲讲京城的趣事。

林小碗只是笑,却没有应下。

开什么玩笑,她虽然不是分分钟几十两银子的身价,却也是正经开店做生意的。闲着没事跑到官夫人的家里说趣事?她又不是说书的。更何况,这冯夫人一路的大小试探,有意无意地样子都让她升不起亲近的感觉。

这种面子情的交情,还真不值得她耗费时间在上面维持。

她十一月份的安排就是谈恋爱、逛妓院、杀张铁!

第45章 张铁之死

莺燕楼,后院客房。

已经溜达一圈回来的林小碗在夜行衣外面套上了厚厚的外套,靠着炭盆取暖驱走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而莺燕楼里的丫鬟小玉这时候正歪歪斜斜躺在床上,她忙完这一切这才回身把人给剥光然后放入还冒着热气的浴桶里面。

如果不是不好掩饰为什么XX后没有痕迹的问题的话,她也不愿意每次都把这姑娘给丢到水里去的。把自己的头发也打湿一些,林小碗算着时间这才伸手到小玉的跟前,低声道:“我数到三,听到弹指声之后你会慢慢醒过来,以为陪了客人张公子也就是我洗了个鸳鸯浴。”

她双眼在珠光的映照下反射着迷惑人心的光芒,而语调更是低沉中带着一种蛊惑的魅力。

“一、二、三!啪!”一声清脆的响指声,林小碗手落在小玉的肩头,带着一种色、情的感觉轻轻的抚摸着,声音低沉笑着道:“快醒醒吧,不然我可是要走了!”

小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到林小碗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双颊微微一红,就直接往她跟前凑去,低声道:“又要走啊,今晚难道不能留下过夜?”

“我那书童可还在外面守着呢。”林小碗笑着说,沾上水的手指顺势在小玉脸上摸了一把,掩饰住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改日再来看你。”

“改日就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小玉有些哀怨,却也懂事。她与眼前的恩客相处也有段日子了,对于对方每夜必须回去的事情也算习惯,不过是如今仗着这位客人喜欢,撒撒娇罢了。出了浴桶擦干身子穿衣,小玉也没有停下与林小碗说话。

“张公子可是家中有恶妻,这才不得不每日都回家中?”

“小玉!”林小碗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回头警告地看了一眼,然后才露出笑容,过去轻轻捏起小玉的下巴,低声道:“我不过是来此游玩的,戎州城的冰灯节也算是远近闻名了,不是吗?”

小玉莫名地觉得心悸,常年在莺燕楼中混迹的她早就学会儿了见风使陀,虽然有些害怕却依然露出笑容:“张公子说得没错呢,只可惜我自幼在这楼中长大,竟然是从来没有去冰灯节上看过呢。”说到最后她双眼含泪,带着委屈和笑容,平添了一分惹人怜爱的感觉。“张公子,若是得空,不知道能否带着小玉去看看。”

“有空吧。”林小碗松开了手,笑着说,“回了,下次再来找你!”

小玉忙不迭整理了下头发,送她出门。而外面,书童打扮的林童这会儿立刻跟了上去,笑着道:“小玉姐姐还请回吧,外面冷,别冻着小玉姐姐让我家公子心疼了。”

小玉笑着,见林小碗回头柔声道:“回去吧,外面风冷…”一瞬间,她笑逐颜开。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恩客,就算是家中有恶妻,也是值得搏一把的。

出了莺燕楼,林童这才忍不住偷笑起来,低声道:“公子,我看那位小玉姑娘是真的对你动心了呢。”

林小碗勉强扯动了下唇角,道:“如果不是出入莺燕楼需要,我也无需这般招惹她。”她心中倒是没有看不起小玉,然而对于一个女人演戏,实在是让她心理上有些别扭。“还好,下次找好了机会应当就不用再来这里了。”

“可是,一出事就不去会不会也惹人怀疑?”林童有些纠结,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林小碗闻言低声笑了下,“你个傻丫头,咱们用的本就是假身份,这个张姓书生就是留给那些衙役或者是锦衣卫去调查的。”

林童饶是比同龄人聪明些,这会儿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抬头看着林小碗,有些迷茫,“姐姐?”

林小碗摸了下她的脑袋,低声道:“这样一个虚无不存在的人,莺燕楼中却是不少人都见过的,自然会吸引衙役和锦衣卫大部分的注意力。而我们两人去的时候都是做过变装,就算是画下了画像张贴到大街小巷只怕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两个女子的身上。”

“我懂了!”林童点头,“这就是虚则实,实则虚的办法。一般人只怕是根本就想不到去莺燕楼的嫖客会是女子的,更何况还有那小玉的证言…”她说到这里双颊微微发红,“姐姐,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就看那位张大人最近这几日的形成安排了。”林小碗低声道。说来也是不凑巧,马城和冯贤成为了张铁的事情几次试探左容,想要看看他在发往京城的奏报里面怎么写的,而左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算是在那天晚上冰灯街上公开索贿了一次。

张铁倒不是完全沉迷美色的人,听了冯贤成转达的话,第二天就老老实实地备上了一份厚礼去了左容那里。然后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悔过,这两日他都没有再去莺燕楼了。

这样的发展真的是让林小碗扼腕不已,却又不好表露出来什么。还好,时间还算是充裕她也就按部就班地去着莺燕楼,留意着四周的环境,为将来势必会发生的刺杀做最后的准备。

“如今那孙强被押后处置,大哥的心思也算是没有白花。”梁武坐在林氏食肆的二楼跟左容说话,“只可惜了那个在牢中自尽的绿娥,不然说不得这两人还能成就一番姻缘。”

他说着有些叹息,回来戎州城几天的他这才抽出空闲和左容坐在一起聊之前的事情。

“左大哥一番安排,那孙强自然是记在心中的。我只担心等到马城回转过来,只怕会对大哥不利。”他说着看向左容,“大哥,冯贤成那边可是已经暗中派人调查大哥和林老板的事情了,你心中可要有计较才好。像他们这样的人,岂是我们可以随意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左容点头,迎上梁武担忧的目光笑了下。

“放心,我心中有数。”他缓声道:“他们如今不过是怀疑小碗是我拿出来的挡箭牌而已。还在猜测着来我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阿武,有件事情我要拜托你去办。”

左容说着对着梁武轻轻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近前听话。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了片刻,梁武眼睛越等越大,最后才道:“左大哥这一手…”他直起身看了看左容,然后竖起了大拇指,“高明!”

“若是顺利的话,冯贤成就留在这里由你来处理了。”左容倒是没有什么得色,反而低声嘱咐梁武,“不要留下痕迹。”

“大哥放心,我懂得的。”梁武笑着说,转而又从窗户往下看,见林小碗站在柜台前忙碌的样子,低声道:“这位林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大哥可还未曾说呢?”

“她…”左容微微有些迟疑,跟着他一起看下去竟然是半响没有说话。梁武见状连忙道:“大哥不必多说,只要这位林姑娘可信就好了。”

“她绝对可信。我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由她手上。”左容即刻说,转而又是顿了一下,才又道:“这事儿我一时半刻实在不好同你说,等到事情结束,我定然会跟你说得明明白白。”

“这倒不必了,左大哥难得有喜欢的人,只要人可信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三姑六婆,还要把女方的家底都给查个遍!”梁武摆了摆手,转而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此次出去也托了人查当年周家的事情,听到一个还没有确信的消息,说是当年实际上周家有人逃出。”他说着微微皱眉,“这消息的来源,还是马城处…”

“也就是说,不管我们信不信,马城肯定是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掀起不少的是非的。若周家真有人还活在世上的话,我们定然要赶在他之前寻到那人才是。也好告慰我父母和周家上下的亡者。”

梁武说着神色间有些落寞,甚至没有注意到左容那一瞬间的尴尬和不安。他回头道:“左大哥,这事儿也请你帮我留意才好。”

左容没有说话,梁武又叫了一声他才尴尬地笑着道:“我只是觉得这事儿也许可以利用一下。原本我还当心马城性子多疑可能不愿意入京,若是再添这么一个诱饵的话,只怕他心系当年事只怕也就来不及细想了。”

梁武闻言双眼一亮,点头道:“左大哥可有详细的安排…”

两人碰头低声讨论,很快做了细节改动的计划就越来越完善了。

而楼下,林小碗送走了大堂里面最后一桌客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人收拾了桌子上吃剩的碗筷和烤肉串的签子这才回身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旁人看过去只觉得她是百无聊赖随手画的不成形的东西,然而她自己却是明白这些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张铁果然没老实两天就又开始流连花丛了。莺燕楼里面有着他的新相好清荷姑娘自然是首选了。得知这个消息,说实话她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

若是张铁再换了另外一家青楼的话,只怕她之前做的准备就又要白费了。

莺燕楼的后院,如今的布局她早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了,更别提是清荷姑娘的香园里面了,如今林小碗想要进去就如同入无人之境一样了。只可惜往日里她走的早,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张铁和清荷回香园之前就离开了莺燕楼。

根据小玉无意中所透露的话来看,想要等到张铁和清荷回香园只怕是要后半夜了。而若是那个时候杀人之后离开,街上就不止是人烟稀少那么简单了。

戎州城内也是有宵禁的,宵禁期间在外行走又没有令牌的话,一旦被发现就可以不问缘由击杀。这样严苛的政令自然是马城所下的,理由也是这里靠近边境,是边陲的第二条防线,自然不能大意了。

而这明显就给林小碗出了一道难题。

她如何要在后半夜杀了张铁之后,再悄无声息地从莺燕楼回到林氏食肆?不是说她不可能避开那些巡夜的兵卒或者是衙役又或者是锦衣卫。然而,这样毕竟太过于冒险了,一旦被人留意到说不定就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若是留在莺燕楼中,到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之时混迹在嫖、客之中出来的话,倒是没那么引人注意。唯一的问题就是,万一清荷半夜醒过来发现了张铁已死…

而林小碗也不能在清荷的房中长时间点催眠的迷魂药,这是很容易被查出来的。而迷魂药的制作需要不少的药材,这样几经周转下来只怕都会留下痕迹,而痕迹越多就越容易留下线索。一旦足够多的线索指向了她,那么依照马城的性子只怕绝对不会需要铁证如山才会对付她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像那天她跟林童所说的那样,虚构出来一个“张公子”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把那些胡乱写写画画的纸张团起来收好,回头趁着去厨房的机会全部都烧成了纸灰不留一丝的痕迹。而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楼上隔间里吃酒的两人已经下来了。

梁武笑着跟林小碗打了个招呼提前走了,左容则留下。

他一双眼睛透着温柔的神色,细细地打量了林小碗许久才笑着道:“你看起来有心事?”

会被他看穿,林小碗倒是不算意外,然而她却没有打算把这些问题丢给左容去处理。不是说她不相信眼前的男人,只是若是左容知道,只怕会揽下所有的人,不肯让她动手的。

只是,有很多的东西她不能只让左容一个人承担。仗着左容喜欢她,就肆意索求。这样的事情,她做不来。

因此,林小碗闻言只是笑了下,转而道:“我听闻张铁给你送了不少的好东西呢,你这边真准备给他掩饰太平?”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左容笑了下,看着林小碗的侧脸,低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怕是盼着张铁因此倒霉,落魄一生的。然而若是真的这样跟马城这一系的人对着干,只会得不偿失。小碗,我说过会帮你报仇,就一定会做到。”

“我信你。”林小碗对于这一点毫不怀疑,此时抬头看过去,一双眼睛中全是笑意,“我也知道你所作所为肯定是别有用意的。阿容,你不必紧张,我只是好奇罢了。”

左容点了下头,就站在柜台边上陪着林小碗说话。两人所说不过是天气,或者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无关国仇家恨却也格外的温馨。只是,左容能够看出林小碗有心事,林小碗又如何看不出他有心事呢。

等到闲暇下来,林小碗这就绕出柜台和左容一起坐在了一旁说话。

“我看你总是不自觉的皱眉,可是公务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在暗中调查黄富强的死吗?”林小碗不作他想,而左容却是微微摇头,“黄富强的死还在暗中调查,不过有了你当时给的画像已经少绕了不少的圈子。”

他脸上带着笑容,却有些漫不经心。林小碗见状直接问道:“那你究竟在担忧什么?”

左容闻言一愣,继而苦笑。

“我只是在想,你如今真的想不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吗?”他说着抬头,一双眼睛如同秋水润过一般,透着微微的光亮看向林小碗,“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时候我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本就不大记事。”林小碗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重新问起这个,“你说与我家是邻居,这点我是一点都不记得的。”

“那可有什么记得的?”左容捧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又缓缓松开,“总该是会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吧?”

林小碗仔细回想,然而还是缓缓摇头。

“实在是太过于模糊了,仔细去想的话,隐约似乎记得家中院里有个秋千,我小时候喜欢在那上面玩,然而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那秋千就被拆了…”她说的并不是很确定,停顿了片刻之后才问道:“你追问我小时候的事情,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地方?”

左容迎上林小碗投过来的眼神,想了想道:“马城那边透出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得知当年周家灭门惨案之中,有人侥幸逃生。我…”他开口,担忧地看着林小碗:“我怕他找上你。”

“我的身份…”这确实是一个林小碗未曾知道的消息,如今闻言也是心中一紧,然后才又摇头:“我从未以周家后人的姿态出现过,也…也未曾想过要以周家后人的身份再谋求什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林小碗,除你之外,再无一人知道我的身份。”

“我自然是不会说出你的身份…”左容急忙道,见林小碗唇角带笑看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只是怕马城是从旁出查到这些的…”他所担忧和烦恼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只是被林小碗问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才说出了这个消息。如今见林小碗眉头微微蹙起,左容心中又有些后悔。

“或许,是我多想了。这只是马城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也说不定。”他努力放缓语调,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毕竟当年的事情牵扯进来的那些主要人员死了不少,连周王都莫名死了他自然是心中不安。稍微一联想这些年死去的那些人,也就能够猜测到他们的死可能跟十年前的事情有关了。”

他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林小碗闻言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说不定这就是马城‘打草惊蛇’的计谋,若是我们真的因此去做些什么的话,反而可能会被他注意到,露出破绽。”

左容闻言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不说这些了,有件事情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冯贤成那边家中幼子六岁生辰,想要摆个家宴小小的热闹一下,请了我。另外,冯夫人说上次于你见面颇为投契,等到那日也想请你过府说说话,就托我一并把请帖拿来。”

冯贤成幼子的生辰是十二月初三,林小碗接过请帖不过草草看了眼就抬眼看向左容,笑着道:“只怕是托了左大人的福,冯夫人才会觉得跟我这样一个开食肆的女子颇为投契呢。”

她语带戏谑,随意地把手中请帖放在一旁并不在意,反而道:“那日晚上看冰雕之时遇上他们,只怕不是巧合吧?”当时她没有问,本来已经把那日冯夫人的试探给忘记了,然而没有想到冯夫人还真的是对她念念不忘呢。

左容苦笑,带着一丝心虚。

“我估计,应当是我给你惹的麻烦。”他有些内疚,“梁武带来的消息,说是冯贤成已经在打听你初来戎州城时的所作所为了。至于京城那边,倒是还好。”

京城虽然不能说是左容的地盘,但是若是有人想要从那边调查出什么不利林小碗和左容的消息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毕竟,左容家中还有个卫霖在呢。纵然他平日里面大大咧咧看着似乎不怎么靠谱,然而能够一路升到代总旗也不并不是完全靠着左容的关系的。

林小碗倒是没有太过于紧张,她当初来时完全就是按部就班的租房子,雇人,装修店面等等。就算是查出了当初她曾经在周王府上工,实际上也是无伤大雅的。

因为,她实际上是跟着朱玉菱来这里的。马城脑洞再大只怕也不会去猜测周王是朱玉菱杀死的。而她跟朱玉菱捆绑在一起,马城自然也不会想太多。

当然了,这不是说她就欢迎马城或者是冯贤成去查她的底。

左容自然也是想到了林小碗当初跟周王府的关系,这会儿低声道:“你放心,有阿霖在,不会有问题的。”

林小碗点头,“那日我会去冯府的。”如果到那个时候冯贤成还有心情给幼子的生辰摆酒宴的话。

“我来接你。”左容连忙道:“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

林小碗微微笑着,看向左容的目光也是全然的信赖。

“张公子!”

林小碗一进了莺燕楼中,一个粉色的身影就连忙凑了过来,笑着道:“张公子是来找小玉的?”她低头看着眼前身材娇小的女子,双唇微微一抿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找你也好啊!”

那女子闻言就露出了娇羞的笑容,“张公子,楼里今天新到了梅花酿,入口香醇,要不要尝尝看?”

“也好,‘秋’字间有人没?”林小碗说着上楼,粉衣女子紧随其后,闻言连忙道:“公子今日来得早,‘秋’字间如今还空着。奴这就去给张公子安排?”

“小幽你不了解张公子的口味,我看还是我来安排吧。”一个声音突然横、插、进来,然后穿着一身姿色罗裙的小玉就出现了在林小碗和小幽的跟前。她扬眉冲着小幽使了个眼色,身形微微一动就搂住了林小碗的胳膊往一双玉峰之间带去,并且微微挤压着林小碗的手臂笑着道:“张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小玉想得您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如今都瘦了呢!”

“哦,我看看?”

林小碗顺势从她怀中抽出胳膊,一根食指轻轻挑起小玉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看着似乎是瘦了些呢!真是让人心疼,不如让人上些好菜给你补补?”

“那倒是不必了,张公子来找小玉,小玉就心满意足了。”小玉说着回头对着心中恼恨还想追上来的小幽得意一瞥,继而又道:“今日梅花娘刚到小玉就特意给公子你留了一壶呢,想来这带着梅花冷香的酒,才配得上风流倜傥、才高八斗的公子呢!”

两人说笑着到了‘夏’字间隔壁的‘秋’字间,这两间的布局是一样的,除了内里的装饰因为季节不同也有所不同之外,就再无其他的区别。林小碗这边凭栏往下看着几个歌姬表演,手中端着酒杯微微转动,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梅花酿微微流转这才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