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推着林梧往他屋子里面去,等人进了屋才笑着道:“好好写,不过也不要压力太大,你毕竟还小,以后机会多的是呢。”

林梧点头,看着林小碗贴心地帮他带上门,这才连忙起身凑到了窗户边上,看着院中低声说话的两人。

本来借着这次林小碗生辰的礼物把左容给压下去一头呢,却没有想到左容竟然避让了过去,不跟他交手!林梧看着树荫之下动作有些亲昵的两人低声说话,拳头紧握。

说什么忙到无暇分心,又活什么忘记拿礼物了。这看着是退让,却退让得让他恼火。就像他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争着抢着要吸引大人的注意力一般。而左容不过轻描淡写的三两句,就让他所有的苦心付诸东流。

他才不相信左容之前的那些借口,若他真的是对林小碗这么漫不经心,林梧自然是开心,说不定早就在两人之间挑拨一番,让林小碗一脚踹了左容了。就因为左容对林小碗用心颇深,甚至对他和林童都是细心关照,他这才会觉得这个男人让人觉得格外的棘手。

可恶!

“我是真的没带礼物。”树荫之下,左容笑着解释,“林梧之前就表现得对你的生辰格外重视,我猜测着他定然是要送一份让人觉得惊喜的礼物的。我若是一样当面送上礼物,非要跟他比较一个高下的话,岂不是让你夹在我们两人之间为难?”

林小碗与林梧,是患难的姐弟之情,这点左容再笃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愿意在林梧面前退让,不想让林小碗处处为难。也不得不说,依照林小碗的性子,他这样的选择才是最为正确的。

果然,此时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林小碗,左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选择错了。

“其实,礼物不礼物的我倒是不介意,毕竟这生辰每年都有。”林小碗不是注重这些的人,说白了,若是有心每一日都是“生辰”,又何必拘泥于这么一天呢。她低头看着那装了林梧画作的匣子,低声道:“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送我这样一份礼物。”

说起来,那画却是很好。林梧在画作之上也颇有天分。就算是林小碗,看了那画中的形象,也是颇为动心的。那样一个让人惊艳的瞬间,就这么被林梧给捕捉到了。

她虽然不是很懂画,却也看得出画中的寓意。依照林梧的性子,自然是画的他最为印象深刻,觉得她最为美丽动人的那一瞬间了。用画作来表达心意,真的是一种常用的手段。而这画中所蕴含的孺慕,也是跃然于纸上了。

左容闻言笑了笑,道:“这我倒是懂,只是为了记下他最为心动的画面而已。”他说着看向林小碗,“我虽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却也早早就推测出了他想要送什么。这才不一起拿了礼物出来的…”

“你,”林小碗闻言一愣,“你也作了画?”

她这会儿倒是心中充满了好奇,林梧的画已经让她惊艳了许久,而如今,她倒是真的想知道在左容的眼中,她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两人收拾了院子,然后一起离开去了隔壁。林梧在窗户的缝隙中看着这两人离开,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左容准备了什么礼物,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这些日子来,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准备着自己的礼物,把自己的倾慕之情全部灌注到了那一副画里面。

他相信,这种用了心用了情的礼物,左容绝无可能比过。而等到秋试之后,他金榜题名之时再直接对林小碗表达爱意,定然能够让林小碗正视他的存在的。

左容虽好,却不是林小碗唯一的选择。

林小碗随着左容一路过去,见他进屋熟练地点起蜡烛,桌案上还摆放着之前整理到一半的邸报,就顺手帮他收整了一番。

左容拿着一个卷轴回身的时候,见她忙碌就笑着走了过去,“这画,却不是我近日所做。”他低声说,然后解开上面的线绳,“不过觉得送你最为合适不过了。”

林小碗闻言心中好奇,配合着他一起打开了画轴,低头看过去却是愣住了。

比起林梧那一副画正题漆黑阴暗外加火光的背景,左容这幅画却是正好相反。

皑皑白雪,故意朦胧了的周围环境下,只有一串突然停顿,转而回返的雪中脚印。而画中的人,甚至只有一个背影,不见正面。然而就算是这样,林小碗也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里面的人是她。那身体所隐藏的细微的小动作,防备的姿态,还有一丝天地间茕茕孑立的感觉,都让她身陷画中,久久无法回神。

这自然是她,她甚至能够看得出来那被隐去而模糊的背景是周王府。

而左容画画的视角,她忍不住回想甚至找出了那一日左容的藏身之处。

然而,那又不止是那日的她。

“这幅画,我画了许久,甚至画了很多。这是我觉得与你最为神似的一张…”左容此时低声在旁解释,烛光下脸颊难得又显得红润而神色微微窘迫起来。他低声道:“我那日见你,就颇为动心。真的应了那一句,情不知所起…”

情不知所起,下面一句是,一往而深。

林小碗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上面的背影,低声道:“我那个时候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吗?”

“是也不是。”左容把画放下,“只是你我越来越熟悉,时日长久,这画中自然就蕴含了我如今的一些感觉…”他心目中,林小碗如今的形象跟过往慢慢融合,这才造就了这么一幅画。

认识越久,了解越多,他心目中的林小碗才越真实而跃然于纸上。

这副画初见看似平淡,然而越看却是越能够让人看出一种时光流逝沉淀之后的感觉。林小碗又看了许久,这才收起来,笑着道:“我喜欢。”

左容闻言眼神微微发亮,半响才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低声说:“你喜欢就好。”

林小碗抿唇笑了下,道:“这些邸报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够看完的,不如今晚就放下,你我一起出去走走?”

夜幕下的京城,自然是别有一番的风情的。两个人一直玩到了宵禁才回来,彼时左容提着不少的东西送她回去,那一副画作自然也是被掺杂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林小碗晚归,林梧自然是一直守着门的。等听到外面动静时他就连忙出去,听到一扇门相隔的地方林小碗低声与左容告别,两个人互相交代对方早些休息,却是让他格外的难受。

林小碗推门而入,看到林梧站在院子中,微微一愣然后笑才笑着道:“小梧怎么还没有休息,是文章没有写完吗?若是实在写不下去的话,就休息吧,明日早上起来写也是一样的。”

“文章早已经写完,誊写了一份明日一早就送去。”林梧低声说,抬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小碗,“我是担心姐姐晚归,特意守着的。”

林小碗闻言却是笑了笑,道:“有阿容陪着,你不用担心了。”她说着过去轻轻拍了下林梧有些坚硬的肩膀,“早些回去睡吧,你这几天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不要太紧张了才好。”

林梧看着她若无其事地提着东西回屋,唇角微微动了几下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想问,左容究竟送了林小碗什么东西?还想问,左容送的东西她喜欢不喜欢?甚至想问,他的心意,林小碗真的看不出来吗?

然而,他也不敢问。就怕有些话说出口的话,他们连姐弟都没法做,以后见面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秋试三天,自送了林梧进考场,林童就拉着林小碗一起去京外有名的寺庙里面拜佛求保佑。林小碗这边被她带着一番的折腾,也算看了不少初秋的山景,等到回去的时候就见店门口停着两辆有些眼熟的马车。

她和林童对视了一眼,略微以盘算日子,差不多也是朱琦和朱琇该出宫的日子了。姐妹两人脚下倒是没有迟疑,回了店中就见小翠微微使了个眼色,就见角落里坐着朱琦和朱琇,而临近的桌子则做了上次同来的嬷嬷和宫女。

林小碗吩咐了小翠去找朱玉菱,这才带着林童过去见礼,等坐下之后才把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她同意了?”朱琇带着惊喜,“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大姐,你说是不是?”

“是啊,”朱琦伸手轻轻点了下朱琇的鼻子,“这生意开出来,只怕等到过年的时候柳家表弟定然是会输得心服口服的。”

有关柳家表弟的事情,林小碗也是知道的,不过是一个十三四的少年跟朱琇打赌罢了,大人们都未曾放在心上,偏偏朱琇是赌气一定要赢这么一回的。

林小碗笑着点头,道:“店铺的事情朱三姑娘费心不少,不如等到她来了让她再细细说给两位公主听。”

朱琦和朱琇自然是不会反对的,而朱玉菱来的也快,林童见她们要说正事就乖巧地离开把地方留给了她们四人。几人一番讨论,不一会儿就起身准备去看看那已经挑好正在重新装饰的店铺。

朱琇拉着朱玉菱同车,而林小碗则是被朱琦个带着。

这马车外表看着似乎跟一般权贵家的并没有多大的不同,甚至还带着一些的低调,然而内里的布置却是一家世家万万不能及的。车内放着降温的冰盆,林小碗进去就有宫女贴心送上了凉茶解暑,这会儿马车前行也没有颠簸和摇晃的感觉。

两人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车之内,朱琦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小碗的眉眼,半响才低声道:“林姑娘真是生得好看,与我们都有些不同呢。”

林小碗生母林氏是南方少数民族之一,勉强算得上是混血儿的她如果不仔细看自然是难以察觉那细微的不同之处。然而,若是有人用心就会发现她五官的轮廓较之一般人会略微深邃一些,鼻梁也要挺立一些。可谓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平日里面就算是不化妆,也会比一般女子更吸引人目光一些。

林小碗闻言微微一愣,才笑着道:“大公主这般说,真的是让民女无地自容了。以大公主倾城倾国的容貌,民女连与大公主比的资格都没有呢。”

这话自然是夸张,然而朱琦生得也不差,加上那浑然天成的公主的骄矜和端庄威仪却也很是吸引人的。

朱琦闻言却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半响才又低声道:“我这容貌,越是漂亮就越是祸端。”她说着又是低声叹息,林小碗听得心中隐隐有些奇怪。她感觉得出朱琦不是在无病呻、吟,似乎真得是有什么烦心事。而如今在她面前摆出这样的姿态,之前又是拉着她上了马车,怕是想要与她说些什么吧?

她心中疑惑,却也坚持不主动开口。朱琦过了片刻抬头看着她一派的悠然自得,这才低声开口:“我自知道你从戎州城一路回京城颇得左大人照顾之后,就特意让人留意了你。”她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直白而理所当然,“不怕林姑娘笑话,我自几年前第一次见左容,就对他颇为倾心。”

几年前?林小碗微微扬眉,而朱琦则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时候也不过比如今的阿琇大上两岁而已。只是,那时候左先生与如今也有些不同。生的好看不说,更是与那些只知道溜须拍马的官员不同,他就算是在父皇跟前说话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那日我本是去找父皇告状,说二妹不听我话,谁知道到了那里就在门外看着他说话看呆了…”

等到左容出来的时候,她羞于自己的行为,又觉得自己因为跟朱琳争吵衣服头发散乱,怕是脸上还有污渍就急匆匆的想要躲开。谁知道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被抓包。下台阶是她一个慌乱不过是两阶的台阶她竟然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那种危机的时候,她却只顾着羞恼太监那一声“长公主”暴露了她的身份,可能会让左容笑话。

至于后来…左容并未耻笑她,甚至只是停了停脚步就离开了。当时整个脑袋都埋在宫女怀中的朱琦只想着,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脸再见那位左大人了。然后,一旁太监过来,拿了一个帕子给她擦拭脸上不知道是吓出来,还是窘迫出来的泪水。

那帕子布料一般,做工也一般,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宫里的东西。朱琦回过神来就问帕子的来历,这才知道之前左容停下脚步就是给了太监一个帕子让他给她擦拭脸。

他肯定是看到她小花猫一样的脸了!

再之后,朱琦就留意上了左容,渐渐知道了他不少的事情。左容每次破的案子她都能够如数家珍,真正做到了对左容从外貌到智商上的崇拜。

“跟你说这些,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朱琦回过神来,略微带着一些羞涩地笑了下,“那些不过是小时候的少女情怀罢了。与其说是喜欢左大人,倒不如说是崇拜他。所以,当知道他对你与别不同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林小碗说不上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如今看着朱琦脸上的笑容,半响才低声道:“哦。”

朱琦却是为了她这看似木讷的反应笑出了声,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着林小碗,低声道:“你放心,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出嫁了。而你与左大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也不是不知道的。你当父皇是那么容易就收回了想要册封你为县主的意思吗?”

她说着眼中带着狡黠的神采,“这事儿我虽然出力不大,你却也需承我的情才行。”

这话朱琦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林小碗却也是明白她的意思。若是朱琦想要在她和左容之间作梗的话,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大公主,”她微微有些迟疑,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所嫁何人?这京城之中,之前并未听到什么消息啊?”公主选驸马,怎么也该是大张旗鼓的吧?更何况今上第一个出嫁的女儿,自然不会忽视的。

“是雍朝的尚王的世子。”朱琦笑了下,“你可不要外传,这门婚事虽然两国已经定下,却还未曾公开呢。”

竟然是和亲?

林小碗看着面带笑容的朱琦,想着她之前接连两次的叹息,虽然有些同情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感情上的事情是谁也说不清楚的,更何况这其中还带着国事。

退一万步说,不管朱琦多可怜,她也万万不会拿自己的男人来怜悯她的。

这是原则。

朱琦倒是没有多想那么多,这会儿跟林小碗把话说开,转而就又聊起了开店的事情,“若不是我要远嫁怕也不会陪着阿琇这么折腾,倒是劳烦了你这般辛苦。还要把做点心的方子教给店铺的点心师傅。”她这边低声说着,转而又道:“我记得母后给过你一个令牌的,我以后怕是要在宫中学习雍朝的礼仪,准备大婚的事情,不方便频繁出宫。这店铺的事情,还是要劳烦你和朱玉菱两人每隔半个月入宫一趟,说给我听听。”

她说着又微微笑着,“也好让我远嫁之前多知道些外面的事情。”

这又是店铺的公事,又是打感情牌的,林小碗自然不好一口回绝,只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才应了下来。

她隐约意识到,入宫的她不过是个陪衬,只怕朱玉菱才是朱琦这翻话中的主要目标。到时候她陪着走两趟,说不定就能够卸下这桩差事了。朱琦见她应了自然是高兴,而这会儿马车也停了下来,前面车夫提醒地方到了。

朱玉菱安排的铺子,离林小碗的铺子本就不远,之所以走了这么久,看来都是朱琦事先的安排了。四女下车,朱玉菱就带着众人直接进了铺子。铺子这些日子赶工了一番,这会儿看着倒是已经初具模型了。朱琦和朱琇是外行,林小碗却是有着开店的经验的,这会儿一眼看过去就意识到朱玉菱定然是请了老师傅来做的,这店铺的布局很是不错。

她跟着众人转了一圈,被三女问起有什么意见的时候,想了许久才道:“二楼可以另外辟出来当雅间,做好隔音和保密之类的布置,也算是给这京中闺秀多出一个喝茶吃点心说私房话的地方。”

毕竟不管是在谁家中,都会有人多口杂的时候。而这里,带着贴心的丫鬟守在外面,说起私房话来自然是舒服一些。

这提议让三女一愣,半响朱琦和朱玉菱才齐声叫好。更何况,这也费不了多少的功夫,不算什么麻烦事情。几人出了店铺,自然是要带着朱琦和朱琇在街面上看一看的。这里地段很是不错,人来人往间带出来的热闹想来等到开店生意也不会太差才是。

一路松了朱琦和朱琇离开,林小碗才笑着对朱玉菱道:“这些日子有劳你费心了。”

朱玉菱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自然是做得面面俱到。最为难得的是,她虽然想在朱琦和朱琇面前露面,却也没有故意贬低林小碗,甚至还把她的一些功劳放在了林小碗的身上,免得她被两位公主责备。

朱玉菱闻言却是一脸的疲惫,摆手道:“得了,真正做起事情来,我才知道这究竟有多难。当初我让你一个人去戎州,自认给了你那么多钱,待你算是不错了。如今想来,那时候你人生地不熟,定然是比我难上千倍百倍。”她说着一口喝下了林小碗端过来的凉茶,半响才又道:“我这么做也是有缘故的,我还有一事相求。”

第77章 秋试

有事相求?

林小碗微微一愣,虽然如今两个人的身份地位与原先早已经不同,然而让朱玉菱说到“求”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了。她没有一口应下来,反而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若是我能帮上忙,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朱玉菱也没有强求她立刻承诺什么,见她愿意帮忙就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道:“说起来还是这铺子的事情,我看公主们也不好总是出宫,正好听闻三公主无意说起你有皇后娘娘赏赐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宫廷…”

听她说到这里,林小碗心中就有些了然了。此时见朱玉菱求证地看过来,她就点了下头,“这令牌是皇后娘娘赏赐,我还从未用过。”

“说起来,这铺子开起来,两位公主都是投了钱进来的,这事儿只怕皇上和皇后娘娘也都是心中有数的。咱们总不能真的让公主殿下们一趟趟的往宫外跑不是?”朱玉菱说着笑了笑,“再说了,你平日里面忙着自家的店铺,也是顾不过来。若是你一人入宫说起这店铺的事情恐怕是会有所疏漏的。”

“你是想,到时候我入宫时带上你?”林小碗此时再明白不过了,朱玉菱想要在宫里找个靠山,而朱琦和朱琇不知道是听从了皇后又或者皇上的话,所以想要提拔一下朱玉菱——这背后的原因,林小碗大约也是猜测得到,正是想借着朱玉菱的手打压周王府呢。

而朱琦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这个人情卖给了她,顺便算是想要降服朱玉菱这个帮手,让她心甘情愿的往她跟前凑。

这样的手段,林小碗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然而看着朱玉菱有些忐忑的样子,却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应了下来。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也只能算是各取所需而已。她又何必深想那背后所暗含的意思呢?

见林小碗应下,朱玉菱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立刻道:“说起来,我也是不缺钱的,这店铺我那两成的收入就算给你好了。反正,房租我也是收着的,不亏钱就是了。”

她这一手听着是大方,可是实际上呢,这铺子还没开出来,日后的收益有多少又怎么可能预先知道。

送走了满心欢喜的朱玉菱,林小碗一口喝下林童端来的热茶,这才觉得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

“母后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和三妹已经办得妥当了。”朱琦斜靠在美人榻上,看着旁边高脚小圆桌上放的景致的田园侍女的立体模型,手指轻轻从那女子的长发上摸过,低声道:“这林小碗倒是心灵手巧,这样的东西,若不是她开了个头,只怕宫中就算是有能工巧匠也想不出这般的巧思。”

林小碗当初送皇后柳氏的生辰礼物,实际上是一张造型偏简单的立体贺卡。就是打开之后里面的人物或花草或者是其他会慢慢展开成为一个小小的模型的贺卡。她东西有限,做出来的自然不算太过于复杂,然而却投了巧思巧手的巧,又是按照皇后的喜好来做的,自然是颇得皇后的喜欢。

主子喜欢,那么下面自然有人为了往上爬而削尖了脑袋。不过这么月余的功夫,就已经有了花鸟鱼虫、侍女、园景等不同的立体书送到了皇后这边。

这东西收放方便,喜欢了直接打开放在一旁就能玩赏,若是不喜欢,也是合起来就能收好在箱子中的。当初林小碗做的那个朱琇就特别喜欢,几次想要开口跟皇后要都忍住了。等到宫中匠人送上了新的,她就立刻订了好几个。除了自己玩之外,也送了朱琦好几个。

这会儿朱琦玩的这个却是摆在皇后宫中的一个模型,她手指在上面微微停留了片刻,转头看着皇后问道:“雍国尚王世子什么时候入京?”

“怕是再有几日就入京了。”皇后闻言起身过去,坐在了朱琦的身边拉着她搂在怀中,低声道:“你是我和皇上第一个女儿,自幼就是千娇百宠的。阿琦,若是你不愿意的话,这门婚事自然是有人愿意顶上的。”

朱澈对爵位管制严格,说起来,若是某个府上能够出一位公主的话,哪怕是和亲只怕他们也是乐意把嫡女送来的。

雍朝王爷的世子,本朝王爷的嫡女,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朱琦闻言笑了下,咬着下唇停顿了半响,然后才低声道:“等人到了看看再说吧,说不得女儿与他说得来呢?”她对左容的那么点心思,就从来没有人对人说过——除了今日对着林小碗。

她自己都说不出来她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竟然拉着林小碗说了那么多往昔的事情。明知道左容与林小碗的关系,甚至都不怕林小碗心中暗暗嘲讽她。当时分开坐马车,明明只是为了朱玉菱入宫的事情,结果偏偏她在正事上只略微提了一下。

回想起她所说的那些傻话,朱琦恨不得把能够回到那时候把那个自己给掐死算了。不知道林小碗会怎么想她,明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和亲了的。然而,她还是没有忍住,在走之前做了一次傻事。

她不见得就想从林小碗手中夺走左容,对于左容那种暗恋多年感情,对于朱琦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只是…只是不甘心从来没有人知道过她的感情。林小碗肯定不会把她的话转告给左容,可是,最起码她应该知道她能够跟左容在一起有多么的幸运。

有人,如同她这般,对那样平淡的幸福,求而不得。

秋试三天,转眼即过,结束那天林小碗早早就顾好了马车和林童一起去接林梧。见不少人被扶着出来,等到人群快散尽林梧这才苍白着一张脸跟人一起出来。

跟他一起出来的那人林小碗倒是也见过,是林梧的一位师兄,姓程。

程师兄见了林小碗他们远远地点头示意,然后就独自离开了。林梧这才摇摇晃晃地过去,见两人要上前连忙阻止。“等我回去洗漱一番再说话。”

在里面三天,又是闷热的气候,林梧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几乎都不能闻了。因为这样,他甚至坚持不上马车。最后还是林小碗和林童坐在了前面,他这才妥协坐了进去。

回去热水和饭菜都是准备好的,林梧洗漱一番出来,林小碗觉得衣服在他身上都宽松了一圈。

她笑着招呼林梧坐下吃饭,期间一句都没有问有关秋试的事情,等到林梧吃了饭,就起身收拾让他回屋休息。

这三天的秋试确实让林梧有种被敖干的感觉,当时在场中他只想着等出去了好好洗漱一番,吃了饭就到头睡个昏天暗地。然而这时候林小碗什么都不问他反而有些不踏实,被林小碗推着忍不住说:“姐,你就不问问我文章写的怎么样?”

被提问的林小碗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问不问不都是那样,既然已经考完了,我又何必给你增加压力呢。你才多大,难道还真的想要当本朝最年幼的状元不成?好了,你还好休息,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上一大桌你爱的饭菜,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林梧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道:“那我睡了。”

“快去睡吧。”林小碗摆手,林梧这才关了门回屋。不过是三天没回来,这会儿躺在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的被褥上,本来还满腹心事的林梧转眼就闭上眼睛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而外面,林小碗这边冲着林童笑了下,道:“看小梧的样子,怕是中午都不用叫他起身了,咱们去前面忙,让他好好休息吧。”

林童点头,今日本来她还要跟着黄绣娘上课呢,为了林梧特意跟黄绣娘商量把课程调到了下午,这会儿林梧睡了她自然也要忙自己的事情去。

林梧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而外面早已经是暮色降临。他躺在床上安静了片刻,然后才慢慢露出了笑容。

秋试考过了,之后就只需要等待皇榜下来,进行殿试了。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文章会过不了,说白了,他有着本届考生谁都比不过的后台。只要他的文章写的不是如同狗啃了一般,想来无路如何都是可以混一个进士的名头的。更何况,他的文章本来也就做得不错,不然老实又怎么可能让他来京城试试看呢?

至于状元,他倒是没有多想。

在柔软的被褥上躺了片刻回神,林梧这才起身重新洗漱了一番,然后把头发解开重新梳理得一丝不苟,这才出了门。

院中映着夕阳已经是一片金黄的阳光,他眯着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这会儿满心都是紧绷之后放松的幸福感。站在院子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林梧这才抬脚去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