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闻言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低声道:“研究不敢当,只是平日里喜欢折腾一些东西罢了,贵店的蛋糕价格不菲,我本是吃不起的。”她说起这样的话倒是没有一丝的窘迫,依然落落大方,“不过之前因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块橘子味道的蛋糕,只觉得入口绵软,味道甜中带着一股橘子的清香,很是喜欢。”

林小碗微微笑着点头,那姑娘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愣,然后才道:“我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姓刘,叫做刘巧儿。之前说橘子蛋糕还有瑕疵却也不加,我当时吃了喜欢,就回去自己研究了一番,因为原料简单的缘故我也做了一块。”

她说着把手中提着的纸盒放在柜台上,“您可以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

林小碗对这发展倒是有些错愕,不过她毕竟是有准备的,这会儿脸上倒是没有显露什么,只是依言上前打开了纸盒,仔仔细细看了一番,低声道:“刘姑娘真是没有辱没自己名字中的那个巧字,这蛋糕做得很是精细。”

她神色自如地称赞刘巧儿,心中却是极为惊讶的。

不是她对自己的那些手段看得有多高,这蛋糕的配料能够吃出来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舌头敏感的人怕是一次就能够品尝出来里面都放了什么。但是蛋白和蛋黄分离,蛋白打发这点却不是那么容易猜想出来的。

如今酥记开业还不到一个月,店里用的又都是宫里的人,断然是不会被收买把方子卖出去的。

这刘巧儿,是如何得知蛋糕的方子的?

林小碗倒是不敢拍着胸脯说着方子绝对不会被人试出来,然而这么快就真的有些匪夷所思了。

“刘姑娘…”她略微有些迟疑,脑中飞快地转着自己的念头,说话也慢上了两分,“这般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让我尝尝你做的这块蛋糕?”

刘巧儿闻言低头有些羞涩,然后又鼓起勇气抬头。

“我不过是投机取巧,在您的方子上做了一些小改动,自然不敢来挑衅一二。只是…只是,”她略微有些紧张,手紧紧拧着一条帕子,半响才道:“只是想着若是姑娘这店中若是缺人的话,我就毛遂自荐…”

第88章 三条命

“这样啊…”林小碗微微一愣,旋即就把对方的意图想了个明白。这是想进入酥记,长期观察她来试探她的秘密吗?

若真是瑞王的手笔的话,那么他也真的是足够小心了。竟然真的如同左容之前所预料的那般,瑞王不会贸然行动,毕竟要是朱澈真的怀疑到他的话,林小碗无故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自然也就是瑞王了。

她笑了笑,看着刘巧儿道:“那刘姑娘可真是找错人了,这点心的方子虽然是我提供的,可是这店却不是我说了算。我也不过是给朋友帮帮忙而已。”她说着道:“刘姑娘若真是有意的话,还是要找这店的大师傅吧。”林小碗回头叫了人,等到店中的大师傅接了手,这才又重新上楼。

刘巧儿倒是没有缠着她不放,这蛋糕本就是敲门砖,缠着林小碗只会让人心中起疑。

楼上,林小碗把事情一讲,朱玉菱就皱起了眉头。

“这人,若真的是会做蛋糕,又有这般的本事的话,怕是…”她眉头微微皱起,这会儿明显带着一丝担忧。而林小碗看着她反而想通了刘巧儿为什么会做蛋糕的事情。

她在周王府里,可是还有一位“徒弟”呢。

果然,她这边开口一问,朱玉菱也就反应了过来。

“我那位母亲惯会做好人,如今周王府又势弱,若是有人上门问起来,她自然是不会藏私的。”而且临出嫁前的那几个月,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周王妃对于甜点根本就没有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喜爱,好多次送去的点心没有动就撤回去了,时间久了,更是免了每日下午的点心,只有朱玉芙过去的时候才会让厨房再上点心。

这点小心思朱玉菱后来自然是想了个明白,只是当时明白也无济于事,因此她也不过是冷笑了两声而已。

如今想到竟然因为周王府让酥记的生意面临危机,她心中就更是恼火了不少。林小碗见她这般就笑了起来,道:“你且放心,我看一时半会儿对方是不会想到开店的。若真的开起来,咱们这边也已经做出了名声,倒是不怕和他们竞争。”

毕竟这店可是大公主和三公主的产业,不少人来买点心,不见得就是府中做不出合口的东西,而是对公主们的一个表态。而那点心铺子,就算开起来,背后有人撑腰怕是也不敢显露出来吧?

不然,公然跟宫中打擂台,那岂不是不给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子?

朱玉菱转眼就想了明白,这会儿掩唇笑着道:“那下面的刘巧儿怎么办?”

“先拖着,查查她的底细。”后面这话,林小碗自然是对梁武和卫霖说的。说起正事这两人倒是认真不少,没有再插科打诨,等下面的人打发了刘巧儿,林小碗这才起身告辞。

朱玉菱道:“你放心,我这就写了帖子送进宫去,快则明日,慢则后天,咱们就一起入宫。”

然而,她的猜测还是出了一丝偏差。等到她们两人进宫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在林小碗入宫之前,左容也终于得以脱身,得了半天的休息。

“大理寺的事情,”左容说,“大约已经说服了皇上。只是皇上对于催眠之术还有疑虑,早两天偶尔听到大公主说你要入宫,怕是明日会过去见一见你。”

“催眠吗?”老实说,拖了半个多月没有消息,林小碗几乎已经放弃了这点。不过此时看来,朱澈还是很在意瑞王的事情,眼看刑期将近,大理寺的那两人还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吐露,之前犹豫不决的提议也只好下狠心试一试了。

左容点头,看着林小碗道:“我是外臣,后宫怕是不好跟你进去,到时候你也不用紧张。”他说着伸手握住了林小碗的手,低声道:“如常就是了。皇上你也是见过的,私下里他性子不算易怒…”

这些话,已经算得上是妄自猜测圣意了。左容却是不管不顾,跟林小碗交代清楚了朱澈的忌讳和一些小动作的意思,林小碗看他事无巨细般的叮嘱,自然是没有一丝的怠慢都牢牢记下。而那心中,自然是熨帖得不行不行的。

之前因为瑞王带来的压力而失常的经历,让林小碗心中对左容更是贴近了几分。而之后那主动的一吻虽然让左容尴尬了一段时间,却也让他之后在林小碗面前放松了不少,如今两人时有亲密的举动,虽然亲吻之类的不大可能,却也比之前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状态好了不少。

两人联手对付瑞王,身后的靠山又是朱澈这个手掌天下大权的皇帝,林小碗之前的不安和揣测自然是不见了踪影。如今回想起来,倒是还要感谢瑞王那一瞬间带来的压力,让她和左容之间更进一步。

第二日林小碗和朱玉菱两人一起入宫,由朱玉菱为主,林小碗为辅把酥记被人监视的事情说了一遍,继而直接剑指齐王府的朱玉菽。

“虽然并未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可是我这心里却是有些不安的。周王府与齐王府一直以来没有什么交情,却也没有什么冲突,她这般举动难不成还真是记恨了我?”

朱玉菱把仇恨往自己身上拉,反而是把林小碗给摘除在外。毕竟,虽然朱玉菽为嫡,朱玉菱为庶且已外嫁,然而毕竟不是同一府里的姑娘,如今朱玉菱在朱琦和朱琇面前明显还朱玉菽面子大上一些,这样的势均力敌的对峙才不会吃亏。

若是以林小碗为借口,免不了有人会说她小小女子,竟然敢于王府争锋之类的话。

朱琦收到这样的告状倒是没有不悦,反而觉得朱玉菱确实是与她一条心,并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这会儿闻言笑着道:“我得空会让玉菽入宫一趟,好好与她说说的。”

这事儿也就放下不提了。

朱琦反而主动开口,留了两人在宫中用午膳,此时既然无事自然是要去皇后宫中给皇后请安的。这样的机会,朱玉菱简直求之不得,自然不会拒绝。林小碗倒是知道朱澈说不得有什么安排,因此也就客随主便。

皇后那里并没有见到朱澈的影子,不过几人倒是一起被留下用了午膳,午膳之后各自入了偏殿休息,一个宫女这才轻手轻脚进了林小碗的屋中,说是皇后请她过去说话。

林小碗本也就无心午睡,这会儿起身在宫女的帮助下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过去了皇后寝宫。

寝宫的外殿人不多,如林小碗所预料多了朱澈这位九五之尊,而让她意外的是本来说可能不会出现的左容竟然也站在一旁。

看到她看过去,左容微微笑了一下,林小碗顿时觉得心安起来。

她上前行礼,被叫起然后朱澈就开门见山问起了催眠之术。

林小碗并未解释得太过于复杂,言语之间也是深入浅出地把催眠的原理解释了一些。而所谓的细节暗示更是让朱澈兴致盎然,从外面找了几个太监,按照林小碗所说的试探了几次,竟然每一次都成功。

“这倒是有些意思。”朱澈在皇后的提醒下结束了这次玩耍,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次,“然而我听左容所说,你之前对宋黎催眠,并非这般简单?”

“原理也是一样的,只是具体操作要经过训练。”林小碗低声说,“我也是小时候偶遇一位云游四方的奇人,这才学会了这般的手段。”所谓小时候偶遇一位云游四方的奇人,简直是所有无法解释的本事的万金油一样的答案了。

朱澈倒是没有深究,反而兴趣十足地开口问道:“那你能催眠朕吗?”

这…林小碗一愣,半响才缓缓摇头。

“不敢,还是不能?”朱澈却是没有轻易放过她。林小碗闻言只好承认道:“民女是不能。”她倒是没有傻乎乎地直接说因为不敢,怕朱澈觉得她威胁性太大,转头要了她的小命。

“皇室皆由龙气护体,民女这些雕虫小技,不要说是放在皇室身上,就连是用在一般的官员身上作用也是不大的。”林小碗小小的吹捧了一下,“皇室有龙气护体,而官员则是有官威护体,所谓状元之才乃是天上文曲星,然而其余官员也并非普通凡人…”

“那你当初对宋黎催眠…”

“宋黎乃罪臣,自然是再无护体的官威。”林小碗低声解释,朱澈这才算是满意,转而又道:“那你就催眠一下宫女试试看吧。”说着随手一指,选了一个宫女上前去。

林小碗这次倒是没有拒绝,不然朱澈就真的该觉得她是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了。

她这次是专门给朱澈做演示,自然不能如同之前那般如何方面如何来。因此特意要来了一壶茶,按照之前所解释的方法步骤按部就班地来。

就连朱澈和皇后柳氏,都忍不住盯住了表演凤凰三低头茶艺的林小碗。

一壶茶水顺着壶嘴倾泻而出,伴随着哗哗水声,林小碗动作舒缓而优雅从容。

一低头。

二低头。

三低头。

她抬头,对着那宫女微微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晴月。”宫女低声回答,林小碗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道:“皇上有何想问的?”

“这就可以了?”朱澈虽然之前试过几次,然而如今见林小碗这般轻轻松松地催眠了一个宫女,却还是觉得有些神奇,“朕问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不触及她心底的秘密,威胁到她的生命,就没问题。”

“那本宫来问。”皇后闻言双眼一转,带着好奇地眼神看向晴月,“晴月,本宫问你,今天早上为何不是你送热水过来的?”

晴月的眼睛微微转动,开口回答:“我起晚了,晴云怕我被责罚就帮我打了热水送过来。”

“昨日午后我见你跟晴云低声说话,看到了李嬷嬷之后又匆匆离开,你们说了什么?”皇后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嬷嬷,露出了笑容。李嬷嬷倒是心中一惊,有种不妙的感觉。

“晴云说李嬷嬷特别小气,让人帮忙做事连口水都不给人喝,我说,上次皇后娘娘让她照顾后院的花草,她犯懒就让新入宫的宫女去做,每日里面还一个不顺眼就责骂,夜里小宫女偷偷哭,我问了之后才知道李嬷嬷竟然不给她们饭吃,说是活儿没干好。”晴月语调没有任何的欺负把当时和晴云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林小碗倒是大开眼界,对于皇后宫中竟然还有这种踩低捧高的人物有些意外。

皇后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点头道:“看的出来,林姑娘并未哄骗我们,这催眠之术果然是玄妙。”

她问话宫女自然是不敢不说,然而催眠状态的直言直语和正常状态下的回话自然是有所不同的。更不要提这些宫女为了在宫中活得更好还会偷偷隐瞒一些事情。

如今晴月回答的事无巨细倒是让皇后了解了不少这宫中的事情。

一旁的李嬷嬷早就跪倒在地,这会儿浑身颤抖着却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皇后倒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转头看向林小碗,“你能把晴月叫醒吗?”

晴月并未睡着,皇后却用了“叫醒”两个字,看起来已经是承认了林小碗催眠之术的独到之处。林小碗点头,想了想道:“虽然这样催眠一个人不简单,但是想要叫醒却是很简单的,娘娘要不要试一试?”

“我?”之前看朱澈玩林小碗教的暗示之术,皇后就有些心动,这会儿听到林小碗的提议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反而看向了朱澈。朱澈对难得有童心的发妻点了下头,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她的。

“我该如何做?”皇后问道,林小碗笑着走到晴月身边,低声道:“听到皇后娘娘说,一二三,你就能够醒过来。”这种基础催眠病不算太过于复杂,叫醒自然也简单很多。

她说完转头看向了皇后,低声道:“皇后可以叫她了。”

皇后好奇地看着站在一旁动也不动的晴月,这时候低声道:“一、二、三!”

她声音刚落下,晴月就猛然眨了下眼睛,然后双眼瞪大看了下四周,神色之间似乎还有些刚刚醒过来的迷茫。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她反应过来,而晴月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跪倒在地的李嬷嬷身上,然后也立刻跪倒在地。

“奴婢…奴婢…”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皇后的问话和她的回答都历历在目,然而那时候不受控制的感觉却是让她心有余悸。这个时候再反口绝对是死,可是之前说出去的那些话,若是李嬷嬷这次熬过去了,不止是她,就连晴云也会被她牵连在内。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还请皇后娘娘放过晴云。”晴月在宫中也有些年头了,这会儿反应也快,其余的事情一概不提,只说今早晚期的事情,“奴婢贪睡晚起,误了娘娘起身的时辰…晴云也是怕娘娘动气伤身,这才瞒下的…”

“今日本宫心情不错,这点小事儿就算了,你起来吧。”皇后自然是不会当着林小碗和左容的面小题大做去处置一个宫女,至于李嬷嬷,她瞥了一眼,“晴月你扶着李嬷嬷下去,她今天累了,就让她在屋里好好歇歇就是了。”

“是。”晴月转眼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忍不住踏踏实实地松了一口气,过去扶起了那位总是仗着身份刁难人的李嬷嬷,笑着道:“嬷嬷走吧。”

既然皇后娘娘示意要把李嬷嬷关起来,那么自然是处置的吧。

殿中又少了几人,林小碗并没有关注晴月或者是李嬷嬷,在这个时候她只是趁机跟左容交换了几个眼神,在意识到左容称赞自己做得不错的时候露出了笑容。

等到人都下去了,朱澈这才轻咳一声开口。

“要催眠马城和冯贤成两人,也是这般简单?”

“这两人,都是在千军万马之中熬过战功的,就算如今已经是罪臣,怕也是带着多年积攒的杀气,若是想要对付他们,自然不能这般简单。”林小碗心中一喜,明白朱澈是真的准备让她催眠马城和冯贤成来获取瑞王的罪行了。

这两人也算是牙关紧闭,这些天在大理寺不是没有受过刑,受过审,然而竟然真的是一口咬下了当年的事情,在交代的罪行之中竟然没有提到过瑞王一次。

这只有三种可能,第一就是瑞王确实跟当年的事情无关。第二则是,他们想卖瑞王一个情分,希望瑞王能够帮他们保住一丝血脉。至于第三点则是林小碗最不想看到的,那就是他们真的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跟瑞王无关。

第一点早就可以通过宋黎当年的证供推翻了,然而到底是求瑞王保住血脉,还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深度催眠一下,自然会见分晓了。

朱澈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对于让林小碗进大理寺催眠马城和冯贤成之事一直拖延至今,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秋试分走了他大部分的精力。而如今再不下定决心的话,雍国尚王的世子就要入京了,到时候自然是更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毕竟牵扯到皇室内部,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让雍国知道的好。

因为林小碗说的布置很快就完成了,行刑日子的公布,待遇的改善,大理寺里面多疑的马城,还是本来就抱怨和不慢马城的冯贤成都被针对他们的不同安排给迷惑住了。

而这一天,只有天空最东面露出一丝光线的时候,林小碗和左容出现在了大理寺。

冯贤成蜷缩在牢房之中,如今已经是九月上旬了。在睡梦中他像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在京城而不是戎州一样,只觉得这牢房冷得好像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猛然想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猛然惊醒起身看了看四周没有察觉任何的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被子缓缓靠在墙角,冯贤成不一会儿就又迷糊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感觉到有人站在了牢房的门口。

“冯大人。”低柔的声音响起,冯贤成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真的站在牢房的门口。是做梦吧?他意识有些模糊,因为牢房的昏暗,他这会儿根本就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只不过理智告诉他,这里是大理寺的牢房,不可能有什么莫名的女子能够出现在这里的。

“冯大人,”林小碗轻轻开口,伸出做过特殊处理而散发出柔和荧光的手。

“有三条人命,不知道冯大人还记得不记得了?”她说着伸出在黑暗中伸出一根手指。冯贤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手指微微移动。

“第一条,红袖招歌姬寒玉,她真的是自杀而亡吗?那她腹中已经成型的男婴是谁的?那样一个身在沼泽却冰清玉洁的女子,你猜她临死之前在想什么?”

冯贤成浑身一震,想起那柔情似水的女子,想起那一夜之后她许诺终身的话。而还来不及让他细想就看到对面林小碗又一根手指缓缓竖起。

“第二条,锦衣卫小旗张兴。他真的是意外身亡,而不是因为知晓了你原本的身份才被杀人灭口的吗?他是多么的信任你,甚至在战场上救过你的命。你猜,他临死之前有没有猜到对他下手的人是你?”

冯贤成双眼发直,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个低沉的嗓音回忆起张兴的音容相貌,还有他一脸崇敬地看着他说:“冯大人放心,张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守好你的背后的!”

“第三条,”而林小碗根本就没有给他再一次深入回忆的机会,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你的前妻,她虽然不能给你权势地位,却给你生儿育女,帮你赡养家中老人。而你,真敢说对她的死问心无愧?”

“我…”冯贤成看着那三根手指,意识隐隐模糊,最终双眼缓缓闭上,低声说:“我有愧。”

第89章 准备

冯贤成其人,林小碗第一次见他就是在红袖招之中,他与张铁对酒当歌。张铁左拥右抱,而他则一脸严肃,身边甚至不让红袖招中的任何女子靠近。

因为心中对他莫名的熟悉感,林小碗并没有因为当时的主要目标是张铁而就真的无视冯贤成。而在那次见面之前,林小碗就听人说过红袖招中死过一个歌女寒玉。这寒玉乃是清官,卖艺不卖身。长相出众不说,嗓子更是闻名整个戎州城。她死之后,戎州城上下再找不到能够与她媲美的歌女了。

而作为一个不卖身的歌姬,死的时候却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这实在是让戎州城上下都热闹了一番。林小碗街头巷尾听到不少有关寒玉奸夫的猜测,然而谁也不会把寒玉跟冯贤成这样一个看似也严肃又不近情面的男人给联系到一起。

偏偏那个之后没多久,戎州城除了来了林小碗和林童之外,还又从京城来一个一个人——左容。

左容擅长查案,林小碗又对冯贤成怀疑已久,寒玉的死她虽然没有跟冯贤成联系上,却也跟左容提过的。毕竟能够让一个歌姬宁愿自杀也不敢吐露真相的男人,必定是身处高位。当时左容就查出了真相,然而在戎州城时苦于没有机会,这才放下了此事。

这次催眠冯贤成,林小碗也是下了功夫研究的。

冯贤成的性子比起马城来说,没有那么多疑,却更是信奉自我。他这人从头查起就实实在在是一个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人,标准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而这样的人,想要打开他的心防,就要触动他的内心,让他产生自我怀疑和愧疚之心。

冯贤成这样的人,手中的人命自然不止一条。林小碗之所以选择这三人也是有缘由的。

寒玉清白之身给了冯贤成,又是一片真心真意,却是怀着他的孩子被生生逼死的。

张兴,十三岁就跟着冯贤成身边,死的时候也不过是十七岁。对冯贤成很是信服,不止救过他一次。甚至又一次为了救冯贤成而差点没命,之后虽然救回来了一条命却也留下了后患。而他是被冯贤成亲自下手杀死的。

至于冯贤成的发妻,在他微末之时嫁给他。从未嫌弃过冯贤成半分,照顾一家上下,拿着假装补贴他。他远走谋取仕途,而她则在家中照顾老小,吃尽了苦头。最后,冯贤成为了跟马城攀上关系,亲自下毒一杯毒酒毒死了当时对他一片关心的发妻,转头就另娶她人。

仔细论起来,这三人都没有哪怕一点对不起冯贤成的,反而是冯贤成做事毒辣结束了他们的性命。如今冯贤成死到临头,听人提起这三人又怎么可能不心神动荡,让林小碗趁机而入控制了他的心神。

那些过往就如同是做梦一般在他脑海中徘徊,无形中有个声音引领者他回忆起当年一桩桩的事情。心中动荡的冯贤成再没有了往日受刑时的镇定,不由自主地就把那些事情都说了出来。

当年他受周王指示做的那些事情,暗中调兵围困周天渊一家。还有跟着马城等人杀入林家坳,意图杀死废太子的最后一个继承人。

“这之后,定然是有人指示的。马城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领,你与他虽然差了些身份,可是你的能力不差,怎么会甘心听他指示?”

隐隐约约,冯贤成听到一个声音这么说。“是,我怎么会看得上得了祖上余荫的马城,当时…”

当时是周王出面才说服了他。当时周王生母丽妃过生辰,他入京给丽妃过寿辰。当时丽妃虽然也已经年到三十九,却是冲冠满宫。过一个不是整数的生辰都能够让儿子从封地回来,足以证明了先皇对丽妃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