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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凌燕当即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十分楚楚可怜,又惹人怜惜。

登时就叫阿布鲁心中一软,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愫来,看了一眼澹台凰等人手中的鼓,好新奇犹在,于是开口道:“美人,你还是先表演一番吧,本王可还等着看呢!”

需要这么多人配合来用鼓表演的技艺,这么多年来,他可是从未见过。是敲呢,还是做什么呢,一时也想不透。所以现下心中也是十分好奇……

而那些侍卫们,还站在澹台凰等人的跟前,一副要好好看管她们的样子。

凌燕点了点头,旋即,一个轻跃,竟然站到了澹台凰手上的鼓上!然后,足尖踮起,在上面翩翩起舞……

这一幕,竟然将阿布鲁看懵了,竟然直直的让他站了起来!怎么可能,这样一个高挑的美人,看起来也当不会太轻,竟然能站在人手中的鼓上跳舞,这不是……太离谱了吗?尤其他武功高强,自然也能看出对方并无内力,这便也更为惊诧了!

却见凌燕的身型,彩蝶一般,在空中翻飞,踩到那鼓上面,竟是极为稳妥,而端着鼓的那几个人,面上也并未露出丝毫不可承担的异色,这……

澹台凰端着鼓看着,唇边勾起一抹笑,汉代时期,有皇后赵飞燕身轻如燕,作掌上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从看见凌燕的第一眼,她便知道,凌燕也能有这样的才能,这也是自己费尽了心思将她收为己用的原因!所以这一次,她便专门训练了她来跳这舞,其实舞步自己都会,但自己到底不如凌燕身子那般轻巧,而且这一场刺杀是要配合完成,她并不能作为跳舞的那一个,所以才让凌燕来跳!

尤其,这也是给凌燕的一个考验!这可是她归顺了自己之后,第一次杀人!能不能做得漂亮,便也能看出她有多少价值!

她这舞步之间,竟是纱衣翻飞如幕,美不胜收,直直的将那首领都看呆了去!站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而其他的舞姬,也都是一副看傻了的模样,静静沉默着,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们之中有不少人自命清高,觉得自己的舞天下间无人能及,但是这样的……她们别说是会了,就连见都没见过!

那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么能站在这上头跳舞呢,这……

她们却不知,经年之后,天下人皆传,天下第一的女杀手凌燕,她身轻如燕,能作掌上舞,顷刻间取人性命,令人闻风丧胆!乃是那位传奇女帝澹台凰麾下的首席杀手,等闲不敢冒犯!

而关于这舞,传闻也颇多,其中以此舞乃澹台凰所创的说法最盛。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韦凤和韫慧等人,似羡慕似嫉妒的看着,她们从今天开始,回去之后就要开始减肥了,然后让公主也把这样的舞蹈教给她们,太美了!

这舞动之间,澹台凰眨了眨眼,传递了一个信号给凌燕,并十分状若不经意的看了自己身后的那些人一眼。

凌燕当即会意,站在韦凤手上的鼓上,似乎是想往成雅的鼓上跳,但犹犹豫豫着,竟然停下来!阿布鲁当即着急的开口:“接着跳啊,怎么不跳了?”

凌燕指着澹台凰等人身侧,那些押送着她们进来的侍卫,十分不满的道:“他们挡在那里,我不敢跳过去!”

阿布鲁现下是已经看痴了,其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管不得了,当即十分烦躁的挥手:“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都给本王滚出去!”

“是!”他这一呵斥,所以闲杂人等都退下了,整个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阿布鲁,和澹台凰这些人,那些个歌舞姬也都不敢多留,全部跟着出去了!

而凌燕的舞蹈,又在几个旋转之后,完满的收尾,她转身一路跳跃着,飞身而起,往阿布鲁的方向而去。可,阿布鲁毕竟也是能够成功登上部落首领之位的人,他也不蠢,眼神一冷,紧紧盯着凌燕!

凌燕当即背后就出了一声冷汗,心中庆幸,幸好公主先前告诉她,绝对不能在飞向阿布鲁的时候出手,对反一定会有所防备,不然她现下若是出手,想收手就来不及了!

她这一跃,到了阿布鲁的跟前,顺势就坐到了他的身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竟是半晌也没有说话。

阿布鲁原本是怀疑凌燕是来刺杀他的,现下一见她这模样,登时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因为如果要刺杀,方才就是最好的机会,但是对方没有动手,就说明应该没有问题!

他哈哈一笑,坐了下来,十分温柔的对着凌燕开口:“这舞跳的极好,本王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舞蹈!”

他一边说,便一边将凌燕搂进了怀里。

澹台凰当即做出一副十分谄媚的样子,上前两步,对着阿布鲁开口:“首领,不如我们接下来再玩个游戏!您下令不让人进来打扰,如何,这游戏一定非常好玩,半点也不比这舞蹈差!”

阿布鲁刚刚看了这一出从未见过的舞蹈,又听澹台凰说游戏,登时也觉得应当也不一般,是以点头道:“好!本王就陪你们玩玩!”

接着,澹台凰就对着韦凤和韫慧等人使了一个眼色,三个人退出了帐篷,对着帐篷之外的人高声呼喊:“首领有令,他正在和美人玩特别的游戏!所有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得进来!”

她这一高呼,众人见她们叫的这么大声,没有听到阿布鲁反驳的声音,于是便都信了。

她们出去之后,阿布鲁便十分好奇的看向澹台凰:“说说看,还有什么游戏?”倒不是他不谨慎,而是整个漠北草原,武功在他之上的,就只有王上和澹台戟这两个人,其他人他还真的不放在眼中,尤其澹台凰这个看起来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还有这个柔弱又娇滴滴的美人!

“游戏么,就是杀你的游戏!”她说着,忽然掏出一把刀子,对着阿布鲁就刺了过去!

阿布鲁一见刀光,当即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刺客!那自己身边这个美人,也该是一伙的了,是以,他微微伸出手,准备将凌燕拎到自己面前,来挡住澹台凰的攻势!

岂知,他还没出手,凌燕就自己扑到他身上,作势要为他挡住那匕首:“首领小心,他真的是坏人!”

这下,倒叫阿布鲁愣了一下,揽着美人的腰,就往后头一齐退了一步!这两人不是一伙的?回头一看,便见美人眸中泪光闪烁,整个人瑟瑟发抖,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怜惜,这美人怕成这般,还为他挡剑。这是需要何种勇气!

是以,他已经对凌燕完全放心,一心和澹台凰交起手来!

和高手过招,澹台凰也不敢大意轻敌,几乎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来对付他!而这阿布鲁的武功,也果然十分高超,两人过了几招,既然互相都没讨到便宜!

只是越打阿布鲁就越觉得奇怪,面前这个男子的武功,显然也是极高,那么缘何方才对方准备刺杀自己的第一招那么拙劣,甚至都能让一个弱女子来得及挡在自己的面前?难道——不好!

这样想着,他飞快的回头!

但,也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凌燕的一把刀子,从他的后心插了进去!他淬不及防,一掌对着凌燕打过去,却被凌燕避过……

所有的习武者都知道,不论在任何时候,永远也不要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敌人,而阿布鲁今日却是没有料到这一茬,竟然就这样被澹台凰和凌燕的一出双簧给骗了!

于是,下一瞬,他就这样不敢置信的瞪大着双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真正的死不瞑目……

凌燕当即十分敬佩的看了澹台凰一眼,竟然算的分毫不差,让自己不要在貌似最好下手的时候行刺,旋即演一出双簧来欺骗阿布鲁,最终澹台凰在前攻击,她从后偷袭!

澹台凰轻轻笑了一声,将刀子收入鞘中,跟那个妖孽一起待了那么久,想不聪明都不行!这些个看似很难算的心思,现下在她看来,倒也不是很难计算了!也要感谢那妖孽让她耳濡目染了这么久。

阿布鲁死了,岑骑部落必然大乱,他们救人也方便了很多,也没了这样一个高手出去阻挠,尤其,澹台灭的左膀右臂,也成功的断了一根!这笔生意,确实是划算!而现下连峰的人还没有出手,所以她们要等一会儿才能出去。

也就在这时候,澹台凰看着阿布鲁的尸体,禁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凌燕十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公主缘何叹气?”

为何叹气,自然是因为叹王兄!若非王兄太心善,同情这些歌姬舞姬,便不会和阿布鲁为敌,阿布鲁这样一个武艺出色,为人也并不太蠢的人,若是拉拢到他们那边,会是多大的助力!可现下,却还要半夜潜伏过来杀人。

哪个人没有个小毛病,就连君惊澜那样的人,也有程度高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洁癖。阿布鲁若是个将军,王兄这样要求他也无可厚非,可他是部落的首领,放到中原也就是个王爷,王兄其实不须这般苛刻。若是换了君惊澜或是楚玉璃,都不会这般,反而会抓住阿布鲁的这个弱点,让他为自己所用!可王兄,心善到几乎有些迂腐。

终究,她又叹了一句:“王兄心太善了,只希望这次之后,他能明白过来,往往对敌人仁慈,其实就是对自己残忍!而心怀善念,也并不一定所有人都能理解,都能领情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心怀善念不一定所有人都能理解,也都能领情?凌燕细细的思索了一下这话,终于认同的点了点头,可不是么。

就在这会儿,一阵巨大的吵闹之声传来,旋即便是火光震天!

澹台凰和凌燕对视一眼,飞快的从帐篷口奔了出去。门口的韦凤等人,也赶紧跟着她们一起走,这一走,那些守卫的士兵也顾不得她们,只见着出了大事,粮草处着火了,于是都十分急速的去禀报首领!

可,这一进去之后,却发现阿布鲁躺在地上,他们惊恐的瞪大眼,上前一叹,吓得显得跌坐在地,首领没气了!

这下,他们当即仓仓皇皇的跑出帐篷,对着澹台凰等人的背影高呼:“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他们刺杀了首领!”而这会儿,澹台凰等人已经骑上了马背。

“什么?”岑骑部落所有人俱是一惊!

惊讶过后,看着澹台凰等人策马离开,也终于反应过来,当即就奔向马房,准备骑马去追!可,这跨上马背,准备追击之时,狠狠的抽打了一下马的屁股,却发现所有的马儿一个都不跑,旋即便是一阵一阵的恶臭味传来!

马匹全部都在拉屎!这般盛景,简直是前所未有过的!一时间臭气熏天,马粪批量生产,让所有人都奇怪不已!

有一人十分愤怒,狠狠的抽打了一下自己胯下的马,大声呵斥:“走!”

这一呵斥,那正在排粪中的马飞快的往前头奔去,然后很愤怒的将自己背上的人狠狠的甩了下去!并且很生气的上前踩了丫一蹄子,鼻子狠狠的喷气!叫你丫的打搅你马大爷拉屎的兴致,混蛋!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草料里面发现了异状:“遭了,是马料里面被人下了巴豆!”

这下,想去追击澹台凰是没戏了!人的两条腿是跑不过马的四条腿的,那边的粮草也着火了,接着便又传来消息,那些关押着的犯人,全部都被截走了……

所有的人近乎是神经崩溃,加上群龙无首,最终啥也没拦截下来!也就在防守的时候,交战之中杀了几个人……

——

而澹台凰这一行人,从岑骑部落出来之后,并没有按照先前约定的地点,去刚刚挖出来的密道逃回去,而是直接奔赴了雪山!

这一路上,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澹台戟找到了,这件大事儿也办成了!

韦凤现下对澹台凰几乎是有点崇拜,先是潜伏进去杀掉阿布鲁,让这些人群龙无首,又在地图上圈了两个位置,一个是粮草之处,一个是马棚!这两个点动手起来,需要心细,所以就派了年纪比较大而稳重的连峰去做。粮草被烧了,岑骑部落本来就大乱,想出去追,马又走不了!

大部分的人都去救火的时候,公主便又派了年纪比较小,胆大的云起去营帐里面抢人!最后又用一招兵不厌诈,故技重施,又准备好地道逃走!

环环相扣,计计相连,最终方能这样全身而退!这下子,韦凤也似乎是终于有点明白了爷选澹台凰做他们太子妃的原因,原来她除了会写那种诡谲的情书,没事儿做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蠢事之外,还能有这样的心智!

澹台凰倒是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这样崇拜着,只带着人骑马飞奔,往雪山而去!只希望能够早一点见到王兄,再早一点见到他,只有亲眼见到他安然无恙,她方能放心!

而也就在她奔驰之间,却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南侧传来,几人都微微偏过头一看。

茫茫夜色的之中,月光笼罩之下,一身月白色锦袍的男子,堪堪策马而来。他眉眼含着极为浅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破开夜色的一块盈盈美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绽出让人心醉的光亮!

楚玉璃?!

他来做什么?他不用回楚国?难道又是来搞破坏的?

澹台凰的心中很快的过滤了好几个问题,勒住了缰绳,等着他过来!

而楚玉璃,也显然是看到了她,到了她们跟前,也勒住了马,淡看向澹台凰,浅浅笑道:“好巧!”

好巧。这样一句话,不过分亲近,也不十分生疏。他的态度和语气,亦然不过分热络,也不显疏离。

不轻不重,不近不远,刚刚好。

这种刚刚好的问候,听起来很能让人觉得舒服,所以澹台凰虽然不喜他,却也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好巧!不知楚太子前来,所为何事?”

她这一问,楚玉璃身后的纳兰止,也策马追了上来。

楚玉璃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道:“来帮你!”

“来帮我?”澹台凰似乎是吃了一惊,甚至还将他上下打量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你确定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你是想帮我而不是想害我?”

她这样一问,楚玉璃还没说话,纳兰止就生气了:“你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上次若不是我们殿下的固……”

“纳兰!”楚玉璃冷冷喝止。

而这人,即便是生气呵斥,看起来也是公子若琼,俊雅非凡,令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纳兰止被这样一呵斥,当即不吭声了。

但澹台凰却从他那半句话里头听出了端倪,固……固心丹?上次半路上,自己被百里瑾宸那无良大夫坑了之后,半路上的固心丹是他送来的?“那固心丹是你的?”

难怪君惊澜当时似是已经知道了送来固心丹的人是谁,却没告诉她。

楚玉璃没答这话,只是浅浅的笑了笑,道:“你且相信本宫没有恶意便罢了,澹台戟已然被找到的消息,本宫也收到了。旁观者已然都知晓,唯有漠北之人当局者迷,还困在迷雾之中,只当你才是真正的澹台戟。或者本宫跟着,也能帮你一些忙!”

他这样一说,澹台凰倒也不推脱了,如果他有恶意,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是在假冒王兄的事情说出去,并且将王兄的下落在第一时间告诉澹台灭!但是他没有,还孤身前来,那便说明他是真的没有恶意。再加上那固心丹……

想透了,便点了点头,策马便往雪山奔行,而楚玉璃也飞快的跟上。

皑皑白雪,冰封满地。进来雪山之后,还是有些冷的,澹台凰看了他们一会儿,最终便嘱咐了凌燕、成雅和韦凤在外头,自己和韫慧一起进去,而纳兰止原本他是想拦着楚玉璃的,毕竟殿下身子不好,不能受寒,但是想起自己之前劝的那些,对方都没听,干脆也没心思劝了。埋头跟着一起进去了……

三人跟着那云雀,一路往雪山深处而去。

满目都是一片白茫茫,几乎是看不到别的颜色,澹台凰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发懵,还多看了几眼。

一旁的楚玉璃却淡淡提醒道:“不要一直看着那些雪,也要看看你衣服上别的颜色。”

澹台凰一听这话,当即反应过来,是的,一直看着这雪,容易伤了视力,严重的甚至导致失明,她刚刚一时间竟然忽视了!对着楚玉璃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了谢意……

在雪山走了大半夜之后,天光破晓,他们才终于是看到了一处小木屋,十分破败,不知道是谁建在这里的,但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了。

而这会儿,那一袭黑衣的绝樱站在门口,面上无甚表情。

澹台凰顾不上其他,几个大步就飞奔进去,冲进去之后,抬眸一扫,便看见了床上的澹台戟!这一见之后,她几乎是惊呆了!只见他面色惨白,无半点颜色,胸口绑着一条一条的纱布,艳红色的血从那纱布里面渗透出来,看起来极为严重,显然都是那些箭伤所致!

他就这般无声无息的躺着,就像是没有气息一般,澹台凰看得心中发慌,禁不住上前一步,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虽然微弱,还是有呼吸的。

偏头看向容色憔悴的陈轩画,澹台凰十分诚恳的点头,道了一声:“谢谢!”

陈轩画却是苦笑一声,这一笑,眸中便落下了泪:“不必谢,这是我自愿的!只是我就这样带着兵马出来找人,无疑是等于让赟隐部落和澹台灭宣战!尤其我还盗取了一半的虎符,赟隐部落能调动的人就不多了,或是这一役,我父王和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早就知道这样做也许会引发的后果,甚至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自己的亲人,可是她还是无法丢下这个人不管!她确实是自私,父王现下一定是恨死她了!

而澹台凰听着她这话,想着自己之前对于赟隐部落的决断,冷不防的也觉得一阵愧疚,开口宽慰道:“你放心!你父王和哥哥他们现下还没什么事!”

倒是这会儿,那一旁的楚玉璃上前来,探了一下澹台戟的脉搏,旋即,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澹台凰奇怪的看向他:“你懂医术?”

“久病成医,懂一些的。”楚玉璃点了点头,说罢,又淡笑着从袖口里面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澹台凰,“他气息微弱,恐怕撑不了多久,南宫锦快到了,这药可以帮助他拖一会儿!”

门口的纳兰止一见,登时一怒,却忍着没吭声!殿下这是不想要命了吗?

 

☆、【009】她若被人拐走,爷抱着你的腿哭么

他只淡淡说着,便将瓷瓶递到澹台凰的面前,不若方才给澹台戟诊脉时一般主动直接,而只静静举着那瓷瓶,看着澹台凰。等着她来抉择!

那双淡而雅致的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春风拂柳一般的温和,令人难以生出反感的情愫来。

澹台凰心中清楚,他将这药递出来,意图很明显,让她来选择,选择是相信或是不相信。

现下漠北局势,看起来虽然是澹台灭一边占了上风,但他们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楚玉璃作为别国的太子,在这时候送上一瓶药,若是真如他所说,是可以拖延的药倒是无妨,可……若不是,而是用来控制人的毒药,也未可知!毕竟这里,没有一个人懂医术!

相信他,就等于拿澹台戟的命来赌!这样的选择,是很难的!

所以,他就这样浅浅笑看着她,那双溪水般明澈的眸中,看不出半点急迫。似是澹台凰如何选择,都是她的事情,对他并造不成任何影响。

纳兰止在一旁看着,顿时气结,殿下救命的药又这般给出去,那女人还百般怀疑,当真是岂有此理!看了看楚玉璃的侧颜,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油然而生,殿下天纵奇才,却偏偏为女色所困,他不禁十分大不敬的想,早知今日,他当初就该投了即墨离才是!至少不必常常被殿下噎的吐血!

愤怒之下,竟然转身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脚步声,楚玉璃自是听到了。心中微微一叹,他这般作为,到底是叫纳兰失望了。

澹台凰却没在意纳兰止的动向,只静静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人,这人现下不似一个太子,倒似王孙公子一般风度翩翩,那双眸中尽显明澈,不见半丝阴谋诡谲,似是一汪清可见底的泉水,清澈见底。

半瞬之后,她终于伸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瓷瓶,然后,听见自己说:“我信你一次!”

信他一次。

她其实并不容易相信人,现下却愿意说信他一次,已然是坦诚以待。

楚玉璃又淡淡笑了笑,看她接过了自己手中的瓷瓶。

可,一旁的陈轩画,却不放心:“公主,他是楚国皇室的人,若是……”

这般直接的表示怀疑,难免叫人面子上过不去。可素来便有“心若琉璃”,即便在君惊澜面前也不愿意吃亏更不会吃亏的楚玉璃,听了人家这怀疑,也并无半分恼怒的情绪,只淡淡对着澹台凰笑了笑,负手出去了。

显然,这是在告诉她,他并非是极致宽和的一个人,只是看在澹台凰的面子上,选择了宽和。

她心下复杂,却并未多言,尤其当日他握着自己的手,拿着一把刀子插入他胸口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叫她不由得又多信了一分,看着陈轩画充满祈求和不信任的眼神,澹台凰轻轻点了点头,道:“你且记住,你信的是我。而我,信的也不是楚玉璃,而是我自己!”

她信的,是她自己的直觉和判断!

这下,陈轩画终于不再多言,默默的退开了去,看着澹台凰将瓷瓶中的药丸,喂给了澹台戟。

药喂完之后,她定定看着澹台戟美艳无双的容颜,忽然轻轻笑了笑,这么久以来,从来都是王兄保护她,从在东陵皇宫的处处维护,到不惜得罪皇甫轩和东晋动手除了钟离涵,再到沙漠之中他险些因为缺水而送了性命,也不让她去沾骆驼血,只因着那血脏。

而现下,她终于也是有机会保护王兄一次。想着先前王兄的那些好,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心中五内俱焚般的担忧,又看王兄就这般静静躺着,她募然眼眶一热,匆匆忙忙偏过头去,大步往门外走。调整了一下心绪,忽然有点想笑自己,哭什么呢,王兄不是没事了吗?

这一出门,便看见门外,楚玉璃背对着她站着,他月白色的背影,在茫茫雪地之中显得十分单薄,竟像是风一吹就能刮走。

墨发如鸦,随风飘动,即便单薄消瘦,却丝毫不损他半丝令人心折的风华。

她大步上前,到了他身侧,语气不甚热络:“上次的固心丹谢谢你,而这一次,若你给王兄的药是真的,我便欠你一个人情!”

她素来便记仇,上次楚玉璃那一计,险些害得她和君惊澜在望天崖送了性命,虽然炸山的人不是他,但他却是绝对的始作俑者!所以对面前这个人,确实很难热情起来。

楚玉璃听了,倒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扯开了话题:“澹台戟这一次,伤的有些重!”

这话他不说,她也明白。凤眸扫向面前的雪山,白茫茫雪色映照中,泛出浓浓的血腥之色,咬牙道:“王兄最好是无事,否则我定要将澹台灭千刀万剐,以报血海深仇!”

她从未如此愤怒过,她也从来都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好心就一定有好报,但是看着王兄明知可能有诈,却还甘心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澹台灭,最终却换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她如何能不气不恨?

她语中的恨意太过明显,使得楚玉璃侧面看了她一眼,终而轻轻一笑,淡淡道:“澹台戟练兵之才,治军之策,天下间无人可及!即便是本宫,是君惊澜,在这一点上也是不及他的。马背上长大的人,比我们这些从阴谋诡计中走出来的人,心中多了一份坦荡,心如明镜,浩荡之下,漠北骑兵才能所向披靡,独步天下!只是他这样的人,却错生了帝王之命!”

澹台凰能明白他的意思,倘若王兄出身平凡,他定然能成为旷世名将。倘若漠北王族中有比王兄更适合登上帝位的人存在,王兄便是一位带兵勇武的王爷。因为他虽然心善,但治军却严明!偏偏的,就是现下这样一个身份,因着对自己的亲人无法狠下心肠,便叫他在一汪泥潭里面挣扎!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乱世必当以苛政治天下,王兄仁善,若要为王,只适合做盛世之王!”

太平盛世之下,仁厚的帝王,是能够治理出一片锦绣江山的。若是盛世之中,怕是君惊澜做皇帝,也不及王兄合适。

这话,让楚玉璃微微蹙了蹙修眉,思虑了一会儿,终而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天下分分合合,国与国之间,从来未有过片刻宁静!”

“所以,如果有必要,我将以我手,搏我命,为王兄打下一片盛世江山!最少,是为他除掉漠北所有的隐患!所有他无法狠心去做的事情,都由我来替他做!王权路上,总是要沾染些血腥的。他既然不愿意染血,我便为他去做那把染血的刀!”澹台凰沉声开口,一双美眸也在此刻濯濯生辉!

这话,在东陵皇宫,她就对王兄说过。他无法心狠,她便替他心狠!

楚玉璃闻言一怔,浅淡朗眸中闪过半丝惊诧,轻声问道:“澹台戟的东西,你便不惜染了满手的血腥替他去争取,那君惊澜想要的东西呢,你待如何?”

说起君惊澜,她眸中锐利的冷光不由得柔和了半瞬,竟还染上了半分暖暖的笑意,叫楚玉璃看得心中一黯。

旋而,她轻轻开口,似是略有自己都不敢信的羞意:“他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他眼光所及之处,便是我陪他踏足之地!”他若是一只胸怀天下的鹏鸟,她便会振翅与他齐飞!

“呵……”楚玉璃轻轻笑了声,似是叹息。旋而,一个问题堵在了他的胸口,明明不想多问,问了会唐突,也许会叫她反感,却还是忍不住又问出了一句:“倘若有一日,君惊澜的目光所及,也是你王兄的脚步所在呢?”

这话,便是在问倘若有一日,这两人对立,她当如何抉择。

澹台凰闻言,眸色一滞,却并没有楚玉璃所想象的愤怒,和对他问计难解之处的不满,只轻轻笑了一声道:“若真有那一天,我会选择中立,两不相帮。但我相信,君惊澜他……不会叫我为难!”

她相信他,是不会让她陷入两难境地之中的。

楚玉璃微微点了点头,便再不多话。因为若是换了他,也是不会叫她为难的。原本,这些不过是两人不经意间的闲谈,却不知经年之后,竟成了困住楚玉璃的魔障!

“南宫锦最快后日便会到,本宫的人已经在接应她寻入雪山来。连云十八骑那边,你最好还是先瞒着,澹台戟现下有没有大妨还是未知之数,主帅重伤,是极为影响士气的!”楚玉璃淡淡开口,说出自己做的事情,以及对澹台凰的建议。

这让澹台凰十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现下千转百回,这家伙,这次好像是真的想帮她啊!她把韦凤和凌燕留在外头,其实也就是为了到时候将南宫锦引进来,没想到这楚玉璃倒也计算到了。

见她诧异的眼神扫过来,他视而不见,又接着道:“皇甫轩和慕容馥已然知道你是假冒的,他们若是对漠北动了心思,便有可能借此大作文章。故而,不论澹台戟伤势如何,你现下也必要想办法传消息到东陵那边,让他们相信澹台戟并无大碍,亦相信再次出现在战场之上的人不是你,而是真正的澹台戟,这般至少可以避免他们借此引发漠北内乱!”

他这般一说,澹台凰心中有了一丝钦佩,自己回了漠北之后,一直都困在局中,处理着这些个事情,虽然是顾虑到了东陵西武那边,到到底也没有他考虑的这般细致。

她皱眉考虑了片刻,有些为难的道:“骗过慕容馥不难,但是骗过皇甫轩,却并不简单!”

“本宫能想到的这些,君惊澜必然也会想到。所以这件事,本宫对你的建议,是假作不知,这么大一个破绽留给东陵,君惊澜定然会帮你处理掉!这般,你也不必求他帮忙了,不论他此番为你做了什么,那可都是他自愿的!”楚太子殿下的腹黑之名,也并不是说着玩的。

要瞒过皇甫轩那一双眼,可得花不少心思,这件事情让君惊澜替她去做,必然会办好。但,若是她亲自去求君惊澜做,岂不又是一个人情?不若干脆假装不知,让那人主动相帮。

澹台凰听得一愣,登时就想对着楚玉璃竖起大拇指!她其实刚刚正想着,自己既要想办法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被人察觉,还要对付澹台灭,若还要去应付皇甫轩,难免有些应接不暇,也是在打算让君惊澜来为她做这件事儿。但是想想求南宫锦来,就已经用了情书这个计策,那妖孽聪明,却也纵容了她这一次。

再找他帮这个忙,该咋办呢?总不能再写一封情书吧,结果这楚玉璃倒为她想到了法子,虽然是缺德了一点,但给她省了个麻烦不是?那妖孽也确实不太好哄,那就假装忽视了这个问题吧,嗷呜!

咳咳,心虚到都想学小星星叫了!

这两日,她便一直待在雪山里面等着南宫锦来,也让绝樱出去,通知了凌燕传信个连云十八骑的人,说太子殿下救人出来之后,不放心澹台凰,便决定去看看,让他们都放心,只小心防守者澹台灭便罢。

漠北草原这几天也是闹翻了天,先是连云十八骑的首领越狱,后是岑骑部落的首领半夜里莫名其妙的被一个面黄肌瘦,长相猥琐,举止下作的人刺杀了。要是让澹台凰听到这一段传闻以及对她的描述,八成得吐血!

而赟隐部落的人,伙同太子谋逆,被二王子派兵围剿!拓跋邬声称自己是冤枉的,但是二王子并不相信,铁了心的认为他是在狡辩,最终据闻是赟隐部落的少主拓跋旭冒死进言,说是二王子狼子野心,想要霸占漠北王权,赟隐部落不肯同流合污才惹上这等祸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请求赟隐部落首领归顺到太子一派!

最后,拓跋邬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寻求连云十八骑的庇护,太子欣然应允。但是一时间整个漠北哗然,从原本认为是太子谋逆,而现下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了二王子,觉得这件事情有不少猫腻!

就在漠北这流言满天飞之时,雪山之中,终于等来了南宫锦的身影。

她翻身下马,扫了澹台凰一眼,但表情明显并不开心,只冷冷问了一句:“澹台戟呢?”

“在屋里!”澹台凰往屋子里头指了指,她还并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君惊澜做出了那么疯狂的事情,所以见着南宫锦冷淡的态度,还微微有点诧异。

南宫锦倒是没管她诧异不诧异,进屋之后,大步到了床前,抓着澹台戟的脉搏,也在同时哼了一句:“若我是惊澜那个傻小子,现下也不会管你的闲事!”

这话登时将澹台凰的脸色说的一阵红一阵白,诧异的问:“难道不是他叫您来的吗?”

“他叫我来?”南宫锦似乎有点诧异,然后按照君惊澜之前让传达的那些话,开口忽悠道,“他知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都未可知,你走了之后,他疯了一样追出去,背后的伤再次裂开,有人在山岚上对着他扔石头他也没躲,砸了一个头破血流,足足躺了有十天才醒,脑袋里面到现下还有淤血未散,若不是瑾宸也在北冥,我也腾不出功夫来帮你!”

她这样一说,澹台凰登时脸就白了,几乎是颤着唇畔对南宫锦道:“我走的时候,不是给他留了一封信吗?”

“嗯,一封信,说你跟他不合适,说你和楚玉璃走了!”南宫锦不冷不热的讽刺,又偏头扫了楚玉璃一眼,当即冷冷哼了一声。

“什么?”澹台凰有点懵了,她写的信明明是王兄出事,让他等她回来,是何时变成他们不合适自己跟着楚玉璃走了?“那,他现下……”

“他现下什么样,我也不清楚!我来之前听说你给他写了一封信件还是情书,他看没看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着你既然写信了,或是有事情找他帮忙,很有可能就是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看在老乡一场,我就来了!”南宫锦把自家干儿子交代的话,就这样原封不动的传达给澹台凰知道。

澹台凰的脸色白了几下,登时就明白那信件当是被人换了,随后又设计了山岚的那些石头!难怪自己离开北冥那天,一直觉得心口压抑,隐隐不安,原来是这么回事!

南宫锦这会子也没理会她,只是给澹台戟诊断了一会儿,忽然道了一句:“咦!”

这一叹,所有人都惊讶了一下,陈轩画瞪大了美眸,赶紧开口:“南宫夫人,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妥?”

“我是奇怪,按理说他这样子,应该两天前就没气了,怎么还撑到了今日?”这般说着,她又皱眉思索了一番,终于才道,“莫不是吃了什么药?”

这下,大家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澹台凰也十分感激的看了楚玉璃一眼,幸好自己当日没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则王兄的命今日便没了!

楚玉璃一见她这眼神,那双明溪般清澈的眸中也划过半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没出声。

澹台凰当即便开口:“是楚太子给王兄吃了药,所以才……”

这一说,南宫锦当即扫了楚玉璃一眼,看了看他的面色。旋即,十分不客气的哼了一声,道:“看你那样子也活不过几天,还拿着救命的药妄作大方!”

这话一出,楚玉璃表情一僵,好脾气的微微笑了笑,没多话。

见他身份尊贵,被自己这样不客气的一说也没反驳,并不张狂,南宫锦的心中对这个后辈微微有了些好感。

倒是澹台凰十分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对方却并不与她对视,让她微微攥紧了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