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凰是知道规矩的,当初在东陵的皇宫,君惊澜说过,一命换一命的规矩!但是好歹都这么好的关系了,要不要这样现实?她谄媚将脸往前面一递:“拜托你了,求求你了,规矩都是对外人的!但是我们是亲人哪!”

“谁跟你是亲人……”百里瑾宸无言,话是这样说,却已经拿出瓷瓶,将药给楚玉璃喂了进去,暂时吊住命。

澹台凰舔着脸傻笑:“严格来说,我算是你嫂子,不是亲人是什么?”只要帮她救人,说是爱人她都干,啊呸,爱人不行!

可她说完,百里瑾宸还是无动于衷。

于是,澹台凰采取了激将法,这丫就是一傲娇货,不刺激不行:“不过说起来楚玉璃是君惊澜的情敌,你出于对你兄长的关心,不愿意救他的情敌也是正常的!没想到你和君惊澜的感情这样深厚!”

她这般一说,百里瑾宸当即炸毛:“谁与他感情深厚?”

那面上一脸的不自在,却也飞快伸手将楚玉璃接过去,借以表示他对君惊澜——一点兄弟之情都没有!澹台凰面上微诧,心中偷笑,百里瑾宸这货很聪明,但是每次拿这个刺激他,他就容易炸毛!

将楚玉璃接过去之后,他又伸手掐了掐他的人中和脉门,面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眸色已经沉了下来。转眸看向澹台凰,淡薄的声线有些不悦:“他吃了聚魄丹,这种药若是吃了,一生健康尽毁,基本无药可救。这般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我素来不救。”

“那你不救吧!”澹台凰很干脆的答应,又接着道,“你如此为君惊澜考虑,对他的情敌见死不救,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为你转达给他。你们兄弟的关系,将从此更上一层楼!”

她没有忽视百里瑾宸的那一句基本无药可救,是基本,而不是绝对!

她这般一说,百里瑾宸若是再中激将法,就是愚蠢了。可,看着她那一副焦躁的样子,还是选择了妥协,或者她说得对,自己的确有点因为君惊澜,不太想救楚玉璃,但……还是先救了吧,要是君惊澜看见自己救他不高兴,随便动点手脚弄死就结了。

这般想着,也终于是决定暂且先救,而此刻,他探着楚玉璃脉搏的手,也得出了结论,看向澹台凰,淡淡道:“他伤得很重,肩骨碎裂,原本身体不好,体内有残毒,聚魄丹又几乎要了他一半的命,竟还有蛊毒。我尽力,能不能救醒,是未知之数。”

心中虽然另有计较,但这话,却是真的。尤其这离合蛊,更是厉害,若不发作,潜藏在体内,再高深的医术都无法探知,今日是发作了才能查出来。而解法……除非身上有母蛊之人自愿将自己身上的蛊引出来,否则根本无解!这种蛊毒要种在身上至少十年,楚玉璃是怎么十几年前就……

澹台凰点头,原本是想笑嘻嘻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这下子也是笑不出来了,只是道:“拜托你了,若是你都没办法,天下便无人有办法了!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若他有什么事,也都是我的责任!”

百里瑾宸点头,表示了解,没再多话。跟在澹台凰的身后,进了营帐。

绝樱已经事先打点好,无默默的拿出了药箱,默默的跟着自家主子进去,人生就是这样不得空闲,唉……

澹台凰在外面等着,这会儿才感觉到一阵骚味儿,她以为自己感觉错误,抹了一把脸,这一抹,骚味儿更浓了。眉梢一挑:“怎么回事?”

眼神看向刚刚也在半城魁和绝樱。这两人目光很一致的看向翠花……

翠花打了个哈欠,一步三摇的从澹台凰身边经过,发出了一声雍容华贵的:“嗷!”花爷那一泡尿是为了叫醒你,你别不识好歹!

澹台凰脸色开始有点发青,韦凤默默的出来,默默的将她拉走,去换新的人皮面具,不然在这里多站一会儿,得露馅。

入了营帐,韦凤一边给她换妆,一边飞快的道:“白莲的事情,我跟她说了,她虽然也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牵扯到这些事情中不开心,但见我们肯坦诚相待,也没有再多多说些什么,只说之前一切是阴差阳错,如今怎么算起来您也是对她有恩!”

人在到了绝境,被人拉了一把,也许是这样触动,让白莲摒弃了其他。

澹台凰一心担忧着楚玉璃,也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点了点头。待到韦凤将她收拾好,她便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出去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属下已经传信去通知爷了,估摸着爷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可不敢不通知爷!

澹台凰有点担心:“他回来了,我交给他的事情……算了,他那脑子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即便回来,一切也该都打点好了!”

出了营帐之后,看了一眼半城魁隐藏的方向,她眸中闪过一缕深思,莫邪的话,还在耳边,半城魁的主子,是谁?有时间再问吧。

……

等待是焦灼的,澹台凰眉心剧痛,站在帐篷的门口走来走去,所有的士兵都已经被下令不得靠近,这边只有澹台凰信任的那些人,云起、拓跋旭也不在,正在处理军务。

看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出来,她两头奔走的速度更快,百里瑾宸晚出来一会儿,也就证明楚玉璃现下的伤就危险一分,这样的认知更是让她心急如焚!

怒气交织之下,已然狠狠攥紧了拳头,等楚玉璃的伤势确定了,她马上就去找殷家那些人还有慕容馥报仇!管她殷嫣歌的身上是正气还是邪气,此仇非报不可!

正在她无比恼火之间,独孤渺吊儿郎当的从营帐外头回来了,他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半城魁先回来的,他是估摸着杀手仁兄这时候应该是消了对自己的了,这才敢回来的。

心情还不错,于是还没进来就大声喧哗:“你们知道吗?刚刚山下发生了一件大事,殷家的人被魔教的人给教训了!”

“呃?”澹台凰诧异的偏过头看着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貌似是冷子寒传位的教主,但是她还没有真正的收服魔教,那些人怎么会帮她?不是帮她,那就应该是私人恩怨了吧?“魔教怎么会跟殷家杠上?”

独孤渺剔了剔牙,耸着肩膀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魔教的人收拾正道的人,从来都是看不顺眼就打,比如‘我今天手痒’,再比如‘你长相不合我胃口’,还比如‘你为什么要多看我一眼’……总之莫名其妙的理由多了去了,教训一个殷家,没什么好奇怪的!”

澹台凰听得新奇,冷子寒狂傲的很,没想到他手下出来的魔教教众也是这般逗逼,这样处事的性子,她很喜欢!“那最后结果怎么样?”

“结果,殷家的人好像本来就受伤不轻,自然不是魔教那几个护法的对手!”独孤渺说的很无所谓,虽然他跟殷嫣歌是有点“交情”,也很有点好感,但是在听说她一个江湖中人带着整个家族来参战,这样的行为,就不讨他喜欢了!

像他独孤渺,跟着澹台凰掺合也只是好玩而已,江湖中人有江湖中人的生存法则,殷嫣歌这样的行为,是不被江湖所容的。

他话音一落,一旁的凌燕道:“那岂不是趁火打劫?即便赢了,魔教也该是胜之不武吧?”

这会儿,倒是韦凤笑了一声:“对于正道中人来说,自然是胜之不武,对于魔教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那几位叔叔,在太子府我也是见过几次的,做事情从来不遵循什么江湖道义,正道规则,他们说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们魔教教众的身份!”

她这般一说,也不禁有些想笑。

在澹台凰的心中,古人大多数是有些迂腐的,江湖中人也不外如是,竟没想到还有这样神奇的存在,一时间倒对那些人多了几分好感:“那最后呢?”

“最后,殷家的长老不知道是死了一个还是两个,在那里认真的赌咒发誓,说一定要魔教的人血债血偿!”这下子,独孤渺的神情变得更加不以为然,冷子寒现下虽然已经隐退江湖,但魔教的势力却丝毫未减,仍旧是天下人提起来就闻风丧胆的存在,殷家在正道中人心中,或者还是一个挺厉害的家族,但是在魔教心中……还是算了吧!

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也充分的让澹台凰明白了魔教的实力。看来自己是真的小看了冷子寒给自己的那个令牌,若是有机会,她也该去会会魔教那些人才是。

正在他们说话之间,远远地,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背上是仅仅半日未见之人,他一袭紫银色锦袍,迎风而至,轻扬的风撩起他如墨如绸的发,披风上龙纹,是永远只堪仰望不可冒渎的存在。

待到他慢慢到了近前,远远的一眼,便扫到了澹台凰的身上。那般急迫的,快速的,充满着担忧的一眼,从马背上下来,大步走到澹台凰的跟前。

狭长魅眸颇为不悦的睨着她,看似镇定,慵懒声线却极为低沉:“爷走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嗯?”

这般一问,澹台凰心中很快浮现出心虚,却依旧道:“我以为自己能应付,才跑去追的,哪里知道……”

他听了这话,心下一怒,竟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甚至于手臂发抖,声音发颤。

他说:“你这样,让爷怎么放心再离开你?”

他说:“你这样,让爷怎么放心再叫你离开爷的视线?”

他说:“你若出了事,叫我怎么活?”

一问比一问沉重,一问比一问颤音更甚。

他不过半日不在,她就搞成这样。他收到海东青传书,飞驰而回,也是奔驰不及!一天的路程,半天不到的便到达,却还是赶不及去帮她。

澹台凰沉默,他的害怕,即便隔着两人身上的薄薄衣料,她也依旧能够清楚而明白的感觉到,他心跳如雷,早已失了该有的频率。

安抚性的回抱住他:“好了,我不是没事儿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没事!”这一句,是磨牙般的森然切齿。

四下众人看他们这样,心中也微微触动,北冥太子这次也是吓到了吧,否则也不会都不避忌他们,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冲上去抱着澹台凰说出这么一番话。

澹台凰原本心中暗沉担忧的感觉,也都随着他的到来而慢慢淡去,心中回暖,也有了淡淡的心安。这妖孽素来是无所不能的,这一次,他在,楚玉璃应该不会有事吧?

看她担忧的眼眸看向楚玉璃的营帐,他拳头紧握,一种酸酸沉沉的味道,刹那间弥漫了全身。因为被她求去切断东陵的补给线,这样的机会就给了楚玉璃。而楚玉璃为她付出的代价,的确是巨大!

这一次,若是楚玉璃能活,一切还好说,可若是楚玉璃死了,怎么办?

那么,不仅她欠了他的,他们也都欠了他的!不能的……

四下沉寂之间,是死灰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守着时间,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每一秒的时间,在此刻都显得漫长,像是锤子,一下一下敲击着心脏,一锤子落得比一锤子重,叫人慢慢透不过气。

一直到下午,营帐的帘子,终于被人掀开,是百里瑾宸。他美如清辉的眼眸,淡淡扫了君惊澜和澹台凰一眼,道:“毒蛊侵体,加上他自己本身练的武功偏于阴邪,除了阳烈之血,无法压制!”

君惊澜听罢,原本凝重的表情慢慢放松了下来:“爷来!”御龙归之下,天下中没有人的血,比他的阳刚之气更浓!

百里瑾宸点头,示意他进去。

他放开紧紧攥住澹台凰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大步跟着百里瑾宸入了营帐之内。澹台凰咬唇,心下更是忧虑。

君惊澜进去之后,无上前,将一个透明的碗递给他,恭敬道:“将您的血装一碗就可以了,暂且能救下楚玉璃一命!”

他看着那碗,却没动,狭长魅眸扫向百里瑾宸:“楚玉璃身上的毒和蛊,能不能解?”

“毒有解药,如烟手上有,我无意见到过。但他身上有离合蛊,与这毒的解药相冲,所以不能解,除非先将蛊排出来,但解蛊,只有身上种有母蛊的人可以办到。”百里瑾宸声线虽然淡薄,却将君惊澜想知道的事情,都解释了清楚。

君惊澜沉吟,凉凉道:“那聚魄丹呢?”一路上,影部的人已经把所有新收到的消息,不间断的发给他,故而到现下,具体的情况他都已经清楚。

折寿三十年,这个人情欠得太大。

聚魄丹,百里瑾宸容色未变,眼眸却偏向窗外:“没有办法。”

这话一出,君惊澜便笑了,竟还能在这种时候,颇为好心情的端着下巴,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瑾宸,你不善于说谎,从小便是,只要说谎,你的眼神便不敢看对方!”

而这小子,也很少说谎,即便当初与他为敌,也未曾说过谎隐瞒自己,也只有在自己让他不要担心的时候,他才炸毛一般偏过头说谁担心了。

他这话一出,将百里瑾宸噎住,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观察得如此入微细致,调整了一下心绪,几乎都听不太清的叹了一声:“办法是有,但代价很大,聚魄丹也是阴气所化……”

“所以,还是要爷的血!要多少?”只是一会儿,他就能反应过来。

“一半!将他的血放掉一大半,换你的血,但人并不可能失去一半的血,失去一半的血,他没活,你先出事。”其实他练的麒麟诀虽然也是上古功法,但毕竟是黑麒麟,同样偏阴,所以他也不行,父亲不在,现下只有君惊澜的血可以。

楚玉璃没活,他先出事?

他闲闲笑了声:“瑾宸,你有办法的,是么?”

这一问,百里瑾宸怔住,他能明白君惊澜之所以这么执着要解除楚玉璃身上聚魄丹的原因,就如同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也无法释怀君临渊一般。君惊澜也是怕,自己的人生会留下这样的难以释怀,和这样偿还不清的人情,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记住,不能忘却。

出于理解,他剑眉微皱,终于诚实道:“办法是有的,你吞下养血蛊,三个月之后才能取出来。但养血蛊对人来说,越是武功高强,反噬越大,尤其对于你来说,等于每日承受一遍经脉俱断之痛。这蛊是可以逼出来的,可这三个月之中,你若有丝毫受不住痛,真的将它逼出来,你就会……”

“会怎么样?”他挑眉,容色淡淡,看起来并不十分担心。

百里瑾宸剑眉敛下,接着将话说完:“会死!”

所以,他不敢冒险给他用这样的法子,从古至今,神医门医术流传几千年,就没有一个人吞了养血蛊,还能活下来。

“你以为我会死?”他狭长魅眸微挑,好整以暇的看着百里瑾宸。

百里瑾宸沉默,他知道君惊澜的心性,多年的历练,什么样的痛楚,怕也不是他不能忍的,但是他不敢试。万一……有了万一呢?

看他仍旧不动,似乎是铁了心不想用这法子,君惊澜只得沉寂看他,一线红唇微张,缓声道:“算哥哥求你!”

求你,他君惊澜,从来不求人。今日却要为了情敌,对人说……求你!

求,既然已经用到了求,他还能怎么拒绝?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男子,这个自己人生前十几年,全部用来跟他作对,他却总是包容相待的男子。就在他们的关系有了一线缓和,就在他准备好好待这个兄长的时候,他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果有了万一,他百里瑾宸就是亲手杀了他的人!这样的煎熬,叫他难以抉择。

看他还是不说话,君惊澜只得懒洋洋的笑:“还是,你要我自己将血都放出来,全部流干,才肯帮?”

“你……”百里瑾宸微恼,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已然没辙,揉着剧痛的眉心,转身去准备东西,冷然开口,“好,我替你救。你要是死了,就死远一些,别死在我跟前。”

他这般说,已然是生了极大的气,却让君惊澜更加好心情的笑出声。

刀光掠过,血从他手腕放出,他敛下魅眸,缓声笑道:“她若问起,你便说聚魄丹你解了,跟我无关!”

“可你出去之后,可能会晕倒,到时候我如何说?”百里瑾宸横眸扫他。

“放了一碗血,失血多过!”他很快的为百里瑾宸找到了说词。

百里瑾宸无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澹台凰等人更为焦躁的等在帐篷前。

一直到日薄西山,落日之彩在空中拉出炽烈的光辉,红霞漫天,这一次的换血,才算是完成。无端着从楚玉璃身上放出来的血,大步先出了帐篷,那么多血,看得门口的人都是心中一惊。

而营帐之内,百里瑾宸替他们包扎好伤口,才淡淡道:“只要离合蛊不动,他的内伤就应该无恙,只是他肩骨碎裂,怕是要修养一段时间,哪里都不能去!”

楚玉璃身上的伤虽然还是重,到底是能治好。所以问题并不是很大!

君惊澜满意点头,便准备起身出去,百里瑾宸却忽然伸手,将一个瓷瓶递给他。

他看着,没接,等着他解释。

百里瑾宸淡薄道:“养血蛊的反噬很厉害,你若承受不住,为了保命,吃下这个,就能很快的晕过去。虽然晕倒之后依旧痛,但已没有逼蛊的能力,好歹性命无忧。”

他狭长魅眸看了那瓷瓶一会儿,却没接,大步从百里瑾宸身侧走过,闲闲道:“这药爷不能吃,爷不能晕倒,因为不能再有一刻,让她陷入危难而我无能为力。而且这痛,不过是这一次她有难,我不在,上天给我的惩罚,我该受着!”

百里瑾宸无言,他其实知道,他不会吃,却还是想试一试。收了瓷瓶,拢于袖中,默然看着他的背影。

君惊澜大步而出,帘帐掀开,刺目的阳光照射到他脸上,看到阳光那一瞬,使得他的脑中有了一阵的晕眩,脚步也晃动了一下。澹台凰一见他情况不对,赶紧上去扶着他,这一扶,他便顺势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笑得慵懒魅惑。

同时,靠在她身上倦倦道:“我们不欠他了!”是的,不欠了,不欠那么多了,虽然楚玉璃还是伤重,但是聚魄丹造成的寿命之失已经填补。

澹台凰一听这话,只当是楚玉璃已经被治好,所以他才有此一说,想着百里瑾宸刚才让他进去,说是要他的血,估摸着是失血过多才会这样,便也没有再问,扫了一眼一边焦躁的纳兰止:“你家主子没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纳兰止怒瞪了澹台凰一眼,破口吐出一句:“妖女!”

然后大步往楚玉璃的营帐走,若不是遇见这个女人,殿下怎么会搞成这样?

澹台凰被他骂得一僵,像是什么在心上蛰了一下!君惊澜眸色微沉,当即便想出手教训他,澹台凰却一把攥住他的手,微微摇头,楚玉璃是为了救她而重伤,不能再对他身边的人动手。

太子爷不能出手,就给了小星星一个眼神。星爷正好吃的有点多,一坨大粪就对着纳兰止的背甩了过去……

大粪有点干燥,把纳兰止砸了一下,纳兰止回过头,张嘴便想问怎么回事,翠花一坨大粪正好甩进了他张开的嘴里……

“嗷!”骂我主人,叫你骂我主人!主人是给花爷欺负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其他人各自偏头,不忍再看。

澹台凰嘴角抽搐,扶着君惊澜转身便走,他也需要休息。

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他懒懒勾唇,开口笑道:“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帮你或是救你,一切都是我们自愿,你情我愿的事情,没什么需要心怀愧疚。你若是钻牛角尖,非觉得是你的错,我们这一番真心,才是真的白费!”

雨过天晴,楚玉璃无事,百里瑾宸也一定不会让君惊澜有事,澹台凰心中也轻松了很多,她素来也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出了这样的事情,该怪的是仇人,该付出代价的也是仇人,她也不会圣母白莲花的把责任全部归结在自己身上。

只是,依旧郁闷:“我也没什么好的,哪里值得你们这样!”

太子爷沉吟,过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很认真的点头赞同道:“的确没什么好的!”

澹台凰脸色一黑,这种话她自己说说就算了,这贱人居然敢接?!她磨牙:“我既然没什么好,你们这都是为了啥?”

太子爷思索,一副颇为认真的神态,好像是真的在努力的考虑这个问题,半晌得出结论:“大抵是因为我们眼光有问题!”

“贱人!”澹台凰狠狠一把掐他的腰!

他吃痛,却是笑的肆意,在遇上她之后,每日一犯贱,好似成了日常必要事件。但到底,他的目的达到了,他这些话说了,她也终于从自责中跳脱了出来。

将他扶进营帐,二话不说,一把塞到床上,给丫把被子盖好,强制性休息!

而这会儿,云起进来:“殿下,尉迟风的兵马开始进攻,澹台灭的人和我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就绪。奇怪的是,尉迟风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他好似对那个女人颇为敬重,身份暂且不明,我们要不要反攻?”

女人?还能被尉迟风敬重?澹台凰咧开嘴一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慕容馥!莫邪在被无忧老人收拾,殷家的人被魔教教训了,就差这个始作俑者慕容馥还好好的!

她狠狠磨牙:“当然要反攻!”

扫了君惊澜一眼,大气恢弘的道:“小娘子,好生养着,为夫出去给你们报仇!放心,殷家人重伤,区区慕容馥和尉迟风,奈何不了我!”

小娘子?为夫?君惊澜失笑,云起嘴角一抽。澹台凰大步出去……

她出去,他脑中一阵晕眩,只得暂且躺下,待血液骤失的反应缓过去,否则出去,也不过是给她拖后腿。

却看着她的背影笑道:“你先去,暂且小心。等爷两个时辰,是为夫给你们报仇,也该叫他们知道爷的脾性!”欺负他的女人,找死!

澹台凰回眸一笑,大步而去。

他亦是笑,轻声低喃:“你问你有什么好,才值得我们如此。是因为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这般有仇必报,这般维护身边的人胜过维护她自己。

他这话,澹台凰是没有好福气听到,只记得贱人说看上她是眼光有问题!大步从营帐出来,一把从云起腰间夺过砍刀,扛在肩上,大气恢弘的怒吼:“弟兄们出发了!贱人敢派人搞我,敢派人搞我,老子带人砍死她!”

 

☆、【051】我要你死!

澹台凰这般大气恢弘的一叫,四面没有群情激奋,没有掌声如潮,人民群众也没有以无比崇拜景仰的目光仰望之。倒是隐约能听见半空中的乌鸦,成群结队的飞过,所有人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太子殿下是中邪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可不是中邪了吗?他什么时候这样说过话!”又有人接话。

随即有人担忧道:“如此情况可不妙,我们要不要请个巫师来驱魔辟邪?”

有人飞快摇头:“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听中原人说一盆黑狗血浇上去就可以了!”

“我们谁去找黑狗血……”

澹台凰:“……”好吧,是她的错,她不应该顶着王兄的人皮面具,发表这样张狂的言论,如此太不符合王兄一贯以来的处事作风,不符合王兄那样风度翩翩,优雅华丽的形象!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丝在冒充高富帅的时候,是非常容易出破绽反遭耻笑的,所以我们身为*丝就做一个老老实实的*丝,实事求是的做人,不要硬装高富帅。当然,澹台凰这样非装不可的人除外!

为了避免自己真的被人以黑狗血浇灌,她咳嗽一声,故作镇定道:“好了,不要吵了,吵什么吵!本宫这是男子汉气概,作为男子汉,在姑娘们的面前,要风度翩翩,优雅华丽,恭谦有礼。但在充满杀伐之气的战场,我们要拥有属于男子汉的霸气,粗俗一点算什么?不太文明算什么?越是粗俗,就显得我们越发男子汉!”

大家一听,成功的被蛊惑,只感觉自己腰板挺直了,精神充实了,人生中唯一缺点:一个忍不住就容易爆粗口说脏话,在此刻也成功的变成充满男子汉气概的优点了!

太开心!

云起看着那颠覆人三观的女子,表示无比特别非常十分不忍直视,于是默默的去牵马,以免在这里被过多的“教育”,多了什么不该有的“男子汉气概”!

众人充满了“男子汉气概”的整装待发,凌燕、成雅也穿了一身军装,充满女子汉气概的跟着跑了出来。听说翠花和小星星打架又上升了一个阶层,目前两个小家伙居然还有点给韦凤面子,所以韦凤没去,留下招呼它们。韫慧武功不济,去不了。

很快有目光短浅的人,用一种充满质疑的目光看着她们两个,眼神中充满了对女子能力的不信任,更有甚者目光中还有极为强烈的排斥和敌意!

澹台凰很快的咳嗽一声道:“听说尉迟风的身边有一个女人,我们这些男人打女人总是不好的,所以交给她们两个来打正好!你们这些男人,到时候可别连她们两个女人都打不过啊!”

前面的话讲的很有道理,后面的话充满了激将之感,而且非常侮辱人!这使得不少男人更加雄纠纠气昂昂,在心中认真的竖起手指头三根赌咒发誓,绝对要大杀四方,让这些女子们都知道他们这些男子汉的厉害!

于是,士兵们原本的抵触情绪,在澹台凰的几句话之下,轻而易举的变成了蓬勃的斗志!

战马牵来,战鼓齐鸣,号角吹响,全军出发。

这会儿,假白莲不知道从那个犄角疙瘩冲了出来,往澹台凰的马前一挡,高声道:“殿下,请让白莲也随军出战!”

她这话一出,四下之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她这个是想闹哪一出,而真正知道她身份不对的,目前在这里,只有澹台凰和绝樱。云起等人看了她一眼,在澹台凰耳边道:“带上白莲,她如果有难,昭翟部落也许回来相救!而且她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昭翟部落的首领也会因此而恨上我们的敌人!”

然而,澹台凰心里知道白莲要跟着上战场,决计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盘算,这也让她的心中更多了一分警惕,心中又闪过一丝颇为熟悉的异样感,那感觉和遇见殷嫣歌的那一瞬,是一样的!

她有一种直觉,关于她好像漏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细节!可现下,具体是什么细节,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不太好!至于这个白莲跟着,一定是有大不一样的考量的,带着也好,反正区区一个白莲,目前对她还构不成威胁!

“既然这样,白莲公主也跟上吧,只是公主要想好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宫或者来不及营救!”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可别到时候白莲出了意外,账没算到别人头上,却算到他们头上了!

白莲点头:“白莲在战场上出了任何事,都与殿下无关!”

“嗯!”澹台凰颔首,于是这白莲,也跟着一起上了战场。

这一战,选在漠北的圣地,金草地!草原广阔无垠,大风怒气而云飞扬,四面狼烟,烽火高燃!

尉迟风失了火药,此刻是戴罪立功之身,所以这一战他只能胜,不能败!而澹台凰,不论是为了守住这一片草原净土,还是为了报自己的私仇,这一仗也都同样是许胜不许败!

大漠孤烟起,人间杀气盛!

三方人马,在战地之上个各立一边,澹台凰一边,澹台灭一边,尉迟风一边。这将是一场极为直观的血战,所有人都拼上了各自的主力军力量,在这浩然苍野之中几相对峙!

最终,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对战方式!澹台凰微微一眯眼,就能清楚的看见不远处,坐在尉迟风的马匹旁边,一名脸上蒙着面巾的黑衣女子,只一眼,她就能看出对方的身份,慕容馥!

在她看向慕容馥的时候,慕容馥也看着她,那眼神,颇为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对她暗示着什么,隐约看着,还有几分难掩的得意。澹台凰徒然心中一惊,刹那间脚底发凉!

她想起来,想起来自己错过了什么!殷嫣歌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澹台凰而不是王兄,那么也就说明——慕容馥也知道她的身份?!

这样一个想法一出,叫她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冻结!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一战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待她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一齐带上战场,他们就可以在这种时候拆穿自己的身份!这些士兵对成雅和凌燕上战场都心有排斥,要是让他们知道,带领着他们打仗的人,是个女子,而且是他们漠北从来就声名狼藉的公主!

这时候,他们还会听从她的指挥吗?军心涣散之下,就可以被敌方的人马一举歼灭!

更重要的是,澹台灭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不知情的人,还是早已就和慕容馥那边有了勾结?而这些,她几天之前应该是可以拿到答案的,但是被君惊澜和楚玉璃这两个比箭术的混蛋给破坏了!

四下沉寂,尉迟风看向澹台凰那边,戴了人皮面具的澹台凰他也认不出来,但是凌燕和成雅他还是认识的!只一眼看去,他就想起自己初恋被人戏耍的痛楚,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她在哪里?”

她?谁?

澹台凰慢慢会意,心中既是为自己未来的情况和这场战争的走向忧虑,又是觉得十分搞笑,这尉迟风到现下还惦记着君惊澜呢?不知道会不会从此为了君惊澜,其他任何女子都看不进眼中!如果会的话,哦,卖糕的,那真是太逗逼了!

尉迟风这般一问,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的看向澹台凰,这会儿就连慕容馥也没有吭声。澹台灭其实也早已有所耳闻,知道他们那一行人曾经是炸掉了尉迟风的军火库,据说有绝美女子一名,还有体弱多病的男子一名,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戏,这才成功的混入了尉迟风的军营!

那体弱多病的男子,暂且猜测是楚玉璃,就是那女子到现下都没人知道身份,这已经成为当代几大未解难题之一!当然,让整个草原深深震动的是,尉迟风将军在上书呈情请罪之后,发现自己彻夜辗转不能眠,每日都惦记着那位美人,据说还有几次在梦中呼唤对方的名字,被传了出来,一时间成为多*方的笑谈!

据说就连东陵皇皇甫轩也知道了这件事情,都深为震动,并表示若能攻破漠北,不论那女子身份为何,也一定为尉迟风和那女子赐婚!这样一个口谕下来,瞬间让尉迟风的人生充满了力量,一定要将漠北骑兵踏碎在自己的马蹄之下!

不过这些事情,澹台凰都是不知道的,要是给君惊澜知道了,十有*也得气得吐血!她想了想,君惊澜扮了女人的事情,是一定不能说的,看着那尉迟风一脸愤怒纠结复杂,眸中却难掩深情的眼神,让她的心里也产生了很浓重的同情,于是决定非常善意的成全了尉迟风对于自己心中女神的向往!

“那个女子,当初在半路上险些惨遭山贼非礼,我们出手相救,她为了表达感谢,尽管心中百般不愿,还是跟我们一起算计了将军你!待到事情结束之后,她走了,说是罪孽太深,要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以赎清自己的罪孽!”澹台凰一副极为叹惋的模样发表。

“什么?!”尉迟风的脸色瞬间煞白,一听心上人居然出家了,整个人都有点发傻,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就知道,这些日子我都错怪她了……”

凌燕和成雅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古怪,活生生的像是吞进去了一只苍蝇!看来这尉迟风倒还是个痴情种,就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给北冥太子知道了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他晓得了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女子,其实是个男人之后,又会怎么样!

澹台凰有点想笑,这尉迟风打仗有两把刷子,没想到面对感情这么迟钝而*。

慕容馥这时候却大声呵斥道:“尉迟风,你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吗?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一声吼,尉迟风终于回过神,他也不明白为何总是只要涉及到心中之人,他就会这般方寸大乱,但他到底是旷世名将,很快的就能找回打仗的状态,虎目微沉,这下看着澹台凰的眼神也更加阴沉了几分!

“这一战,本将军会让你们对戏耍我的行为,付出深重的代价!”尉迟风冷声宣誓,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随即又冷笑一声道,“但是本将军很奇怪,怎么漠北无人了吗?竟然要让个女人上战场来打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不明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