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太傅,原来我也不是很糟。”小皇帝欣慰一笑。

“是的,不是很糟,可你偏偏是帝王,这个位置不是寻常人可以做的。”

“我明白,我明白…头脑要非常清晰才可,博古通今,还能有驭下之术…手腕该强硬时强硬,该怀柔时怀柔。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多,且说…自古以来究竟有几个了得的帝王?”

话说到这里,小皇帝整个人突然又不好了,接着一阵咳嗽声发出,一口黑血又吐了出来。

小黄公公急忙上前,焦虑道:“陛下,陛下,您要支撑住啊!那凶手还逍遥法外,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要把他凌迟了都无法弥补此罪。”

姬钰眸子一侧,看向小黄公公道:“这几日,皇帝的膳食可有什么问题?”

小黄公公摇了摇头,“御膳房做好饭食后,依然按照太傅说的进行,每一样膳食都有专人去测毒,那些人都安然无恙。”

姬钰接着道:“还漏了什么?”

小黄公公心急如焚,“漏了…漏了…”

小皇帝咳嗽后,接着插言,“去看看皇后。”

姬钰侧目,小黄公公用比平日高出三拍的尖声道:“小德子,小高子,小花子去把皇后娘娘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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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何与帝王分重轻

宫门楼挂着一排气死风灯,下面的人影晃动着,那灯泛着红色,是大婚时的色彩。

半晌,寻卫师师的众人都空手而归。

他们已找遍了宫里内内外外的每一处角落,但可惜都没有寻到卫师师的踪影,直到他们去问看守密道之人,方才知道卫师师昨夜离去后,再也没有回来。

小黄公公凑到皇帝的耳畔,目光带着一些复杂,“陛下,没有找到她。”

小皇帝唇边泛起一丝惨笑,年仅十七岁的他,此时宛如年过花甲的老人一样,白色稚嫩的面容,却透着一股不同的死寂之气,果然…是她出手做的。

人心不古,他喝了她泡过的茶,才发生如此情形。

枉费自己觉着日后很对不起她,让她下半身都要忍受没有权势的孤独,他愿意相信她,他怀揣一份美好的幻想,也愿意诚心诚意去待她,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本以为自己可以与她相守到老,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世上连枕边人都存着其他的心思,让他该如何相信旁人?

以往的自己总是疑神疑鬼,权利的欲望极重,总觉着旁人都在觊觎自己的皇位,甚至怀疑自己身旁的每一个人,尤其怀疑姬钰。

后来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大错特错了!

当自己再次成为傀儡之后,虽然权势失落,但也如释重负。

他目光呆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此刻,他觉着自己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真龙。

既然落入人间就要试着去过人间的生活,他及时调整心态,而他也愿意面对众臣一副虚伪的忠臣孝子之状,同时接纳身旁的女人,就像太傅与凌氏阿熙一样琴瑟和鸣,偏偏,没想到的是,自己面对的居然会是这种结局,若是要怪的话,都怪自己还是太天真。太自大,太愚蠢,并没有把太傅真正的本事学到手。

太傅,你与凌氏阿熙之间为何会如此的好?

自己真是遇人不淑,这就是命么?

莫名的,他自己的一生都在眼前晃动着,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不断接连的出现。

自己的一生何其短暂?何其悲哀?

小皇帝眸子转动着,暗忖:难道自己的生命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内心极度悲伤之后,“噗”的一声,小皇帝又喷出一口黑血来,整个人如同抽出了灵魂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黄公公脸色陡然就变了,连忙上前大声叫道:“皇上,皇上。”

姬钰看到小皇帝的嘴还在颤动,想来是话还是没有说完,走上前凑过去倾听,“你慢慢说。”

小黄公公也随声附和,“陛下,太傅让你慢慢说。”

却听到小皇帝嘴唇动了动,低声的说道:“我…我遇到了太傅,此生…非常荣幸,我以前不懂事,总以为太傅会从我这里夺走权利,却根本不知太傅的辛苦庇护,我不是大雍朝最好的帝王…但是却遇到了大雍朝最好的太傅,但可惜…我实在是不争气,我死之后,这江山…这江山就交给您了,与其交给其他的乱臣贼子,希望您能替代我做这个…皇帝…”

姬钰的眸子眯了眯,目光闪耀。并没有应允。

“白泽太傅…”小黄公公看向了姬钰,目光复杂。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姬钰安抚的看着小皇帝。

“太傅…做事情,我放心。”

言讫,皇帝微微的一笑,脑袋一歪,耷拉了下来,便再也没有任何的话语。

良久,良久…

小黄公公起身一看,瞧见小皇帝脸上的表情已是僵住了,瞳孔变的涣散,他连忙伸出手在小皇帝的鼻子下一探,脸色却蓦然一变。

他退后了几步,忽然尖声道:“白泽公子,不好了,陛下已经归天。”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我知。”姬钰颔首,站在原地,慢慢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心中却是想到了很多。

小黄公公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凄厉道:“上苍啊!究竟是谁这么恶毒?真是天不佑我大雍朝!那杀千刀的歹人应被千刀万段。”

“是卫师师。”姬钰慢慢说道。

“居然是她?居然是皇后娘娘?这如何可能?”小黄公公瞠目结舌。

“是她,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她连续七日下毒,第七日的时候毒性发作,而她逃之夭夭。”姬钰负手而立。

小黄公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瞳孔一缩,面色在此剧烈一变。

捶胸顿足,不断大哭,不断叫着,“无耻啊!无耻!卫师师,卫师师,她简直就是个蛇蝎妇人。”

姬钰蹙眉,目光略微阴沉,一袭白衫,衣袂飘飘,虽然小皇帝是一代傀儡皇帝,但毕竟这么多年来,大雍朝一直没有易主,他依然还是世人心中的皇帝,是大雍朝唯一的天子,他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的。

至于,他的另一个身份…

小皇帝表面是项家嫡系,可惜却是姬家骨血,毕竟他真正的身份没有公布于众,姬家想要谋得大雍朝的野心更是无法做大,更何况小皇帝他如今刚刚大婚,没有子嗣,后继无人。

此外,大雍朝如今的现状有些诡异。

大雍朝有个规矩,而且延续了三百年,且说项家帝王自从百年前为了垄断权利,但凡姓项的子嗣都被打散在大雍朝各地中,皇权这一脉更是子嗣单薄,其他项家的人却是在当年被皇帝变相驱逐出去后,颁布了一道无法改变的圣旨,不得其脉子嗣继承皇位。

也就是说,哪怕日后皇帝无子嗣,血脉中断于此,也不能由项家其他人一统天下。

先皇甚至默认了禅让制度,皇位也可让有德者居之。

改朝换代,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在大雍朝却有这个规矩。

这件事来龙去脉一言难尽,大约是当年开国皇帝承诺开国皇后一世一双人,但是他却喜新厌旧,娶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惹恼了开国皇后,从此离开了皇家。

而男人总是失去后方才知道珍惜,后来发现身边人才是他最爱,失去她之后,整座后宫也不过如此。

因开国皇帝觉着对不起深爱女人,当她成为姬家妇人之后,依然想要弥补挽回那一段感情,方才有此决策,只为二人的后代可以世世代代成为帝王。

但是可惜阴错阳差之后,那子嗣也早已不是项家的子嗣。

世人也皆不清楚,项家的皇权不知从何时变成了姬家的皇权,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么戏剧性。

不过天子驾崩,姬钰揉了揉眉心,此事有些麻烦,自己若不主持此地,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好在凌熙已经带着诸人在各地稳固人心,战局渐趋平静,否则皇帝这么一死,弄不好会引发一系列的动荡,天下更是会发生大乱。

他微微舒了口气,深知江北处有贵族势力似乎并不太积极归附,凌熙已经赶去此地,当心中想到那深爱的女子,那姑娘为了婚事倒是非常的辛苦,他心中很感动,也甘之如饴。

至于小皇帝的建议,姬钰迷人的嘴唇微微一勾,令人看不清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他依稀想过少年时的自己,也曾经肖想过权利,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权也不是没有动心过。但兵不刃血的成为帝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天下间的男子对权利都是极有欲望的,他姬钰向来在权利的顶尖上站立着,当小皇帝死后,若要重新辅佐一人很难。若他身为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一切似乎都非常省心。姬钰甚至简单的想,天下大势难以平静,若平静之后,凌氏阿熙是他的皇后,二人各司其职,不需三宫六院,从此整个大雍朝都是二人的。

那样的感觉,他似乎已经记不清了,多久,他都没有生出这种欲望。

不过…这样的一起,她喜欢否?

当然,皇权的争夺,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若自己努力一把,或许会靠近这处权利,禅让的制度毕竟不是天下的大势所趋。

届时,反对的人也不会在少数。若自己退让一步,则机会不会再次出现。

当然若是争夺了皇权,想必她也是喜欢的吧?

思及此,姬钰看了一眼小皇帝的尸体,轻轻叹息一声,太明白简单的两个字“禅让”是什么意思,这个孩子的心胸并不大,刚刚成长了一番却遭遇不幸,真是一个苦命天子,但是二人缘分已尽。

他接着对小黄公公说道:“虽然皇帝刚刚驾崩,可大雍朝稳定方才是第一要紧的大事,先莫要敲打丧钟,以免引起外面的惶恐,明日上朝说明此事,丧事都一切从简,灵朽送入颍川皇陵,安排三名项姓的弟子去守灵,全国举孝,三个月内不得有红事,除却皇族亲友与朝中重臣之外,各处官场上下无需吊唁。”

小黄公公擦擦眼泪便应了,急忙转身去办事。

姬钰没在房间中继续呆着,反倒是转身出了门。

他广袖轻轻摆动着,大步走出了这片房间,诸多的人从宫内赶来,整个宫内变得喧闹忙碌。

国丧的钟声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令群臣心里齐齐一颤。

颍川,整个金銮殿内,当裴子楚抵达宣德门时,外面已经站满了诸人。诸人阴沉着面容,一片死寂。

今日是上朝的时日,眼见外面的时间一点点过去。

据说皇帝的身体不佳,但是代表天子驾崩的钟声还没有完全敲响,是不是代表天子依然还在人世。

裴子楚也看着姬钰,目光情绪难辨,他身边站着小黄公公,接着打开圣旨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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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猜不透的心思

裴子楚也看着姬钰,目光情绪难辨。

白泽的身边站着小黄公公,接着打开一张卷宗宣读。

小黄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叫道:“大雍朝天历十三年,天子澧眈薨,年十七岁,吾朝战乱刚平,危机四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帝王薨后诸事难料,灵堂置于宝兴殿内,朝中诸事需由大家商议完毕,三日后,天子驾崩之事方才可登于邸报,介时天下皆知,可由项家子弟选出三个出类拔萃的族人,为天子守灵三月…”

那嗓音在里里外外回荡着,宫尖厉的嗓音硬是喊出气势凌厉的意味,门较往日看上去更为肃穆,铠甲齐整的御林军站立在两侧,诸人察言观色有了些许经验,目光看向小黄公公,心情复杂,他们万万都没想到天子居然会驾崩。

这个噩耗发生的太快,让诸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陛下…”不知道是谁忽然打破了宫殿中的沉默,有人的唇边发出了一声哀嚎。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中,大雍朝今年仿佛格外多灾多难,经历了诸多苦难之后,诸人以为宫里已经完全都挺了下来,日后会一日胜过一日,但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人的心中就像寒风一般冰冷,面容也非常阴沉,一个个都在思索着自己的利益究竟会受到多大的影响,日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亦不知下一位接任的皇帝又是何人。

屋中头顶上的夜明珠因为皇帝的驾崩,如今被取下了几颗,周围的影像似乎也黑漆漆的,头顶的房梁仿佛要压下来一般,国事重事压上心头,众人的心情更是沉重,但是诸人毕竟是老臣,胸有沉浮,泰山压顶之前亦可面不改色。

大雍朝皇宫很久都没有如此充满了沉痛,上次先帝死去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样令人忧心忡忡,对视了一番之后,司徒丞相率先走出来,抱着双拳说道:“白泽公子,如今天子突然驾崩,究竟为何?”

姬钰淡淡回答:“长久以来他的身体便很是不适,每日都需要药物度日,是药三分毒,他已经是病入膏肓。而我的医术也是无力回天。”

他没有把卫师师下毒的事情说出,此事事关国体,总要先做一些隐瞒。

司徒丞相道:“白泽公子,老朽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关于继承人的大选要如何?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诸人颔首,他们如今抱着同样的目的。

天子已经驾崩,他们心中并没有太多的伤痛,每个人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哀痛之状。兔子狐悲,他们如今却非常担忧一些事情,那便是他们在大雍朝日后的利益,此事与他们息息相关,对于天下苍生的利益则是排到了最最后面。

姬钰站在大殿前面对诸人,又慢慢看向了司徒丞相,淡淡说道:“天子驾崩,是我大雍朝不幸,大雍朝如今情形复杂,不容小觑,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不好的后果,帝王的驾崩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必然会引起不好的后果,而今为了大雍朝的千秋万代,我心中已经有了定策之功略。”

众人的声音小了许多,只为能听姬钰的定策之论。

另一位老臣问道:“白泽公子,不知定策为何?”

姬钰俊美的容颜如玉,抬起眸子带着一些清冷的味道,清寒的目光慢慢看向诸人,知道他们有心试探打问,答道:“大家稍安勿躁,且说开国皇帝当年因诸多原因,选择了开国皇后这一脉,不允其他项家子弟继承皇位,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项家毕竟血脉最浓,而且开国皇后一脉也后继无人,项家的天下还是由项家人去统领。”

“如何统领?”有人出声去问。

姬钰语声款款道:“天子…天子,苍天之子,有能力者担当之,我准备从项家中选出几个子弟,再从他们选出出挑的一人成为储君,日后我可辅佐于他们。”

众人听到这番话语,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选择项家少年做储君,没想到姬钰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做法,不过此方法也无可厚非,他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师,更是一言九鼎之辈,倘若由他选出一位储君,则要花费极大的心思去栽培,这段期间大雍朝的乱象时起彼伏,所以也需由他主持朝政,可是…众人心中有些疑惑,他既然要选出三位候选的人物,必然要悉心的栽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怕姬钰的重心会放在继承人的选取上,会一心用来辅佐下一辈。

如此,他用在朝政的心思上怕是不多,姬钰若是不肯多花心思主持朝政,那么大雍朝的野心之辈亦会蠢蠢欲动,三阳神教的冲击不会是第一个,这么说来,大雍朝究竟还能支持多久,更不知道下一个位皇帝的人选是何人?

思及此,众人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周围的空气带着寒意,不断的渗入到了体内。

姬钰上前两步,“诸位,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诸人中,有老臣斟酌了片刻,觉着此法倒也是一种不错的方式,但凡他们提议了项家哪个家族的少年,当那少年成为皇帝后,他们都会有成为那个少年的心腹,这举动就像是押注一般,一旦赢了,他们家族日后会成为大雍朝背后重臣,如赌博赛马时选中一匹日后的黑马,好处不断而来。

这也是为何皇帝若有诸多皇家子嗣,老臣们要选择支持某一位皇子的缘故,无不是为了以后的利益。

司徒宰相道:“白泽公子,在下可否提议一二?”

姬钰颔首,“可。”

司徒丞相道:“我知道项家有一位子嗣,排行第二,此子非常不错,三岁就是神童。”

姬钰轻轻“哦”一声,“此人可有什么了得。”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意,诸多的人看向司徒丞相。

司徒丞相沉吟道:“这少年是项家一位出类拔萃的后人,在书院的莘莘学子中格外优秀,他对白泽帝师非常崇敬,也曾经说过一句略有些抱负的话语,可惜他不是白泽帝师的弟子,若是他遇到了白泽帝师,一定不会像如今的皇帝那样碌碌无为,此人虽然有一些狂妄,不过此举可以看出他是个有远大抱负之人,而且白泽帝师在国子监里出的题目他都可以做出来,策论方面也颇有见地。”

姬钰曼声说道:“倒是有些意思。”

司徒丞相接着轻叹说道:“其实,我觉着一个少年的底子很重要,有些人是朽木不雕也,别的不说,当今天子与他年纪相差不大,当初天子才六岁只能识得百字,那位项家公子四岁能识千字,六岁多就可以作诗,十岁就开始深学白泽公子的棋谱。”

姬钰似乎丝毫没有动容,只淡淡回答:“很好。”

司徒丞相吁了口气,觉着自己推荐的少年不错,旁人推荐的不一定能胜过自己。忽然他灵机一动,觉着自己似乎有些迟钝,若自己再推荐几人的话,不论哪个当了皇帝,日后都会感激自己。

但还没有轮到他再次开口,已经有人接着提出其他项家的子嗣。

“臣觉着项家三王爷的第五子很不错…”

“臣觉着项家二王爷的嫡系第一子不错。”

此番,居然说出了十几个少年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