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没正经的,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一家人正热闹着,马车忽悠一停,外面传来苏培盛带着笑意地声音:“爷,咱们到府了。”

片刻后,胤禛先下得马车。

八斤那个小淘气也自动自的蹦下来,而轮到甜儿时——

胤禛伸出了手臂,谁想到最近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女孩儿,却不依的摇摇头,张开双手,一副你抱我下去吧的表情。

男人的嘴角一抽,轻瞪了她一眼。

某姑娘撒娇似的撅起了小嘴,圆鼓鼓的肚子轻轻往前一挺。

胤禛面无表情的看着装了他儿子们的肚皮一眼,随后,冷眼扫了下周围,苏培盛早就后退三步当壁草去了,周围伺候的奴才们也个个弯着腰,低着脑袋。

胤禛再次轻叹口气,长臂一伸,就把人抱下来了。

“别松、别松…”甜儿章鱼似的扒着男人身上,特别有振振有词的嚷嚷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腿可软了呢,要是自己走的话,肯定会摔倒的。”

胤禛欲要往下放的手臂霎时一僵。

看着大红灯笼下,妻子那张纯真无邪的小脸,胤禛恨恨地磨了磨牙齿。

“那就…麻烦爷了!”小松鼠的似的在男人的颈间蹭了蹭,某姑娘笑的比蜜还甜。

额娘最狡猾了!

八斤在后头对着他那爱撒娇的额娘做了个羞羞羞的鬼脸。

甜儿才不甩他,得意的轻哼中————

就这样胤禛一路把甜儿抱回了嘉和院,也亏得他平日习武有力,要不然以甜儿现在的体重,还真是抱不动。进了屋,珊瑚和翡翠迎了上来,看见这情况先是吓了一跳,以为主子出什么事了,随后又见主子脸色红润,眉宇娇俏,便微微放下心来。

梳洗完毕后,甜儿便一咕噜的钻进了炕上的被窝里,胤禛却脱了鞋坐在一旁用热水泡着脚。夫妻二人随意的说着闲话,正在这时,苏培盛过来禀告说,有人持了胤禛的名帖前来拜访。

甜儿不由奇到:“谁会赶到天黑的时候,过来拜访啊?”

胤禛擦了脚,随意的说道:“是爷门下的一个包衣。”

甜儿也没在意只说道:“外面冷,多穿点。”

胤禛点了点头,留了句:“爷一会儿回来”后就出去了。

“额娘,想什么呢?”被领着去泡了个热水澡的八斤,浑身冒着热气的,吧嗒吧嗒跑来,掀开炕上的褥子,小狗似的就钻了进来。

“小阿哥哦!”他这幅毛躁样,吓得珊瑚赶紧说道:“可千万别碰着你额娘的肚子啊!”

“我知道!”八斤不满意的津了津小鼻子,小心翼翼的蹭到了甜儿身边:“才不会撞到弟弟呢!”

“我儿子真有哥哥样!”甜儿好笑的啃了口儿子胖乎乎的小脸,转眼间,这母子二人就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甜儿让珊瑚拿了本书过来,当然不是平日爱看的什么“才子佳人”之类的,毕竟身旁还有八斤嘛!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夸父追日》《精卫填海》…你想听哪一个啊?”甜儿哗啦啦的翻着手中《山海经》的彩绘画册。

八斤趴在褥子上,肉呼呼的小爪子支撑着自己的下巴,考虑了下后说道:“我全部都要听。”

“贪心的小鬼。”甜儿嗔道

“才不是,这叫勤奋好学。”八斤得意洋洋的说道。

果然,启了蒙,就不好糊弄了么,甜儿默默泪流。

“从前有一个巨人叫做盘古,他从无边的黑暗中醒来…”这些故事,都是以前惯常讲的,对于八斤来说也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可小孩子就是这样,那些神奇的故事,那些法力无边的妖魔鬼怪,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无论听过多少遍,都不会腻。

甜儿一连讲了三个故事,微微停下来,喘口气。

八斤不依催促着她接着讲,甜儿想了想,把蓝皮的故事书递给了胖儿子。

“额娘刚才已经给你讲了三个故事了,现在由你为额娘讲,好不好?”甜儿笑眯眯的说道:“这叫礼尚往来。”

八斤一听也高兴起来,接过书就翻了起来。

这书是那种连环画似的小册子,八斤虽然并不能认下所有的字,可是这小子记忆力绝佳,就那样看着图画,用着奶声奶气的音调为甜儿讲了起来。

别说,他讲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用珊瑚的话来说,比他这个做额娘的讲的都好。

就这样伴随着大儿子的清脆的音调,一股朦胧的睡意涌上心头,不知不觉的甜儿便那样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两个多时辰,再睁开眼时,胤禛已经躺在了她身边。

自动自发的蹭到男人怀里,甜儿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问道:“八斤呢?”

“爷让人抱回去了。”胤禛半靠在引枕上,轻拍了下妻子的肩头。

甜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小眉头:“爷有心事?”

男人不欲多言,只道:“好好睡,养足精神。”

甜儿听了以为他是在考虑朝廷上的事,便也没再细问,只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睡了过去。

胤禛却无半丝睡意,脑海里杂七杂八的翻滚着各种念头。

刚刚来拜见他的人,的确是他门下的一家包衣。

此人叫做年羹尧。

“观此子言谈,的确是个心有成算的,明年九月的恩科,以他的才学必将榜上有名。而且刚刚他此次几次三番的对自己表达了忠心…”胤禛一双幽幽地黑眸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像这样的人若得了自己的扶持,想必很快就可以在官途上站住根脚,而且此人在军事上也是有着不俗的造诣那几则兵策写的极好,他自己的势力主要盘踞在户部上下,于军事上却没有什么插得上手的人而他也看的出来,最近葛尔丹闹的太厉害,皇阿玛必定不能允许,三五年之内朝廷必将有所动作若自己能在其中分一羹的话……

胤禛脑海里急速闪着各种利害得失。

“还有他那个妹妹…”对于与自己养母长得一摸一样的年小蝶,胤禛可谓是印象深刻,这两年多来也是着人暗暗地在旁盯着。

“过完了这个年,便是朝廷三年一次的选秀,那年小蝶就也是此次在旗的秀女,以她的样貌,皇阿玛见了必将收于宫中…可笑那年羹尧还几次暗示自己收了他那妹妹…”胤禛有些讽刺的勾起嘴角,随即又开始想着若那年小蝶到了皇阿玛身边,于自己是否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哥哥回来啦…”一声娇嫩的声音响起,年方十六的少女盈盈走了进来:“这是我亲手炖的红枣鸡汤,你快尝尝。”

年羹尧接过汤蛊,疼爱的说道:“你身子本就孱弱,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年小蝶撒娇似的说道:“哥哥不回来,我怎么安心的下来。”

“你啊…”年羹尧摇头失笑了一下,对于这个妹妹他是既疼且怜的,小的时候因为他的调皮曾害的妹妹几乎死去,后来妹妹奇迹似的生还,打那起他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哥哥今儿可是见到了四阿哥?”年小蝶美眸一转,娇声问道。

对于妹妹的那点心思,年羹尧早早就察觉了出来,当下便笑着打趣道:“见到如何,没见到又如何?”

年小蝶跺脚,扭着身子不依道:“哥哥好坏。”

年羹尧摇头失笑。

今儿,他的确隐约的向雍亲王提了自己有个待选妹妹的事情,当时雍亲王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年羹尧心中便想着,王爷果然对自己妹妹留有印象。

其实也怨不得年羹尧如此想,因为要论起来,这里面是有一个大大的误会。

当日木兰围场,年小蝶被人强自塞进箱子中时,她自己并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胤禛。

只迷迷糊糊的过了好多天,再睁眼睛时,人就到了家门口。

而胤禛后来却是着人送了封信给年家,言辞间颇为犀利的指责了年家教女无方。年老太爷是又气又怕,狠狠地罚了年小蝶一顿,又悄悄把京城中的那几间属于年家的铺子关了,以求再过几年没有人再记得曾经的这个少女。

而很显然的,这背后的一切都有胤禛出手的痕迹。

若是没有他把这件事狠狠地按下去,妹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那雍亲王为什么愿意费这般大的力气出手呢?年羹尧想着,除了自己一家是他门下的包衣外,恐怕四爷也是对小妹有了心思吧!

“你呀!”年羹尧苦笑的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年小蝶听了不禁粉面如桃。

年羹尧又道:“你只是个普通的下三旗秀女,只要雍亲王向上面递个话,想要进府,还不是一如反掌。”

年小蝶闻言便想着,自己在木兰时是见过胤禛的,他当时还把自己拉进了怀里,用那样炽烈的目光望过她,所以胤禛对自己一定是有好感的。而且按照历史上书写,年羹尧的妹妹的确就是雍正帝的年贵妃。

这样一想,年小蝶便觉得心中有了丝底气。

“唉!”年羹尧这时却又微微叹了口气。

年小蝶问哥哥缘何叹气。

年羹尧便道:“到底是委屈了你啊,要知道即使你被指给了雍亲王,顶多也就是个侧福晋,上头有正室压着,这日子也未必好过。”

年小蝶听到哥哥说出了自个最在乎的事情,整个身子不由微微一僵。

年羹尧却接着说道:“而且我听说如今的这个雍亲王福晋,是极得四阿哥宠爱的,她膝下已经有了一子,如今肚子里又怀着孩子,听说连皇上都夸她是个有大福气的…还有,上次四阿哥病危是她不离不弃的守在身边,其贤名已经广为流传,她既有地位又有宠爱,你这晚进门的,如何能争的过?”

年小蝶听了,心中便不高兴起来。

只见她高昂着头颅,满脸不屑的冷声道:“她就是正室又如何?她就是有孩子又如何?她就是有宠爱又如何?一连三个如何,年小蝶说的气势如虹:“四爷心里是有我的,只待我进了门,定会让他只钟情我一人,到时候自然会有儿子,而且对于满清皇子而言,其实福晋与侧福晋在地位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待将来四爷荣登大宝,我的儿子就是堂堂皇子,到时候又有谁会在乎他是侧福晋生的?”

年羹尧听了此话不禁神色大变,猛地站起身呵道:“禁言!什么荣登大宝,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年小蝶自打穿过来后,她的这个便宜哥哥就对她是千依百顺的,所以此时也不害怕,反而不以为然的说道:“这里只有你我兄妹二人,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哥哥…我且把这话放在这,将来继承帝位的一定是雍亲王。”

年羹尧面色几番变化,看着妹妹执拗的脸庞,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揉着眉间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做哥哥的无论何时都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年小蝶脸上露出笑容,撒娇似的蹭到年羹尧身前,扯着他的袖子道:“小蝶知道了,小蝶以后可全靠哥哥了。”

年羹尧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而后说道:“对了,在你选秀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千万不要在到外面抛头露面,万一要在碰上十四阿哥,恐怕就会另生枝节。”

因为这件事年小蝶曾被狠狠的罚过,几乎快脱了一层皮,两年之间都被关在家里不得外出,所以听了年羹尧的话,赶忙说道:“哥哥怎么还提那层旧事,谁还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再说我与十四阿哥清清白白,顶多就算是朋友罢了,怎么你们一个个地,都往那龌龊的地方去想。”

“好了好了,我妹妹心中风光齐月,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自是比不过的。”年羹尧苦笑着说道:“哥哥只是提醒你一下罢了,毕竟你若是想进雍亲王府的大门,就绝对不能和十四阿哥有所牵扯否则当今圣上第一个不能放过的,就是你!”

面对这年羹尧充满警告的神色,年小蝶心中一凛。

用力的点了点头:“妹妹知道了!”

第50章 生产

德妃寿辰没多久,又是康熙帝的圣寿,那一天甜儿以身体不适不由,没有出席宫宴,只胤禛带着八斤进宫去贺的寿,待回来时,天色已然大黑。

甜儿细细的看了男人一眼,见他眉宇间隐含郁气,便知道肯定是康熙又给他难堪了。

叫钱嬷嬷带了八斤下去休息,甜儿亲自走过来给胤禛解衣。

“让奴才们伺候就行,你去歇着。”胤禛眉头微皱的说道。

“人家难得贤惠一次”甜儿抬起头,调皮的露出一对小虎牙:“爷,好生享受就是。”

对着那“没心没肺”的笑容,恐怕心里就是有再多的郁闷都会消失掉。

胤禛的心情微转,视线又落在甜儿高高耸起的肚子上,一双眉头终于不皱的那样紧了。

梳洗完毕后,夫妻二人躺在床上,甜儿此时已经是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因为是多胞胎的缘故,现在肚子简直大的吓人。

“唉!”甜儿半靠在枕头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胤禛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甜儿便有些忧愁的说道:“肚子这么大真的没问题吗?”

“别瞎想”胤禛道:“许太医不是天天给你把平安脉嘛,如果孩子有问题,他岂会不说。”

都说女人怀孕时,情绪转变的就跟那天上的云似的,飘忽不定。

很显然,甜儿也犯了这个病。

只见她脸上表情瞬间低落下去,双手捧着肚子,很是笨拙的翻了个身,背对着胤禛。

没过一会儿,阵阵委屈的哽咽就响了起来。

胤禛心中一紧,附身去看,便见刚刚还好好的小姑娘,这会儿却完全哭成了个泪人儿。

“怎么了?肚子疼了?’胤禛掀开被子便要去叫人。

甜儿呜呜咽咽的摇了摇头,抽泣的说道:“不,不是肚子疼。”

胤禛微微冷静下来,沉声道:“可是有人给你委屈了?”

甜儿沉默了下。

忽而掩面哭的更大声。

胤禛便以为自己才对了,一张脸孔猛然全黑了下去。

“是谁?”他颇为咬牙切齿的问道。

甜儿突然发脾气似地吼道:“就是你啦!”

胤禛愣了下,随即用着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问道:“爷对你还不够好?”

“好什么好啊!”甜儿用着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道:“我这边给你拼死的去生孩子,你那边纳着如花美眷呜呜…不公平…不公平…我,我不要生啦…”

“你这话说的颠三倒四”胤禛看着明显激到不行的甜儿,本来有些生气的心情,也尽数化为了无奈:“爷什么时候要纳如花美眷了?”

甜儿便道:“你不用安慰我了,算算日子,当我生产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开始选秀的时候吧。呜呜…到时候你一定会有了新人忘旧人的。”

胤禛听了心中不由恼怒起来,什么叫有了新人忘旧人,她当爷是这样的人吗?

然而几欲说出口的话,却被妻子那一脸伤心的表情硬是憋了回去。

胤禛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问道:“你这些天总是闷闷不乐的,考虑的就是这事?”

甜儿心想,她自己倒是不想去想,但奈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眼见选秀就在眼前,她怎么还能平静地下来。胤禛轻叹口气,用着无奈的口气道:“你啊,就爱胡思乱想,爷已经向额娘递过话了这次选秀咱们府上不会进人。”

甜儿听了整个圆滚滚的身体,立时一僵,抬起泪糊糊的小脸怯怯地问道:“真的?”

胤禛哼了声,没说话。

甜儿这时倒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

所以,虽然现在心下又惊又喜,脸上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猫儿般哽咽了两声,她自我检讨地说道:“呜呜…胤禛,对不起,我,我也不知怎么地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我很害怕。”

随着肚子吹气球似的长大,生产的压力,让甜儿整个人无可控制的越来越情绪化。

“怕什么!”胤禛轻拍了妻子的肩膀一下:“你和孩子们都会平安的。”

甜儿破涕为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时间便这样缓缓流过,翻完了新年,转眼间便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甜儿怀孕满那八个月,生产在即。

这日,夫妻二人吃完晚膳,胤禛看着那大的诡异的肚子,神色里也是有着抹深深的担心。

“今儿许太医过来诊脉,说的如何?”

甜儿便道:“没什么,和往常一样,一切皆安。”

胤禛又道:“你身子骨本就娇小,当初生八斤时,都那么不容易,如今却要连着生…”话语里无不充满着担心。

“爷不必担忧”甜儿笑着安慰道:“打两个月前,妾身就按照许太医交代的,每日在屋子多多走动,这样生产时会比较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