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于是又鸣钟集众,因两位捕头特特吩咐这是县太爷的恩典赏赐,务必人人沾光,一个也不能少,所以老村长鸣钟特别长特别久,阿恒还不断的招呼着村民,问大家家里人可都来了?无论老少可有落下谁没有?”

好不容易人都聚齐,上方摆着的长条桌上已经有人在熟练的分切烧猪了,油亮亮、黄灿灿的表皮格外诱人,一刀下去,焦脆的表皮嘎嘎脆响,猪肉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旁边半人高的大酒瓮也去了封泥,揭开了酒坛盖子,阵阵酒香随风入鼻,熏人欲醉。村民们欢声笑语谈笑不断,大家都很兴奋,纷纷夸赞着县太爷,好像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一样。大家一致认为,县太爷是被大家与病魔斗争的勇气和成绩多感动,所以才会如此。

“两位差爷,人都到齐了”老村长微笑着。阿恒已经带着几个年轻人在用碗筛着酒了,空气中混合的酒香、肉香一阵比一阵浓郁,就连赵林两位捕头和跟来的兵丁也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是么?那就分吧每个人都有份,请吧”赵捕头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成拳,手心一片冰凉,捏着湿濡濡的满把冷汗。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几乎要喘不过起来,脸上肌肉绷得死直死直,脸上的笑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可怜的一点,看起来不像笑,倒是像哭。

“慢着,不是还应该有一人吗?”林捕头怀疑的目光瞅着李村长,道就是那位随你一块去村口的年轻,他呢?没来?”

“您是说龙,龙吗?”李村长笑了笑,道龙兄——二人不是我们李河村的人,他们坚持不肯来,我们也不好勉强”

“不行”林捕头和赵捕头相视脸色俱变,忙道他们也得来,县太爷说了,村里人人有份,他们虽然不是这村里的人,但毕竟在这儿过了这段日子,他们理应享用一份,村长,快将他们请来,告诉他们若是不来便是对县太爷不敬,快去吧”

“好好,小老儿这就去”李村长正中下怀,向阿恒招了招手,父子二人一同去了。这份李河村从未得到过的荣耀,他们其实很想引章二人与他们共同分享,但引章和胤禛一来归心似箭,二来觉得何必分人一杯羹,便执意推辞了,这会正准备离去呢

引章和胤禛见到去而复返的李村长父子都是一愣,忙道村长、阿恒哥你们又了?发生事了吗?”

“是有事,不过是好事”阿恒笑了笑,道差爷说了,务必请两位赏光四、龙姑娘,我看你们还是去吧,这也是知县大人一片好心啊”

引章和胤禛不由纳罕,引章还只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胤禛眼中已是霍然一亮,道你们这位县太爷,真有这么好心?这两位捕头到底在搞名堂?”

他们两人又不是李河村的人,知县赏李河村人的,已经请过他们了,他们既然推辞,有何理由非要不许呢?除非是另有目的

李村长虽然洞悉人情世故,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见所未见,自然想不到知县会如此歹毒,阿恒年纪还轻,没见过世面,就更不懂其中乾坤了。两人听了胤禛这话,俱是一愣,浑然不解。

“那两位捕头,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有没有跟平常不一样的?”引章忙又补充问道。

李村长呆了呆,脸色有些变了,道这么说起来我也奇怪,这些官兵往常是见了好就想据为己有的,可是今天,这酒,这烧猪,他们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这,这可真奇怪了”李村长想起前些天和引章拿着银票跟他们谈判时,他们明明是那么贪婪的人,可是今日为变得那么不一样?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 第347章 激变(二合一章)]

李村长呆了呆,脸色有些变了,道这么说起来我也奇怪,这些官兵往常是见了好就想据为己有的,可是今天,这酒,这烧猪,他们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这,这可真奇怪了”李村长想起前些天和引章拿着银票跟他们谈判时,他们明明是那么贪婪的人,可是今日为变得那么不一样?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引章猛然想起赵捕快那红肿了半边的脸颊,心头一紧,向胤禛道四哥,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傍晚赵捕快的时候,他的右边脸颊肿得老高,明明就像是挨了老大一耳光,可他却说是骑马摔的对了,他的神情也不太对劲,支支吾吾、慌慌乱乱的,你看会不会——”

“杀人灭口,”胤禛冷冷道不用说了,这定是那狗官的主意。”

“可能”老村长和阿恒脸色“唰”的变得雪白,阿恒结结巴巴道这,这可能呢我们跟他无冤无仇,这是从何说起”

如果这话是别个说出来,老村长和阿恒一定半个字也不信,但从胤禛口里说出来,他们也不由将信将疑起来。

“如果我猜的没,酒肉里必定下了毒,不然,”胤禛冷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他们非要我兄妹二人有何道理”

“……”老村长和阿恒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来。

引章和胤禛笑吟吟的随着老村长及阿恒回到了老槐树下的集合地点,众人见他兄妹二人来了,忍不住都欢呼起来,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胤禛仍是面色淡淡,引章少不得微笑点头,向众人招呼。

赵捕头和林捕头没料到除了引章还有一个人,虽然有些诧异也没往多想,嘿嘿干笑了笑,便道好了,这回人总算是齐了来来来,大家尽情享用,可千万别浪费,辜负了大人一片心意”

赵捕头话音刚落,阿恒带着大壮一人一碗酒水捧着到了他和林捕头跟前,双手端着酒碗,恭恭敬敬向他二人笑道此次本村村民逃过此一劫,多亏二位相助,这碗酒聊表心意,请二位务必满饮不要推辞”

两位捕头心不由“突”的一跳,哪里肯喝,再三推辞,搁不住阿恒和大壮热情如火,村民们也不觉围了上来一样的热情如火,纷纷劝说他们定要饮下这碗谢恩酒。眼看招架不住,赵捕头急得满头是汗,林捕头情急生智,一手接过大壮手中酒碗,端举在胸,缓缓撒泼在地,道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此次大家死里逃生,全赖李河村土地神灵和老天爷庇佑,这碗酒,该敬天敬地,我们绵薄之地,岂敢同天地争功”

“对对,老林所言极是”赵捕头慌忙答应,忙手忙脚接过阿恒手中酒碗,有样学样。

“既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阿恒笑了笑,突然大声道大家还等?动手吧”

“好”数个声音在一片喧嚣嬉闹声中整整齐齐答应,两捕头及跟来的几位官兵来不及回神发生了事,已经被数名壮汉摁倒在地,阿恒、大壮和伺机在一旁的二牛、李峰等人也突发制人死死制住了赵捕头、林捕头

赵、林诸人大惊,纷纷呼喝,现场村民们也乱成一团,慌乱之间酒碗、酒坛歪的歪、倒的倒,响成一片,小孩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哇”的又大哭起来。

“你们这些刁民,想做快放开我们”林捕头和赵捕头脸色灰白,强自喝骂不止。

胤禛双手背负在后,腰杆挺得笔直,向李村长道这儿交给你善后,二牛,那几个兵丁你们几个给捆结实了,关柴房里去,阿恒、大壮,押这两个狗奴才跟我来”说着转身,带着引章去了。

阿恒等齐声答应,分头行事,赵捕头被胤禛气势所摄,怔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捕头犹自作垂死挣扎,口里低声骂着,被阿恒一巴掌打得嘴角出血,惨叫一声再也不敢吱声。

胤禛命将那二人押至村长家中,命人也结结实实捆了手脚,按着跪在地上,他阴沉着脸,冷冷瞅着那两人愤怒得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也没说,扭头吩咐一人去把外边上好的美酒筛两大碗,灌他们喝”

赵捕头、林捕头惨叫一声,浑身瘫软在地,身子筛糠似的发起抖来,再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知县的意思全都说了。

阿恒等又惊又气、又怕又恨,忍不住狠狠踹了二人几脚,啪啪几个打耳光打了下去,恨声道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至于如此歹毒竟想要我们全村人的命,你们就不怕报应吗”如果不是胤禛二人察觉,他们此刻岂非已是死人?想象着那毒药穿肠的滋味,诸人不由得冷汗涔涔。

“四,龙姑娘,让我斩了他们”大壮怒目大喝,举起了拳头。

“不要,不要,”林捕头尖叫起来,颤声道就算,就算你们杀了,杀了我们,县、县太爷还是、一样不会、不会放过——你们”

大壮一呆,咬牙切齿道大不了我们逃了,怎样?”他虽这么说,又何尝不知也许他可以逃得了,也许十个人、几十个人可以逃得了,老弱妇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他的心不由一沉,声音也渐渐的泄了气。

“哼”胤禛冷笑,缓缓道你们以为爷会怕那狗官?”胤禛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握在掌中慢慢走近二人面前,垂手放置他二人眼前,冷冷道可瞧清楚了,这是?”

两人瞧清那令牌上的字和纹路,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牙齿也咯咯作响起来,瞳孔骤然睁大,惊惧的瞪着胤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念在你们不过是从犯,爷可以不同你们计较,不过,这要看你们做了”胤禛缓缓踱着步,气态闲适,语气从容。

赵、林两人却像见了鬼一样,依然抖个不住,抖得话都说不清楚,好半响才颤抖着道四、四、四爷——饶、饶命,奴、奴才,听、听从——差、差遣”

“哼”胤禛又是冷冷一笑,扭头向阿恒道可有纸和笔,拿来给我。”

阿恒等浑然不知发生了事,早已看得傻了眼,一听胤禛这么说,忙道有,有我爹是个老秀才,有呢”说着忙忙进里间屋去,翻箱倒柜好一阵,终于找到几张发黄的纸和一支秃了的毛病和劣质的砚墨,十分乖觉的替胤禛研墨。胤禛走笔如飞,刷刷写了几行字,折了起来,掏出一枚小巧的印章呵了口气轻轻印了一下,一边折信一边指着赵捕头向大壮道把这人松绑。”

大壮一呆,心里老大不情愿,却不由自主受胤禛气势感染,不觉脱口应了声“好”将赵捕头解开了。林捕头在一旁急得直瞪眼,却连望胤禛的勇气也没有,只在心里暗暗着急。

“谢、谢四爷谢四爷”赵捕头恍若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背上早已被汗水浸透,浑身力气也被抽光了一样,软绵绵的,站起来直打飘。可忽然之间,他却觉得心里踏实、安定了许多。

胤禛将那块令牌和写下的信交给他,目光一扫,道你听着,带着爷的令牌和这封信马上到邻县求救,要快,明儿个最迟午时,定要赶即刻就走,明白了吗?大壮,你也跟着去。”

“是。”大壮脆声答应,道四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他”

“是,四爷,小人明白”赵捕头不理会大壮的话,躬身双手接过令牌和信,翼翼收入胸前,想了想终于陪笑道四爷,四爷何不向我们大人表明,大人未必敢——”

“叫你去就去,你哪儿那么多话”胤禛狠狠瞪向他,狗急了还跳墙呢,这狗官逼急了有不敢做的?他绝对不愿意冒这个险但邻县县令就不一样了,只要救了他的命,便是犯了再大的罪也足可将功赎罪,所以,他绝对不会过这立功的大好机会。

“是,是,四爷,小人这就去”赵捕头不敢再吭声,忙起身与大壮匆匆去了。

阿恒等身子动了动,终于也没阻拦。

“四哥,这几个家伙今儿不复命,那狗官一定不放心,说不定明早便会亲自带人,大壮和赵捕头赶得及吗?”引章忧心匆匆。

“是,是,四爷,这位——爷所言甚是我们大人,不,这狗、狗官向来疑心重,明儿一早多半会来的。”林捕头忙出声附和。阿恒等见他被胤禛吓得竟管知县叫狗官,都大为诧异,瞪着胤禛二人,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就算再蠢再笨的人,此时也明白胤禛两人的身份非同寻常了。

“哼”胤禛冷冷一哼,瞅了林捕头一眼,道来就好,爷就怕他不来擒贼先擒王,他来那才好呢阿恒,给这人松绑”

“是”阿恒听了便上前解开了绑着林捕头身上的绳索,林捕头却不敢起身,规规矩矩跪在胤禛面前,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你听好了,”胤禛冷冷道……”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一大清早,那知县吴大人果然带着五十多号兵丁骑着马亲自赶来了。

赵捕头和林捕头一夜未归,他也彻夜未眠,心里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心乱如麻,毕竟是几百条人命,他就是再狠、再毒也免不了害怕因此天一亮,他便迫不及待点着人马出发了。

远远看到守卫在村口的十来个兵丁,他的心头一松,随即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下了马一阵风冲,扬起手冲着赶上前请安的林捕头就是劈头一耳光,喝道你们两个饭桶,死在这儿啦?老赵呢?不见?”

林捕头被他一个耳光打得晕头转向,怒火阵阵直冲脑门,强忍着咬牙陪笑道赵大哥,正在村里办事呢昨儿来不及,所以——,大人您来了?”

“哼”吴大人冲他冷冷一瞅,不屑道本官不来,还指望你们不成?既是他在里面办事,你在这儿做?你不去帮着点?”

“大人有所不知,”林捕头话说了一半,斜着眼四下望了望。

“有话但说无妨”吴大人说着不觉向他凑近了近,同时向后摆了摆手屏退了亲兵。

“是,大人——”林捕头声音愈来愈低,突然袖子一扬,一手扳着吴大人脖子,一手握着雪亮的匕首低着他的脖子,喝道闪开,都闪开”与此同时,剥了原先几个兵丁衣裳乔装改扮的阿恒、二牛等刀剑纷纷出鞘,涌上前面向八方警惕护着中间的林捕头。

“老林,你疯了吗”吴大人顿时气结,气急败坏吼道放开我,你这混蛋,快放开我”

“大人不必急,该放的时候自然会放”林捕头冷笑着,因那一耳光有些咬牙切齿,恶声恶气道大人,让他们放下兵器吧,不然,嘿嘿,别怪小人冒犯了”他手中加劲,吴大人的脖子上立刻显出一条细细的血痕,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弥散流淌在空气中,吴大人立刻感到一阵黏黏的、湿湿的、凉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感觉,他唬得魂飞魄散,身体发抖,张惶着双手颤声喊道快、快,放、放下兵器,放下快呀混蛋”

众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呆掉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僵直了双腿一动也不能动。

“快点听见没有”林捕头徒然一声大喝,双目暴突,满脸横劲,手下一用力,吴大人的头下意识仰了仰,嘶哑着喉咙呻吟道快,快……”

众兵丁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正欲松手放掉手中的兵器,人马嘶鸣中,谁也没留意,不知何时另一队人马已近至跟前,一个声音冷冰冰道你们在做?”

他的声音不高,可以说是相当低沉,他说得很缓慢,不急不躁,却自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威慑和穿透力,让人情不自禁将所有的注意力转向了他。

的是位年轻俊朗的,一身月白长袍,系着水色披风,挺拔的身姿端坐在一匹高大昂扬的枣红马上,他的脸色很沉,显出几分憔悴,唇紧紧抿着,眸子却格外的明亮与锐利,冷冷的扫视着眼前众人,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他像是对眼前一切漠不关心,又像是格外关心,在找着。

一,剑拔弩张的双方俱是一怔,呆呆的望着看似平静其实杀气腾腾的另一拨人马。双方均以为是对方的人马,脸色不由得都是一变。

如果,引章在这儿,她一定喜极欢呼,然后奔上前、张开双臂热烈的拥抱他,投身在他的怀抱中,依偎着他,亲着他,吻着他,向他诉说她的思念和爱恋。而他,必将以十倍的热情热烈回应她,他本来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可惜,此刻她正与胤禛、老村长等等候在李河村中,完全不知思念寻找的人已来到眼前。

再说那日,船只被卷入漩涡,阿青、赵侍卫和胤禛身边的小太监和顺一同被卷入了另一条河,三人运气比引章他们好些,被洪流冲走后恰好被船只救了。苏醒之后,三人一刻钟也不敢耽搁,急急在附近打听引章二人的行踪,一天下来,半点消息也没有。

和顺淌眼抹泪,赵侍卫阴沉着脸,阿青也很焦急丧气,提议说这么找不是办法,应该禀报找人来帮忙才是。

赵侍卫正一肚子气,一听这话更火了,满腔火气撒在阿青身上,劈头盖脸愤怒的指责她和她的主子,说若不是她们俩,四爷根本不会遇险,还说四爷如果有意外,他非杀了她不可。

虽说男人不善于拌嘴吵架,有句话形容男人跟吵架是步枪跟机关枪的区别但这种说法跟“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句话是一样的意思,非常情况非常形势之下,男人的口角也可以很锋利的。

至少,阿青此刻就被赵侍卫骂得非但一句反驳的话没有,简直抬不起头来。

无话反驳归无话反驳,并不表示阿青心里服气。阿青越听心里越不爽,不由得也沉下了脸,冷冷道你现在说这些废话有用?咱们都能没事,主子们福大命大,就更不会有事了再说了,你现在既会说,当初是哑巴?我主子本就只打算带着我走,谁叫你上船的?又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

“你——”赵侍卫气得要跳起来。当然没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可他主子要上船,他能阻拦吗?阿青倒好,撇开他主子不说,光拿他说事根本就说不通,她居然还好意思

“你你”阿青昂了昂头,道有功夫在这骂我,倒不如赶紧想办法找到两位主子我劝你们俩,最好一个留下在这找,另一个回沁水镇找帮手,我明儿一早便去河南找我们九爷,咱们分头行动,总比窝在这要好得多”

一想到胤禟,阿青忍不住有些畏惧,但她却不能不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她不第一告知胤禟,万一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胤禟非骂死她不可现在告诉他,虽然免不了挨一顿臭骂,但她清楚,胤禟必定先找引章,然后才会跟她算账。至于这账算,就看时候找到引章、引章是否安然无恙了

想着不可预知的前事和硬着头皮也要面对的事实,阿青心乱如麻,气呼呼往一边去,不再理会赵侍卫和和顺。赵侍卫气得鼻子冒烟,眼前一阵阵发黑,明明是她们不对,她竟然还摆着架子骂他、指挥他

第二天一早,三人还是按照阿青所说做了分配,和顺留下来继续打听,赵侍卫赶回沁水镇,阿青则前往河南找胤禟。

很快问题又来了,胤禛素来简朴不贪享受不喜奢华,他的手下就更简朴了,简朴到了拮据的份上。和顺和赵侍卫囊中都已羞涩,和顺不禁为衣食住行暗暗发愁,赵侍卫连一匹好马都买不起。

二人看到阿青一夜之间衣裳簇新,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匹健壮高大的骏马,忍不住都羡慕起来。跟着胤禛时,虽然不算享受,但起码衣食不必发愁,这下子可好……

阿青看出他们拮据,也不多话,一人塞了一个包袱,说是顺便买的衣裳,和顺谢过接了,赵侍卫不情不愿勉强接了。然后两人包袱中各有二百两银票,一个是暗暗感激她给人留了脸面,另一个是更觉郁闷,还偏偏无法拒绝

阿青找到胤禟之后,横着心硬着头皮将此事缓缓道来,胤禟果然暴跳如雷、心急如焚,先骂阿青,骂完她又骂引章,“没脑子”、“糊涂”、“混蛋”、“活该”一连串的骂,越骂越是心痛,越骂越心急如焚,连第二天都不等,急冲冲见了胤禩,跟他打了个招呼,带着人马疾驰而去。赶到事发地点时,刚好四天半。

胤禟便与胤禛手下分头寻找,各自带人沿着沁水一条支流寻找他二人踪迹。胤禟望着那咆哮着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大漩涡,情不自禁想起二人在云南天坑底部地下暗河遇险的事,从前种种浮上心头,今日甜蜜幸福更是萦绕心间,一时心头也不知何种滋味。突然想到她可能遇险的结果,他忍不住浑身冰冷,恐惧慢慢占据了心间,他不敢想,如果失去她,他该办他不是胆小的人,此刻却明显恐惧得灵魂都在颤抖。

一连数天了,仍然没有引章和胤禛的消息,胤禟连夜无眠,熬得双眼通红,人已憔悴了一圈。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脾气也突然变得十分暴躁,就像烈日下干透了的火药桶,一点就着,一碰就炸,弄得身边众人无不敛神屏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正文 第348章 差错 相聚(二合一章)]

他原本以为,相思已是这世上最难熬最痛苦的滋味,但相思有苦却也有甜,为相思之人牵肠挂肚、忧心如焚,才是更痛苦

“爷……”一名手下硬着头皮缩缩畏畏进来了,一见着他立刻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卑微得恨不得躲到尘埃里去。

看这个样子不用问胤禟也结果如何,但他仍然冷冰冰问可了?”

“没、没有……”

“那你做”胤禟瞪着眼大喝,顺手操起桌上砚台狠狠砸了出去。“哐啷”一声脆响,砚台跌落粉碎,溅起一滩浓黑的墨花。

“九爷息怒”来人慌忙跪了下去,缩拱着双肩俯首颤声道属下,属下等都找过了,可、可还是没、没见四爷和侧福晋踪迹啊——”

“混蛋”胤禟恨声道没找着是你们没本事,给爷继续找听好了,爷活要见人,死要——还不快滚”

“是,是”来人唬得魂飞魄散,爬起来就要往外撤。

“等等”胤禟突然又叫住了他。

来人身子一僵,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肌肉,躬身道是,爷、爷还有吩咐?”

胤禟瞪着他,半响方沉声一字一字道你方才说,所有的地方你们都找遍了?”

来人精神略略一振,点点头,道是,沿岸村庄、镇子、河滩、山谷,一寸一寸都搜检过了。”

“你敢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一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爷的话”胤禟依然瞪着他,冷冷冰冰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压迫的危险。

“没——”来人犹疑的声音拖长着,话到一半猛然收住,想了想,道只有一个地方,属下们没去过,不过,四爷和侧福晋应该不会在那儿”

“混账”胤禟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喝道地方还不快说”

来人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忙道九爷别急,那地方是下清镇一个小村,叫李河村,此村一面是绝壁,两面环水,只有一条道可通外界。此村如今爆发了瘟疫,死伤十之七八,当地县令为防止疫情扩展,已下令封村,没有人能进得去的”

胤禟听罢却双目骤亮,毫不犹豫起身吩咐道立刻去李河村”

“九爷?”来人愣住了,急忙劝道可是那地方——”

“闭嘴”胤禟一瞪,喝道还不快点”说毕急急忙忙甩手去了。他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强烈的预感冲击着他的神经,虽然没亲见证实,但他突然就觉得,她一定在那因为,他,她的运气一向来十分糟糕……

“你们在做?”胤禟冷冰冰问。他很奇怪,这相互敌对的双方分明就是官兵,连衣饰都一模一样,根本就是一伙的,竟然相互为敌。

一时静极,双方都傻了,谁也没有吱声。吴大人是为人所制无法出声,林捕头是摸不着底不敢出声,其他人见他二人不吱声当然也不出声。

“九爷问你们话呢,说”胤禟身旁一亲兵瞪着一名兵丁冷然喝道。

那人被他一吓,不自觉结结巴巴脱口道我们吴、吴大人——被、被挟持了”

胤禟冷冰冰的目光转向纠结在一起的林捕头、阿恒、吴大人等身上,冷冷道好大胆的刁民,竟敢挟持朝廷命官,来人,给爷拿下”

“别”林捕头和吴大人同时出声,二人心内是不分上下的惊惧,这惊惧却是为了各自的命。

“哼”胤禟冷笑,根本不屑一顾,他之所以会顺口管这事,因为他是皇子,朝廷命官被人挟持有失朝廷体面,他既碰上了不能不管但这县令如此无能,带着这么多兵还被人给挟持了可见是个草包,死了就死了,也没大不了,他要做的是惩罚胆大妄为的刁民,而不是救这小官。

而且,他现在压根没心思理会这事。

胤禟扭头吩咐身旁亲兵梁坤你带几个人,将这几个闹事的刁民拿下,若有不服格杀勿论其他人,跟爷进村”

“是,九爷”梁坤响声答应,随手点了几个人,道你们跟我来”说毕杀气腾腾,向着林捕头等逼近。林捕头暗暗叫苦,不自觉的往后退,面色惨白,心乱如麻。这辈子,他就没这么倒霉过好像所有的倒霉事一股脑全找上门来了一样

胤禟连多看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带着阿青等其余诸人打马前进。阿恒突然丢开林捕头奔了,张开双臂挡在马前,睁大着眼望着胤禟,警惕道你们,你们是人,请问,到我们李河村有事?”

这两天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太令人意想不到,对一切的来访者,他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身为李河村的一员,身为村长之子,他不得不鼓起勇气拖延。因为在方才,趁乱间,他已经让二牛偷偷跑报信,让大家提高警惕、做好准备……

胤禟本扬眉欲骂,听到他说“我们李河村”几个字便忍住了,盯着他道你是这村里的人?”

“是”阿恒点了点头。

胤禟锐利如剑的目光从他头顶打量到脚,冷冷道听说你们村感染了瘟疫,死了十之七八,你看起来不像?”

“呸”阿恒一口吐到地上,目光中含着无限的恨意,转头狠狠瞪了吴大人一眼,冷冷道我们村感染了瘟疫没,但现在已经没事了是死了些人,也没有十之七八。”

“这可奇了”胤禟挑了挑眉,道染上瘟疫这么容易就好?听说,你们因为瘟疫太严重还被封村了,是吗?”

阿恒哼了一声,道那么你看我现在像染上瘟疫的人吗?封村不假,可却不是瘟疫太严重的问题,都是这狗官的意思,他先是怕被传染,眼看我们治好了他又怕我们活着泄露他的恶行,他想要我们全村人的命,但是现在,却落在我们手里了这就是报应”

胤禟盯着他不,半响冷不防道最近,你们村可有陌生人来过?”

阿恒目光霍然一跳,顿时警惕起来,神色滞了一滞,道没有”

他却不知他那片刻的犹豫已让胤禟起了疑,他仰天嘿嘿冷笑,徒然喝道来人,将这小子捆了一并带进村咱们走”

“扎”众亲兵大声答应,阿恒哪里是他们对手,没几个回合已被擒住,反剪着双手扭着一同进村。

同时,林捕头那边看着胤禟的手下肆无忌惮的神色,不敢轻举妄动反抗,也已被拿下了,绑着在一旁。吴大人本来大喜过望,认为得救,不料“多谢”二字还未出口,也同样被绑成了粽子跟林捕头仍在一块。

胤禟的亲兵们都是跟着他很久的人,焉能不懂他的意思?

再说二牛悄悄逃之后,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急吼吼将此意外变故说了一遍,不单单老村长等人,胤禛和引章也是大感意外,不知这莫名其妙杀出来的又是哪一路人马。

老村长咬咬牙,目光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缓缓流淌过引章二人脸上,突然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毅然决然道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我们李河村这一劫无论如何是避不了四,龙姑娘,多谢您二位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大恩大德唯有来生再报了二位快走吧,从哪来往哪走,后山一带草木丛生,如果两位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逃过一劫两位快请吧至于其他人,”老村长转脸向着大家,大声道把你们的锄头棍棒都拿上,咱们要死,也不能白死总要教这些杀人不吐骨头的狗官付出代价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村民们义愤填膺,被逼到绝路的人,还有可害怕的?

耳畔是一阵高过一阵如海潮浪袭的怒吼,胤禛呆呆的瞅着眼前的场景,心思飘到了很远很远,想了很多很多,官逼民反这个词,头一回,这么清晰的、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中,打下了无可磨灭的印象。

“四哥,我们该办”引章急得心里要冒火,但胤禛在此,还轮不到她做主的份,她可不想自讨没趣。

“你看呢?”胤禛却盯了她一眼反问。

引章气血上涌,冲口道咱们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而且,假如对方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就算躲,他们也躲不。

“你说的不,咱们决不能就这么走了。”胤禛背着手,身子挺得笔直,说的很慢,一字一字缓缓出口。他仰了仰头望着雾白白一片浑浊的天空,缓缓道只要撑到,大壮他们就该了”

“对,对”引章的心定了定,忙道四哥说的是,我竟忘了这事李村长”引章随即大声叫住了老村长,将胤禛的意思转达一遍。

李村长猛然醒悟,脑子里顿时多了几分清明,挥舞着双手大喊道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他炯炯的目光沉着有力扫过众人,高声道我们还有大壮,还有赵捕头他们已经搬救兵去了,最迟今天,他们就能,现在,我们只要坚持两个时辰,挺过这两个时辰,咱们就得救了”

村民们精神一振,又沸腾起来,李村长挥了挥手,道紧迫,大家马上回家拿上武器,咱们到三段坡那儿守着,只要守住了那儿,就没人能冲破我们的家园,伤害我们的亲人大家分头快去,一定要快”

众人幡然醒悟,纷纷叫嚷着“快,快”、“好,快走”、“对,对”一窝蜂散开,飞奔回家,不一刻,汇聚成一条杀气腾腾的人流,举着棍棒,扛着锄头,扬着镰刀,呐喊着冲向三段坡。

那儿不仅仅是进村必经之路,更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有一小段石头矮墙,原本是护栏,此刻成了很好的掩护。

当胤禟领着手下四十多号人,押着阿恒打马进村时,就这么被堵在了三段坡。老村长和村民们看到被押在前的阿恒,更加气愤,斗志昂扬,破口大骂不已,也更加胤禟一伙来者不善。

老村长痛楚的目光恋恋不舍望着成为俘虏的,忍不住老泪纵横,却咬着牙,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胤禟等来至跟前,望着群情激荡、挥舞着锄头镰刀棍棒喝骂不绝满脸怨恨的村民,完全一头雾水,简直莫名其妙,他手一抬,止住了前进的队伍,命人将阿恒押到跟前问话。

“这是回事?”胤禟居高临下盯着阿恒冷冷发问。

“哼”阿恒不屑扭头一旁,根本懒得搭理他。回事?他问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他明明跟姓吴的狗官是同一路人,何必还要装模作样

胤禟大怒,脸色瞬间阴沉似铁,冰凉的眼神盯在阿恒身上,像要把他冻成冰棍。他翻身下马,揪起阿恒衣领“啪啪”便是两个响亮的耳光,阴沉沉狠厉的脸逼近着他,漠然道爷再问你一遍,这是回事?”

阿恒嘴角慢慢渗出鲜艳的血丝,他被胤禟紧紧揪着衣领,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想冷哼一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下意识挣扎着,斜着眼角瞅了瞅胤禟,又将眼光移向一旁,仿佛看也懒得看他一眼。

“是不是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在你们村里?”胤禟摇晃着他,厉声道他们人呢?在哪?你们把他们样了”

阿恒被他吼得耳朵发炸,眼前一阵眩晕。他脑子一热,冲口大叫道没有,没有陌生人也没有要打就打要杀就杀随便你,你们休想找到他们,休想”

胤禟心中又喜又惧,更不知该喜该惧,他的身子情不自禁一阵一阵发起抖来,另一手紧紧握成拳,握得指节发白,骨节咯咯作响。

他猛然将阿恒往地上一推,喝道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是,爷”随行亲兵哪里客气,如狼似虎抢上前来,看也不看,往阿恒身上、头上、脸上、腹部、腿脚你一脚我一脚又踢又踩又踹,将个阿恒打得惨叫连连,滚得一身的泥草尘土。

“九爷,再打人就死了,此事不吉,不如慢慢拷问,找到主子才是正经啊”阿青看得十分不忍,上前低声向胤禟说情。习武之人对血性之士多少有几分佩服,眼见阿恒十分不屈,被打成那样都咬牙闷哼而不是杀猪般的惨叫,阿青忍不住对他起了几分同情。

胤禟依旧面无表情,却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停”字,他盯着鼻青脸肿,疼得五官扭曲不像样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阿恒冷言道这下,你总该说点了吧?”

阿恒呻吟着,喘息着,根本连呼吸都一阵一阵的抽痛,浑身无一不痛,五脏六腑无一不难受,整个身体与灵魂就像放在疼痛的苦海中熬煮一般,哪听得清胤禟说,就是听得清,那也没有力气回答。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闭着眼,半响才艰难的支撑着抬起头来,瞪着胤禟,哆嗦着唇……

三段坡的村民们看到阿恒挨打,他们的怒火燃烧得更盛了,一个个呀呲欲裂,摩拳擦掌,血液沸腾,叫骂声更高更响了不知谁吼了一声“狗日的狗官,乡亲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人群骚动起来,数人高举着棍棒锄头就要往下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