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不等康熙吩咐,利索的伸手将康熙怀中的天子玉佩掏了出来一把塞进胤禟掌中,笑嘻嘻道有了这个,九哥总不至于还有何事扛不住了吧?再传道旨意,任何阿哥王公们不许出行宫一步”

“好吧”胤禟瞟了一眼瞅着翠羽不住颔首微笑的皇阿玛,叹着点头应允。

晚间引华,见了岳丈老泰山意外现身,又惊又喜,盛情不已款待,康熙越看越爱,高兴得两眼放光,笑呵呵的与女儿一道用膳、散步、聊天,竟有点不知世间几何的意味。

随口问起骆家生意短短几年之间如何在热河做到如此之大的规模,引华便叹息一声,将引章当年如何借着皇上修建避暑行宫靠倒卖土地发家继而站稳了脚跟一一说来,康熙听得怔了半响,哭笑不得,摇头苦笑道你那个,真是成了精了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能够未卜先知”

“自然是运气好了”翠羽忙笑道偏她有这误打误撞的好运气,旁人再也说不得的”

康熙闻言不禁呵呵大笑,颇有深意瞥了翠羽一眼,心中暗道:女生外向,果然如此

康熙在骆宅一连住了五天方才行宫,之后将一切安排妥当,便又回了骆宅,这一住又住了近一个月。父女、丈人之间相处极是融洽,又有个小小人儿在中间,憨言憨行逗人可喜,更是其乐融融。康熙有时还陪着引华出去走访各处生意,不动声色一旁观察,对引华亦愈加赞赏有加,对骆家生意与众不同的管理体系更是暗暗称奇。

一直到六月中旬,因七月份蒙古各部落王公将前来朝圣,臣下好些准备工作需要经过他最终的首肯,这才忍痛回宫,吩咐翠羽亦赶紧。

翠羽虽不舍,但终究不能够长久陪在父亲身边,便也恋恋告别,与引华离开热河,回杭州去了。

引华还顺口说顺便去京城里走一遭,瞧瞧当地的生意店铺,翠羽吓了一跳,哪里肯去,终是找了个借口打消了他的念头……

引章和胤禟万万没料到,在此次蒙古王公大聚会上,竟然会见到大脚,更没想到,大脚竟已认祖归宗,恢复了额鲁巴的本名,当上了乌珠穆沁部的新任王爷

当在那满蒙射猎大会上见着一身蒙古斜襟宽袍、打着垂帘的大脚从诸王爷中踏步而出,向康熙行叩首大礼,那黑峻面容,西瓜刀似的浓眉,瘦削的长脸,深凹灼亮的眼眸,紧抿着尽显刚毅的唇,她瞬间便滞了呼吸,睁大着眼呆呆的望着他,脑子里浆糊似的搅合得一塌糊涂,双膝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阿章,你怎么了”胤禟不动声色轻揽她腰间,带着她出了热闹的人群,凝眸视她,略略带着点谴责柔声道“怎的一见人就傻了”

“我没看错吧?真是他吗?”引章仰起脸问他,紧紧揪着他的袖口。

胤禟点点头不了,该是他。这不是正好吗,”他笑了笑,轻轻一捏她的掌,低声道无论如何,他不但无事,反而闯出了一番事业,不是吗?”

引章心中稳复了些,舒了口气不禁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有些伤心难过,可怜巴巴望着胤禟道可是,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不理我了,你看他走上去拜见万岁时,连眼角也不斜我一下——我不信他没看见我”

第425章 草原

引章心中稳复了些,舒了口气不禁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有些伤心难过,可怜巴巴望着胤禟道可是,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不理我了,你看他走上去拜见万岁时,连眼角也不斜我一下——我不信他没看见我”

“你傻了”胤禟不由好笑刮了他粉颊两下,道这众目睽睽之下,在场哪一个不是人精?你难道想让他看你目不转睛然后打个招呼不成?哼,他若是敢,爷非杀了他不可”若是这样,分明便是当众调戏他九爷的福晋,为了男人的尊严他也断断容不得他

“尽爱说狠话”引章白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我想你说得对,我是傻了口不择言唉,今时今日,他早已不是我的大脚,他——”

“你的大脚?”胤禟徒然提高了声音,脸色一沉,眸中竟是妒火中烧,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咬牙道你——”

“九爷,别来无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招呼,淡淡的声音淡如白水,不起丝毫波澜亦不带丝毫情愫,完全没有人说“别来无恙”时种种情绪。

“原来是额鲁巴王爷,恭喜王爷得承王位”胤禟一转脸,便见大脚牵着黑马站立如山,玄色披风随风飒飒,扬起老高,就这么一眨不眨静静望着他。

胤禟挑了挑眉,一把扯了身边向他走几步,皮笑肉不笑嘿嘿道着“恭喜”,又道我夫妻说几句私房话,王爷有何见教?”

“来见故人。”大脚轻启唇音,言简意赅,旋即一跃上马,执缰拉绳,那马蹄刨地尘,嘶鸣着在原地转了几转,“九爷,可否借一步”大脚说着,却是飞快瞟了引章一眼,徒喝一声,扬鞭抽马,得得往草原深处飞驰而去。

胤禟咬咬牙,指贴唇畔一声长哨,一匹雪白大马嘶鸣着得得而来,“走吧”他翻身上马,顺手将引章卷了上去搂在胸前,向着大脚的方向奔。

引章张嘴欲言,马驰风疾,声灌入喉,眼一闭只得咽了声。半眯着眼四顾,诸人均已骑马散开在草原上游玩喧闹,并无人注意这边,这才舒了口气。

喧嚣人影渐抛渐远,前方深深绿草间,但见一抹玄色身影矗立其间,身后披风为风鼓动如波。引章的心突突的跳着,兴奋得有些发凉。

“吁——”胤禟勒马,二人相继而下,赫然抬头,大脚已然转身,嘴角微弯,竟似淡淡一笑。

缓缓走近,三人都不做声,引章思绪百转千回,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瞬间切换滑过,千言万语欲相问,却不知该以何为头绪。大脚眸深似海,沉静如潭,就那么望着她,一如从前的淡然,但,却又多了些她所不明的。胤禟始终冷着脸,紧抿着唇,微微仰头,灼灼目光不含善意直直盯着大脚。

“你们有话快说,”胤禟向引章望了望,又瞪着大脚道别说些没用的,不是让你们说私话,而是为着防有人”说着转身往旁边稍稍高起的山丘走去,站在上边,放眼四下展露无遗。

“大比先前胖了些。”半响,竟是大脚这沉默寡言的人先开了口。

引章目光一闪,嘴动了动,又听得大脚抢先道仍唤我大脚。”

引章一怔,微微笑了笑,道大脚”

“我已经听说了大和九爷的事,大没看人,九爷对你甚好。”大脚抬眼望了望天边悠悠白云,道没想到咱们会在这儿见面”

“我还以为你已不记得我了”想起方才,引章不由得自嘲一笑,道我真是眼,其实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岂能说忘记就忘记呢”

“是。”大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我自然不会忘记大,不会忘记骆家,那儿,永远是我的家,在我心里”

“嗡”的一下,引章脑中轰鸣,胸腔中渐渐泛起一种酸酸涩涩的热流,直冲嗓子眼,呛着鼻端,酸酸辣辣,眼底一阵犯潮。

“那年你走后……”引章终于开口问,话到一半见他凝眸相视,便忽略了那后半句不必言的话。

大脚脸上一闪而息黯然之色,淡淡道后来,他们都死了,除了我,已没人再能继承王位。”

引章情不自禁颤了一颤,大脚虽然没说经过,但他孤身一人,出身既低,又无后援可依可靠,这一步步走来,其中所付出的艰辛又岂是一两句话便可说得清道的明的?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她又何必非要他再说一次、再历一次痛苦?

“其实当初,我只是想看看我娘的墓,陪陪她,”大脚悠悠道来,风吹拂着,他的声音带了一点飘忽的幻觉。

“后来,我没想到碰上了一个人,”他眸中骤然闪亮,直直的瞅着引章,道你知她是谁?是九爷的侧福晋宝音郡主。”

引章心头大震,不由得低声几乎出声,吃惊的抬起头道是她?”当初,她设计帮助九福晋的心上人逃走,那一场大火之中,宝音郡主也失了踪,她不在意,胤禟更不在意,往宗人府报了“身亡”也就算了其实他们早该想到,除了回草原,宝音郡主还能去哪儿?

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宝音郡主当年自负美貌和身份高贵,非要要挟胤禟嫁入皇室,多年来胤禟别说碰她,连正眼也没瞧过她。

她闹了几次,他索性将她远远的打发走

她爱的是他的身份地位、泼天的财富、英俊的容貌,当这一切都不能到手,自然而然心生怨恨。引章猜想,九福晋多半便是从她那里得知心上人被关押的消息,她这么做也是想浑水摸鱼。事实证明,她成功了,终于逃出了山庄,回到了属于她的天地。

“后来呢?你办?”想起宝音郡主的狠辣,引章手心不由得一紧。

“他们父子父女早已今非昔比,我也不再是从前那般,想要对付我可也不那么容易,”大脚语音淡淡,道可这么些年了,我心头之恨早已磨平,我娘已然不在,便是都杀了他们又有何用?生在王家,本就免不了血腥杀戮之悲剧,我虽痛心我娘之死,但死者已逝,她再也回不来了……。我本想避开,后来无意中得知宝音的真相,我改变了注意,定要除了他们不可”

引章傻眼了,定定的望着大脚,半响心头一震,又吃惊又震撼道你,你——”

他这么做,是为了胤禟,确切的说,是为了她以宝音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胤禟,她的父亲是个性子暴烈鲁莽之人,素来宠女,又岂能见得了女儿受屈?如果他们在草原上各部落之间往来奔走、挑拨离间,远在京中浑然不知的胤禟将会面临样的灾难谁也不知,胤禟受了牵连,引章又岂能置身事外?是以大脚才说,他定要除了他们

“你,你,大脚,谢谢你,我不知该说才好……”引章五内俱焚,如火似炙,绞着手指,满满是汗。除了他们,以他一己之力,这其中多少曲折心酸、多少危机四伏、多少生死边缘,不必他说,引章亦不敢去想。

“我娘我没来得及保护,是你救了我,我不能再叫人伤害了你。”大脚望着她,脸上神色仍是淡淡,就像在说一件再自然而然的事一样。

“大脚——”引章胸口、喉头堵成一片,满腔的话不知该说。

“大不必如此,”大脚笑了笑,道这件事也并非全为了你,你瞧我如今不是很好? ”

引章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可说完了?咱们走吧,像是有人了”胤禟走了,瞟了他们一眼。转眼见引章神色有异,眼眶红红,不禁诧异低问。引章勉强笑笑,眼光掠过他二人,道没事,咱们走吧”

三人刚刚上马,却见胤禛、胤祥带着三五随从骑马已至跟前。

“九哥、九嫂真是感情好呐,躲这儿聊天来了——哟,额鲁巴王爷也在”胤祥笑嘻嘻的在马上招呼,又对着大脚拱了拱手。

诸随从们已是齐齐下马,向三人行礼请安。

胤禟摆摆手叫起,目光瞥过胤禛、胤祥,笑道怎的四哥、十三弟也这般好兴致?”

“我先了,几位贝勒爷”大脚向他们点点头,随即上马飞驰而去,也不再瞧引章一眼。

“九弟几时跟乌珠穆沁部王爷这么熟?”胤禛有些发凉的眸光瞟过他二人。

胤禟随手一撸骏马脖上鬃毛,淡淡笑道不过是偶然碰上罢了,这才是刚刚认识而已”说着翻身上马,顺手将引章亦捞了上去搂在胸前怀中,向胤禛、胤祥笑嘻嘻道四哥、十三弟,你们慢慢逛,我们要了”

胤禛有些不屑瞟了亲昵无间的二人一眼,嗯了一声微微别过头去,胤祥不禁也有些尴尬,“嘿嘿”一笑,道不打扰九哥、九嫂了”

引章听罢掩嘴咯咯而笑,向他们点了点头,回眸与胤禟相视一笑,策马转身去了。

“那蒙古货跟你说了些?”一离了胤禛等人,胤禟便放缓了速度,且不回营,任着马儿在草原上游逛。

“蒙古货?”引章先是一愣,继而回神他说的是大脚,不由扭身别捶了他胸前一下,大发娇嗔道你能这样说大脚呢多不尊重人家”

胤禟搂着便狠狠吻住娇唇,半响方止,瞅着气喘吁吁、双颊晕红的怀中人儿道往后把大脚这俩字忘了,别再这么叫人家他到底跟你说了,怎的好端端的红了眼眶儿?”

引章眸中一黯,轻轻叹了口气,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大脚因为宝音郡主的原因才决心留下来与之周旋,而是说成了他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她了解胤禟的性子,若是大脚这般为他更为她,他心里还不知介怀成样。

胤禟听罢怔了半响,变色道没想到宝音那贱人居然逃跑了难道那把火是她放的?那——”他正想脱口而说出先九福晋的心上人亦失踪之事,突然想到早已跟引章说起过那人已死,不便打的嘴巴,便一下刹了口,只道幸好额鲁巴杀了她,不然,爷倒要费事了这么说来咱们还得好好谢谢人家呢”

“谁说不是呢”引章亦心有余悸,向他笑了笑。

“咱们吧”胤禟舒了口气,还好,她没有问他方才为一句话才说了半句?

“好啊”引章嫣然一笑,亦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何会红了眼眶……

八月底某日晚间,康熙在草原上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宴招待蒙古王公们,之后,便命各部自行散去,而他,也将带着阿哥朝臣们回京去了。

可以说,这一晚是最后的狂欢,康熙特意传旨诸人,美酒佳肴尽情享用不必拘束,定要好好热闹一番谁若于此时大讲规矩,便先将他灌倒再说于是,大家的兴致都十分高昂,平日里难得一聚,此刻即将分别,紧着最后的时刻狂欢,众人三五成群,推杯换盏,划拳行令,大声说笑起哄,好不热闹一碗一碗浓香四溢的美酒倾倒上来,烤得皮焦肉嫩滋滋作响的整羊被*刀师傅一块一块切下来呈上,肉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蒙古郡主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女,眉目飞扬,毫无顾忌哈哈大笑着与阿哥、王子们一处拼酒划拳,肆意自在,我行我素。引章等便是不行了,她与诸位福晋、蒙古王妃们一处坐了坐,应酬着喝了两碗酒,吃了几块肉便觉有些头昏沉沉的,心突突直往上跳。于是趁人不注意瞅了个空便开溜了出去,找了个僻静的暗影地方坐着歇歇。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引章正双手抱膝笑吟吟望着不远处熊熊篝火和寻欢作乐、热闹嘈杂的人群自得其乐,冷不防耳畔响起冷冰冰低沉沉一句轻问,她心一激,酒劲上涌,俯身一旁干呕不已,半响才喘过气来,脖子带脸被酒劲哄得一阵一阵发热。

[正文 第426章 篝火]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引章正双手抱膝笑吟吟望着不远处熊熊篝火和寻欢作乐、热闹嘈杂的人群自得其乐,冷不防耳畔响起冷冰冰低沉沉一句轻问,她心一激,酒劲上涌,俯身一旁干呕不已,半响才喘过气来,脖子带脸被酒劲哄得一阵一阵发热。

“四、四哥,是你?”引章结结巴巴,望着眸子漆黑闪亮,十分淡定瞅着狼狈出丑的胤禛,心里不禁大羞且囧。

“爷不胜酒力,歇歇,谁知看到你也在这。”胤禛坐下,声音平淡如水,说毕凉凉瞟了她一眼,好像是她抢了他的位置似的。

引章“嘿嘿”一笑,道既如此,四爷好生歇着吧,那个,我换个地方。”

“?还怕我?”胤禛头也不抬说道。

他不说“怕我?”而是说“还”,让引章不禁有些心虚。好在月色不明,篝火照程不远,影影绰绰之间没人看得见她尴尬的神情。

“哪有的事”引章以十分强硬、毫不拖泥带水的声音无比坚决的否认,但听起来令人觉得是那么的心虚。“我只是,生怕扰了四爷清净”他不是喜清净吗?她这么善解人意他应该感到很满意了吧?

“无妨,你坐着吧。”胤禛仍是瞧也不瞧她一眼,但她却再也动不了欲走的心,只得点头轻轻“哦”了一声。

一静悄悄的,两人都不,只有远处的喧哗笑声和风吹篝火的呼呼声不时阵阵入耳。

“骆之兴的事你可是了?”胤禛突然问。

引章心中一凛,很怀疑的瞅了他一眼,她突然觉得,他绝对不是随意走走,很可能是看到她在这特意的

“听说了些,也不知是真是假。”引章平声回答,不急不缓。

四阿哥直直的盯着她,好几句话的功夫,方才冷笑道他敢欺蒙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天真到居然想逃,可笑”

引章心口一堵,默然无语。骆之兴毕竟也是她骆家一姓骨肉,血脉仍在,胤禛说了这话,她听着心中也是觉得难堪至极。

“那么四爷打算将他们办?”引章话音刚落,旋又随着道四哥向来廉明,自然是该办便办,我这话问得可笑了”

胤禛瞅着她,不知怎的竟是忽而一笑,道你其实也挺狠的,爷是上了他的当,你们倒好,转手不动声色便将他所有产业农田全部接手了下来。这档子事,算起来只有你们一方是赢家呵。”

“四哥也不吃亏啊”引章笑道四哥试点推广诸省各项事宜今年不是仍旧好好的照常进行着吗?没听见发生变乱闹事,更没见万岁训斥责怪啊”

胤禛听了这话定定瞅着她,半响不动,直将她看得眼皮抬起又垂下、垂下又抬起数次,方低声道多谢你。”

引章竟有些心虚,像是做坏事叫人给察觉了似的,掩饰笑道四哥好端端的谢我做,我也没做。”

胤禛也不跟她打口角官司,不语半响方道将来若有事需要爷帮忙,你尽管提。”

“四哥太客气了。”引章笑了笑,并不敢将他的话当真。谁傻谁才会信他。

“我不打扰你了。”胤禛说着起身,迈开步子欲离去。走了三五步忽又顿住了脚步,道骆之兴已被爷门人在成都逮着了,他贪赃枉法,胆大妄为,本是死罪,看在你份上,爷定了他一个流放之罪,这个时候,他一家数口应已经是在关外辽东了”

“哦……”引章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胤禟的话到底没,骆之兴惹上胤禛这样有权势有性格的人,果然是没有好下场。辽东千里,天寒地冻,可够他罪受的,也许这一辈子便也无法再了

他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胤禛身子微微一僵,想不到她会是如此淡然无关己事的反应,想了想,终是回头,却又道乌珠穆沁部的王爷,你跟他很熟?”

引章一愣,忙道没有的事四哥这是听谁说的?”

“是吗?”胤禛根本不信,淡然道这个王爷沉默寡言不甚理人,这些日子以来爷就没见他搭理过谁,如不是熟人,他焉能与你们在一起?”

引章身子顿时一僵,讶然睁大了眼,愣愣的瞅着胤禛,半响作声不得。胤禛嘴角勾了勾,淡淡一笑,复又转身,缓缓去了……

九月中旬回至京城,引章又与胤禟带着一双儿女去了一趟蓟县的葡萄庄园。近两年没见,葡萄庄园益加欣欣向荣,一垄垄葡萄如长龙延伸向远方,金秋时节硕果累累,在高照的明朗秋阳下颗颗晶莹剔透,如漂亮的宝石水晶。农人们都忙着在收获着,一筐一筐运往红酒坊,将之处理、发酵,经过各道工序酿制成可口的葡萄酒。

还有一大片开辟为专门种植作为水果出售的葡萄园,凝紫、奶白的葡萄串串累累,吸引了周遭城镇许多大大小小的商贩。

这几年来,不知不觉间,葡萄产业已经成为蓟县第一大农业副业产业,开辟葡萄园的乡镇一处连着一处,放眼望去,处处皆是大大小小、品种各异的葡萄庄园。往来商客络绎不绝,有订购葡萄酒的,有预订葡萄干的,也有批发新鲜葡萄的,也有购买葡萄苗的。也有购买其他当地成规模发展种植养殖的特产的。往年冷清的蓟县如今已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店铺林立,大大小小的客栈、食品店、百货店、酒楼等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初进城中,引章几乎以为走了地方

“真没想到,这儿竟会如此热闹”引章笑着放下车帘,耳听着外头的喧嚣笑道。

“当初只图清净,将园子建造在这儿,这下子可也清净不了了”胤禟手一勾将她揽入怀中。

到达小镜山庄,才这儿赫然已是当初蓟县的规模。他们的庄子周围,宅院密布,街道纵横宽敞,有客栈、有酒楼、有活动小商贩

[正文 第427章 回南]

二人相视愕然,据吴掌柜说,幸好小镜山庄外围较宽,外人靠近不得,不然,那些人非得将宅子建造得贴着他们的不可谁叫骆家葡萄园如今已是这一方葡萄产业龙头老大呢,此地人迷信,觉得愈是靠近他们愈是沾染了运气,所以不管如何,都想着法子在旁边建造一座宅子。

引章和胤禟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方才回京。回了京,天气便是一日一变,不久,又到了年关了。

引章是数着日子盼着过年,康熙已经应允,来年便许他们出京南下,南方的经济发展形势甚好,对外贸易正渐渐兴起,虽见成效,但也引起了不少顽固派的看不顺眼,已有人向康熙上折子说“扰乱民生”、“催生刁民”、“有伤教化”等等,百般攻击,矛头隐隐指向胤禟。

胤禟瞧都懒得瞧他们一眼,但是康熙不行啊,不但得瞧他们,还得耐心的瞧,听他们忧国忧民的肺腑之言。所以,唯一的一次,他竟比胤禟还要心急,恨不得他赶紧滚蛋他滚蛋了,他便可以含含糊糊将一切事情先推到他的头上,只说一切等他再做计较

于是过了年,刚刚赏完元宵花灯,康熙便明里暗里的催促胤禟上路了。胤禟正合心意, 与一一设宴告别,一边命收拾行囊便要走路。

临行前,引章亦回了一趟的“娘家”,送了些礼物,叙了些旧话,此时小莲已经出嫁,果然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是一名西山锐健营的参将,夫妻和美,家庭如意,离娘家也近,甚是方便。引章见了也不禁代他们欢喜

末了又去毓庆宫接了青鸾来府小住了两日。青鸾仍是沉浸在与太子的浓情蜜意之中,说起太子来便两眼放光,满脸温柔神色,一句一句的好话滔滔不绝,一副幸福小的模样引章见了不禁对太子大起好感。继而又有些担心青鸾,忍不住说了几句“人心难测、万事”之类的话,青鸾听罢“扑哧”一笑,压低声音向她眨了眨眼,笑道好,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你别忘了我是从哪儿来的,勾心斗角我又不是没见过”

引章自失一笑,道是我糊涂了应付那些人,你应该没问题的。何况,还有小风、小云呢若是万一有事搞不定,跟九爷府捎个话就成,凌霄此次留守府中,她会有法子的”

“我就最疼我了”青鸾撒着娇笑着搂着她的肩膀伏在她身上,俨然又是那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模样。“不过好可惜,我真想跟一起出去”她又无不遗憾说道。与翠羽住了那样长,两人天上地下胡吹海侃,翠羽曾跟她描述过西洋欧洲所见所闻,青鸾早就羡慕得不得了,此时突然想起这些往事,想起翠羽跟她描述过的一幅幅西洋画卷,更是大为心动心痒,眸中隐有跃跃欲试与隐忍不甘。

“等将来有机会,咱们一块去”引章只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又笑道此时你若要去,我是无所谓,但你舍得你的太子爷呢”

“”青鸾脸一红,不由得垂下了眸,嘴角勾起淡淡甜蜜笑容,不甘之色复为甜蜜所替代。

正月二十二,引章与胤禟带着弘衍、海晴并一应随行丫头仆从,在大运河码头登船。先是沿着运河南下,至杭州转行陆路。

刚刚上船,舱中突然传来一阵抚掌呵呵大笑之声,引章唬了一跳,定神一瞧,竟是胤俄那家伙

“十爷?你在这儿?是来送我们的?”引章睁大眼不问道。胤俄会这么得闲,巴巴跑到这儿来送他们?

“不是。”胤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干脆道爷要随着九哥九嫂一块儿南去玩玩,九嫂不会不欢迎吧?”说着眨了眨眼,神情专注的瞅着引章。

引章瞬间石化,恰好胤禟亦入舱来,见了也是一愣,又好气又好笑跺脚道老十,你过分了”

“九哥”胤俄笑嘻嘻道不要那么小气嘛老爷子都答应了的”

胤禟望望引章,挑了挑眉,转而向胤俄笑道你都上来了,难不成还赶你下去不成?只有一点,一路上得听我的话,不然,随时把你扔下去”

“是是九哥放一万个心”胤俄眉开眼笑,没口子的答应着。船只缓缓离岸,他伸着脖子往外瞧了瞧,忍不住问咱们这是先到杭州,然后再往南?”

“是啊。”胤禟二人笑了笑。

胤俄眼睛一亮,异常兴奋道那岂不是可以上九嫂家里玩玩?”

引章有些怪怪的瞟了似乎别有所图的他一眼,摇摇头笑道在杭州也许不做停留了”

“哦。”胤俄有些失望。

引章忍不住瞅了他一眼,笑道十爷这是——”

“他就是无聊透了在那瞎说,你别理他”胤禟手挡在唇咳了咳。

一路顺风,不多日便到了杭州,安寄翠早已得到消息,与翠羽一起在杭州等着他们,彼此见面自是欣喜,小住了三日方重新上路。别的尚好好的,引章只是奇怪,为何胤俄却流露出一种近乎失望的神情。

渐渐踏入广东地界,已是二月下旬了,南地行人早已换上了薄薄的春衫,马车行驶过广阔平坦的雷州半岛,阳光普照,处处生机盎然,放眼望去,远远近近、层层叠叠尽是深深浅浅明明媚媚的绿色,盛开的鲜花一路如锦,空气中散发着醉人的芳香。胤俄是头一回见,啧啧称奇,这等时候,京城中还是漠漠寒风呢

“难怪九哥、九嫂老念叨着南方,果然是好地方”胤俄不禁笑赞,一扫连天的低沉郁闷。

“过几月更好呢,”引章笑道从五六月开始直到年底,水果无数,杨梅、龙眼、荔枝、香蕉、芒果、杨桃、椰子都有,都是北地所难的一见的,等到了海南,还有很多的海鲜,大海蟹、大龙虾、各种海贝海螺海鱼,可都是当时从海里捞起来的呢而且啊,当地人做海鲜都有一手,味道极鲜美,京里都是尝不上的”

“是么?有佳肴可有美酒?”胤俄忙问。

“那还能没有”引章昂头一笑,道玉冰烧、椰枣酒、蓬莱春、莲花白、龟龄酒等,多的去呢”

胤俄眼睛一亮,讨好的向引章笑道九嫂,到时可要叫开开眼呢”

“没问题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引章笑道。

胤俄愈发高兴起来,不住的问这问那,满心盼着早日到达海南,对这座南方边缘的海岛充满了十足十的好感。

不料,当到达海安,乘船过海时,恰恰遇上了小小风浪,海水激起两米多高,呼呼的拍打在船舷,溅起串串雪白的浪花。虽不至影响船只航行,摇摇晃晃却是在所难免。

这点子风浪,对于经历过海上风暴的引章胤禟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罢了,弘衍和海晴一个是在海边出生,一个对大海已不陌生,包括红叶等人,也都已习惯了大海的脾性,唯有胤俄,头一次乘船渡海竟遇上这种糟糕的天气,被折腾得天旋地转、一塌糊涂,苦胆汁都吐了出来,四肢无力,脸色苍白,一副惨到不能再惨的样子,就连小小的海晴见了,也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搂着额娘的脖子充满同情的说十叔真可怜”把个胤俄郁闷得说不出话来,引章等想笑不忍笑

胤俄在心里不禁哀嚎:会飞的鱼、成群追着船嬉戏唱歌的海豚、比一间屋子还大的海龟……九嫂都是骗着人玩的

好不容易风浪渐息,船只也恢复了正常的行驶速度和不偏不离的线路,胤俄躺在舱中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已经吐得奄奄一息了。见胤禟瞧他,可怜巴巴的瞅着胤禟,胤禟忍住笑,手挡在唇咳了咳,道已经快了,最多一两刻钟,你再忍忍便好了”心里却道:该,谁叫你非要跟着来的?

船靠了岸,海苑的新管家宋立明和陆小七带着一应随从下人早已在港口码头上等候着,见了胤禟等忙上前见过。

于是,头晕脑胀、骨酥筋软的胤俄便让人搀扶着下了船,望着眼前的一切,仍是一片一片在晃的样子,下意识的,他慌忙闭上了眼睛。

见他如此,胤禟便命下人们先将随身行李带,他们几个在附近找间客栈先歇一歇,待胤俄歇再。

陆小七听了便一指斜前方忙笑道小人记得就在那边有座爷名下的仓库,是用于集转木材等货物的,也有休息的院落,倒也干净,不如上那边歇一歇?”

“爷倒差点忘了”胤禟笑道那便吧”这一处仓库还是他和引章失踪之前陆老六跟他提起要建的,他还从来没见过,听陆小七这么一说方才想起来了。

于是诸人一道,入了内院,洗脸净手,饮茶歇息。陆小七一看胤俄那样,不用问也知是何状况了,娴熟的吩咐下人熬煮了暖胃安神、舒缓气息的汤药给胤俄服用。

引章站在窗口,向外一瞥,比之先前,港口码头上已然热闹了不少,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各种货物装载卸载忙乎得不亦乐乎。乍一凝神,居然还有打着骆家太平通商行标志的货物,引章不禁会心一笑。

一个多时辰之后,胤俄总算缓过了神,笑着起身,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精神已经好了不少,望望胤禟和引章,他有些讪讪不好意思。胤禟倒没嘲笑他,反安慰他道放心,头一次坐船都会这样,下次便好了”

胤俄肩膀一抖,“嘿嘿”笑了笑,心中不禁哀嚎:是啊,他还有下次呢至少也得啊,这可办

引章瞧他蹙眉又龇牙,眉梢一直在跳,明白他在想,不禁“扑哧”一笑,道了声“走吧”随即上车。

马车横穿海口镇,转入小道,两旁风光赫然一变,道路皆为大块大块的青石砖拼接无缝铺呈延绵而去,道两边隔着相等的距离栽植着又高又大的椰树,椰树后边是高不及人的绿化带,落栽植着各种各样长相奇特的南国灌木或草本花卉草木,如羽扇、如丝绦、如簇簇星子,深浅绿意夹杂着五色五形之佳卉,摇摇生姿,绰绰约约,马车偶尔拐一道弯,便可见一角飞溅的海边雪白浪花,浓浓的南国风情扑面而来,胤俄不由得精神一振,一时有些愣住了。

“一年多没来,不想变得这样漂亮了”引章含笑向胤禟道。南国树木生长得快,一年不见,郁郁葱葱之态早已判若二样。

“可不是”胤禟笑了笑,道不知咱们家那边如今怎样了”

说起椰风海苑,引章的眼睛便发亮,道那还用说”

渐渐驶近,花木愈加繁盛,眼前突的豁然开朗,胤俄不禁睁大了眼,如茵的阔大平整草坪后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白墙红顶的一组高低组合构结的建筑格外醒目,尖顶起伏的房顶,上圆下方的高大落地窗,窗框雕琢着繁复的花纹,窗台上摆放着小盆的鲜花,可见内里缠枝花卉的白底窗帘拢向两旁,屋前阶下,大理石的喷泉池中哗哗的喷洒着细细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闪亮如银,温润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