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要了怎好如此打扰”卓吾笑着谢了好意,仍旧坚持。引章和引华见他如此,便不再勉强,与翠羽一同,将他送了出去。

望着卓吾远去的背影,翠羽突然有些发怔,引华叫了她好几下也没反应。引华正欲加大声音,翠羽眸中骤然一亮,脱口讶然道卓吾,卓吾,,这个人我认识,他是四哥的人”

“你在说?”引华一呆。

翠羽推开他,急急忙忙奔进屋赶上引章,急道,,那个卓吾,他是四哥的人,我想起来了,我以前见过”

引章也是一呆,脑子里“嗡”的一下搅成一团浆糊,好不容易缓过了神,喘着气道你说?他,卓大哥,是你四哥的人?是四王爷的人?”

“是,一定是我绝对不会认”翠羽连连点头,眨着大眼睛,没有半点的犹豫。

“四哥,四王爷?,小羽,你们在说”引华见她们如此,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没底,入耳亦是一阵轰鸣。

引章摆摆手,虽知在他面前说漏了嘴,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从来就没想过翠羽和胤禟的身份能够瞒住引华和安寄翠一辈子。她的心里乱成一团,必须要将线头理出来

引章发了半响呆,突然扬声叫“红叶”一边往楼上书房上去,翠羽见了,也跟了,引华想了想,也尾随而至。

引章便吩咐了红叶一阵,命她派人将卓吾监视起来,再派三拨人,一拨进京,将此事火速禀报胤禟,看看胤禟在京能否查出蛛丝马迹;另两拨一拨前往扬州,一拨前往山东,俱是查探卓家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牵扯到当年索额图倒台之事,卓家在其中到底扮演了角色?

“,这到底回事?”红叶脸色大变领命而去之后,引华才找到了空隙发问,目光在和妻子脸上转来转去,紧抿着唇。

引章和翠羽相视一眼,柔声叹道你且别急,这件事说来话长,但迟早你也是要的……”

引章细细说来,说了有一顿饭的功夫,将胤禟和翠羽的身份大概说了一遍,引华立时便呆掉了,目光直直的瞪着引章,又转向翠羽,冷笑道好啊,好啊一个是我最信任的,一个是我最爱的妻子,竟异口同声的骗我你们,你们——”引华心中的震惊岂是用言语描述得了得?他又气又怒又灰心失望,冷哼一声,狠狠一跺脚便欲夺门而出。

引章眼疾手快探身挡着门不许他开,抬头坦坦荡荡望着他的眼睛道引华,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不愿意骆家的生意跟朝廷沾惹上一点儿关系,不愿意骆家的生意做得好被人看成是沾了你姐夫的光,引华,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替我担心,更不想让娘担心。你真的要生气吗?”

“引华,对不起,我,我也不是故意的——”翠羽拽着他的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带意,引华心一软,虽然不平、不甘,到了此刻却也无法,只得苦笑道你们俩——哼,以后再不许骗我”说着望向翠羽。

不等引章回答,翠羽已忙忙点头,道一定一定,我再也没有骗你的了”

她这样子,倒把引章和引华都逗得笑了。引华笑容一收,又道其实当初我便猜到小羽身份不一般,寻常人家嫁女儿,哪里拿得出那样多那样好的陪嫁?那些里头,好些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我只是没想到她竟是格格这么说岳父是,是——”猛然想起见过的那威仪难言、贵气逼人的岳父竟是当今皇上,饶是引华平常心,心头也禁不住“突”的一跳。

“是啊”引章缓缓点了点头,笑道现在我可没那么多精力给你讲故事,翠羽的身世,以及你们之所以遇上的缘故,让她好好的跟你说吧”

“你,你既然怀疑我的身份,为何没有问我?”翠羽甚是不解,问着引华。

引华怪怪的瞅了她一眼,意思是这种问题你也问得出来?他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妻子,又不会害我,你既不说自然有你的道理,我想着迟早有一**会告诉我,我又何必问你,令你徒增烦恼”

“引华”翠羽笑得双眉弯弯如漂亮的月牙,小脸笑容明媚容光焕发,忍不住欢呼起来一蹦老高圈着引华的脖子,娇笑道我爱你,我爱你”

“小羽……”望着引章似笑非笑的脸,引华大囧,忙掰下她的手臂。

引章“扑哧”一笑,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还有,方才的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吗?”

“放心”引华点点头,又担忧道卓大哥那件事——”

“你不必管,”引章接话道这事胤禟会处理,你只装作都不便是了”

引华点点头,随即便叫翠羽拉着出去了。引章微笑着在后摇了摇头,蓦然想起胤禟,脚下不由得狠狠一跺,咬牙低声道这个混蛋”

不等红叶进京禀报胤禟带来消息,第三天,卓吾便亲自上门来了。也许彼此之间已是心知肚明,这一次,他的脸色十分凝重,而引章,则带着淡淡的疏离。

引章仍是笑着招呼了他,不是在客厅,却是在无人干扰的书房。

沉默半响,卓吾终究叹了口气,苦笑道阿章,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引章一时之间也不知从哪里说起,轻轻笑了笑,道原来卓大哥果然非是常人,定是跟踪的人被你了吧?”如果不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红叶派出去盯梢的人又岂是那般容易被他的?

“我瞒不过你,”卓吾自嘲笑了笑,却在心中加了一句:我本就不想瞒着你

“你是四爷的人,真的吗?”引章突然问道。

卓吾一愣,不由自主点头道是。很多年以前就是了。旁人只看到我为太子做事,其实不然。”

“这么说,索额图——”引章心头一动,话到嘴边却有些迟疑。

“不,”卓吾直言不讳,道他嚣张跋扈,弄权专横,四爷命我拖他下水。”

“不惜赔上整个卓家在江南绸缎业的地位和声望?”引章不由觉得有些心寒。

“那也是无奈之举。”卓吾半响又像是为胤禛辩解一般,道其实四爷是个好人,他才是真正为这个国家着想、为百姓着想,诸多皇子之中,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包括从前的太子。”

“这么说他对太子——”

“他对太子有没有想法我不,但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没做过对不起太子的事,如今东宫无主,自是每一位阿哥都可以想,不是吗?”卓吾急忙辩解,声音里含有不可抑制的急切。

“你说的没。”引章心头沉沉,却也只好承认,她突然之间就明白,胤禛她的身份之后,为何看她的目光那么深思,那么怪异,原来都是因为她帮了卓吾的关系。

一阵沉默。两人说起这些,心下难免都有尴尬,一个是胤禟的福晋,一个是胤禛的心腹,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卓大哥此次前来,难不成也是奉了四爷之命?”引章心头突然一凛,继而怦怦直跳。

卓吾不答,半响,双眸直视着引章,一字一字道阿章,我永远都不会害你,永远不会。四爷忧国忧民,心有抱负,我会追随他到底”

引章脑子里搅成一团,半响,蓦然叹息道卓大哥,我明白了”那是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胤禛既有了九五至尊之心,军政财政大权都不会任由落入旁人手中,富庶的卓家曾经是他的经济支柱,但为了扳倒索额图已经毁掉了,如今,卓吾重出江湖,要在最短内打下最坚实的经济基础,还有比控制南方海关贸易来的更快呢?大清这几年以来,就数这块地方的经济发展的最快了,胤禛的眼光也真够快的,这就把手伸了。

引章心中不禁有些小小的不服气和不甘心,毕竟,这块地方是胤禟和她带人一手创立起来的,这下子倒好,变成为他人做嫁衣裳了但转念一想,胤禛既心怀天下,要控制一方经济也是理所当然,即便是她和胤禟创建的又如何?还不是人家“天子”的?

心念及此,引章立刻道卓大哥,不必等胤禟的消息了,我马上将海关贸易诸事移交给你,你看着办吧”你跟你主子请示着办吧

卓吾吃惊的抬起眼瞪着她,张着嘴半响合不拢,“阿章,若是九爷无心大位,那些赚钱的生意,还是——”

引章笑着点了点头,胤禛可能任由国家经济命脉掌握在别人手里呢胤禟如今手里攥着的,太多太多了

[正文 第441章 离开]

送走卓吾之后,引章立刻派翠羽手下的死士追赶进京的红叶,将红叶拦下来,她则将各项事务与卓吾交接之后,又与引华商量了一阵,然后,引华与翠羽回杭州家里,引章则留下女儿,上京,跟胤禟商量诸事,尤其要细谈卓吾的事。

胤禟得知她的决定,先是大感惊讶不敢这是真的,再三确定之后,气得鼻子要冒烟,顿时急得嚷嚷,心里嘴里将引章骂了个十七八遍恨不得立刻将她揪到眼前揍一顿。

这海关贸易那可是他的心血啊,他这辈子就这件事是心甘情愿为老爷子做同时也为做而且做得颇为成功与得意的,引章居然吱都不吱一声,连个商量都不打,自作主张便将所有的一切拱手让人,而且,还是以他的名义,而且,还让一个外人冒认是他属下打着替他办事的旗号将这一切顺理成章的掳走,来了个偷梁换柱,他怎能甘心?当即便要写信,命心腹门人手下将这一切重新夺

引章也不跟他讲道理,连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只是说,若他这么做,她立刻就去海晏岛,再也不了,她说到做到,他若不信可以试试

胤禟顿时愕然,有些手足无措莫名其妙

她若是闹,若是跟他争辩争吵,他倒是不怕,但她说的很平淡,不紧不慢的,他反而心里没了底。想了半日,终于咬咬牙,肉疼的叹道罢了,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爷不是没见过钱的人,拿去了便拿去了,有了不起”引章“扑哧”一笑,心里捏着的一把汗终于消散,忙主动示好讨好巴结伺候,胤禟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了些,不甘心是不可避免的,行使人夫的权力时一念及此事,便会更加努力些,努力得引章次日连手指头都不愿再动一下。

从表面上看来,一切如常,无波无澜,西边依旧在打仗,南方的经济贸易依旧欣欣向荣,不断发展,京中依旧上朝下朝,按部就班。京城中一片祥和平静。直到,来年的八月份。

八月份间,康熙又病倒了,这一次来的不严重,但却一直不好,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精神也一天比一天憔悴。明眼人一见,便知这是“老年病”。年限已到了,非是药石能医了

果然,拖到十月份,康熙已经是卧床不起了,勉强打起精神,一对一对的召见了自家,口内的气便也不剩下多少了。

不出诸人意料的,皇位传给了胤禛,除了他的胞兄十四爷,旁人倒也没意见。毕竟,有谁能跟他比呢?胤禩在出身和上有致命缺陷,胤祉无治国之才,其余胤禟、胤俄等更是不能与他相比

新君继位,京中国库空虚,边境波澜依旧。胤禛比任何时候都缺少钱,胤禟作为阿哥中最有钱、生意最庞大的,自然会被他惦记着。胤禛倒也没主动跟他要钱,而是将筹款西边的差事派给了胤禩。胤禟自然不能坐看着不管胤禩的事。然后,便是对各大商户增加赋税。

胤禟叫苦,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不等引章提及,他比任何时候都思念南方和海晏岛。这种帮人赚钱没好处捞的事做起来实在是割肉一样的难受,要,他胤禟以前只有占人便宜的,哪有人家占他便宜的?

引章便撺掇胤禩、胤俄也随他们一块走。胤俄自然无话,反正他是在哪儿都一样,胤禩有些心动,但也有些犹豫。同样是凤子龙孙,虽其中之一的有朝一日会成为天子,但真到了这一日,口称臣向昔日地位平等的行三跪九叩之礼,心中无论如何也不会好受但是,西边正值多事之秋,他又岂能在此时离开,而致国家于不顾?

引章一笑,道八爷放心,大不了我和胤禟将产业都留下”胤禟的产业,至少也值近千万白银,统统留下,再加上卓吾在南方经营,也尽够打好几年仗了

胤禩终于也下了决心。

于是大家约好,在雍正元年上元灯节时趁着京城中金吾不禁之夜出城,分开南下,在海安会合。照例,上元灯节之后,是可以休沐两日的,两日拖延下来,以足够他们走很远很远了。而且,引章胤禟手里还有康熙临终所赐金牌,这样行事会更加方便一些。

此时胤禩的母亲良妃已经去世,而宜妃已住到了胤禟府上养老,胤禟要走,自然是要带着自家额娘一起走的。宜妃养尊处优之人,速度绝对快不了。好在已经住在府上,年前便对外称病,病因是思念先皇,发愿入寺替先帝祈福一个月,宫嬷嬷、阿青阿碧等便先带着宜妃暗暗前往南边。京中那时忙做一团,倒也无人关注此事。

不料,到了南边海安,渡了海峡到了椰风海苑,诸人不敢怠慢,连夜便往船上搬运,早已有前锋到此传达消息,基本上的货物都已经收拾妥当,只有椰风海苑的地窖中,引章二十来口半人多高的大木箱子,里边都是这些年她通过太平通商行一点一点的运送的宝贝,胤禟见了瞠目结舌,实实没料到她蚂蚁搬家居然正几乎将他整个家当都搬了

恰在众人忙忙搬运之际,突然门口一阵喧哗,守门的侍卫与来客拌起嘴吵闹了起来。

引章等心下大惊,这个时候有人上门,并非好事。

定定心神,出去一看,来人却是卓吾,带着三五来个随从。

“卓大哥前来可是有公务?还是特意来看望我们的?”引章笑吟吟的,与胤禟成双出现。

卓吾袖子轻拂,淡淡一笑,道也说不上公务,就是随便走走。”

引章笑笑不语,其实哪里信他。又见他老是伸着脑袋往里边瞅,更是暗生警惕。

“?不请我进去坐坐?”卓吾笑了笑。

胤禟眉头轻蹙,若不是已知晓了此人是新帝的心腹,他早命人将他捆起来了,此时听他如此说,便沉着脸冷冷道天色已晚,大人若要坐,还是明日再来吧”说着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卓吾也不生气,低低一笑,道明日?怕是人去楼空了吧?”

“你说”胤禟顿时大怒,双目直直的瞪着他,杀心暗起。

卓吾亦收了笑容,道你们快走,皇上已派人追了来,今晚你们若不出海,恐怕再也出不了了”

引章和胤禟顿时一愣,大感意外,呆在了当下。

“快走吧”卓吾跺了跺脚,道来的是鄂将军,被我在海安拦了一拦,明日他定然会渡海而来,你们还是连夜出港吧”

胤禟蹙眉,盯着卓吾只是不语。

“我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卓吾苦笑。

引章心情复杂,感动的一塌糊涂,轻轻道卓大哥难道是刚刚渡海而来?这大晚上的,难得卓大哥如此,妹子在此拜别,将来若有缘再见,再报大恩”

“你放走我们,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多久,你不怕雍正迁怒于你?”胤禟怀疑的瞅着他问。晚间起航离港,仓促之间也没准备,海上黑灯瞎火,若是万一出点意外——胤禟不由得不谨慎。

“他现在还需要我,不会把我样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卓吾淡然道。

胤禟还欲说,引章扯了扯他的袖子,向卓吾道卓大哥,我信你,你多保重对了,你等等我”引章说着回屋,不一刻捧出来一个盒子,珍而重之的递给卓吾,叹道我们骆家此次能撤离的都已经撤离了,带不走的却也不少。这里边有骆家商号总部的印鉴,还有一本总账和我的亲笔信,拿着这个,你可以调阅所有骆家商号的资料档案,完全可以接手骆家的各项经营,调动各级掌柜。但愿这个能保你平安。”

“多谢。”卓吾凝视她半响,也未推辞,将那盒子接了。抬头看了看天,幽幽叹道快走吧,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亮了”

引章向他点点头,道了“保重”,终与胤禟等即刻上船。

此时,安寄翠和引华、吴管家、丁凡、藿香等早已撤到了海晏岛上,只有引章和胤禟、宜妃、胤禩、胤俄等,便忙忙上船,幸好本就定在明日清晨起航,一切食物和水都已经准备下了,倒也没花多少。船离港时,天空仍是星光璀璨,夜色沉沉。

黎船长全神贯注,盯着海面,凭着经验,沉着指挥,虽是晚间,亦挥洒自如。引章等站在甲板上,听着夜色沉沉中异常响亮清脆的哗哗水声,望着朦朦胧胧渐渐消逝不见的港口及港口的一切,心中情不自禁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冷清,冰凉,却又兴奋,憧憬……

终于离开了,离开此处,将开始崭新的生活……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