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一进卧室,吃了一惊,江寒正在巡视我的房间。

竟然是他?!

他一见我,回眸,眼波流转如清流,笑得月朗风清,说,啧啧,还真跟王宝钏苦守寒窑似的,你就在这种住所里等你那薄情别娶的顾家情郎啊。

我皱了皱眉头,说,你不是在北京吗?怎么在这里?

江寒看了看我,说,哎呀,管得这么宽泛。还管我在什么地方?你是我的谁啊?哦,对了,瞧我这脑子,你是我法定的妻啊!我错了!我错了!可这也没有法律规定,妻子的住所,丈夫不能造访吧?

我指了指门外的康天桥,示意他说话最好小心点儿,否则,这事情会被很多人知道。

江寒笑了笑,眼睛中泛着桃花一样的光芒,说,你不是早就跟康天桥欲盖弥彰的提过,咱俩结婚过的事儿吗?

我说,我不是又跟他否定了吗!我一时疏忽!

江寒坏笑,说,原来是这样。我还误以为你嫁给了我后,感觉幸福极了,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着你幸福呢!为此还犯起了嘀咕,你既然在他人面前炫耀结婚的幸福还干嘛在我面前闹离婚呢,我还误以为你这是为了增加夫妻情趣呢。啧啧。

我很鄙视的看着他,说,我是痛苦极了好不好!

江寒笑,将嘴巴凑到我的耳边,轻轻的说,说,我怎么听也觉得口是心非呢,那夜你吻我的时候可是挺入戏的嘛。

我啐了他一口,闭嘴。

江寒依旧笑,捏捏我的脸,说,大头,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头!!!!!!!!&#%¥……&

因为诸如“短腿”“大头”“青州蜜”此类层出不穷的称呼,让我恨死了江寒。

很多时候,我写着写着故事就跑到镜子面前去,对着镜子不无哀怨啊,我觉得自己腿还挺长的,我觉得自己脑袋也不是很大啊,我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飞机场啊……

关于“青州蜜”的典故……咳咳……我还是不跟你们说了吧。

沉默半天,我正色,试图挡住尴尬,说,你来干嘛?跟我离婚吗?

江寒低头,垂目,昏黄的灯光下,密而长的睫毛在眼窝处形成小小的暗影,他轻轻的挑起我一缕发,跟个轻薄的地主少爷调戏小丫鬟似的,说的跟戏词似的——七夕节,织女会牛郎;长夜漫漫,小星星他也思春。

他一提“小星星”,我又想自己焚。

江寒和康天桥走后,胡冬朵说,天涯,你瞧,在江寒面前,你就跟个万年小受似的,我看得都心痒痒想调戏,哎,不调戏你调戏谁!

说完,她再次拍拍我的肩膀,说,天涯,别再loli了!拿出你的御姐气势来,剿灭这妖孽吧!

62 我何其期盼有一种归属感,荣辱与共。

第二天,我和老欧见面的时候,老欧身边跟了一重塑了金身的弥勒佛似的老太太,脸圆圆,眼咪咪,一派喜气洋洋。

我心下“咯噔”一下,心想,这一定是老欧传说中那神一般存在的娘亲!

但我没想到,更让我“咯噔”的还在后头——胡冬朵这个飞天大喇叭无意间把我今天要约会的事情告诉了康天桥,康天桥也是个无风都起浪的主儿,屁股都没转就告诉了江寒。

我还在为老太太头大,老欧已经将老太太送到我身边,腼腆的一笑,说,小艾,这是我妈。

我差点儿就跟着脱口而出一句,妈;好在我的嘴巴还比较严实,别扭了一下后,我冲老太太笑,脆脆的喊了一声,伯母。

老太太大概是想孙子想疯了,一笑,金光灿灿,于是,就说,这姑娘,嘴真甜,还喊什么伯母,喊妈。

说完,就拉住我的手,直直的退下手腕上的俩金镯子往我手上戴,我当下尴尬的要死,老欧也忙阻止,说,妈,妈,咱不急!

老太太被老欧拉到作为上,说,什么急不急的,我看这姑娘就好,又白又嫩的,还是个大屁股,一定能生养。

我尴尬至极。

老欧冲我傻乎乎一笑,说,我妈吧,人老糊涂了。你,别别别不乐意啊。

我看了看手腕上莫名奇妙多出来的金镯子,心想,要是她见我一面就塞我俩描龙雕凤的大金镯子,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次见她我都乐意啊。

不过,财迷归财迷,我还是将镯子慢吞吞的从手腕上脱了下来,挺不舍得的还给老欧,说,没事。

没想到,老欧更财迷,居然一点儿都不客气,忙不迭的将金镯子接过去,塞进自己口袋里,我心下就想,还真难为他能花那么多钱给胡巴来相亲啊。

突然,我觉得身后发冷。

一种莫名的诡异感让我浑身不舒服,只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东西直戳我眼珠子。

我以为我眼睛花了,可是定睛一看,我就觉得自己的末日来临了——江寒正抱着小童在旁边,父慈子孝,那叫笑得一个百花齐放。

小童一见我,立刻就挥舞着他的小肥手,江寒也不客气,直接将小童放到地下,任他冲我跑来。

小童一边挥着小肥腿跑,一边冲我喊“妈妈”。

我的脸瞬间变绿,趁老欧还没反应过来,夺门而出,说,我我去下洗手间。

小童见我闪开,跑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迷茫着小脸;江寒连忙上前,抱起小童,对愣在一旁的老欧笑笑,说,小孩子,认错了。

然后他对小童说,小童乖,那不是妈妈,妈妈的屁股没有那么大。

说完,他就抱着小童缓步走向洗手间去。

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正抱着小童在门前对着我微笑,说,哟,看不出来啊。顾大情郎一结婚,你就立马给自己弄了一土财主啊,这心胸广博的,可真够海纳百川,荤素不忌啊。红十字会都没你这么博爱!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明知道我不是在约会!我是在帮朋友!

江寒就冷笑,避开小童,靠近我的耳边,说,我当然知道!你要真给我戴绿帽子,我非杀了你。

我说,神经病!

江寒说,你去跟你那神奇的朋友辞了这差事,我可不想每天被康天桥他们提醒“绿云绕顶”。

我刚要反驳,他就沉下脸来,说,你要在去见那金胖子,我就抱着小童去告诉他,跟他相亲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抛夫弃子啊!蛇蝎心肠啊,要不得的呀。你朋友让你做的这单生意,横竖得完蛋,你就选择完蛋的方式吧。

我无奈到家,只好给老欧打电话,说,自己不舒服,先走了。未等老欧反应过来,我就挂掉了电话,关机。

我拿着关掉的手机冲着江寒晃,说,现在!你满意了吧!

江寒瞧都不瞧我,抱着小童就走,一边走一边还晃,说,小童,快长大,将来给你说个大屁股的媳妇,好生养。

说完,生怕我不知道他是在挤兑我,还回头冲我百媚一笑。

我垂头丧气的回家之后,胡冬朵一脸欣喜,她抱住我说,天涯,我找到工作了!那马小卓终于被我攻陷了!

我先吃了一惊,然后打起精神来恭喜她,也恭喜自己,终于不要再养着她混吃混喝了。

马小卓拒绝了她两次,这次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着,终于同意了胡冬朵去他那里工作,其实胡冬朵倒也不是找不到工作,大概一来为了和夏桐一起,二来是跟马小卓卯上了。

我恭喜她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做编辑,她可比夏桐“黑心黑肺”多了,夏桐是血滴子,她就是绞肉机。

从此之后,我将会走上被她摧残的文学道路,她将拼进此生之所学,用以对你的自信以及稿子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打击再打击。

夏桐是鼓励型的编辑,稿子无论你写了什么,她虽然不会改动半个字,但一定都会表扬你是天才;而胡冬朵就是个碎纸机,你写的每份稿件,当你沾沾自喜的时候,她却基本上都会sayno!然后,提出很多你想毁灭了她、她也想毁灭了你的意见,最后大功告成之日,你又不得不感激与她的认真。

总之,这两个人,在我写字的小道路上,是恩师一般的存在。

一个永远笃定你的能力,不遗余力的给你打气,给了你无可想象的自信和勇气,永远不会轻易放弃;一个不停的刺激你,让你永远不敢骄傲,不敢自满,永远希望写出最好的东西,只为了取悦她,得到她一句肯定。

当然,有一天,我遇见了另一个人,她如同夏桐和胡冬朵的完美结合,既给了你杨帆破浪的骄傲,又可以给你行之有效的建议——

不久的将来,我们将会有第一次合作,遗憾的是新书在一片新读者群的异议声之中,让我觉得辜负她的期望;她却很淡定的告诉我,别去在意,做好自己。

一直以来,我都有种孤军奋战的悲凉感,成功了,给你赞扬给你鼓掌;失败了,是你能力不行。我何其期盼有一种归属感,荣辱与共;我希望成功和失败都是“我们”的事,而不是远远旁观者,客气的看“我”成功或失败。

海南岛一直说我太理想化,将一些商业的东西渗入了太多个人感情。

他说,当你做到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

那一次,在我损害了她的收益的情况之下,她的话却让我有了一种同甘共苦的感觉,第一次,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人肯陪我成功和失败,而不是看我成功或失败。

她就是杜雅礼。

而最终,我却辜负了她。

这诸多遗憾,都是后话。

63 爱情让我们小心翼翼如人门下走狗,夹着尾巴,仰人鼻息。

胡冬朵做编辑不久,我们开了一小喜宴,几个人吃了顿热闹的饭,但夏桐能没来。

饭桌上,小瓷看海南岛的眼神儿依旧是巴巴儿的,跟只小狗似的;我突然鼻子一酸,是的,我想起了顾朗,爱情让我们小心翼翼如人门下走狗,夹着尾巴,仰人鼻息。

前几天,小瓷十七岁生日。

小丫头喝的大醉,满脸通红的跑到海南岛房里,抱起海南岛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我喜欢你那么久了,你为什么就肯不喜欢我啊?我不是小孩子了,求求你喜欢我啊。求求你了……

当时我们一堆人都在看海南岛电脑里旅游拍回来的照片,小瓷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不管不顾。

海南岛很尴尬,试图推开她,安抚她让她回房好好睡觉。

可小瓷却一把就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一边脱,一边哭,稚嫩的小脸上泪痕让人不忍看,她说,我的背上都刻着你的名字了啊,你为什么就不肯喜欢我啊……

少女单薄而柔美的身体,刺入肌理的爱与名字——

你为什么就不肯喜欢我啊?

是啊,我也多么想这么问问顾朗,你为什么就不肯喜欢我呢?

我不再年少,所以不会再如小瓷一样偏激,我懂得了闪躲,懂得了避讳,懂得了不强求,可是,我多么想不懂事不闪躲如小瓷一样,年少轻狂的凛冽一次。

年轻的小瓷,让我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

倔强而执着的爱着。

就这样,年华远去的时候,我们只能在别人的故事里,回顾自己年少时的爱情。

我们吃过了胡冬朵的喜宴后,海南岛就把小瓷推回了家,也不管小姑娘的眼神幽怨的跟鹤顶红似的,拉着我就跑出门逛步行街。

我看着小瓷离开,就跟海南岛说,老大,小瓷这丫头也太可怜了,要不你也尝试着喜欢一下她吧。其实,这小丫头指不定不错呢。

海南岛一把拍在我脑袋上,点了一根烟,说,死孩子!你以为你哥我是收容站啊,一会儿给我塞夏桐,一会儿给我塞小瓷。我也是人啊!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目光闪烁不定起来。

我吞吞舌头说,老大,你真狠心,幸亏我英明啊,没暗恋你,否则的话,估计比小瓷这丫头还惨。

海南岛愣了一下,摸索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说,别、别在这里跟我瞎扯!

我憋了憋嘴,说,这哪算瞎扯,我实话实说呗,老大这么风流天成,潇洒倜傥的一神仙人物,多少女孩子看着眼红啊,哈哈哈哈哈……

海南岛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我拍马屁,半晌,他叹了口气,踹了我一脚,说,不听你死孩子叨叨了!滚,逛街去!给你去南门口买臭豆腐吃!吃货!都多大一人了,就整天知道吃吃吃,哎——

我做了鬼脸,就在他屁股后面颠儿颠儿的跟着。

从青岛,到长沙。

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

在海南岛身后颠儿颠儿的跟着,一直是定格在岁月里的画面,只是,画面里的人,一天天的长大;或许,以后还会一天天的老去。

时光啊,就这样,在我跟在你身后颠儿颠儿的走着走着,就变老了。

最后我们和海南岛去坡子街,吃完了香辣鱿鱼,吃够了臭豆腐,就滚着圆肚子去了平和堂,我说,今晚我得多奢侈一下,庆祝自己终于可以一人赚钱一人花。胡冬朵万岁!马小卓万岁!

海南岛只是看着我笑,不说话,他的眼睛已经漂亮的不像样子,轮廓清晰的,弄得我都想去开眼角了。

逛完街回去的路上,海南岛问我,如果朋友和编辑,只能选一个定位,你希望胡冬朵和夏桐是你的啥?

我不明白的看看海南岛,说,难道不一样吗?

海南岛笑笑,说,当然不一样,若是朋友,她们就需要时时刻刻站在你的立场之上,否则算什么朋友?若是编辑,她们即将需要时时刻刻站在工作之上,站在马小卓公司的一边,否则,算什么员工?说不定将来在“卖主”和“卖友”之间,她们必做一个选择。

我直接傻笑,说,卖主和卖友,你说话比臭豆腐还丑啊!

海南岛说,话难听,理儿不俗啊!哥这些话虽然刺人心窝子,可是也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啊!

我低头,笑笑,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都把我弄糊涂了。

海南岛也笑,说,死孩子,装什么笨蛋!你心里清楚的很呐,不想面对就直说。

我说,我不想想那么复杂,我只想这么简单的生活下去,等将来有一天,我们三个姑娘,都老了,一起去夏威夷,还能头戴鲜花,身穿比基尼。像三个老妖精那样活着。

海南岛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好吧!你就这么不着边际的活着吧!然后他叹了口气,很深的望着我,说,我也希望,你的好梦永远不会醒啊。

我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好梦不会醒的!老大,你放心好啦!

刚拍完,我就又想起江寒来,上次,我当着他的面儿拍胸牌的时候,他就这么挤兑过我,说,别拍了,再拍“青州蜜”也拍不成中华寿桃。

青州蜜也是桃啊!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很多年后,我,夏桐,胡冬朵真的都老了,然后,我们真的去了夏威夷,像三个老妖怪似的,头戴鲜花,穿着比基尼……

阳光很暖,天很蓝。

我们苍老的皮肤在这碧海蓝天之中。

那些光着上身体格健硕的年轻男子追逐着花朵一样的年轻姑娘,如同我们青春里醒不来的梦一样。

夏桐长着没牙的嘴巴对我和胡冬朵说,瞧,我们年轻时候,也曾这么认真的爱过,恨过,折腾过啊……

……

浮生若梦长,多久之后,人才会发现,才会懂得,那些自己苦苦追逐的东西,原来不过就是一场梦起,和梦灭。

于心之中,大过天的名与利,长也长不过几十年。

牙齿落了;耳朵聋了;头发白了;孩子长大了。

珍馐再也不知味了;那些盛赞你再也听不到了;盛装再也遮不住老年斑了;华丽的别墅、山庄、甚至城堡也不过是一个孤单的坟茔了……

追名逐利的那条路上,曾经的那些出卖与放弃,那颗苍老了的心,是否会为此而遗憾可惜呢?

64 梦想,之于我,与爱情一样,如果不是最爱的,为何要委屈自己将就?

因为江寒挠黄了我和老欧相亲的事情,胡巴差点剁了我,因为老欧反过味来后,差点儿派人剁了他。

最终,胡巴陪尽了不是,说自己疏于调查,因而让姓艾的那种爱慕虚荣贪图钱财的不良女人欺骗了欧总你纯洁的感情,我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只是没有给欧总您完成终身大事我死不瞑目、死不足以平民愤啊。

末了,他又派出了高段位的李梦露出场,重新挽回了局面——据说,老欧对黛玉一般楚楚动人的李梦露一见倾心,再见求婚。很快,就将胡巴弄了一个“已婚妇女”给他的事情抛诸脑后。

于是,胡巴真真的就大发了一笔横财。

相对于胡巴,海南岛就没那么顺利,他和马小卓之间,因为公司股份,产生了不小的矛盾。原因是,海南岛是个黑户,没有身份证、户口本……所以,他和马小卓之间,是君子协议。

夏桐当初就提醒过海南岛,她说,跟马小卓谈君子?别搞笑了!你这是骂他呢还是骂他呢!

我当时还和胡冬朵笑话夏桐的刻薄,完全是因为马小卓琵琶别抱娶了苏轻繁,夏桐才跟个醋缸似的抹黑我们小马哥。

这些日子,胡冬朵兢兢业业的做编辑。

女生多的地方,总是是非多、八卦多。

她和夏桐棋逢对手、珠联璧合后,我就总能在她俩叽叽喳喳的聊天中听到公司里的最新新闻,什么总监江可蒙的核心地位,让马小卓很不开心,开始架空她啦;什么听说马小卓有情妇啦,可怜苏轻繁进入了一级战斗准备啦;什么马小卓准备新得才子辛一百视若珍宝,恨不能将他和我打造成文坛上的金童玉女……

说到辛一百,胡冬朵依然是极度不屑,说,啊呸,什么金童玉女,应该打造成潘金莲西门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