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打个哆嗦,陪笑着说:“爷,您忙。您忙。”

那大汉得意的说道:“这还差不多,来,小娘子给爷唱个小曲。”

小姑娘被吓的一个哆嗦,手中的乐器咣当就掉到了地上。

那大汉一拍桌子吼道:“娘的,给老子唱个曲会死啊。敢破坏老子的兴致,你想死是不是。那狗娘养的采花贼,采一两个就好了,把能看的都折腾走了,老子以后娶什么。看看这些个登不上台面的破烂货!”

“爷!”一个雅致的小包间内,苍握着腰间的剑柄低声道。

“无妨。”琉醉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水,喝过以后口齿留香,果然不愧是飞云楼的招牌,一两黄金一壶的“清泠”。

苍挣扎着松开紧握的手指,爷说了无妨,那就再看看吧。

而在另一个包间内,一个红衣女子懒懒的爬在窗口,看着外面喧嚣的人群。突然看着身边假寐的男子说道:“相公!我刚刚看到那个飞云仙好像在那里见过呢。尤其是眉宇间那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好熟悉啊!”

碧心轻笑着睁开眼,柔柔她顺滑的长发。“傻丫头,神本来就都一样,你觉得熟悉本就应该。有什么好奇怪的。”

女子凑过来,靠在他的身上,抱怨的说:“那些神都好老,好丑。奴儿不喜欢他们,奴儿只喜欢相公。”

碧心失笑出声,点点她的鼻尖,柔声说道:“小丫头,话可不能乱说,被听到就糟糕了。”然后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你忘记了一点,他们还是睚眦必报哦!”

红衣女子盯着碧心看了一会儿,露出狡黠的笑容:“相公被我带坏了呢!呵呵,气死那些个老家伙。”

碧心也不生气,抱着她附和道:“是是是,气死他们。”

就在此时,只听到喀拉一声,他们包间的门突然裂成两半,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整个酒楼一片狼藉,地上都是碎瓷片和烂掉的座椅板凳。一个灰衣人一脚抬起,一个大汉就被踹的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一张桌子上,桌子当场四分五裂,一个布衣女子则瑟瑟发抖地缩在酒楼一侧,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看现在的状况大概也就猜个七七八八了。那红衣女子怒气冲冲的喊道:“喂!你们谁把我们的门弄坏了!”

酒楼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全部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柳眉凤眼,细长的眼睛在不经意间眼波流动,那种骨子里的柔媚夺人神魄,让看她的人无法自持。微翘的红唇不悦的撅着,让人想要一亲芳泽。长发用红色宝石镶嵌的月型发饰巧妙的固定着,一身红色衣裙迤逦的拖在身后。袖口,领口和裙角都用金色的细线绣着大片的牡丹,精致的连细小的花蕊都可以看的很清楚。

倒在地上的大汉鼻子里流出殷红的鲜血,笑的像个白痴一般,喃喃念道:“美人。美人。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美人…”

琉醉看苍傻傻的盯着人家看也不觉失笑,这个冷硬的家伙也有心动的时候,真的不容易。

“咳咳…”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苍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的回过神来,回头对上琉醉似笑非笑的眼睛,整张脸涨的通红。

“喂!和你们说话呢,没有听到啊!”红衣女子恼怒的吼道,白皙的小脸染上一抹红晕。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理她。

琉醉轻撩珠帘,苍赶紧过去把帘子固定在两侧,退回到他身后。

“敢问小姐芳名。”

红衣女子傲气的说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狐微云是也。”说完还向那边瞪过去一眼,看到帘内所坐的人时娇俏的小脸一下子退去了血色。

“微云,清幽淡雅。不知…”他本想问说,可否直唤其名,却见她跟见了鬼似的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自己。

“姑娘,你这样的反应是因什么意思。本将…公子,长的很可怕吗?”琉醉不悦的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好歹他被称作倾邱第一美男子,即使没有那么夸张,也不至于把她吓成那个样子吧。

“我…”微云还是往后退,脸上已经不只是苍白了,可以说是透明。娇媚的眼睛早已经失去了刚刚的明媚,只有无限的恐惧。

碧心也感觉她了不寻常的反应,从身后把他的宝贝揽进怀里,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了手中。

“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他把微云抱在怀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状似很好奇的问道,带笑的唇角略过一抹了然。

琉醉一个愣神就把自己的名字给说了出来。“独孤琉醉!”说完看到苍惊吓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这次出来就是怕因这个名字给自己招惹不不要的麻烦,所以特意改名换姓,现在自己居然毫无防备的说了出来。只是这个人,一身浅蓝长衣,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如清风般柔和,却有一种不可以抗拒的力量,这个人难道是…

他彬彬有礼的微笑道:“独孤公子真是对不住,我家微云身体不适,我们就先离开了。您慢用。”走出了两步,他停下来指指乱七八糟的场面,微笑道:“独孤公子,好人做到底,这里之所以会这么乱,您的护卫也有一半的责任,您看…”

琉醉拂拂衣袖,冷声道:“苍,按双倍赔偿。”

碧心浅浅微笑,“独孤公子真是大方,掌柜的还不赶紧上道好茶,谢谢这位爷。”

掌柜的喜出望外,急忙倒茶,连声说:“谢谢爷,谢谢爷…”

碧心扶着微云,轻声道:“那我们先行离开了,你们忙。”

他微笑着向楼梯口走去,一不小心踩到了刚刚一脸□,躺在地上大汉的手指,大汉吃痛的向后跃起,不巧正撞到了端着一壶热茶,来向客人道谢的掌柜,掌柜手中的茶水被撞飞了出去,直冲琉醉而来。

因事出突然,虽然他反应很快,却依旧有星点茶水溅到了衣角。

“呀!”碧心停下脚步担心的说道,“独孤公子您可要小心了,这么烫的水要是被烫到就不好了。”

说罢他就抱着微云离开了酒楼,琉醉抿唇看着手中的茶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疑,刚刚那那壶水的目标好像就是他的右腿。

楼外一双碧绿色的眼睛一闪而过,带着诡异的笑意。碧心觉得好像在被人偷窥,下意识的回头,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微皱起眉,这道目光跟了很多年了,只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恶意。轻一叹,但愿是自己多心了吧!

琉醉侧头看着窗外,喃喃道:“微云…”眼中映入的却是那满天的浅蓝。

他有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希望不会太久——

一叶花笺

一辆小巧的黑色马车缓缓的在路上驶过,车座上无人驾车,马儿却和有人牵引一样稳稳的跑着。那匹马很奇特,长的像普通的白狗脑袋却是黑色的,背上隐约有一双翅膀。此刻它越跑越快四脚离地,像似要飞起来似的。竟然是传说中的——天马。

马车里,碧心抱着微云耐心的哄着。

“奴儿乖,来和相公说句话。”

“…”微云惊慌的到处乱看,就是不肯开口。

“奴儿。”

“奴儿。”

“奴儿!!”突然,碧心大吼一声。微云的身子一震,终于回过了神,扑到他的怀里,大哭出声。

“相公,努尔虎扑(奴儿好怕)。呜呜…就素啦过银(就是那个人),就素啦过银(就是那个人)…”她咬字不清的哭泣着。

碧心心疼的抱着她,慢慢的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奴儿不哭了。不怕啊,已经过去了。有相公在这里不会再让奴儿受伤了。”碧心柔声安慰着她,温和的眼眸中闪过怒意,独孤琉醉!

微云很清晰的记得,那天就是这个人拿箭射中她的,那双黑亮的鹰眸,闪烁着的冷漠和杀戮真的好可怕。

“偶再也不又见高他(我再也不要见到他)。”她害怕的哭道。

“好。我们再也不见他。”

“要是不小心碰到怎么办。”微云用哭得微肿,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毕竟她不可能不下山,那个人要是不走怎么办。

“这个啊。要是不小心碰到了相公就帮你揍他,见一次揍一次。好不好?”碧心夸张的手舞足蹈,表情丰富,带笑的眼眸深处却别有深意。

微云被他夸张的说法给逗笑了,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

“相公,奴儿现在好幸福哦。要是有一天相公不见了,奴儿该要怎么办…”

“傻丫头。”碧心笑着抱紧她,“怎么会不见了呢。就算不见了,也总会回来的。我是不会丢下宝贝奴儿的。”

“相公…”微云凝视着他清亮的眼睛,下意识的叫道。

“怎么,奴儿不相信?”碧心故意委屈的说道。

“才不是。”微云立刻反驳道:“相公说的话奴儿都相信。”

“呵呵…”碧心抿唇轻笑。

“啊!相公你耍诈,欺负奴儿。”

碧心眨眨眼,无辜道:“有吗?”

“有!”

“那一定不是我耍诈,是因为奴儿变笨了。”

“啊!相公,你讨厌。”

“呵呵…讨厌我,那我走了。”

“不要…”

“那是要怎样?”

“呜呜…相公你欺负奴儿。”微云小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碧心一慌赶紧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乖奴儿不要哭啊!”他最害怕她的宝贝哭泣了,这样柔弱的奴儿会让他很心疼。

“相公你都承认了?”微云边哭边问。

“嗯嗯,承认了。”心急的碧心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孩悄悄漾起的唇角。

“嘿嘿。还是相公最笨。”微云笑的做个鬼脸,指着碧心笑的打跌。

“你个小狐狸精,连我也敢骗。看我不惩罚你。”说完就扑了过去。

“啊!哈哈…相公…痒…”

“呵呵…”

黑色的小马车在热闹的笑闹中,一路向飞云山上跑去。

庙会的第二天,本该热闹非常的飞云镇,突然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街道中身着红衣的官兵明显比以往要多出几倍,几个大户人家更是隐约传来,哀哀的哭喊声。

微云依旧坐在昨天他们定的那个包间里,头枕着手臂,黑亮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细长的眼睛微眯着,困倦的斜视着下面奇怪的景象。

“啊。”她轻启小嘴,一块被剔的很干净的鸡肉稳稳的飞了进去。闭上眼睛享受的咀嚼着口中的美味,神情慵懒的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猫咪。

一旁的碧心唇角含笑,专心的拿着一把镶嵌着蓝宝石的匕首剔着桌上的鸡翅膀。再然后就是那盘红烧鱼,匕首在他的手中灵巧的翻转着,不一会儿鱼皮,鱼肉,鱼骨,鱼刺都分的清清楚楚。

他宠溺的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微云的嘴边,“奴儿来张嘴,不能光吃鸡肉。”

“啊!”微云乖巧的张开嘴,头微微向前倾,吞下嘴边的那块鱼肉。

“相公,你看下面的人,好奇怪哦。”微云指指下面的街道。

碧淡淡心扫了一眼,微笑道:“果然很奇怪。”手中却不停下,又给微云喂了一筷子菜。

“相公看出什么来了吗?”微云见他并不惊讶,边吃边好奇的问道。

“笨丫头,你仔细看看下面那些人里少了些什么人。”摸摸微云的长发,微笑着道,歪头看看盘中的菜色,很认真地思考:营养够了吗?还少些什么呢?奴儿伤还没有好全,一定要好好的补充营养。好像少了奴儿最喜欢的“月色”,不过现在没有材料,这里卖的又不是很好吃,还是算了。

少了什么?微云皱着眉仔细的看着,下面有小男孩,有青年,有农夫,有…“啊!没有女人。相公,下面没有一个女人,连个小女孩都没有。”

“嗯。”碧心又趁机喂了一口饭。

“相公!”微云抗议他无视自己的发现,努力的咽下口中的饭。“相公,人家不要再吃啦,都快吐了。今天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嘛,为什么会这么诡异。”

碧心也不吊她胃口,小心的收好挑骨头的匕首,“听说最近飞云镇来了个采花贼,在采花之前的几天都会发出一张花笺,上面写着采花的时间,一开始大家不太在意,但是最近几天连接几家收到花笺的姑娘都连续失踪。尤其是昨天,县太爷家也收到了同样的花笺,所以全镇都陷入了一片恐慌。若是那人连官府都敢动的话,那一般老百姓更是没有什么希望了。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把他抓住。”

“那相公你说可以抓得住吗?”

“谁知道呢?”碧心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笑痕一波波的在眼角漾开,微风般柔和。

“相公?这是什么?”微云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凳上的一张卡片,不远是地方有一片紫黑色的灰烬。蓝紫的纸笺上,整整齐齐的写着几行字。左下角上粘着一片薄薄的绿叶,淡淡的清香从那里徐徐传来。纸上写着:三日后,子时,汝家珍宝吾来带走。落款为一叶。

碧心皱眉接过微云手中的纸笺,一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花笺?只是,它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手指捏起一点奇怪的灰烬,放在鼻尖可以闻到一种腐烂的味道。不舒服的皱起眉头,眼中涌上沉思。

飞云山顶。

绿笙静静的盘膝而坐,身边树木葱郁。这是他每日必修的坐禅,想要成仙也只有这样日复一日的熬日子了。遥遥望着天上飘过的浮云,不由弯起了眉眼,软软的笑逐颜开。

站起身俯视着山下如蚂蚁般渺小的人类,日益坚硬的心就会稍稍的软化。好像身边还有他同在,他爱极了站在高处,总是见他一人孤身而立,满目萧然。却在下一秒淡然微笑,温柔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这世间给他的都是幸福。

他总是可以轻易的看透别人的心,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需要什么。他总是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然后把全部的温柔都给了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妖精。

唉!

只是,彼岸花开…

他偷偷的跟了他百年,终于要亲手毁掉他的幸福了。

想起那人的残酷心中便是一冷,但是,为了成仙,为了他努力的那么久的目标,他的幸福只好被牺牲…

那是他一生的夙愿,拼尽一切都要实现,碧色的眼眸闪过冷漠,谁都不能挡他的路…即使是他,也不行…

那一天晚上,县太爷家的小姐果真在子时消失不见了。整整一院子的官兵没有一个人看到有人出入,更不明白小姐是怎么不见。

唯一奇怪的是,院内长满了大片大片妖异的红花,天亮时化尘入土。

那一夜,碧心静静的坐在床边,凝视着床里乖巧熟睡的女子。手指轻轻勾勒出她柔和的面部线条,见她不悦的皱起眉心,碧心露出孩童般顽皮的笑容。天亮彼岸化尘入土,唉!那人果然还是出手了,只是,何苦拉上那些无辜的人…

然后,他去见了一个人。

却不知道在转身出门后,床上的微云悄悄的坐起身来…

碧心走的并不急,他甚至还备好了马车,坐车而行。只是那马一跑起来,就不像白日一样在地上跑了,而是轻轻一跃便到了空中,一路悄无声息的像镇上飞去。

碧心闭着眼睛,靠着马车车壁,细致的眉心微微皱起,听着嗖嗖吹过的风声,睁开眼睛轻叹道:“该来的,果然是躲不掉…”

只愿,一切都如他所想,便好…

若不是,那也只好愿赌服输…

交换约定

飞云楼。楼顶上。

一个人盘膝而坐,面对着月光。他没有睁眼,就那样让清冷的月色洒在他的脸上,照着他温和的眉眼,渐渐泛起迷离的沉思。他一身的蓝衣,一身的温和。他就是微风般柔和的男子——风碧心。

琉醉远远的踏月而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清灵的月色下,那人如佛般的寂静,眉目慈悲。

“你还真是变了很多。”琉醉撩起衣摆,不客气的坐在他的身边。

碧心缓缓的睁开眼睛,淡淡的浅笑在眼波中流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不知道?”琉醉冷笑,“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唉!真是不可爱,和小时候一样不可爱。”碧心双手托着腮,无聊的打个哈欠。

“可不可爱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啊!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指点过了呢。”碧心转头,清亮的眸中闪烁着无辜的光芒。“怎么办才好。”

“多谢你吊我一天一夜的恩情。”琉醉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毕露。

“呵呵,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都忘记了。”碧心笑道。

“怎么会忘记!”琉醉恨恨的咬牙,“又怎么敢忘记!”

碧心轻笑,“小孩子,你还真是爱记仇。又没有怎么样,不过的被吊起来而已,都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放不下。”

琉醉神色未变,拢拢宽大的衣袖,冷声道:“也是,像你这样千年都不会变的妖怪,我在你眼前也自然就是小孩子了。既然是小孩子,记仇又有何不可。更何况,不过被吊。你要想的话,我可以让你现在就感受一下,那种滋味是不是很舒服!”

“呵呵,”碧心摇头,“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人真是奇妙,不过短短的十年,已经长大到让人不敢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