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好像是真的动了要分开过的心思,而不是说说气话,这可如何是好?

再看陆小宁一脸无所谓,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陆有仁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动家法,可他不敢,罢了,这会儿先绕过这个忤逆不孝的女儿,等她出了这个门再说。

陆有仁拂袖而去,陆芳华见父亲走了,坚决不多留一刻,也施礼告退,拉了芳蔼离去。

老夫人怔怔地看着一下子变的空荡荡的屋子,形容萧索,有种落叶知秋的悲凉。

陆小宁缓缓走上前,低低道:“祖母,对不起,是孙女儿任性了,没能忍住。”

看祖母这个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她本不想在祖母面前跟父亲吵起来,实在是父亲做的太过,让她忍无可忍。

☆、第436章 谁才是主子

老夫人叹了口气,拉过小宁的手,语声无奈又悲凉:“小宁,你心里有气有怨祖母都知道,祖母只有一个请求,无论如何不能让陆家倒了,这个家病了,咱有病治病,不管是剜肉还是剔骨,你只管治,但一定不能放弃,知道么?”

陆小宁郑重点头,坚定道:“祖母,孙女儿不会放弃的。”

“那就好,祖母累了,要歇着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老夫人道。

“祖母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孙女儿就先告退了。”陆小宁福了一礼,三步一回头地退了下去。

步出慈恩堂,陆小宁就看到父亲站在院门外,面上寒气逼人,目光冷厉。

“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陆有仁道。

陆小宁的唇边浮起几不可察的冷笑:“父亲,您心里想什么,女儿一清二楚。”

父亲这阵子这么作,不就为了那些产业吗?时间越是临近,父亲越是显得焦躁。

“只是,父亲不觉得您这样逼女儿,吃相太难看了吗?”陆小宁说罢,转身就走,让她去跪祠堂,没门。

“你…你给我站住。”陆有仁气急败坏,陆小宁居然敢这么说他。

陆小宁顿住脚步,慢慢转身,淡淡道:“父亲还想说什么?您不是一向很清高的吗?最看不上我娘满身的铜臭味吗?说我娘就知道用那些阿堵物来脏您的眼的吗?娄氏多好啊,娄氏从来不跟您说什么阿堵物,她只跟您谈风花雪月,你侬我侬,结果还真是天遂人愿啊,娄氏还真是把您最厌弃的阿堵物都散了个精光,此乃真知音也,父亲不该高兴吗?怎么还因此怪罪娄氏了呢?怎么现在还想方设法的要我娘留下的那些阿堵物了呢?”

“你…你…”陆有仁指着陆小宁,手指颤抖着,气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陆小宁冷笑着,笑容里掩不住的鄙夷之色。

“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逆女。”陆有仁扬起手来就要打。

可他的手没能落在陆小宁的脸上,夕雾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的手,目光清冷地看着老爷,眼底没有半点敬畏,有的只是冷酷到底的无情与威胁。

陆有仁又惊又怒:“陆小宁,你还敢让你的下人对为父动手不成?”

“来人,把小姐,还有这两个丫鬟都拿下。”陆有仁大声喝道。

朱旺上前一步,看到大小姐淡淡的眼风扫过来,再看看身边的人,都缩着脖子低着头,只当没听见,于是朱旺又把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去。

“你们耳朵都聋了吗?我让你们把小姐给我拿下。”陆有仁再次命令。

依然无人行动。

陆小宁静静地看着暴跳的父亲,如同困兽一般的父亲,语气薄凉道:“父亲还是消消气吧,大晚上的,大家都要安歇了,别弄的鸡飞狗跳阖府不得安宁。”

说罢,陆小宁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有仁怒骂道:“你这个不孝女,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夕雾手上加了一分力,陆有仁立马痛的呲牙咧嘴。

“老爷,似这等破口大骂的行径,多是乡野粗鄙的村妇所为,老爷是读书人,还是斯文点的好。”夕雾面无表情地说道。松开手,随小姐而去。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老爷不把小姐当女儿,她自然不会对老爷客气。

陆有仁看着小宁主仆三人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那些悄然退走的家丁们,心里又痛又怒还有说不出的恐慌,他是老爷啊,是这个家的家主啊,什么时候,他说的话都没人听了?大家敬畏小宁甚至超过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老爷…”朱旺怯怯地上前搀扶老爷。

陆有仁一把甩开他,怒目圆睁,质问朱旺:“在你眼里,谁才是你的主子?”

朱旺弱弱地支吾道:“老…老爷,小姐身边的几个丫头身手都很厉害的,十个壮汉都打不过夕雾一个,况且…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个家是靠大小姐在支撑…”

如今说是说老夫人在掌家,苏姨娘帮衬,可大家都明白,真正的掌家之人是大小姐,府中里里外外的下人现在只认大小姐的。

“什么叫靠大小姐在支撑?本老爷没有俸禄吗?要不是本老爷身居官位,陆家能有今天吗?”陆有仁恼羞道。

“老爷,您那点俸禄,您自己花都不够。”朱旺弱弱地嘟哝道。

陆有仁脚下一个踉跄,那种恐慌的情绪犹如春日的杂草一般疯长,纠结成团,堵的他无法喘息。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他作为老爷的威严,在逼仄的现实面前不堪一言,小宁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掌控了这个家,里里外外,从上到下,而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不,不对,小宁必定是从一开始,从她踏入这个家门就着手颠覆他的权威,先是击败了娄氏,逼疯了娄氏,然后是芳华,现在要轮到他了。

陆有仁恍若从噩梦中惊醒,一摸额头,额头上全是冷汗。

躲在远处假山后的陆芳华拉着陆芳蔼匆忙离去,径直回到滴翠阁,关上门,定了定神,才缓过气来。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陆小宁居然敢当面讽刺挖苦顶撞父亲,夕雾还敢跟父亲动手,而家中的下人都对父亲的命令置若罔闻,他们只听陆小宁的。

太可怕了,原来陆小宁已经把这个家实实在在的掌控在手里了。

“二姐,怎么会这样?陆小宁她怎么敢?”陆芳蔼同样震惊。

陆芳华忧心忡忡道:“我也是才知道,陆小宁原来已经有恃无恐到这个地步,我还以为只有祖母那个拎不清的老太婆被她蒙蔽呢。”

“那怎么办啊?以后我们是不是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了?”陆芳蔼担忧道,连父亲对上陆小宁都讨不到好,还被陆小宁羞辱,她们哪还敢对陆小宁怎么样?

以后是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这不是陆芳华要考虑的事情,反正她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个家了,现在她担心的是,她的嫁妆问题。父亲答应过她的还能兑现吗?父亲俨然已经搞不定陆小宁了。

☆、第437章 算你们识相

陆有仁吹了会儿夜风,醒了醒脑子,猛地抬眼望向望霞居的方向,抬起脚就往望霞居走去。

“老爷,您上哪儿?老爷您等等…”朱旺追赶上去,老爷走的好快。

陆有仁来到望霞居门前,大门紧闭,月色下,只见平日里精心修剪的花草已经被一簇簇茂盛的杂草掩盖,精致的门庭透着腐朽的气息。

“朱旺,去敲门。”陆有仁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朱旺怔了一下:“老爷,夫人她可是得了疯病的。”

难道老爷忘了上次差点被夫人刺杀的事情吗?

“让你去就去。”陆有仁加重了语气。

现在他就想见见娄氏,很多事情他想不通,需要跟娄氏应证一下。

“哦!”朱旺只得上前去敲门。

“谁啊?”里头传来桂妈妈的声音。

“桂妈妈,快开门,老爷来了。”朱旺道。

里头沉默了片刻,说:“老爷还是请回吧,夫人的病还没好呢,今天又疯了几场,差点没把岚伊的眼珠子挖出来,我们好几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夫人给按住的。”

朱旺听听都吓死了,夫人疯的这么厉害,还是不要见的好。

“老爷,咱还是回吧。”

陆有仁沉着脸道:“开门。”

桂妈妈道:“老爷还是请回吧,若是夫人再伤了老爷,那就是奴婢的罪过了。”

“我让你开门。”陆有仁怒喝道。

“老爷想见夫人,要么请了老夫人的示下,要么请大小姐亲自过来,否则,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能给老爷开这个门的。”桂妈妈说道。

陆有仁气的七窍生烟,他要见娄氏,竟然还要征得小宁的同意才能见,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人把他这个老爷放在眼里?

“朱旺,给我砸。”

里头又道:“朱旺,老爷若是执意要进来,又被夫人伤着了,老夫人头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你。”

语气甚是坚决。

朱旺哭丧着脸:“老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老夫人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啊!”

“你若不听令,本老爷现在就让你滚蛋。”陆有仁咬牙道。

朱旺呜呜的哭了起来,老爷这是要为难死他了。

看到朱旺这么没出息的哭,陆有仁的心悲凉到极点,也沮丧到极点,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吗?空有一个老爷的名头。

他知道,这个门他是进不去了,叫人来砸门吗?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

陆有仁转身又朝锦兰苑去,既然见不到娄氏,那他就去找苏姨娘。

桂妈妈贴着门缝,听到外头脚步声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回到屋子里,娄氏被绑着堵着嘴,赤目欲裂,嗓子里发出像野兽一样沉闷的怒吼,而周妈和岚伊缩瑟在墙角边,几个婆子紧盯着。

桂妈妈看着周妈和岚伊,冷冷道:“算你们识相。”

周妈和岚伊眼中具是恐惧之色,她们哪敢出声啊,大小姐心狠手辣,如果她们敢吱一声,估计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到时候只要说是被夫人发疯的时候弄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苏姨娘刚哄承训睡着,正准备安歇,老爷就气冲冲地进来了。

“老爷,您怎么来了?”苏姨娘意外道,看老爷面若覆霜,浑身散发着戾气,苏姨娘不由的存了几分小心与警惕。

“怎么?本老爷来不得?”陆有仁负气道。

苏姨娘陪着笑:“怎么会呢?妾身天天盼着老爷来呢!”

苏姨娘吩咐下人去端一碗冰镇的莲子汤来,看来老爷火气不小,喝点冰的降降火。

“不用,苏氏,我来问你,现在这个家到底是谁在掌家?不是你掌家的吗?”陆有仁哪有心思吃东西,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苏姨娘眼珠子一转,婉声道:“老爷,妾身哪有这个本事掌家呀,妾身有多少能耐您还不知道吗?妾身不过是帮着老夫人料理一些琐事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掌家之人是老夫人?”

“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加上上次被气的大病一场,也没什么精神料理家事了,只好大小姐受累些,大小姐自己也是忙,还得料理一家子的琐事,委实是辛苦。”苏姨娘道。

陆有仁闷闷地不说话,心想:原来陆小宁就是这样上位的,苏姨娘性子柔和,母亲身体又不好,芳华是不得她祖母的欢心,芳蔼又被送去了水月庵,于是这个家就这样落到了陆小宁的手里。”

是他疏忽了,被居心不良的陆小宁钻了空子,以至于落到今日这般被动的局面。

可是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他得想办法扳回局面才行。

“苏氏。”

“老爷,您说,妾身听着呢。”

“如果,我让你真正的把这个家管起来,给你配两个助手,你能行吗?”陆有仁问道。

苏姨娘迟疑了片刻道:“老爷是觉得大小姐管家管不好吗?妾身觉得挺好的呀,下人们都比以前规矩多了,没人敢偷闲躲懒,府中事务井井有条,不是很好吗?让妾身管,妾身怕是不如大小姐呢。”

“管家这种事,多学学,多管管就好了,你做的不如大小姐没人会怪你,你看,大小姐那么忙,又要备战九针大赛,又要管理药铺的事,她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再管家里的琐事,若是因此耽误了九针大赛的事,那罪过可就大了。”

陆有仁知道苏姨娘跟小宁的关系也不错,可他现在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让苏姨娘管家,再让芳蔼跟着学,一旁帮衬,他再从外面请个能干的管事妈妈来,应该能把这个家撑起来。

苏姨娘心中了然,老爷嘴上句句为了大小姐着想,其实是想要剥夺大小姐手中的权利,定是今日大小姐怼了老爷,老爷生气了,意识到大小姐的羽翼丰满,他无法掌控了。

苏姨娘讪笑道:“老爷若是信得过妾身,妾身自当为老爷分忧。”

先顺着老爷的意思呗,她管家跟大小姐管家还不是一个样?

陆有仁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苏氏是向着他的,不过,光这样还不行。

“这件事你先心里有个准备,明日你就去人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丫鬟仆役。”

☆、第438章 药童曾贤

苏姨娘故作讶异道:“老爷觉得家里的丫鬟仆役还不够吗?”

“不是,只是觉得新进来的这些人不顶用,不好使,还是换一批的好,苏氏,这管家的首要事项就是栽培你自己的人,这样才能做到如臂指使,懂吗?”陆有仁耐着性子教她。

家里和朝廷是一样的,家事如同国事,一朝天子一朝臣,总要排除异己,培植自己的势力才行。

苏姨娘点点头:“妾身懂,可是,府中新进的这批丫鬟仆役不是买来的,您也知道,家中没有那么多银钱买丫鬟和仆役,这些人都是签了长契招进来的,为了让他们安心做事,签订契约的时候还写明了,如果中途辞退,少一年按每个月的月利折算成年薪翻一倍赔偿,少两年就按两倍,五年就是十倍…如今他们才做了两个多月,这会儿辞退换人,那是要按二十倍赔偿的。”

陆有仁倒抽一口凉气,问道:“那他们现在的月利是多少?”

“差不多都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吧,而且契约里还写明了,做满三年以上,且无过错,是要加工钱的,加五成还是十成不等,赔偿也是按照加了工钱赔偿的,妾身就知道这个事儿,具体要赔偿多少,妾身是算不来的。”苏姨娘道,她是懒得算,让老爷自己去算好了。

陆有仁心里已经盘算开了,哪怕就按一两银子的工钱来算,一年十二两,翻二十倍…十倍都得一万多两了,二十倍那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陆有仁冷汗涔涔,陆小宁走的每一步都是早早就算计好了,不用说,这一批新进来的下人全是陆小宁的人,说不定还是纪家给安排过来的,进来了就别想辞退,除非陆小宁要他们走,否则,谁也没法让他们离开,因为陆家根本就支付不起赔偿,哪怕是一个人的赔偿。

陆有仁心里拔凉拔凉,问道:“这一批进来的有多少人?”

苏姨娘想了想,说:“原来府里的下人留下不到三分之一,而且原来是活契的都转为长契了。”

陆有仁脑子里轰的一下,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彻底没戏了,他换谁来当家都没用,大家都只会听陆小宁的。

“老爷,那…妾身明天还要不要去人牙行?”苏姨娘问道。

“还去什么去。”陆有仁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陆小宁洗个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敷面膜,脑子里展开一幅三D效果的鸡的内部结构图,以及九针的分布,在寻找第十针的下法。

“小姐,小姐…”

商陆跑上楼来。

“白芷姐姐来了。”

陆小宁不得不掐掉脑海里的构图,白芷这么晚过来肯定是有要是。

白芷上前来,说道:“小姐,老爷今晚去了望霞居,要见娄氏,被桂妈妈挡在了门外,随后,老爷又去了锦兰苑。老爷想让苏姨娘掌家,说给苏姨娘配两个助手,还让苏姨娘明天去人牙行买几个丫鬟仆役回来,把现有的人卖掉换掉。苏姨娘就告诉他,这些人都是签了长契的,辞退要赔偿,老爷听完,铁青着脸走掉了。”

陆小宁冷笑道:“他现在才醒过神来,已经太迟了。”

四个月的布局,步步为营,她终于有了跟父亲摊牌的筹码。

“奴婢觉得,老爷明天一定会去找老夫人。”白芷道。

“让他去找,你什么都不管。”陆小宁不以为然道。

长契的事,是经过祖母同意的,而且也确实是当时的情况下能采取的最好的手段,并且,这些人招进来后都能认真做事,祖母都是看在眼里的,能说她什么?

即便祖母知道了她的意图又如何?祖母现在很清楚陆家的命运就捏在她的手心里,为了陆家,祖母也不会帮着父亲的。

如果说陆家是一座城,那么这座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已经在她的掌控中,现在只等兵临城下,给里面的糊涂守将致命一击。

她不是没有给过父亲做一个好父亲的机会,可惜,父亲掉进了钱眼里,执迷不悟厚颜无耻的要谋算娘亲留下的产业去贴补那个杀人凶手陆芳华,为此,处处为难她。

她说过,别人做初一,她必定要做十五的。谁触碰了她的底限,她势必反戈一击,更何况是生死仇敌。

白芷遵命回去了。

不一会儿夕雾又上楼来。

“小姐,三舅老爷让人传话来,大舅老爷已经带着那个药童到金陵了,明日一早,请您到纪氏绸缎铺。”

陆小宁原本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如同暗夜里陡然发出光亮的星辰。

终于是到了啊!到的很是及时。

第二天陆小宁起了个大早,先赶去纪氏绸缎庄。

孙掌柜带她去了一处宅院,闹中取静,地段好,院子也很宽阔,雅致。

“这里就是三老爷新买下的宅子,三老爷和明少爷已经搬过来了。”孙掌柜道。

“什么时候搬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送些贺礼过来。”陆小宁薄责道。

搬新家总要庆祝一下的嘛!

孙掌柜笑呵呵道:“明少爷说了,这算不得搬新宅,还不知道能在这里住多久呢。再说他读书也忙,您的事儿更忙,等哪天所有的烦心事儿都解决了,再一起吃个饭。”

“他还真是会替人着想。”陆小宁苦笑道。

“那是,明少爷一向很会替人着想的。”

说话间,孙掌柜带着陆小宁进了花厅,热茶刚奉上,大舅爷,三舅爷,明表哥还有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人就一起过来了。

陆小宁一一给大舅三舅和明表哥见礼,然后盯着那个有点眼熟的人看了看,道:“你就是当年在洪大夫身边当药童的那位吧,我记得你叫曾贤。”

曾贤汗颜,慢慢地跪在了陆小宁面前,带着哭腔忏悔道:“陆小姐,这件事搁在我心里头十几年了,每每想起就如噩梦一般,我以为远离了金陵,随着时间的转移,就能都忘了,可是…一直都忘不掉,它就如同长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想起就痛…”

☆、第439章 不配做一个医者

曾贤的供诉,纪家大舅、三舅还有纪子明都已经听过了,但再次听曾贤叙说,心里头还是有无尽的愤慨。

这洪大夫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之徒,他并非金陵人士,来金陵行医之初处处艰难,是纪氏看他医术还算高明,可怜他屡屡去各大药堂求职失败,便请他为陆家人治病,还给他介绍生意。觉得做人总是会知恩图报的,纪氏非常信任他。

谁知道他却被娄氏收买,反过来帮着娄氏害纪氏,导致纪氏看病越看越严重,别人都以为纪氏是小心眼给气的,气到一病不起,气到一命呜呼。

“这是我存下来的两付药的药渣和药方,一副是纪夫人生病的时候留的药渣,我看见师父在药里放了一味红花,但我记得药方里并无此药,当时师父给纪夫人下的诊断是气虚型的崩漏之症,理应补中益气止血,一副是夫人最后一次请我师父看病时留的药渣,当时纪夫人已经是气血两虚并久咳伤肺,肾虚气逆,此时是忌投地黄,当归,师父的药方里根本没这两味药,但药渣里却出现了…”

“当时我只是害怕,害怕师父做这等昧良心的事儿会东窗事发,我便偷偷的留下了药渣,以防万一。纪夫人不行的那天,我奉师命去陆老爷的外宅给娄氏报信,不巧被一个丫头看见了。这事儿娄氏随后就告诉了我师父,我师父就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离开金陵,我也害怕,怕他们会在半道上杀人灭口,便找了一个南下经商的商队,一同离开了金陵…”

陆小宁看着两包已经风干了的药渣,和两张药方,胸口就好像藏了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洪大夫是个大夫呀,不想着怎么治病救人,反而利用一身医术,神不知鬼不觉的置病人与死地,他还有没有医德?不,他连人都不是,怎么还会有医德?知恩图报是君子所为,恩将仇报,那是畜生的行径。这洪大夫简直比畜生都不如,说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陆小宁死死的压抑住几欲喷发的怒火,冷冷看着眼前这个涕泪具下的男人,他也是个大夫,却眼睁睁看着有人利用医术害人,他的痛苦忏悔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不管他当时出于畏惧恩师的威严还是害怕惹祸上身,他的沉默,等于成了他师父帮凶,因为他的沉默,一个无辜的生命就此终结。

所以,她无法原谅,哪怕他拿出了足以定洪大夫之罪的药渣和药方,因为每个学医者,在入行之初,师父都会领着他拜药圣,在药圣面前立下重誓,以仁心求仁术,以仁术救苍生病痛疾苦。

他违背了当初立下的誓言。

陆小宁沉冷道:“我要你此生不得再行医,因为你不配做一个医者。”

曾贤伏地痛哭,哭的却不是今后再也不能行医治病,以此为生,而是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如同山一样沉重的负担,终于可以卸下了。

纪三爷给孙掌柜递了个眼色,孙掌柜把曾贤带了下去。

纪三爷道:“洪大夫那边,我一直派人盯着,今晚我会动手。”

陆小宁不管三舅采取的是什么手段,到这个时候,谁也管不了什么手段了,只要能撬开洪大夫的嘴就行。纪家人一向很讲道理,可是碰到这些畜生,那手段也是非常厉害的。

“大舅,三舅,这事就拜托你们了。”陆小宁离座深深一礼。

纪家大爷忙道:“快起来,你拜托我们做什么?你娘是你大舅三舅的妹子,是纪家人,为她伸冤,是每个纪家人的责任。”

“是啊小宁,这是每个纪家人的事。”纪子明看着小宁那张失去了表情的秀气的脸,就心痛难当,他这个表妹,只有气到极点伤心到极点的时候才会表露出这种冷到极致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