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去做什么?”云三爷和何氏都不明白。

云仰也莫名其妙,“妹妹这出其不意的,是有什么新鲜点子了么?”

晴霞机灵,跟在云倾身后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晴霞便出来了,强忍着笑,“三爷,太太,姑娘把她的头花取下来放到太太的大床上了,还说…”

“说什么了?”何氏知道云倾定是说了好笑的孩子话,含笑问道。

“我把大床占了!”云倾小小的身子从晴霞身后钻出来,一脸得意,“我把我的头花放大床上了啊,今晚大床归我和娘了!”

“好,好,好。”何氏连声答应。

云三爷和云仰父子二人却是背过身去,笑得直抽抽。

阿稚,你笑死人啊。

云倾靠在何氏身边,嘴里噙着笑,自在的荡起小脚丫。前世那些为数不多的欢快时光里她是时常闹这样的小笑话的,那真是快乐无忧的童年啊,长大之后,再也没办法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邪,那么纯粹了。现在老天给了她机会,重新回到了幼年时候,再像从前那样淘气胡闹,真好玩,真有意思啊。

“娘,自喜想她妈了,我答应她今天回家一趟。”云倾拉拉何氏的衣襟,小声的说道。

何氏微笑,“反正你今晚要跟娘一起睡的,也用不着自喜。让她回家一晚也成。”

云倾很高兴,“就知道娘会答应的,娘最好了!娘,我有些悄悄话要告诉自喜,我找她去了啊。”把自喜叫到廊下,认真的交代着什么。

云三爷和何氏只当云倾是小孩子心性,和自喜不过是说些小孩子的玩闹话,浑没放在心上。

云倾告诉自喜:“你今晚回你家住,明天再回来,我跟太太说过了。”自喜“呀”的一声,“呀,那我今晚不是能跟我娘一起睡了?可真好!”云倾笑,“今晚我跟我娘睡,你也跟你娘睡,正合适。”自喜高兴极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哎,你回家后替我做件事。”云倾小声的道:“让你哥哥悄悄的到柳叶胡同金家去一趟…”

“啊?”自喜眼睛瞪得像铜铃,“金家是很不好的人家呀,姑娘,我哥哥如果去那种地方,会被我爹娘打死的!”

她很听姑娘的话,可是也很爱护哥哥,本来还笑得跟朵花似的,现在却不知不觉的挺直了腰,一脸正气,大义凛然。

“你想哪儿去了。”云倾白了她一眼,“让你哥哥乔装改扮过去刺探消息的,有什么新鲜事,回头讲给我听。告诉他,这可不是让他开眼界去的,更不是让他学坏的,这是差使,是正事,懂么?”

“是差使啊。”自喜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好好,是正事就行,哥哥不会学坏,爹娘不会打人。”

云倾无语半晌,从荷包里取出几颗银豆子给了自喜,“呶,这是给你哥哥的赏钱。让他把这差使办得漂漂亮亮的,不许出岔子。还有,这件事只有你和你哥哥知道,谁也不许告诉,你爹娘跟前不许露半点风声,我爹娘跟前也一个字不许说,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自喜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不做坏事就行,我全听姑娘的。”

云倾:…

自喜拿上云倾给她的面具、何氏赏的几盒点心,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她家就在云府后面的小巷子里,离得不远,从东南边的小角门出去过条街就是了。

何氏觉得自喜年龄太小,不放心,特地差一个婆子把她送回了家。自喜的爹娘见闺女回家了,大喜,硬要留那婆子吃晚饭,婆子呵呵笑,“你家虽是粗茶淡饭的,闻着倒也怪香的。我还要回去跟三太太回话,就不扰你们了。三太太说你这闺女想家了,让她回来住一晚,又怕她小人儿家乱跑,特特的让我送回来的。”自喜的爹娘都是老实人,“那就不留婶子了。明儿个我们亲自送丫头回去,不会让她小人儿家乱跑的,请太太只管放心。”婆子见他夫妻俩一个比一个不会说话,和自喜一样楞楞的,肚中好笑,也没多留,告辞回了云府。

婆子回去见何氏回了话,何氏知道自喜平安回了家,也便罢了。

晚上云尚书命书童送了壶陈年佳酿芙蓉醉给云三爷,云三爷厚赏书童,取了一瓶宫里赏赐下来的好酒让书童带回去,“替我向叔父大人请安,今晚不能陪他老人家饮酒了,万分过意不去。”书童欢欢喜喜的去了。

若是放到平时,就算云三爷回来之后不立即取银票送过去,那云尚书命书童送酒过来他总会想起来的,必会再过去外书房一趟。可他的宝贝女儿要揣着银票睡一晚,他已经答应了,那没有办法,只好拖到明天了。

这晚云倾和何氏一起睡,何氏抱着自己白白软软的小女儿心早就酥了,任凭她做什么也行,更何况只是揣着银票睡一晚这种小事呢?云倾如愿以偿的把一张张银票放到枕头底下,头枕巨款,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云三爷和云仰早已经出门了。

等她梳洗好,和何氏一起坐在桌边用早点的时候,自喜回来了。

自喜是由她爹娘送回来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两眼放光,面孔红红,跃跃欲试,一看就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憋都憋不住了。

“有什么新鲜事,说吧。”云倾咬了口小油条,慢悠悠的说道。

何氏含笑看了她俩一眼。

云倾忙解释,“娘,自喜但凡这个样子,一定是有话要说。如果不让她说,她会憋得很难受,那太残忍了。”

“是么?”何氏嘴角微翘。

“是啊是啊。”自喜殷勤点头。

一边点头,一边眼馋的看了看云倾手里的小油条。

云倾顺手递给她一根,“吃吧,边吃边说。”

自喜连忙道谢接过来,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说道:“太太,姑娘,奴婢的哥哥不是在梁记做伙计么?昨晚他在店里当值,听说了一件大大的稀罕事,很大很大的稀罕事!”才开始的时候她是眉飞色舞,说到后来,却已是手舞足蹈了,也不知这稀罕事让她有多兴奋。

自喜和云倾年龄差不多,何氏平时也当她是小孩子,见她这样,也不过笑笑而已,并没有斥责她不懂规矩。

“昨晚打起来了啊,一个阔少和一个公子哥儿打起来了!”自喜一边说一边吃,两样都不耽误,吃的很快,说的居然也清清楚楚,“为了争什么怜什么爱,打的不可开交啊,惊动了许多官兵,有穿黑衣裳的,有穿绿衣裳的,还有穿红衣裳的!”

何氏心中一动。

为了什么怜什么爱打架,大概是两个不争气的纨绔在争风吃醋了。这并不稀奇,但是惊动了许多官兵,便不是小事了。穿黑衣裳的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绿衣裳的则是顺天府的差役,那穿红衣裳的…难道是锦衣卫么?能让锦衣卫出动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事啊。

“有人打架啊?谁和谁?”云倾喝着南瓜粥,问道。

南瓜粥不知熬了多久,火候到了,香气扑鼻。

“一个是什么侯爷的儿子,一个是什么总督的儿子,两边儿的爹都厉害啊。”自喜言语神情都很夸张,“很厉害啊。”

何氏不知怎地,有些心慌。

什么总督的公子?她记得云三爷说过,云四爷正是跟福建总督的公子认识了,所以才有门路入股海运的啊。

何氏把丫头晴芳叫了过来,“去看看你妹妹秋芳,把这豆腐皮包子送给她吃。”命人拿了包子给晴芳,小声交代了她几句话。晴芳是二等丫头,也是个机灵的,听了何氏的吩咐没敢耽搁,便去了四房。过了没多久晴芳便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见过何氏,小声禀告着什么。

云倾很不自觉的凑过去听,“我好像听到四婶婶了,她好么?”

何氏挥手命晴芳退下,揽过云倾,面有忧色,“你四婶婶…似乎不大好…”

“怎么了呀?”云倾天真烂漫。

何氏苦笑,温声道:“小孩子家莫问这么多了。”

云倾听她语气温和却又坚定,没敢再问。

她带着舒绿和自喜出来玩,自喜方才在何氏面前还滔滔不绝呢,到了云倾面前更是口没遮拦,一五一十全说了,“…我哥哥说,两边儿谁也不让着谁,打的可凶了!有一个肥肥的人滑了一下,重重摔了一跤,伤的可是不轻…”

云倾心中一阵畅快。

伤的越重越好,摔死才好呢。

一个小丫头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从前头过去了。

“那不是绿枝么?”自喜眼尖,认出了那个小丫头。

舒绿奇怪,“绿枝人笨笨的,可她娘是定国公府陪嫁过来的,五姑娘虽不喜她,平时对她还不错啊。她这么个哭法可不对劲儿,姑娘,我过去看看可好?”

云倾知道舒绿办事可靠,便点头答应了。

舒绿再回来时,又是惊奇,又是不解,“四太太正砸东西发脾气呢,整个四房都乱套了,连绿枝这小丫头都牵连了,挨了四太太一巴掌,脸上五个指印儿,看着怪可怜的。”

“真可怜。”自喜对绿枝非常同情。

云倾命舒绿摘了朵粉嘟嘟的月季花给她,随手把玩,心情愉快。

砸东西发脾气迁怒下人,可见兵荒马乱溃不成军到了什么地步。

想当年程氏可是位四平八稳雍容华贵的太太啊,她竟然也有今天,真好。

第21章看戏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程氏仪态雍容的从云倾面前走过,那高昂的脖颈,那不屑的目光,那高高在上、傲慢骄横的神态,让年方十岁的云倾自惭形秽,感觉自己低微到了尘埃里。

曾经那般高不可攀稳如泰山的程氏,现在也气急败坏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我想去看看五姐姐。”云倾笑吟吟的道

云湍和程氏的女儿云佼和云倾同岁,程氏十分娇养,并没有让她出来住,现在还和程氏住在一起呢。云倾说的是去看望云佼,其实就是去看程氏的笑话。

毕竟程氏这位定国公独女、云家四少夫人恼羞成怒大发雷霆的时候也不多见,不去观摩一下,不去开开眼界,岂不是白白错过良机,很吃亏么。

看戏还要给钱呢,眼前就有好戏上演,还不要钱,哪能不看。

“好啊,姑娘想去,那便去。”自喜很听云倾的话,率先响应。

舒绿就老成多了,忙劝道:“姑娘若想去看望你五姐姐,还是由太太带着,好么?姑娘想想,四太太那边定是正乱着呢,小姑娘家何等金贵,一个人冒冒失失往那边跑,极不妥当。”

“有你们呀。”云倾眨眨眼睛。

舒绿陪笑脸,“姑娘,我和自喜毕竟只是丫头,没有身份啊。”

自喜本来是赞成云倾的,听了舒绿的话却拧起浓眉,冥思苦想,“舒绿姐姐说的对,前些天三爷还跟姑娘讲过这个呢,我记得好像是说…眼看着墙就要塌了,赶紧跑啊,不能硬冲过去啊…”

云倾哭笑不得。

舒绿伸出纤纤玉手点自喜的额头,嗔怪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记住了么?”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舒绿姐姐记性真好!”自喜想半天也没想到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舒绿一开口她便想起来了,不由的眉花眼笑。

云倾一乐,“你们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都说出来了,就是不想让我过去呗。也好,就听你们的。”舒服心中一松,忙道:“姑娘真想去,让太太带着,哪里去不得?”和自喜一起陪着云倾回去了。

何氏黛眉微颦,似有忧色,见云倾进来,眉目却渐渐舒展开了,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娘,我隐约听到些风言风语。”云倾扑到她怀里,两只小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小小声的告诉她,“四婶婶在大发脾气呢,好像是四叔出了什么事。昨天我听叔祖父说的是四叔和福建总督的公子有交情,昨晚什么侯爷的儿子和什么总督的儿子就打起来了,然后四婶婶就这样了…”

“阿稚小小人儿,知道的可真多。”何氏怜爱的亲亲她。

云倾眼珠滴溜溜乱转,“娘,我今晚还要揣着银票睡,银票不许拿去给叔祖父。”

何氏又是怜惜,又是好笑,故意问她,“这是为什么啊?”

云倾扁扁小嘴,“四婶婶是国公府的小姐,平时多端庄的一个人啊,多有架子的一个人啊,她要是咆哮起来了…”

“这是什么话。”何氏嗔怪。

云倾吐舌,“四婶婶是长辈,我方才用词不当,收回,立即收回。娘,四婶婶要是不从容了,不平静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乱发起脾气了,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对不对?也不知道和福建总督的儿子有没有相干,咱家的银票还是先放着为好,你说对不对?”

“就你聪明。”何氏似笑非笑瞅了瞅云倾,怜爱之意,溢于言表。

云倾调皮的笑笑,轻声软语和母亲商量,“娘,四婶婶那里动静挺大的,咱们若不过去探望慰问一二,是不是太没礼数了啊?”

何氏轻抚云倾的头发,柔声道:“阿稚想要过去看看,自然不难。不过,到了你四婶婶那里之后,阿稚不许生事,明白么?你四婶婶、五姐姐现在正是难受的时候,咱们虽帮不上忙,也不能节外生枝。”

“我就看个热闹,啥也不干。”云倾答应得很痛快。

何氏眉头微蹙。

云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更正,“我就看看,不说话。”

何氏微微一笑,“好,娘带你过去。”

云倾心中雀跃。

看热闹去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看热闹去喽。

何氏牵了云倾的小手,嘱咐道:“到了你四婶婶那里,不许乱跑,不许离开娘。”云倾知道何氏是太在意自己这宝贝女儿了,笑嘻嘻的答应,“嗯,知道了。”何氏带了晴霞、晴柔、舒绿、自喜等人,去了四房。

还没进四房的正院,远远的便看到几个丫头垂手站着,战战兢兢,面色惊慌。

除了这些丫头之外,云二爷的遗孀李氏也带着她的女儿云佩站在外面,李氏脸黄黄瘦瘦的,有些尴尬,云佩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和李氏相比倒是水嫩了许多,但手足无措,面色彷徨,哪像位娇养在深闺之中无忧无虑的姑娘?

云倾生出怜悯之心。

李氏和云佩在云府真的挺难的。李氏是小家之女,娘家没什么势力依靠,这母女二人在云家日子难过,很多时候真是左右为难。譬如现在吧,四房遇到了事,李氏和云佩母女若不过来看望,显得她们很失礼,很冷漠,以后再想让程氏帮个什么忙,就没脸开口了。可是过来看看吧,四房连丫头都没把她们看在眼里,瞧瞧这个情形,分明是丫头们顾忌到程氏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去禀报,李氏和云佩走又不是,留又不是,生生的被晾在这儿了。

何氏和云倾走过去,李氏看到她们过来,如释重负,“三弟妹,你来了。”何氏温和的叫了“二嫂”,云倾没叫人,却伸出另一只小手,握住了云佩。云佩心中一暖,低头看她,“六妹妹好些了么?”云倾点点头。

不知怎地,云佩心里踏实多了。

云倾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可拉着云倾这小妹妹的手,云佩好似有了主心骨,不再彷徨无助。

何氏含笑往院子里走,有个穿青色比甲的丫头犹豫了下,陪笑道:“三太太,我家太太和大太太正说话呢…”敢情不只程氏在,杜氏也来了,嫡亲妯娌二人在屋里密谈。

“还有谁啊?”何氏一边往里走,一边含笑问道。

“还有四姑娘和五姑娘。”丫头满脸堆笑,越发小心翼翼。

进到院子里,只见院门口垂手站着十几名丫头婆子,再往前却见不着人影了,正房里却有杜氏和程氏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显见得是这两人在说体己话,除心腹之人外,其余不相干的人都被打发出来了,不许偷听。

云倾未免有些失望。

唉,还以为一进到四房就会看到鸡飞狗跳、纷乱不堪的热闹场景呢…

看戏不容易啊。

令人着恼的是,何氏和云倾进来之后,那守在院门口的丫头婆子陪笑见礼,但没有一个人有进去通报的意思。看样子竟是要何氏和云倾白等着了。

这来的人如果是杜氏,四房的丫头婆子会是这种态度么?敢是这种态度么?

云倾生气,甩开何氏,蹬蹬蹬的便顺着院子中间的甬路往前跑。

“阿稚,阿稚!”何氏吃了一惊,忙提起裙子亲自去追,“阿稚,不许乱跑!”

云倾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洒满小路,传遍了整个庭院。

四房那些守在院门口的丫头婆子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片刻之后,有几个机灵的丫头跟在云倾身后跑,“六姑娘,六姑娘慢着点儿!”云倾哪有空理会她们?都快跑到屋门口了。

“大嫂,四弟妹,你们在喝体己茶么?”何氏追着云倾到了廊下,额头已微微出了汗,反正已经到了屋门口,索性扬声问道。

五彩线络盘花竹帘掀起,云仪含笑迎出来,“三婶婶来了,有失远迎。”

云仪眼角的泪珠还没擦干净,这时却已笑得温柔和悦,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何氏既然过来了,李氏和云佩便不在门口站着,也一起来了。云仪见过何氏,又见过李氏和云佩,温和有礼。不过,她只在廊下和何氏、李氏等人寒暄,却没有请她们进去,显然屋里现在还乱着,不合适招待客人。

云倾才不管这些,她人小身子灵便,弯腰一钻,便进了屋。

程氏的正房向来是以陈设华贵著称的,这时却是一地狼藉,凌乱不堪,云倾见了,心里已是一乐。再举目望去,云倾便更高兴了,只见程氏这位贵妇人此时发髻散乱,泪水把脂粉冲得东一道西一道,鼻涕与眼泪齐飞,鼻头共腮红一色,五彩缤纷,精彩纷呈,知道的这是定国公独女、云家四太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的无知泼妇,生起气来便任性糟蹋自己,这张脸已经是没法看了,目不忍睹。

杜氏正挽着程氏的胳膊苦苦相劝,云佼在一旁陪着掉眼泪,屋里竟然一个心腹也没留。

看到云倾进来,云佼连程氏也顾不上了,恼火的瞪着她,“云倾,你也太不懂礼貌了吧?到别人屋里来拜访,不通报便进来了么?”

云倾嘴角微翘。

通报?让人通报了再进来,我还看得着程氏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么?我还看得着你云五姑娘恼羞成怒的模样么?我还能不花钱看好戏么?

杜氏没把云倾这小傻子放在眼里,还在劝程氏,“弟妹,别哭了。那胡公子就算伤得再重,也是栗侯爷担惊受怕,且轮不着咱们云家呢。四弟被顺天府拿了也没事,不过是嫖宿娼家的罪名罢了,大爷自会去保他出来。”

“哪有这么简单?”程氏无比烦恼,“这胡公子干系重大,伤了他一个,阻了多少家的财路?得罪多少人?怕是连我爹也牵连了…”

第22章清明

程氏越说越气苦,原本便乱七八糟的面容好像变了形似的,愈发丑陋不堪,难以入目。

云倾印象中的程氏虽然不是绝色美女,却也一直华贵大方,今天见到她这幅模样,不由的兴味盎然,仔仔细细的欣赏玩味起来。

难得啊,程氏居然也有今天!想当初云倾在锦绣里云府过着寄人篱下的孤女生涯时,程氏可是不拘什么时候都高贵得令人不敢直视,端庄得庙里的佛像,曾几何时,她也会凄凄惶惶,如此失态,如市井泼妇一般?

“…这次也不知会得罪多少人…我爹娘平时何等疼爱我,如今也是恼了…说四爷不该带胡公子到风月之所,不该诱惑胡公子花天酒地,以至于连累了大家…”程氏说到伤心处,泪落如雨。

云倾心下了然,连连冷笑。

海上贸易属暴利,谁会嫌钱烧手,谁不想分一杯羹?通过定国公府和胡总督搭上关系入股赚钱的朝中大佬想必不少,这些人个个有来头,个个难惹。事情若顺顺利利的,这些都是云湍、程氏夫妻二人的功劳,若是出了岔子,他们就不是有功劳,而是有罪过了。

“这次也不知会得罪多少人”,呵呵,得罪人的越多越好,让你们这对黑心肝的夫妻吃不了兜着走。

事到如今,云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前世云湍和程氏也是同样搭上了胡总督的路子,对胡总督的儿子巴结的很,待若上宾。这对夫妻在福建赚的钱一定是巨额数字,所以对胡总督的儿子予取予求,无不应允。那胡痴肥既然喜欢童女,而且是颜色异常娇艳的童女,云湍、程氏便不顾云倾的死活,设计把云倾送入虎口…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啊。

这样的一对夫妻如果得不到应有的报应,岂不是老天爷不长眼。

杜氏好言好语劝着程氏,程氏却哭得更加伤痛。

“哭吧哭吧,以后痛哭流涕就是你的家常便饭了,更痛苦的事情还在后头呢。”云倾幸灾乐祸的想道。

“喂,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云佼满肚子的气没处撒,气势汹汹跑到了云倾面前质问。

云倾嫌她挡了自己的视线,不耐烦的伸手把她推开了。

捣什么乱,还没看够呢!

云佼气的小脸发白,“你…你敢推我!你竟然敢推我!我是姐姐,你是妹妹,你太没礼貌了,竟敢推我!”

云佼声音又尖又刺耳,把正在劝程氏的杜氏都给惊动了,吃惊的往这边看过来。

程氏仪态全无,杜氏这位云家大太太比她也强不到哪儿去,脸黄黄的,一脸焦急,平时那干练麻利的当家太太模样早已踪影全无。

“六姐儿怎么进来了?”杜氏看到云倾稳稳当当的站在眼前,诧异的失声问道。

她的女儿云仪明明出去了,应该会把何氏等人都拦在外头才对啊。

“阿稚没惹大嫂、四弟妹生气吧?”何氏在外面听到杜氏的话,再也忍耐不住,一掀门帘,轻盈的走了进来。

她声音温和中带着关切,甫一进门便在寻找云倾的身影,对这屋里的纷乱杂沓丝毫没有留意。杜氏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留下笑柄在何氏眼里,忙把程氏一把搂在怀里,“四弟妹,先别露脸,你这样子狼狈了些,莫被你三嫂看了去。”程氏烦恼无限,“她来做什么?净会添乱!”杜氏小声劝她,“话不是这么说的。弟妹,你三嫂来看你总是好意,知道么?”一边劝着程氏,一边招手叫过云佼,小声吩咐了她几句话。云佼满心不乐意,瞪了云倾几眼,赌气出去了。

李氏和云佩颇有踌躇之色,不知是应该跟着何氏一起进去,还是继续在门口等着,云仪轻轻笑了笑,“四叔前几日给五妹妹弄了只葵花凤头鹦鹉,身子是白色的,头顶有黄色冠羽,愤怒时头冠呈扇状竖立,就像一朵盛开的葵花一般。二婶婶,大姐姐,不如过去瞧瞧,如何?”李氏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含笑道:“甚好。”云佩感激的笑,“多谢四妹妹,我早就听说这凤头鹦鹉了,正想开开眼界呢。”巴不得远离是非之地,和李氏一起到西边的廊下看鹦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