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有子后,萧天正更是将赵氏宠上了天,不知羡煞了多少女人。

萧白逸五岁那年,欧阳玄璞病逝,因膝下无子,传位于同父异母的弟弟欧阳玄芮。欧阳玄芮登基后,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欧阳芮麒,誓言要将麒国推上巅峰。

当年很多人都对欧阳玄璞突然病逝有疑问,但既然现在的皇上已经是欧阳芮麒了,谁又会不要命地深究?

欧阳芮麒一即位,就对欧阳玄璞的心腹进行打压,最惨的甚至被满门抄斩。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欧阳芮麒居然没有动和欧阳玄璞亲如兄弟的萧天正,且一如既往地委以重任。

而萧天正果真也没让欧阳芮麒失望,为麒国立下汗马功劳。不幸的是在萧白逸十八岁那年,萧天正在一场战争中,中了敌人的埋伏,战死沙场。

萧白逸在父亲战死后,将战局转败为胜,因此世袭了萧天正震威大将军的位置。

自此以后,萧白逸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冷,有人说他是在拿架子,也有人说他既然成了萧家的当家人,自然该有些身份。

只是,不管是哪种说法,孟灵曦都不是很认同,她总是隐隐地觉得当年的事情并不简单。

一路沉思,正当孟灵曦要迈进惠净院的时候,忽闻院内有人窃窃私语道:“昨夜幕侧妃跑去文澜院找王爷,王爷和王妃正在圆房,文澜院的下人就把幕侧妃拦了下来。气得幕侧妃回来后,摔了好些东西,哭了整整一夜。今儿两位王妃若是狭路相逢,怕是有好戏看了。”

孟灵曦的心犹如被钝器狠狠地戳了一下,疼得一时间闭了气。

他昨夜果真乘人之危,夺了她的清白!

“咳…”李妈适时轻咳一声,惊动院内窃窃私语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循声看过来,吓得赶紧行礼。

“奴婢见过王妃。”

“起吧。”孟灵曦摆了摆手,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抬步跨进惠净院,向大厅走去。

大厅内,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衣着朴素,坐在首位,与下首的黄衣女人相谈甚欢。

中年妇人是赵慧茹,在昨儿的婚礼上孟灵曦就见过。她身后侍立着一个发髻高盘,衣着素雅的年轻妇人。衣着虽不华丽,却也区别于下人。只是,连个座位都未给安排,便知道她的身份不会高贵。

孟灵曦大致猜到了这人的身份,想必就是萧白逸的侍妾静云。她比萧白逸大五岁,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房事上的教引丫头,一直不得宠幸,多侍奉在大夫人身边。她为人也循规蹈矩,到底也算是王府的半个主子,日子倒是不难过。

再看黄衣女子,上等轻纱罩在锦衣外,打扮得虽不妖娆,却也是全身珠光宝气。这一身打扮,怕是够平民老百姓家吃上几年了。

不用猜,这般打扮,还能和大夫人共坐的除了幕秋水还有谁?

幕秋水身后侍立着两个丫鬟,一个孟灵曦不认识,另一个就是翠儿。

主仆俩对视一眼,她见翠儿暂无危险,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见她进门,赵慧茹放下手里的茶杯,竟收起了嘴角温和的笑。

“儿媳见过母亲。”孟灵曦规规矩矩地一欠身。对赵慧茹的反应,她并不意外。昨儿她抱着灵位入府,赵慧茹会待见她就怪了。

“公主何须如此多礼,妾身怕是受不起。”赵慧茹不冷不热,疏离地道。

孟灵曦微微一笑,假装看不出赵慧茹的不待见,接过李妈早就准备好的茶杯,撩袍跪了下去。

她将茶杯高举,呈给赵慧茹:“母亲叫儿媳灵曦就好,就算公主的封位再高,灵曦既已嫁入王府,自是明白出嫁从夫的道理。”

孟灵曦低眉顺目,语气谦恭,当着一屋子的下人给足了赵慧茹面子。她这个当家主母也不好胡搅蛮缠,只得接过茶杯,轻啜一口,命一旁的静云递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红包。

只是,赵茹惠想收罗了,有人可不想。

“妹妹昨儿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妹妹今儿要在屋里为亡父守孝呢。”幕秋水眼波含笑,嘴角微弯,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跟自家姐妹话家常一样。但一声“妹妹”,显然透着挑衅。且不说年岁,孟灵曦为正,她为侧,她就没资格叫孟灵曦“妹妹”。

“多谢幕侧妃姐姐关心。灵曦如今已是萧府的正房儿媳,为娘亲尽孝自是也怠慢不得。”孟灵曦顿了顿,微勾嘴角,话锋忽然一转,“还是妹妹觉得,活着的人远不如死去的人重要?”

第十五章 圆帕落红洞房夜(4)

不是她不想与幕秋水和平相处,只是她很清楚,这个女人注定不可能与她和平相处。若是她今日示弱,只能让她气焰嚣张地越发欺负她们主仆。

“你…”幕秋水咬牙切齿地瞪大双眼,脸色憋得发白,却未找到一句合适的话反驳。

特别是她唤她那一声“幕侧妃姐姐”更是恨得她全身血液倒流,怒火攻心。

若不是她孟灵曦,她幕秋水怎么会从震威王府的正妃变成侧妃?

她的双拳攥出“咯咯”的骨节声,俨然一副随时会冲过去一掌拍死孟灵曦的架势。

她身后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拿起小桌上的茶杯,递给她,趁机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劝道:“小姐,您不能冲动,来日方长。”

幕秋水闻言,才觉失态,紧攥的拳头慢慢泄去力气。

是啊,来日方长。今天她若是一掌打死这个女人,不但她落不下什么好,怕是还要连累她爱的人。

孟灵曦见状,也或多或少了解了对手的脾气秉性。

“幕侧妃姐姐的丫鬟真是聪明伶俐,体贴备至,甚得妹妹的心。偏巧,妹妹身边又没有个可心的人照顾,不知幕侧妃姐姐可否割爱?”她眉眼含笑地望着幕秋水身后的丫鬟,一脸欣赏之色。

不难看出,那丫鬟在幕秋水心里的地位。想来,她是不会给她的,那她就该识相地把翠儿还给她。

大夫人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激烈,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不悦地紧了紧眉心。

“灵曦,那丫头是秋水的陪嫁丫鬟,秋水已经习惯她伺候了,你就别跟她争了。你若是需要丫鬟伺候,就让李妈在府里再给你选一个可心的。”赵茹惠这话听似好心规劝,但任谁都听得出她站在了幕秋水那一边。

孟灵曦此举是因为翠儿,再笨的人都看得出。大夫人作为当家主母,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护着生事的一方,显然是在让下人们认清主子。

孟灵曦的嘴角微微弯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冷笑,这样的局面她并不意外。

毕竟,她不受那个男人欢迎,自然就会被这府里的其他人排斥。

只是,她们真的以为她就这么好欺负?她们似乎忘记了一点,她孟灵曦已经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她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会怕几个女人家的钩心斗角吗?

“母亲说的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孟灵曦点了点头,很是受教的样子,“既然姐姐需要这丫头伺候,灵曦也不好勉强。”

幕秋水只觉这话异常刺耳,什么叫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不是摆明了在骂她是小人吗?

孟灵曦见她已是双眼喷火,却接不上自己的话,满意一笑,看向李妈:“李妈,既然母亲说让你帮我选个丫鬟过去伺候,你就现在帮我选一个吧。一会儿也好直接跟我们回文澜院伺候。”

孟灵曦的嘴角始终保持着和煦的笑,目光温和地看着李妈,一副静待佳音的模样。

既然大夫人都说了让李妈选,那就只能交给李妈。她也好借此看看李妈到底站在哪一边。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她屋子里的人也必须站在她这边,不能公然下了她的面子。如若不然,她要如何在王府立足?

幕秋水闻言,眼中的怒气顿时化成了嘲讽,鄙夷一笑。

李妈做事向来谨慎,她不信李妈会笨到与她和大夫人为敌。

在她看来,孟灵曦这一举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真以为李妈过去伺候她一天,就会忠心于她了?

只是,毕竟事事无绝对…

“大夫人,既然幕侧妃身边已经有了个贴身丫鬟银铃儿的伺候,老奴就调回翠儿伺候王妃吧。”李妈脸色平静,好似并不懂两个主子之间的角力。

幕秋水嘴角那抹嗤笑,还没有弯到完美,就瞬间僵住了。

一时之间,幕秋水甚至连愤怒都忘记了,满眸皆是震惊。

“这…”孟灵曦犹豫一下,看了李妈一眼,为难地道,“可是,幕侧妃姐姐早上刚调走翠儿,现在就调回来,怕是不大好。”

“王妃请放心,侧妃本就是个大度之人,怕是之前调走翠儿,也是因为太喜欢翠儿这丫头了。既然现在王妃身边没有个可心的人伺候,侧妃定会体谅王妃的。”李妈不卑不亢地继续道,丝毫不受幕秋水此刻怨毒的眼神影响。

“既然这样。”孟灵曦看向大夫人,“灵曦就在此谢谢母亲和姐姐的爱护了。”

她语气委婉,却已经把话说死,不容大夫人拒绝。

话落,她对幕秋水微微一笑,看向她身后的翠儿:“翠儿,还不过来,是不是幕侧妃姐姐对你太好了,你舍不得了?”

翠儿委屈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刚要抬步,就听幕秋水忽然道:“等等。”

第十六章 圆帕落红洞房夜(5)

屋子里的人一愣,却也不奇怪,幕秋水深得萧白逸宠爱,又岂会甘心轻易落了下风?

“人你可以领走,但领走前要给我一个说法。”幕秋水直了直身子,大有大战一场的架势。

“什么说法?”孟灵曦顿感不妙。

“翠儿今早打碎了王爷赐给我的白玉花瓶,你说该怎么办呢?”幕秋水一抬眼,表情明显带着挑衅。

“小姐,我没有。”翠儿惊慌失措地道。

孟灵曦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看向幕秋水:“姐姐,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幕秋水轻笑,“我屋里的人都可以证明。还是你想看看被打碎的白玉花瓶?”

孟灵曦心一沉,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白玉花瓶是幕秋水昨夜恼怒下自己摔碎的。至于她屋里的人,哪个敢站出来说明真相?

是她大意了,幕秋水既然调走了翠儿,又岂会轻易把人还给她?

“不管白玉花瓶是不是翠儿打碎的,姐姐若是喜欢,我买一个给姐姐便是。”孟灵曦的话有些底气不足,她很清楚,幕秋水答应的希望渺茫。

“我知道妹妹家有的是钱财,但是这样教导奴婢可不行。”幕秋水得意地一笑,转头看向大夫人,“母亲觉得呢?”

“行了。你们也不必为了个下人争执,家有家规,奴才犯了错必然要罚。”赵慧茹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就小惩大诫,赏二十板子,以儆效尤吧。”

大夫人的语气倒是云淡风轻,可是二十板子对一个女子来说,可以直接要了半条命。

“母亲,这事是不是要调查一下再做定论?”孟灵曦不禁急了。

“家和万事兴,难不成你情愿信个下人的话,也不信自家姐妹的话?那以后你们要如何一同和睦地伺候逸儿?”赵慧茹冷了脸,“这事就这么定了。用完刑,灵曦便可将翠儿领回去。来人!”

门外的婆子立刻冲进来领命,便要将翠儿架出去。

情急之下,孟灵曦脱口喝道:“都给我住手!”

两个动手的老婆子被她吼得一愣,顿了顿动作。

赵慧茹脸色一黑,幕秋水趁机煽风点火:“妹妹这是想忤逆母亲吗?”

孟灵曦与她对视一眼,却不想与她争执,转首看向赵慧茹:“母亲尚未调查,就听信一面之词,不觉得有失偏颇吗?”

孟灵曦就好似急于护着小鸡的母鸡,张开翅膀,立起眼睛,陷入战斗模式。

“大胆!”赵慧茹在府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质问。她一拍桌案,怒而起身,正要发难,便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她眸光微闪,忽然捂上胸口,跌坐回椅子上。

“好哇。老身是惹不起公主,连个犯了错的奴婢都无权处置,不如这个家以后就交给公主来当。”赵慧茹痛心疾首地道。

见她如此,孟灵曦刚刚的急怒也退了去,正欲解释自己并无冒犯之意,只听背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本王的王妃,难道你想嫁入震威王府的第二天就因犯七出之条,不敬父母,而被休吗?”

孟灵曦一惊,循声望去时,一脸冰寒的萧白逸已经跨进了大厅。

“师兄!”幕秋水第一个奔过去,挽上他的胳膊,一脸崇拜之色。

萧白逸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闪了闪,心疼地问道:“昨夜哭了?”

幕秋水本来带笑的脸,猛地垮了下来,委屈地没有回话。

“水儿…”萧白逸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转首看向孟灵曦,“王妃一大早就摆这么大的阵仗,是威风给谁看啊?”

“王爷就不先问问前因后果吗?”孟灵曦不禁又竖起了身上的刺。

“本王不需要知道因,本王只看到你对长辈不敬。”萧白逸的脸色又沉了沉,“李妈,你带王妃去祠堂,罚跪一天。今天不许她吃饭,让她好好地思量一下,怎么才能尽好自己的本分。”

孟灵曦双眼冒火,刚欲反驳,就听萧白逸又道:“水儿,本王听说,昨儿晚上从你屋里扫出来不少瓷器碎片,怕是屋子里的摆设也砸得差不多了,一会儿本王再让人给你送些过去。但你这性子可要好好收敛一下。”

幕秋水原本得意的脸色一窘,动了动粉唇,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得尴尬地别开视线,不敢与萧白逸对视。

孟灵曦心口一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萧白逸,未料到他会帮翠儿。她眼中的火气顷刻退去。只要不伤及翠儿,她跪两天又能如何?

她又打量一眼面色一如既往冷沉的男人,转身跟着李妈退了出去。

萧白逸冷冷地一扫愣住的翠儿:“还不跟着你主子?”

“谢王爷。”翠儿惊喜交集地谢恩,小跑着追了出去。

“师兄!”幕秋水气得一跺脚。

“行了。”萧白逸沉了声,“她到底是皇上送来的人,若她能安分守己,便不要去招惹她横生是非。”

话落,他直直地看向大夫人,问道:“母亲觉得呢?”

赵慧茹尴尬地笑笑:“逸儿说得有理。”

幕秋水委屈地撇撇嘴,话说到这份上了,不甘心也只能闭嘴。

“本王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们用早膳了。”萧白逸随口扔下一句话,抽出被握住的胳膊,便转身离去。

大夫人望着萧白逸离去的背影,渐渐眯起了眼睛,遮住眼中的情绪。

“娘,您说师兄为何那么护着那个女人?”幕秋水一开口,便满含怒火。

“他们昨夜不是洞房了吗?”赵慧茹摸着中指上的戒指,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是啊!可是…师兄不是恨孟家的人吗?”幕秋水拧紧秀眉,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美人在怀,哪个男人能坐怀不乱?”赵慧茹嘴角的冷笑渐渐扩大,眼中一抹精明的算计稍纵即逝。

幕秋水的心情彻底跌入了谷底。难道,她就不美吗?

第十七章 圆帕落红洞房夜(6)

翠儿被屏退在祠堂外,李妈领着孟灵曦一人进了门,先一步在蒲团旁站定。

“王妃,请吧。”

孟灵曦神色淡然地走到蒲团旁,从容地跪了下来。

李妈走到桌案前,点燃三支香,递给她:“王妃拜拜吧。”

孟灵曦接过香,抬头看了眼桌案上的牌位,在最下边一排找到了萧天正的牌位,而萧天正的牌位旁边,居然诡异地摆放着一块无字牌位。

“王妃?”李妈从旁提醒。

她连忙收神,举起香,拜了三拜,却不是以儿媳的身份拜萧家的祖先,而是真心在拜为国捐躯的英雄萧天正。

李妈接过香,插到香炉中。

“王妃,老奴还有事要忙,就不在这里陪王妃了。”

说罢,李妈向祠堂外走去。

孟灵曦直直地跪在蒲团上,看着堂上的牌位,不禁叹气。才嫁入王府第一天,她就被罚来了祠堂跪着,还真是出师不利,只怕以后的路更加难走。

这事她倒是不怪萧白逸,若非他出面,只怕今儿的事情会更僵。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大夫人执意要打翠儿,她就请出黄马褂。只是这样一来,大夫人就会更加怨恨她了。如今,跪着饿一天,倒真是最好的结局了。既给了大夫人颜面,也保住了翠儿。

祠堂里倒是清净,只是可怜昨儿一天就没怎么吃东西的孟灵曦,今儿早膳还没用,就被罚来了这里。

她倒是真羡慕堂上的那些牌位,闻着香火就能饱腹。

天色渐暗,眼见着一炷长香就要燃尽,她便想起身再点一炷。哪知道腿已经跪得发麻,才一起身,又向下摔去。

“小心!”一双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扶住她。

她一惊,抬头看去,撞进来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