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了几次,想要将他的身子扶起,终是无力地跌倒在地。

“啊—”

她痛不欲生,紧紧地抱住他,濒临绝望。

这时一道如天神般的声音响起,唤着她的名字。

“曦儿。”

萧白逸满身风尘地赶来,穿过人群,周身仿佛带着金光,闯入她的视线。

她眨了眨绝望的眸子,一行泪水滚落,冲洗出点点希望。

萧白逸俯身,急切地将她抱入怀中。

“伤到哪儿了?”

他见她满身是血,急切地查看着她全身上下。

“救救安远…”她满眼哀求地望着他,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身子终于软了下去。

只是,闭上眼睛前,为何她心口会那么痛…

“来人,将乔安远带回王府。”萧白逸锐利的鹰眸冷冷地扫过在场每一个百姓,他要记住这些人的面孔,伤了他的女人,他定然一个都不放过,“将这些暴民都给本王抓起来,拒捕者,杀无赦。”

如地狱阎罗般森寒的声音,吓得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连忙四下奔逃。

整条大街顿时混乱起来。

“住手!”杨辰风快速从马上跳下来,奔到刚要上马的萧白逸面前,“逸,快让你的属下住手。这些百姓不过是受人煽动,他们都是无辜的。”

“受人煽动就可以当街动本王的王妃?那他日岂不是谁都可以冲入王府杀本王了?岂不是没了王法?”萧白逸又紧了紧手臂,抱紧怀里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她满身是血的时候,有多么害怕失去…

“逸,这个时候就算是追究,也要追究始作俑者。再者,你这样胡乱抓人,只会让百姓更痛恨孟灵曦。就算是为了她,这件事也不能这般处理。”

萧白逸心念一动,终于摆手制止:“都给本王住手。”

杨辰风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萧白逸听进去的只有最后一句,不想再污了孟灵曦的名声。

萧白逸翻身上马,直接一策马,奔向王府。

两人回到王府时,翠儿正等在大门口。

“王爷,我家小姐怎么样?”

萧白逸冷凝她一眼,并未回答她的话,直接抱着孟灵曦进入王府。

若不是看在这丫头今天及时找到他,没有让他被人调开的分上,他现在早就将这装疯卖傻的小丫鬟扔入天牢了。

翠儿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出声,刚要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回文澜院,便看到满身是血的乔安远被抬了进来。

“哥,你怎么了,哥…”毕竟是骨肉至亲,又怎能不心痛?

“将他抬入客房,找个郎中来看看。”因为魂媚儿不在府中,所以萧白逸只能派人从府外请郎中。

翠儿为难地看看昏迷不醒的哥哥,又看看被萧白逸抱在怀中的孟灵曦,最终还是跟上了萧白逸的脚步。

她知道,如果让哥哥选,他也会选先照顾小姐的。

一将孟灵曦放在床上,萧白逸便开始脱她身上的血衣,想查看她哪里受伤了。

“王爷,翠儿来吧!”眼见着自家小姐被脱得就剩里衣了,翠儿连忙上前阻止。

“你给本王滚开。”萧白逸冷冷地扫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好在孟灵曦身上只有些淤青,并没有伤口,他这才稍微安心。

随后,郎中赶来,又诊断一番,只说王妃是受刺激过度,身体并无大碍。萧白逸这才彻底安心,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他到王府前厅的时候,王府的所有人都已经被下人请了过来。

“今儿是谁不许下人阻止王妃被带走的?”他阴寒的声音响彻大厅,惊得在场之人无不心慌。

“逸儿,我知道你心里认定是我干的。”大夫人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让逸儿失望了,为娘还没有那么狠毒。”

“你…”幕秋水见大夫人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惨白,惊慌地望向萧白逸。

做的时候,光想着解气了,这会儿才知道怕却为时已晚。

“水儿。”他眼中蕴含着狂风暴雨,表情冰冷得冻结人心。

“师…师兄…”幕秋水从椅子上站起身,第一次在面对他时,有一种想要破门而逃的冲动。

她一直敢如此嚣张,也是因为他对她宠爱有加,诸多迁就。

怎知,他此时正用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因为她曾亲眼看见他这样看着别人,然后那人便彻底告别了人间。是以,她是真的怕了。

“水儿,你越来越放肆了。”他几乎是从从牙缝中逼出冷硬的声音。

幕秋水瑟缩了一下,连忙冲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战战兢兢地开始撒娇:“师兄,水儿…水儿只是见冲进来那么多百姓,怕犯了众怒,才为了王府不让下人们管的!水儿也是为了师兄,才犯了无心之失。”

这是她想了一早上,准备好的台词。

本来,还觉得自己的台词不错,可以应付过关,不想他给了她一张阎罗脸。

“无心之失?那是谁调走杨辰风和魂媚儿的?是谁派人到皇宫门前,想将本王也调走的?”萧白逸冷声质问一句,锐利的鹰眸却扫向了大夫人。

他又岂会不知道,幕秋水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和脑子,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师兄,不是我,我没有调走师姐。”幕秋水连连摇头,生怕摇慢了,他会不相信她。

“逸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吗?”大夫人一点没有幕秋水的惊慌失措,仍旧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淡笑着反问。

“本王何时说过怀疑母亲了?”萧白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大夫人,犀利的视线让她表面镇定,心里却已忐忑不安。

“师兄,一定是她因为表妹的死太过于伤心,才安排了今日的事情。”幕秋水直指大夫人,“是秋水笨,才会跳入她的圈套。”

“秋水,话可不能乱说。”大夫人将视线转向她,眼中有一抹锐利的警告一闪而过。

“我没乱说。这府里还有谁会因为表妹的死恨孟灵曦?”幕秋水不肯让步地反驳。

“我是恨她杀了萱儿,但我与逸儿亦有十日之约,又何必急于一时?怕只怕有人一直记恨着孟灵曦抢了自己的王妃之位,才会如此吧?”大夫人嘲弄地瞥了幕秋水一眼。

“谁是谁非,本王自有定夺。”萧白逸厌恶极了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来人!”

“王爷。”守在门外的士兵一刻不敢怠慢地领命。

“幕侧妃思念家父,今日回家省亲,你等安全将幕侧妃护送上天灵宫。”萧白逸声音冷硬地吩咐,不留一点余地。

“师兄,不要送水儿走。”幕秋水一听急了,死死地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

“还不立刻陪幕侧妃回房收拾。”他用力抽出胳膊,对一旁的银铃儿厉吼一声。

“是,王爷。”银铃儿一见形势不妙,立刻上前去拉自家主子。

“不,我不走。”幕秋水见萧白逸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又肆无忌惮地任性起来。

“小姐,走吧。不要再惹王爷不高兴了。”银铃儿亦认识萧白逸多年,自是了解他的脾气。亦知道,送自家小姐离开,已经是王爷能容忍的极限。

今儿这事若是换了别人,或者是王妃真有个三长两短,想这么容易脱身根本不可能。

可是,她看得透彻,不代表她家小姐也看得明白。

有些时候,人总是喜欢高估自己的地位。

“我不走,王府才是我的家,我为何要回天灵宫?”幕秋水一把甩开银铃儿,双眸含泪,倔强且委屈地坐回椅子上。

大不了罚她禁足,又不会将她怎么样。

可是,如果她现在离开,就等于战争还没有结束,就失去战场。

“水儿,你当真不走?”萧白逸逼视着她,眼中的神色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我…”幕秋水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心里微微动摇,最后却还是不甘心地说,“我不走。”

“传本王的话,幕侧妃不贤不德、泼辣善妒,即日起贬为幕夫人。”若不是看在师父的分上,这会儿他已经直接休掉她了。

“师兄!”幕秋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为了孟灵曦那个贱女人这么对我?”

“大胆!王妃也是你随便羞辱的?”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他便一次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谁才是这王府的女主子,也好让幕秋水收敛一下她的脾气。她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被大夫人如何利用。

他现在想起刚刚孟灵曦被一群暴民围攻的情景,还暗自心惊。若不是那人百密一疏地忘记调走安远,现在倒在血泊里的人只怕就是孟灵曦了。

“师兄,你是怎么了?你真的被孟灵曦那只狐狸精迷晕了吗?”

他居然当着全府人的面贬了她,让孟灵曦扶摇直上。她怎能不恨?

“真是屡教不改。”萧白逸失望地看着她,自己做错了事情,还硬要怪到别人身上。他脸色又是一沉,“幕夫人对王妃大不敬,再降一级,直接贬为姬妾。”

“师兄…”幕秋水张了张嘴,傻在当场。她从没有想过,有一日在师兄面前会说一句错一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水儿,你若是还想留在府中,就要先学会什么是规矩。”萧白逸看着一脸灰白的她,警告道。

“小姐,不要再说了。”银铃儿连忙拉着幕秋水离开。

这一次,幕秋水没有再挣扎,离开前,眼中却闪过一抹狠戾的光芒。

萧白逸以为,只要他足够绝情,幕秋水便会懂得收敛和检讨,却不想女人若是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时,真的会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

特别是她爱的男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如此伤害她时,她又怎会坐以待毙?

“没想到昔日王爷都不肯亲自迎娶的王妃,今日会得到王爷如此宠爱。”大夫人凉凉地嘲讽,“不过,逸儿不要忘记了我们母子间的十日之约。”

“母亲放心,时间一到,本王自会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如今,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萧家关起门能处理的事了。

“那就好,我就等着王爷给萱儿一个公道。”大夫人色厉内荏,眼中却划过一抹悲伤。

“来人,送大夫人回房,好生休养。”萧白逸将“好生休养”几个字咬得极重,执行命令的下人自然明白王爷的意思。

“那为娘就谢谢逸儿的关怀了。”大夫人不以为意地跟着下人离开大厅。

萧白逸一双冰潭般的寒眸盯视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他才转身回书房,召来暗卫统领凌峰。

“今日为何不保护王妃?”萧白逸脸色阴沉地盯着跪在下边的凌峰。

“不合规矩。”凌峰面无表情地回。

“不合规矩?她是本王的王妃。”萧白逸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的属下有规矩。

“属下的责任是保护王爷。况且,属下等也不能暴露身份,和百姓起冲突。”凌峰冷静地回。于他而言,他不过是尽忠职守,就算要他现在去死,他的回答也一样。

萧白逸压了压心里的怒气,自是没法怪罪尽忠职守的属下。

“你立刻派两个人去保护王妃,她若是再有什么差池,你就提头来见。”

凌峰从地上爬起,低声领命:“是,属下遵命。”

“再派人好好地给本王监视赵茹惠那恶妇,不要再让她兴风作浪。”

一提起大夫人,萧白逸眼底便泛起厌恶之色。

交代完所有事情,他才得以抽身去文澜院看望孟灵曦。

他过去时,她刚刚醒过来,正抱着“痊愈”的翠儿痛哭流涕。

因为翠儿告诉她,自己是被今天的事情给吓到,神志一下子就回归了。

是以,这场灾难于孟灵曦而言,也就不全然是坏事了。

正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翠儿一见萧白逸来了,吓得跟看到大灰狼的小兔子似的,恨不得立刻躲起来,生怕他下一秒会揭穿她,让小姐伤心。

他只是冷冷地扫了翠儿一眼,便走到床边坐下。

“谢谢王爷今日救了妾身。”她因胸口再次袭来的痛而微微拧眉。

今日,他在她的期待与绝望中出现时,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她的心口会为他刺痛,却不是隐隐作痛,而是一阵阵让人窒息的闷痛。

虽然她并未像赵凝萱说的,有痛不欲生的感觉,但,此时的闷痛,已经足够让她心慌。

“孟灵曦,你让本王拿你怎么办?”萧白逸的声音沙哑里透着寒气,让人听着不寒而栗的同时,却觉得他是无奈的。

“妾身不懂王爷的意思。”她视线微闪,想要逞强,却又不敢看他的眼睛。

如果他眼中有的只是冰冷,她一定不会像此刻这般心虚。只是,他眼中多了她读不懂,却又感受得到的无奈,她便真的怕了。

“罢了。”他站起身,两个充满了无奈之情的字让她的心口越发疼痛。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捂住胸口,急促地呼吸。

“小姐,你怎么了?”翠儿急问。

“翠儿,你觉得我爹是萧白逸杀的吗?”孟灵曦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像个溺水的人,生怕一放手,她便会沉下去。

“小姐,有一件事,翠儿必须告诉小姐。”翠儿犹豫一下,还是顶着会被发现她装傻的危险道,“翠儿傻了的时候,曾经无意间偷听到杨公子和李妈的话。那时候他们认为翠儿傻了,就放过了翠儿。”

“什么事?”孟灵曦紧张地问。

翠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那日偷听到的话,都告诉了她。

“翠儿那时候傻了,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是以,才会耽搁到现在才告诉小姐。”翠儿将事情讲完,还不忘为自己辩解。

“果真如此…”孟灵曦这次是真的信了,那个凶手不是萧白逸,而是个他们都知道,却又刻意包庇的人。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既然来王府是为了报仇,现在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了,是不是就该另想办法了?

孟灵曦沉默了,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我们去看看安远。”孟灵曦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小姐,你身子不好,还是休息吧!反正哥哥也没有危险了,改日再去吧!”翠儿连忙开口劝道。

“我要去看看,不然心里总是不能安生。”孟灵曦固执地下了床。

翠儿连忙拿过一旁的外袍,给她穿上,不再阻拦。

两人一踏出文澜院,就遇见了多日不见的萧然生。

他此时一身蓝色长袍已起褶皱,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墨发,此时有几缕掉落下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萧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翠儿惊问。

萧然生看了她一眼,并不惊讶。转首看向孟灵曦时,神色却有些拘谨。

“王妃…这是去哪儿?”

其实,他是想问:“王妃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去看看安远。”她客气地回了句,便越过他,翩然离去。

“你就这么恨我吗?”萧然生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呢喃。

孟灵曦在客房见到乔安远时,他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是萧白逸派了下人将他照顾得很好。她这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