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兰的脸色微白,却还是抓着茗秋的手疾声问道。

摇了摇头,茗秋轻声说道:“上个月,皇上只去了延禧宫一次,就那么一次…这个月的小日子没来,我以为是像往常一般推迟了,可直至今日都没来,我…我不敢找太医来瞧,怕…”

“怕真的怀了身孕,被旁人先知道了?也怕只是虚惊一场,平白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若凝眼带笑意的睨着茗秋。

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茗秋不再说话。

帘子掀开,晚晴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看着晚晴把茶盘放在炕几上准备给几人沏茶,若凝开口说道:“这儿放着我来吧,你拿了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王太医过来一趟,若问起,就说我有点不舒服,旁的,什么都别多说。”

一脸询问的看向若凝,见她微微摇了摇头,晚晴低垂着头退下了,急急的朝殿外走去。

眼看着只被临幸了一次便怀了身孕的茗秋,若凝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每个月,福临留在承乾宫的日子最多,起初,孝庄那里总是颇多怨责,有意无意的暗示若凝要提醒皇上雨露均沾,后gong专宠历来是大忌,可福临却是仍旧按着自己的性子,大半留在承乾宫,不过慈宁宫那里,却是去的愈发勤快了,也不再像以前一般没几句话就冷着脸离开了,慢慢的,孝庄也不再提起此事了。

除却批阅奏折太晚宿在养心殿,每月其余的几日,便是宫里其它的嫔妃了,很多人,几个月还盼不到福临去她宫里一次。

低着头静静的做着手里的绣活,若凝却觉得,那针线像是和自己作对一般,总是扎在不对的地方。

茗秋还径自沉浸的小小的期盼中,一脸的兴奋,而一旁的茗兰,也是浑身不自在。

在家里的时候,论琴棋书画相貌才艺,姊妹几人都是她属第一,也因为懂事乖巧,总是被祖母,阿玛和额娘称赞。便是后来参加选秀进了宫,连那些教习嬷嬷,也对自己赞不绝口,纷纷说自己是当届秀女里拔尖儿的,可没想到,那个在家里一副娇弱可欺的茗秋,如今事事都压自己一头。可她,却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还是要如从前一般疼她护她。

一时间,殿内的三个人各有心思。

“主子,王太医来了,在外听候吩咐。”

晚晴掀开帘子走进来,在若凝身旁轻声说道。

“嗯,请他进来吧。”

放下手中的绣活,若凝吩咐到。

门帘一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进正殿,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太监。

“微臣叩见贤妃娘娘,沁嫔娘娘,兰贵人,几位主子吉祥。”

王太医跪拜着叩道。

“平身吧。王太医,沁嫔身体稍有不适,还望王太医一诊。”

若凝看着王太医正声说道。

“微臣遵命,还请沁嫔娘娘伸出手来,微臣先把把脉。”

站起身,王太医看了看茗秋的脸色,从小太监背着的药箱中拿出玄色脉枕放在炕几上,示意她把手放在脉枕上。

茗秋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放在了脉枕上,而茗兰却是细心的将一丝绢帕盖在了茗秋的腕间。

看着王太医一脸慎重的表情,若凝等几个人却是一脸的紧张。

收回手,王太医看着茗秋一拱手,一拜后朗声说道:“恭喜沁嫔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一时间,几人脸上都是浓郁的喜色。

“恭喜沁嫔娘娘,贺喜沁嫔娘娘。”

殿内外的奴才们都跪倒在地,朗声贺道。

手臂还搭在脉枕上,脸上却是满满的惊喜,茗秋像不敢相信一般,左手附在小腹上,呆呆的。

这里,已有了一个小生命了嘛?

“谁有身孕了?凝儿?”

大跨着步子从院中走来,福临却是一脸担忧的表情。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若凝率先反应过来,看到已走入殿内的福临,俯身叩拜道。

“平身。王太医,怎么了?”

对跪着的一众人叫起,福临却是看向王太医问道。

“恭喜皇上,沁嫔娘娘已有了一月的身孕了。”

王太医朗声回到。

“贤妃没事吧?”

福临看了一眼若凝,满脸关切的问道。

“这…微臣并未给贤妃娘娘把脉,不过,看娘娘的气色,应该是无碍的。”

王太医恭敬的答道。

“凝儿,吓坏朕了,朕听说你宣了御医,还以为你病了,看了一半的奏折,放下就赶着来了。”

浑然不顾周围几人,福临走到若凝身前,拉着她的手轻柔的说道。

“皇上,沁嫔有身孕了,您又要当皇阿玛了。”

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已泫然若泣的茗秋,若凝抽回福临拉过的手,朗声说道。

“沁嫔?”

扭过头看了茗秋一眼,福临想起刚才王太医回禀说她有了一月身孕的事,想来,皇额娘定会欢喜。

想到此,福临笑着看向茗秋,朗声宣道:“小顺子,去皇后那儿,说沁嫔有孕了,让她免了沁嫔的请安吧。赏赐沁嫔玉如意一对,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一件,织锦皮毛斗篷一件。”

“嫔妾叩谢皇上隆恩。”

眼中闪过一丝怨怼,茗秋俯身行礼叩谢到。

“有了身孕,有雪的天气就不要外出了,免得天冷路滑,奴才们照应不好你。”

福临看着茗秋嘱咐道。

“嫔妾遵命。”

茗秋看了福临一眼,柔声答道。

“你如今住在哪个宫里?可还有旁人?”

思索了一下,福临开口问道。

脸上闪过一抹窘色,茗秋低声回道:“回万岁爷,嫔妾住在延禧宫,西配殿住着韵常在。”

“这样吧,兰贵人搬到延禧宫去,赐住东配殿,这样你们姐妹二人能有个照拂。跪安吧。”

看了一眼茗兰,福临朗声说道。

“嫔妾谢万岁爷眷顾。嫔妾告退。”

俯身行了礼,茗秋跟在茗兰身后朝殿外走去,一边,犹自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福临,可是,直至厚厚的门帘落下,都没有看到福临探过的眼光。

“王太医,既来了,就给贤妃诊诊脉吧,看看可有需要调养的地方。”

门外,听到福临的话语声,茗秋原本迟疑着的脚步,迅速的迈开,大步朝殿外走去。

“秋儿,秋儿…”

踏出了承乾宫,看着越走越快的茗秋,茗兰一边疾声唤着,一边小跑几步拉住了她。

“姐姐,姐姐,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有了身孕,皇上便会多看我一眼,可是,方才,方才…”

茗秋低声的哭泣着。

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茗兰拿出袖中的绢帕,拂去茗秋脸上的泪水,柔声劝解道:“想这么多做什么?等你生了了孩子,皇上自会百般疼你。”

“不会的不会的,你看凝姐姐,她没有身孕,皇上都如此宠她,连玉妃娘娘都比不过她,何况是我呢?姐姐…”

浑然不觉自己还在承乾宫院墙外,茗秋越发无助的蹲在地上哭起来。

“秋儿…你还小,等再过几年,你就懂了。别和凝妹妹争,你争不过她的,你要做的,就是将养好自己的身子,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知道嘛?”

紧了紧茗秋身上的斗篷,茗兰两眼定定的看着茗秋说道。

眼中划过两行轻泪,茗秋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和茗兰并排朝延禧宫的方向走去。

天气愈发冷了,微风吹过,小道上的积雪便轻轻卷起,随风朝更高的方向飘起。

第七十三章 一波又起

更新时间2011-11-30 18:58:29 字数:3117

沁嫔的身孕,在后gong里又是一番热闹,一时间,皇太后的赏赐,皇后的赏赐,各宫嫔妃的贺礼,流水一般的涌向延禧宫。

一波接一波的赏赐纷至沓来,而嫡亲的堂姐茗兰又搬入了延禧宫东配殿,也让茗秋惆怅的心情略有缓解。

可没几日,慈宁宫里却传出皇太后身体抱恙的消息,接连几日,除了皇上和皇后,其它人的探视,却都一应被拒了。

及至月底,都未传出太后身体好转的迹象,而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却都被福临怒骂了个遍。

“皇上如此担忧,若是自个儿身体再不舒服了,岂不是更让皇太后心下不安?眼下,皇上正是要打起精神来,让皇太后她老人家看着放心,心气儿顺了,才能慢慢的好起来啊。”

承乾宫内,看着一脸忧色的福临,若凝轻声的劝解到。

“皇额娘的身体向来很好,这几日太医也没诊出有什么大问题,只说是肝郁不振,调理些日子便好了,可朕看着,皇额娘的精神却是愈发不济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叹了口气,福临抬起手轻轻的按压起鬓间来。

看到福临头疼的模样,若凝走到他身后,替他轻柔的揉捏着头上的穴位,一边,却是轻声的说道:“以前,皇上还年轻,朝臣们又都当职不尽心,皇太后她老人家总是要忧心朝里的事,有那股气撑着,即使有什么病痛,也都撑过去了。眼下,一切都顺利起来了,兴许是皇太后心里的那股气淡了,所以以前那些压制着的小痛啊小病什么的都出来了,这才激起了这病呢。”

思索着若凝的话,福临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怎么办?总不能再让皇额娘替我操心吧?”

无奈的笑了笑,若凝开口说道:“臣妾可没那个意思。只是想,如若可以,倒不如让太后去散散心,到别苑啊什么的,只要是出了紫禁城,透透气也是好的。皇上莫不是忘了,以前你可是经常跟博果儿溜出宫去玩呢,可不就是那股子新鲜劲儿嘛。”

提起博果儿,若凝眼神一黯,曾经那个满脸灿烂笑容的少年,如今,只能从记忆中找寻了。

看到若凝的脸色,福临知晓她又想起了博果儿,转移话题一般的说道:“要不然,送皇额娘去南苑调养一阵子吧?”

南苑是皇家苑囿,位于京城永定门外二十里,方圆一百六十里。因有大片湖泊沼泽,故而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每年春秋之际,皇帝都会携**嫔妃和一些朝臣到此休养几月,确实是休闲调理的极好去处。

未待若凝答话,福临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嗯,如若去南苑,还是尽早安排的好,去南苑住一阵子,等回了宫,怕就要准备着过年了,再耽搁,赶回来还没休养好,又要应对一连串的祭拜和亲眷朝见,皇额娘的身体,怕是受不住的。”

只一瞬间,福临已想到了如何安排。

满眼感激的抬起头,爽朗的笑看着若凝,福临柔声说道:“凝儿,有你在,我总是很安心。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再一想到,这后gong中的女子,怕是只有皇后一人才当得这个“妻”的称谓,福临不好意思的看向若凝。

若凝知晓他心中所想,却是一脸坦然,柔柔的笑了笑,轻声说道:“皇上这是忧心过了头,没想到罢了。”

看她如此,福临也放下了心中的顾忌。

将若凝拥在怀里,福临柔情无限的说道:“凝儿,若是可以,我只愿,这后gong中只你一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哎,其实我倒宁愿只是乡野中极平凡的一人,每日和你耕田读书,过那平凡的日子,只可惜,身在皇家…”

“我懂,所以,我并不悔,也不怨。”

伸出手掩住福临的口,不再让他往下说,若凝看着他的双眸,定定的说道。

眼中闪过一抹释然,福临紧了紧手臂,将她拢在怀里。

十一月二十八,福临率两百御前侍卫,和皇后二人亲自陪同皇太后孝庄前往南苑。

临行前,福临特意来承乾宫和若凝话别。

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让他放心前去,若凝站在承乾宫宫门处,看着福临的背影一点点远去。

虽只去几日,可看着福临那依依不舍的眷恋眼光,若凝只觉得,还未分开,思念便已如抽茧剥丝般拉扯开来。

福临和皇后不在宫里,一众妃嫔也都不用晨昏定省了,一时间,宫里倒是静寂下来,日子,也愈发的沉闷起来。

倒是若凝,每天过的悠闲自在的,时而去储秀宫陪着罗如玉,时而去延禧宫看看茗秋,和茗兰三人笑闹片刻。

茗秋自打有了身孕,愈发的沉静起来,以前那个只会撅着嘴撒娇的天真无邪的女孩儿,却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开始事事小心的注意起自己的饮食起居来。

果然,母性会让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儿,成长成一个谨慎的女人。

感叹着造化的神奇,若凝一日一日的数着日子,盼着福临的归来,浑然不觉,福临去了南苑已有五日之久,怕是再过两三日,他就要回来了吧?

想到此,若凝的嘴角,慢慢的浮上了一缕淡笑。

歇了午觉,若凝只觉得身上透出一股子慵懒,看了看雾蒙蒙的窗外,若凝唤了晚晴,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怎么感觉还是没睡醒似的?”

“未时三刻,主子,要不您再眯会儿?”

拨了拨炭盆里的炭火,晚晴轻声询问到。

“嗯。”

像小猫一样懒怠的嗯了一声,若凝翻了个身。

正欲合眼,却看见秋如急急的走进内殿,低声的对着晚晴说道:“晚晴姐姐,可要唤醒主子?储秀宫的思冉姐姐来了,说玉妃娘娘在景仁宫,被佟贵妃娘娘罚跪呢…”

“罚跪?怎么回事?”

被秋如的话惊得没了睡意,若凝一把掀开锦被,一边穿鞋,一边招手让秋如唤思冉进来回话。

“我们主子本来是要来承乾宫的,后来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说想去看看梅花,结果遇到了佟贵妃,不知怎么的就随着去了景仁宫,奴婢和雪雁跟着的,后来到景仁宫门口,雪雁说让奴婢回宫给主子取手炉,奴婢就没跟着进去。等奴婢取了手炉走到景仁宫,就看见主子和雪雁正在景仁宫院子里跪着呢,奴婢没敢进去,就先来贤妃娘娘这儿了。贤妃娘娘,您和我们主子历来亲厚,您去跟佟贵妃求求情吧,我们主子还怀着小主子呢,这么冷的天,可禁不住跪啊?”

跪在若凝脚下,思冉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叩头。

“晚晴,给我梳妆。皇上和皇后不在宫里,佟贵妃莫不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惩戒后gong嫔妃?我倒是要去问问,姐姐犯了哪条律例。”

满脸怒容的吩咐晚晴给自己装扮妥当,若凝拿起手炉朝景仁宫奔去。

“主子,贤妃娘娘求见。”

走到佟贵妃身侧,秋雨朗声回禀道。

脸上浮出一抹娇艳的笑,佟贵妃朗声说道:“还不快请贤妃娘娘进来?这大冷的天,站久了可不好呢。”

一掀屋帘,若凝走进了景仁宫正殿。

看着正襟危坐的佟贵妃,若凝盈盈下拜,口中朗声说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贤妃跟玉妃可真是姐妹情深呢,玉妃到本宫这儿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贤妃就已经赶着来了,这等情深意切,还真真儿是叫本宫羡慕呢。可惜啊,本宫没有贤妃这么体贴的好姐妹。”

看着手指上的金丝珐琅护甲,佟贵妃却是不看俯身行礼的若凝一眼。

径自站起身,若凝看着佟贵妃,朗声问道:“臣妾还要请问贵妃娘娘,皇上都已免了玉妃姐姐的中宫请安,玉妃姐姐犯了什么错,使得贵妃娘娘要不顾她有孕在身要罚跪在外?”

轻轻一笑,佟贵妃不以为然的说道:“目无尊卑,出言不逊,可否罚得?要知道,这宫里,可是最讲究规矩的,即使她怀着身孕,她也越不过本宫这正二品的贵妃去,本宫倒是要好好教教她,什么才叫规矩。”

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可外面天寒地冻的,多跪一刻,罗如玉的身子便多一分危险,想到此,若凝软语说道:“不论玉妃姐姐方才如何冒犯了贵妃娘娘,可她肚子里怀着的,毕竟是皇上的骨肉,还望贵妃娘娘看在皇上的份儿上,饶过玉妃姐姐这次,日后她必定倍加恭敬,不会如今日一般冒犯贵妃娘娘的。”

“哼,看在皇上的份儿上?”

斜了若凝一眼,佟贵妃站起身缓缓的走到若凝身前,看着她的娇颜,柔声说道:“这宫里的女人太多了,没有谁能让本宫看在皇上的份儿上饶了她。”

俯首跪在地上,若凝朗声说道:“那便请贵妃娘娘看在臣妾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放过玉妃姐姐这次,想来,玉妃姐姐若是有了什么闪失,皇上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也是贵妃娘娘吧?”

“你的薄面?”

弯下腰看着若凝平静的面容,佟贵妃厉声问道。

“臣妾愿替玉妃姐姐受罚,望贵妃娘娘放过玉妃姐姐。”

若凝俯首一拜,朗声说道。

第七十四章 小别多情

更新时间2011-12-1 18:52:48 字数:3157

揉了揉酸痛的膝盖,若凝在晚晴和岚烟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刚迈开步子朝前走了一步,却见门帘一掀,佟贵妃身边的夏荷走出来,俯身一福,柔声说道:“贤妃娘娘,我们主子说了,您跪够了时辰,便可自行回去,还有,记得嘱咐玉妃娘娘,这宫里,容不得小性子,什么,也大不过规矩去。”

“臣妾受教了。”

瞥了夏荷一眼,透过那厚重的门帘,若凝像是看到了佟贵妃那张带着得意笑容的面庞一般,面色平静的转身踏出了景仁宫的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