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的唤着，福临大踏步的朝前追去，可若凝，却是一下子走入了氤氲的雾气，转眼，便没了身影。
“凝儿，凝儿…”
疾声唤着，福临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了。
入眼处，一片黑暗，唯有额头上冒出的清汗，预示着方才梦境的真实，福临静静的躺在那儿，想了想梦中的情景，自嘲的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福临，福临…”
轻声的呢喃着福临的名字，若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主子，您醒了…”
身边，晚晴脸上的泪迹还未干，此刻正一脸慌忙的环着自己的肩膀。
“我睡了多久了？”
想起方才的情形，若凝微微动了动手指，便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变化，看着晚晴，她吃力的问道。
几把擦干脸上的泪痕，晚晴朗声说道：“主子，您睡了一个时辰了，方才奴婢又喂您喝了一碗催生汤，接生嬷嬷说，过不了多大会儿，您就要生产了，所以，您千万要醒着，一定不能睡了。”
点了点头，若凝微微的转过头，看着站在床尾处的两位接生嬷嬷，柔声说道：“辛苦两位嬷嬷了，无论如何，请一定保住孩子…”
“娘娘，这…”
为难的唤着，两位嬷嬷却是扭过头看向躺在暖炕上的孝庄。
“若凝，哀家已经交代过她们了，无论发生什么，先保住你。若凝，哀家也是做过额娘的，哀家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事急从权…”
沉声说着，孝庄凝重的看向若凝。
深深的洗了一口气，若凝咬牙强忍住了要滑落的泪水，慢慢的扭过了头。
看到若凝一脸哀伤的表情，晚晴忙连声劝慰道：“主子，您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这儿有太后在，还有宫里最好的太医和接生嬷嬷，奴婢会陪着您，守着您，不让您睡着，咱们一起努力，不会让您和小主子有事的，主子…”
缓缓地点了点头，若凝正欲开口，却觉得下腹微微的胀痛起来。
见若凝脸上的表情变了，两位嬷嬷忙转过身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一脸欢喜的说道：“宫口开了…”
听到嬷嬷的话，晚晴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开了些许。
让开身边的位置，让两位接生嬷嬷站在床边靠近若凝，晚晴站在墙边靠近若凝头的位置，蹲下来给她鼓着劲儿。
“娘娘，您放心，您已经有了八个多月近九个月的身孕，只要顺利生产下来好好喂养看护，小主子必定和足月出生的孩子没两样儿，所以，您心里别有负担…”
床边，自上而下轻柔的推着若凝肚子的接生嬷嬷朗声说着。
而站在床尾处的那位接生嬷嬷，则用滚烫的热水一点点的净了手，探头到锦被中察看了一下。
“宫口开的还不够大，还得再等一会儿…”
放下被子，那位嬷嬷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若是耽搁的时间太久，会怎样？”
注意到了两位嬷嬷神色间的担忧，若凝喘着气沉声问道。
仍旧轻推着若凝的肚子，嬷嬷安慰一般的柔声说道：“娘娘放心，不会有事儿的，再等一会儿便是…”
“嬷嬷，求您，跟我说实话…”
低声说着，若凝眼中，是浓浓的哀求。
为难的看了看若凝，嬷嬷犹豫着轻声说道：“如今羊水已破，若是不尽快生出小主子来，怕是小主子会在娘娘腹中窒息而亡，所以，越早诞下小主子便会越好。”
脸上透出一股决绝的神情，若凝朗声吩咐道：“晚晴，端催生汤来…”
“主子…”
一脸的不忍，晚晴却是疾步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岚烟又端上了刚才熬好的催生汤，晚晴仔细的喂着她喝了下去。
紧紧的攥着床边，若凝深一口浅一口的深呼着气，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若凝轻轻的呻吟了起来：“痛，好痛…”
探头看了一眼，床尾的接生嬷嬷一脸喜色的说道：“娘娘，宫口已经开了，您忍着点儿痛，每吸三口气，便身上用力使劲儿。”
说完，那位嬷嬷看着晚晴，低声的让她为孩子出生后的一切事宜做准备。
一时间，内殿忙碌了起来，而眯眼歇着的孝庄，也坐直了身子紧紧的盯着床榻上的几个人。
“啊…啊…”
吃痛的呻吟着，若凝的脸上，浸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想到不能把力气平白浪费在呼喊声中，若凝紧紧的咬住了唇瓣，闷哼着用起劲来。
“娘娘，使劲儿…”
加快了手下推揉肚子的动作，接生嬷嬷朗声说道。
两只手紧紧的攥着手边的床板，若凝绷紧了身体，一下又一下的用起力来。
“娘娘，再使把劲儿，就快看见孩子的头了…”
床尾处，接生嬷嬷朗声喊道。
只觉得腹部一阵阵猛烈的刺痛传来，若凝的神思，却开始飘忽不定起来，眼前的一切，像是转着圈儿一般，晃的她头晕。
“妹妹，今后，宛玉就是你的孩子…”
恍惚间，若凝仿佛看到了眉眼带笑的罗如玉。
“主子，主子…”
环着若凝的肩膀轻摇着，晚晴看着她一点点涣散开来的目光，朗声呼唤道。
好累啊…
若凝的神智开始不清楚起来，可心里，却还有一股劲儿强撑着她，一遍遍的跟自己说道：“不，我不能睡，不能睡…”
将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积聚起来，若凝粗粗的喘着气，再次用起了劲。
“福临，福临…”
心里喃喃的念着，若凝的心弦，紧紧的提了起来。
“太医，太医呢，快来啊，云初快不行了…”
殿门外，有惊诧的声音朗声叫道。
只一瞬，若凝觉得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主子，主子…”
看着面前痴傻了一般呆住的若凝，晚晴焦急的唤道。
鸟语花香的花园，流光潋滟的荷花池，清澈的眼眸，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一切，仿若记忆中一个个美好的瞬间一般，在若凝眼前一闪而过。
忽的，一道黑暗袭来，若凝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如死水
更新时间2012-2-29 18:58:20 字数：3065
“若凝姑娘，何苦为了一个情劫而让自己八百多年的潜心修为前功尽弃呢，三思而后行啊…”
“女王陛下，那东土唐御弟堪称良配…”
“凝儿，皇上他是真心待你，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人，你们，定要好好的…”
睡梦中，像是经历了几世的沧桑一般，若凝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是装了无数个问题，等着自己去问询。
轻轻的伸了伸手指，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酸痛，若凝挣扎了几下，睁开了枯涩的双眸。
“凝儿…”
眼前，一脸胡茬的福临轻声唤着，他眼中是满满的血丝，仿佛已几日未合过眼一般的疲惫。
“福…”
启唇欲说什么，若凝顿时觉得嗓子无端的沙哑，竟无法开口。
带着一丝歉意的看向福临，若凝淡淡的笑了笑，只一霎那，福临眼中的泪，便“倏”的落了下来。
“凝儿…”
轻柔的唤着，福临伸出手，抚着若凝瘦削的脸颊，眼中的爱怜，更是浓的化不开一般。
想要伸出手去覆住他的手，若凝却觉的自己像是被捆缚在了床上一般，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喘了几口气，若凝动了动眼珠，打量起了周围。
仍旧是南苑行宫的东配殿寝殿内，窗棂外，一股刺眼的白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收回目光，若凝看到，福临的身后，晚晴和岚烟正捂着嘴无声的啜泣着，可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哀恸。
动了动喉咙，咽下了几口唾沫，若凝哑着嗓子轻声问道：“下雪了？”
神色一怔，福临扭过头看了看窗外，像是才发觉一般，转回头冲若凝点了点头。
“我想喝水…”
感觉到了口中的苦涩，若凝开口说道。
听到若凝的话，晚晴和岚烟各自疾步朝外跑去，一时间，殿内便只剩下了福临和若凝两人。
“累嘛？一会儿喝完了汤，我陪你睡一会儿，可好？”
清冷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轻柔的抚着若凝的脸，福临俯下身子，低声问道。
想要点头，若凝却觉得自己像是僵硬了一般，一下都动不了，抬眼温柔的凝视着福临带着倦意的眼神，她低声说道：“好。”
为难的犹豫着，福临的唇，轻微的颤抖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
问询的看向福临，若凝的耳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主子，奴婢喂您喝口水吧，喝完了水，再喝汤。”
脸上的泪迹已擦拭干净，晚晴冲着若凝莞尔一笑，朗声说道。
转过头看向晚晴，若凝微微笑了一下。
在若凝的脖颈下垫上了温热的帕子，晚晴小心翼翼的，喂着若凝喝了几口水，又喝了一碗汤。
“主子，可还要喝点汤嘛？”
犹疑的问着，晚晴不确定的看着若凝。
一碗滚烫的汤下腹，若凝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似乎有一丝一丝的气力，开始朝四肢蔓延开来。
轻微的摇了摇头，若凝轻声说道：“我想喝桂圆花生莲子粥，多放些花生，等我睡醒了喝。”
见自家主子一睡醒便要求起吃喝的东西来，晚晴只觉得眼眶中，止不住的湿热起来。
连连点头应着，晚晴朗声说道：“好，奴婢这就去准备，主子喜欢的点心，也让她们都备好，准保叫主子一睁开眼便能看见…”
说罢，晚晴急急的转过身，带着潸然而下的泪水，朝外走去。
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若凝看向福临，只笑不语。
站起身，动作轻缓的将若凝横抱起些许，移放在床榻内侧，福临径自脱了外衣和皮靴，躺进了被中。
轻轻的嗅了嗅，若凝低声说道：“闻着你身上的味道，我便能睡得安心些呢。”
说罢，若凝竟真的闭上了眼，缓缓的睡去了，而福临的眼角，又滑落出两行泪。
别过头去，不让脸上的泪滴落在若凝脸颊上，福临看着床幔上的细碎花纹，直觉的心都已碎裂开来一般的刺痛。
不一会儿的功夫，福临的耳边，就传来了若凝轻柔舒缓的呼吸声。
侧过头看去，若凝竟真的睡着了，福临哽咽着洗了洗鼻子，伸出胳膊，拿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方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搂着若凝睡去了。
一连几日，若凝躺在床上，像是忘却了世间的一切一般，醒了，吃用几口，和福临淡淡的说几句话，便又在他的怀抱中沉沉的睡去了。
而身边的晚晴和岚烟，像是被她遗忘了一般，每每只有在想吃什么，或是要净身时，才会唤她们，其它时候，她就那么静静的躺着，喝几口水，吃一碗粥，呼吸着福临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便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从来不问此刻是什么时辰，也不问如今是哪月哪日，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醒了，若凝便看着晚晴将自己要求过的吃食端上来，仔细的用了，再那么静静的睡去，仿佛这日子，一直以来便是如此渡过的一般。
而福临和晚晴等人，脸上的表情，也从若凝最早醒过来时的欢喜，变成了愈发浓重的担忧。
这一日，睁开眼的时候，若凝透过垂下来的朦胧床幔，看到锦桌旁，小顺子跪在福临脚下，低声的哀求着：“万岁爷，您快回宫去吧，这么多日子不上朝，朝廷里都散乱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几位王爷也压制不住了啊，万岁爷…”
摇了摇头，福临低声说道：“回去告诉他们，再如此逼迫朕，否则，朕…”
“福临…”
福临的话未说完，就被若凝浅浅的唤声打断了。
“凝儿…”
几步奔过来，掀开床幔，将若凝拥在怀里，福临轻声说道：“醒了？可要传膳？”
微笑着摇了摇头，若凝看着他柔声说道：“回宫吧…”
脸上的柔软一瞬间消失殆尽，福临转过身瞪了一眼小顺子，方才转回来看着若凝说道：“朕想再陪你几日，等你身子好些了，朕再回去。”
朝福临身边靠紧了一些，若凝低声说道：“我是说，我们一起回宫…”
若凝的话音刚一落毕，福临便已吃惊的将她抱离怀中，看着她严肃的说道：“凝儿，你如今的身子，不能…”
伸手掩住福临的口，挡住了他要说出的话语，若凝方才朗声说道：“我的身子没事，这些日子，我吃了就睡，睡醒了便吃，哪里就会有事了？再说了，迟早都要回宫的，难道我还能赖在南苑一辈子不成？索性跟着你一起回去，也免得你过些日子还要再来接我了，福临…”
说至最后，若凝已软语撒娇央求起来。
看着若凝，福临一时顿感为难，低头沉思了片刻，他定定的看着若凝沉声说道：“朕召太医来给你看看，若是他们说你身子无碍，那咱们，便回宫去。”
见福临答应了自己，若凝的脸上，浮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转过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中间的小顺子，若凝柔声说道：“还跪着做什么，快去宣太医啊，另外，吩咐底下的奴才们开始准备车驾吧。”
“喳。”
急忙磕头应了，小顺子站起身，疾步朝外去了。
将若凝搂在怀里轻轻的摇晃着，福临将脸贴在她的脸上，低声说道：“凝儿，你这样，让朕怎么放的下心来啊…”
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快的让福临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却看见怀中的人儿带着一丝浅笑的说道：“就是让你放不下心来才好，这样，你永远都要想着我，惦着我，永远都不会忘了我。”
似是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缠绵的话语了，话音落毕，若凝的脸，瞬时间微微的温热了起来。
淡笑着，福临低下头宠溺的看着她，轻声说道：“朕绝不会，绝不会忘了你…”
耳鬓厮磨的说了会儿话，又陪着她用了膳，看着她如往日一般沉沉睡去，福临站起身，面色沉重的朝行宫正殿走去。
“皇额娘…”
看着躺在床榻上一脸倦态的孝庄，福临轻声唤道。
“方才苏茉儿都和哀家说了，其实哀家也是这么个意思，与其在这里耽搁着，倒不如早些回宫去，养好了身子，也好一笔一笔的算这些帐…”
幽幽的说着，孝庄的眼中，却是一抹显而易见的难过。
“皇额娘，您还是留在南苑好生调养吧，您的身子…”
犹疑的问着，福临一脸自责的继续说道：“都是儿子不孝，让皇额娘操心了。”
淡淡的摇了摇头，孝庄朗声说道：“哀家没事，放心吧。”
看着孝庄，福临犹疑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皇额娘，自从她醒了以来，这些日子，竟是一句都未开口问过，儿子，儿子好担心…”
提起若凝如今的情形，孝庄更是一脸的不忍，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她沉声说道：“哀莫大于心死，她如今，心里是明镜儿一般的清楚，只不过，有些事，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就不说，藏在心里。”
狠狠的攥着拳头，福临低声说道：“儿子就是怕她这么憋着，会憋出病来。”
无奈的叹了口气，孝庄沉声说道：“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