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功课后,他坐下拿起刚发出去的邸报看,见苏培盛进来,刚好想起一件事,就对他道:“去跟你李主子说一声,今天晚上我要歇在书房,让她把膳送到这边来。”

现在四阿哥每逢懒得自己点膳,又不想让苏培盛安排,就让李薇点好给他送到这边来。

苏培盛迟疑了下,弓身道:“四爷,福晋那边传了话来,说备好了今年的秋蟹,请您赏面。”

四阿哥一愣,想了想还是放下邸报站起身。福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正好,过年的时候也有些事要跟她商量,给额娘和五妹妹准备的礼物还是要提前跟她说说。

正院里,福晋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但四阿哥来的太早了,膳房那边还没有把螃蟹送来。她赶忙起身迎接,四阿哥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

幸好,四阿哥提起了给德妃和五公主准备礼物的事。过年也算是个大日子,虽然他们是同母所出,但宫妃们的眼睛总是死死盯着德妃和他,平时哪怕是他多亲近永和宫一点,过不久肯定会有闲话传来。

四阿哥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前不懂事时,以为宫中生育多名皇子的妃子也不止是德妃一个,他就算曾经是孝懿皇后的养子,但生恩也不能忘,所以总是想亲近德妃一系的人,还曾经对德妃待他太过冷淡而伤心生气。

但渐渐长大后,他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现在的四妃中,育有一个以上阿哥的妃子只有德妃和宜妃。

宜妃早在五阿哥被送到皇太后处抚育之后,几乎等于放弃了这个阿哥。不管小时候五阿哥的满语有多糟,功课有多坏,她仿佛一点也不在乎。

而德妃在孝懿皇后收养他之后,待他也是格外冷淡,哪怕孝懿去世后,她也不曾表现出哪怕多一分的亲近。

不必细究,只看结果:宜妃和德妃都成功养大了两个阿哥。

而除她们以外没有人养活了两个亲生的阿哥。剩下所有的宫妃,最多的只保有一个亲生子。

四阿哥从模糊猜到什么之后,就慢慢不着痕迹的疏远了德妃。但他还是希望能让额娘和弟弟妹妹们记得他这个哥哥,所以抓到机会就会用力表现。

……主要是自从十四出生后,他觉得额娘待他是越来越冷淡了。

以前他还可以告诉自己跟额娘的关系只是暂时这样,等以后他长大了,就可以亲近额娘了。等他建府,或者当了贝勒之后,就没有人能小瞧他了。

但是十四阿哥出生后,德妃在后宫的威信越来越大,待他却越来越敷衍。明明他们母子都在慢慢变得更强了,只要他对皇阿玛忠心,对太子忠心,他们母子难道不可以变得更好吗?

德妃的态度让他不安。他不敢相信额娘是真的没把他当亲生儿子看。

翻着手中的库房册子,给五公主的东西倒是很快就挑好了,倒是给德妃的他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合心意的。

福晋看他拿不定主意,劝道:“四爷,离新年还有两个月呢。就是现让人去江南买也来得及,不如先用膳吧。”

一刻前,福嬷嬷就示意膳房已经把螃蟹送来了。

四阿哥也因为想起德妃,为她的态度不快,听福晋这么说,就放下册子道:“福晋说的是,咱们去用膳吧。”

两人来到堂屋,在八仙桌前坐下,桌上满当当的摆着两大盘的蒸蟹,个个肥满。四个上膳太监站在一旁,备好了蟹八件。

四阿哥有心好好捧福晋的场,就道:“让人侍候着反倒没了风味,不如让他们都下去,咱们自己动手,吃起来还自在些。”

福晋笑道:“四爷说的是呢,我也不爱让人侍候着吃蟹,不自己动手还有什么意思?”

她这话刚好说中四阿哥的心,从小让上膳太监侍候,他最烦的就是别人挟什么他就要吃什么,太监、嬷嬷们一句话这菜就要撤下去,他却连吭一声都不敢。

“正是!”他抚掌大笑,遣退宫女太监后,堂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两个看守灯烛的的宫女。余下的人都在门外听候吩咐。

福晋净过手,先给四阿哥取了一个螃蟹,再给自己拿了一个。四阿哥虽然从小都有太监侍候,但为了在宫宴上不出丑,他也学过怎么用蟹八件,手上功夫还是很漂亮的。福晋看到还有些惊讶。

而福晋学规矩的时候,怎么吃螃蟹可是嬷嬷专门教导过的。

四阿哥看福晋动作熟练,还笑了句:“看来福晋也爱这一口儿啊!”

两人成亲已经将近一年了,四阿哥平常却很少在福晋面前调笑,主要是福晋一见他就如对大宾,当着一个总把他当‘阿哥主子’尊重、侍候的女人,四阿哥也实在是调笑不起来。

慢慢的两人就越来越端正,夫妻之间总是少了那么一味亲近。

福晋乍一听这话,脸上一红。想起嬷嬷的话,她开始学着跟四阿哥在一起时放松些,就道:“在家的时候,一年只有秋天能吃到蟹,所以每到秋天,我都缠着额娘要螃蟹吃。额娘总说这东西性寒,女子不易多吃,却总是经不住我歪缠。”

她一边说,一边手上不停的分蟹。可分出来的蟹肉却都放到一个干净盘子里。她想着一是当着四阿哥的面吃蟹多少有些不雅观,再者侍候四阿哥才是要紧的。她就等一会儿随便吃点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每当她想吃一口的时候,就想起如今怀着身孕的宋格格。性寒的螃蟹……到底对女人的身体不好。

“……一家人一起吃蟹的时候,一个总是不够我吃。额娘和阿玛都知道,总把他们的螃蟹让给我替他们吃完。”想起在家时额娘阿玛对她虽然管束严格,但却也总是心软放过她。

螃蟹不能多吃,额娘虽然管着她每次只能吃一个,但看她每次都吃不够的样子,就总是借口自己吃不完让她帮着吃,阿玛更是每次都留给她。

说是只能吃一个,可吃到嘴里的却是三个。

“……吃完螃蟹,额娘就盯着我喝姜茶,怕我伤身。”额娘总是事后埋怨阿玛,说让她吃多了螃蟹日后遭罪,直到她月事无碍才能放下心。

她嫁给四阿哥后,儿子才是立身之本。

额娘耳提面命,生怕她不放在心上。

四阿哥本来吃得开心,跟福晋也难得这么亲近,心情正好,却一转眼看到福晋分了两只螃蟹,自己却没吃一口,分出来的蟹肉全都给了他。

听她说以前也是很爱吃螃蟹的,怎么今天不吃?

想福晋大概是为了侍候他,四阿哥给她挟了一只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道:“福晋吃吧,不必再紧着我了。”

他自己吃了两只,福晋分了两只,四只全进了他的肚子。

四阿哥倒了杯温好的花雕酒,慢慢的喝。

一转头却看到福晋只卸了两只蟹脚吃了,就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这就不吃了?

四阿哥眉头一皱。福晋刚才说了那么多在家时如何如何爱吃蟹,怎么?难不成都是说来哄他的?

他放下酒杯,平静的看着福晋。

福晋笑道:“四爷,只吃螃蟹到底不顶饿,要不要让他们上点饽饽,还是下碗面?”

她面前的盘中,那只还算完整的螃蟹就这么搁着。

四阿哥:“福晋不吃了?”

福晋看着特地送来的螃蟹少了一半,挺高兴今天四阿哥吃的开心,想着一会儿让福嬷嬷赏膳房的人,笑道:“螃蟹到底不能多吃,还是让他们撤了吧。四爷若是还不足,就让他们再上些别的垫垫。”

四爷却直接站起来道:“福晋说的是,我也饱了。福晋歇着吧,我回书房了。”

他不再多说一句话,抬腿就走。福晋惊讶的赶紧站起来跟着送出门口,见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福嬷嬷见四阿哥就这么走了,福晋面色不对,上前扶住她担心道:“福晋,可是惹了四阿哥不快?”

福晋不解的摇摇头,刚才吃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大概是书房里有要事,毕竟快要过年了。”福晋道,“今天四爷还跟我说给额娘和五妹妹备好年礼。”

福嬷嬷扶着她回到屋里,堂屋里上膳太监们正在收拾桌子。

福晋站住看了一眼还剩下五只的螃蟹,仔细想想还是放了心。

四阿哥确实吃的很多,应该没问题。

大概真是有事吧。

回到里屋坐下后,福晋漱过口,让人上姜茶来,一时又想起四阿哥正在为给德妃送什么年礼发愁,就叫福嬷嬷帮她想想,到底送什么合适。

福嬷嬷道:“如今阿哥和福晋都在宫里住着,没什么进项,与其想着送什么贵重难得的物件,倒不如送些贴身之物,好好的把孝心尽了,永和宫那边想来也是会高兴的。”

福晋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四爷和我都还年轻,在额娘跟前还是孩子呢。之前大福晋给

惠妃娘娘准备的也不过是几样家常小菜就让娘娘高兴了大半个月呢。”

福嬷嬷感慨一笑,说:“惠妃娘娘进宫也有二十年了,还能再吃到在家时常吃的那口小菜可不是要高兴坏了?就是奴婢现在都快把家乡的事忘干净了,还记得奴婢额娘亲手做的红薯丸子是什么味儿呢。”

她这么一说,倒让福晋想起在家时最爱吃的是奶嬷嬷亲手做的羊奶饽饽,后来渐大吃烦了,喜欢外面街上同福斋卖的羊奶饽饽,天天都让人买回来吃。奶嬷嬷就不再做了。可等她进宫来之后,同福斋卖的饽饽是什么味的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现在用膳时看到宫里御厨做的奶饽饽,却只想着奶嬷嬷做的。

福嬷嬷看到福晋神色消沉就不敢再说话,她赶快换了个话题,问道:“福晋,刚才四爷真的没有生气吗?”

福晋原本也在忐忑,听她再问更不能肯定了。

福嬷嬷还是有些担忧,道:“刚才……见四爷走的时候,也实在是太匆忙了些。”

要真是书房里有急事,又怎么可能福晋一请就过来?既然来了,让他们退下时明明看着两人的气氛还可以,怎么走的时候像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呢?

福晋让她问的害怕了。

福嬷嬷见福晋这样,赶忙出了个主意:“不然……让人去书房看看?”

书房里,四阿哥兴致勃勃的去,吃的开开心心的,然后一言不发的回来。苏培盛早察觉不对,当时他在门外,听着两人说着话好好的,突然四爷就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福晋哪句话说的不好。

他是个下人,逢到这种时候是恨不能把自己塞到墙壁里,让四爷看不见才好,省得被当了出气筒。

这时,一个小太监提着一个食盒,苏培盛以为是李格格那边送来的,不由得想这位主子今天算是来的不巧,谁知是福晋给的。

苏培盛听了回话,提着食盒进去,顶着四阿哥‘你很烦’的视线把里面的一盘子奶饽饽端出来,低头小声回道:“四爷,福晋说刚才您只用了几只螃蟹,那东西不顶事,还是再用些饽饽的好。”

不提还好,一提四阿哥又生气了。

福晋编故事也没什么,宫中女子编一两个或温馨,或悲惨的故事用来邀宠乞怜很正常。让四阿哥生气的是,他当时居然当真了!真以为福晋在家很爱吃螃蟹,还为她的阿玛、额娘对她的严厉和宠爱而感动,结果看到福晋只吃那么两口就不动了才知道她只是在编故事!

当时一气之下直接出来,回到书房后才想明白他是为什么生气。

四阿哥正为自己一时的发蠢而生气,心里羞恼不已,福晋送来的饽饽又提醒他了。

他居然在福晋面前犯蠢……

四阿哥再三告诉自己,福晋这么做很普通,他见多了。但他还是气的红了眼,瞪着桌上那盘奶饽饽,低沉道:“……扔出去。”

苏培盛腿都吓软了,一声也不敢吭,捧着饽饽飞快的闪身退下。

☆、第7章

李薇听说四阿哥又生气的事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还是玉瓶出去还膳盒时听说的,回来就小脸发白的小声跟她说:“格格,听说四爷最近发火呢。”

这也不是四阿哥第一回发火生气,这位爷有个习惯,就是爱生闷气。他一生气,不管是谁惹的他,是外面的人还是阿哥所里的,他也不冲人发火,也不找人吵回来,就一个人闷在书房里。

这段日子,院子里的气氛就会特别压抑。

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来去匆匆,见面都不敢多聊,全用眼神打招呼,就是说话的声音都会压低。

因为他爱闷着发火,不爱找解语花神马的排解,所以李薇等后院女子的消息就慢上一两天,等到后院里人人都知道了,她也知道了。

玉瓶平时是很想要四阿哥多来找李格格几次,但现在她却最怕四阿哥突然想起她家格格。李薇就看到她在偷偷求菩萨,求四阿哥千万别来。

李薇是挺能理解她的,就连她自己也害怕现在的四阿哥。

原因很简单,四阿哥一句话就能要她的命。谁知道他生气时有没有理智?会不会拿她撒气?一句‘杖毙’,她的小命就葬送了好吗?

就跟玉瓶为什么一心一意的侍候她一样。

她进宫时是没从家里带丫头的,进阿哥所当然也是光杆司令一个。玉瓶在内的侍候她的太监和宫女全都是内务府分来的。

这些人为什么心甘情愿的侍候她?还一点脾气都没有?

就跟她怕四阿哥的理由一样,她也是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的命。玉瓶侍候她时事事都为她着想,可不是因为她的人格魅力感天动地,而是她的一条小命全寄在她身上而已。

李薇在大学一班的同学二百多个,女生各有各的性格,却从来没有跟谁像跟玉瓶在一起那么舒服自在,还不是因为玉瓶在她面前完全没有自己的性格?

所以,有时想想虽然也挺害怕玉瓶的,一个陌生人侍候自己到完全没有自己的脾气,那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怎么知道啊?

但同时,玉瓶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

她在李家时,上下尊卑没有宫里这么严苛,毕竟外面人家不会动辄就用‘杖毙’来杀鸡给猴看,最多是卖出去。所以李家侍候她的丫头、奶娘、姑姑,她感觉上也就是职业素养更高的高级保姆。

她身边的大小丫头还常常斗嘴呢。

进宫后这些却全都看不到了。当时跟玉瓶一块由内务府分来的是宫女四人,太监四人,按制是贴身宫女二人,其中主管一人,剩下三个都要低一等。太监四人也是主管太监一人,剩下三个再论。

但太监再说是无根之人,看起来还是男人样子。李薇能接受玉瓶等宫女,却无论如何习惯不了一个看起来十二三或十六七的‘男人’侍候她。

所以四个太监全让她闲置了。

宫女四人中,玉瓶是不知不觉跟她熟悉起来的,之后也就一直让她侍候着。

按说,李薇这种做法其实很容易造成矛盾,下人反水神马的,宫斗里不是常说吗?但这样之后,她惊讶的发现剩下那七个人面对她时反而更贴心了。偶尔她叫个人帮忙传个话、做点事儿,那个人能激动的双眼发亮!

李薇就觉得冷落他们有些愧疚,这种事也不好跟玉瓶商量——别看玉瓶在她面前软的一推就倒,这么长时间没人能越过玉瓶冲到她面前来,就证明这姑娘的手段也是很不错的。

所以,有次她悄悄问了四阿哥,说那些她使不着的宫女、太监要不要退回内务府,另给他们安排差事。

四阿哥问她:“怎么?他们侍候的你不如意?”

李薇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解释道:“我老冷落着他们,他们在我这里也出不了头,时间长了不是怕出事吗?再说人往高处走,我这边也要不了这么多人,退回去再换个主子,说不定就出头了呢?”

四阿哥一脸‘你在玩我?’的表情,后来发现她是认真的就嗤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你这里不是高处了?”

然后教她,刚才她说的全是没用的东西,下人敢不忠的打死就好。

“你使不上他们,那是他们没本事。不然你现在那个贴身宫女是怎么来的?她能在你身边站住脚,剩下的就都是没用的。他们要想侍候好你,自然会努力上进。不必你替他们操这份心。”

当时两人都躺在帐子里,四阿哥搂着她,说:“不过你这样,也算错有错着。你只管安坐,等着那几个人怎么对你表忠心吧。这会儿,着急的不是你,是他们。”

然后,李薇算是想明白了。

此刻,手握他们生死的人是她。

所以,这些被内务府分来的宫女、太监,是被分到她这里的同时就捧着一颗忠心向她了。

就像四阿哥院子里的女人们,不受宠被冷落的全都想的是怎么让四阿哥喜欢她,而不是扭头就去找其他阿哥投靠。

在死的面前,一切威逼利诱都是纸老虎。

所以她这种人才能轻易得到一院子下人的忠心。而四阿哥能让这一院子的人对他的喜怒如此紧张,凭的也不是他的人格魅力,而是他天然的地位。

李薇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四阿哥待她另眼相看,她就可以在这时跑去他面前找死。她还是很怕死的!

于是李薇最近格外乖巧,用膳时也不专门要菜了,有什么吃什么。

膳房的刘太监拿着最近一旬里阿哥所各院的叫膳单子进行月末结算。紫禁城里各处宫院都有独立的膳房,都由御膳监统管。膳监是一年清一次库,各膳房由各膳房总管太监主管。

刘太监习惯一月一小结,三月一大结,半年一汇总。阿哥所算是紫禁城里事最少的一处宫院,膳房侍候起来也不像宫妃处那么提心吊胆。

所以刘太监常感叹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但再平静的地方也有事非,刘太监连睡觉时都竖着一只耳朵。

他拿着叫膳单子翻来翻去,心中把几位阿哥的院子数了个遍,然后叫来徒弟,嘱咐他下个月,四阿哥和五阿哥院子里的叫膳要格外留心注意,怎么小心侍候都不为过。

徒弟心有不解,但也恭敬的应下来了,回身就去叮嘱他的徒弟。

刘太监翻着四阿哥院子里李格格这一旬的膳食单子,心道:最近这是起风了啊。

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但宫里却早早的就热闹起来了。摊子太大,事情太多,不得不提早准备。

阿哥所身处禁宫,也算是提前一步染上了这股年味儿。

首先就是四阿哥开始早出晚归了,上书房还没停,听说四阿哥最近倒是常去太子那里。阿哥里太子的腿是最粗的一条,四阿哥能抱上这条大腿,李薇还没反应过来,玉瓶他们倒是说起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听玉瓶的意思,下头的宫女太监最近嘴里都是太宗时的四大贝勒,近的也有现在的裕亲王和恭亲王。

他们嘴里倒是没虚话,盼的也是四阿哥能当个旗主,再往上一步封个贝勒,日后是个亲王!

李薇的感想十分复杂:童鞋们,你们的目标太浅薄了。日后咱们这位主子,可是要当皇帝的!

想到这个连她也有些小激动。因为四阿哥是‘胤禛’的关系,她就不觉得四阿哥现在给太子打工有什么好激动的。

另一边,则是因为四阿哥开始忙,回来也是在书房歇的多,后院这边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了。

就连算是‘深受宠爱’的李薇都很没良心的盘算四阿哥这一忙,怎么着也要一口气忙过年了,一直到过了元宵才算把这个年给过完——好几个月呢,到那时他的闷气肯定就消了!

这些日子不必害怕了哦耶!

放松下来的李薇发现,她现在好像变成小透明了。

福晋略忙,不说天天去见德妃,三五日里总是要去一次的,也常常跟三福晋、五福晋她们串门,大概也是在忙过年的事。

宋格格有身孕,不但四阿哥嘱咐过要照顾好她,连福晋那边也是一天一问。所以,虽然宋格格还是那么安静,可她那里最近也很热闹。

就剩下李薇了。

四阿哥在后院里的时候,她有宠爱,自然引人注目。现在四阿哥不在,她就突然显得特别没人搭理了。

虽然李薇从不出阿哥所,但也觉得最近门前冷落。以前虽然没人找她,但找玉瓶的人很多,各种刷好感搭关系。这几天她看下来,发现都不来找玉瓶了。

李薇还担心人心浮动,谁知玉瓶却每天热火朝天的带着宫女们给她做过年的衣裳。其他的宫女、太监也加倍的体贴关爱她。

今天午膳后,玉盏——当年李薇取名全都从了玉字,她觉得不管什么东西,加了玉字立刻就有气质了。

事实证明不错,四个宫女,玉瓶,玉盏,玉烟,玉水这四个名字品起来都挺有味儿吧?

她起名也不是胡起的。玉瓶是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虽然人瘦,但瘦的很有婉约的味道,腰身那线条挺像细颈瓶的。玉盏就胖胖的,而且是梨型身材那种胖,旗袍这种筒状的衣服,她穿身上总像怀胎五月一般,肚子那块比较显眼。

当时李薇在玉杯、玉碗、玉梨三个名字中间犹豫了半分钟,最后取了玉盏。

在玉瓶成为她的贴身宫女,拿了这院子里的大权后,剩下的三个宫女几乎没在李薇这边露过脸,主动说话是很少的。

但今天玉盏居然主动找李薇说话,还提议说小太监里一个叫赵保全的会学口技,学的鸟叫别提多好听了。

李薇用‘姑娘你胆子很大嘛’的鼓励目光看她,再说这就像四阿哥说的,这些人在想方设法对她表忠心。人家努力表现,她也不好拒绝,就笑道:“既然这样,就叫他来吧。”

赵保全是个看起来十二三,事实上应该有十四五的小太监,他来到李薇面前时,看得出来衣服是新的,还没下过水,颜色挺鲜亮,靴子的鞋帮雪白,估计是今天刚上脚。这一身说不定都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虽然离了有三步远,她也闻到他身上新鲜的皂角味。他大概还特地洗了个澡,宫女太监想洗澡可麻烦了,不到年节非要掏银子不可。

这份心意让李薇的心情更加复杂,脸上更加温柔,柔声道:“你就是赵保全吧?听说你会口技学鸟叫,这里也没外人,你试一试。”想想又特意加了一句,“学个小鸟的,别声音太大,咱们院子里自己玩乐没关系,引来外人就不好了。”

赵保全激动的脸上阵红阵白,深吸好几口气才道:“主子,您瞧好吧!”

他略冷静了一下,也不见他是如何开始的,一阵悦耳的鸟叫就响起来了。一开始李薇根本没发现是他,因为也没见他张嘴啊,还抬头往院子里的树枝上和天空中望,等回过神来想起是他还不敢相信,还是往院子里找。

他学完一串,屏息凝神的停下来,肃手站在原地,等着李薇说话。

李薇忍不住感叹:“好家伙!真是太像了!”她一笑,赵保全像是背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肩膀也放松了,脸也敢抬起来了,小心翼翼的看了李薇一眼。

李薇赶紧抓住机会对他安慰、鼓励的一笑。

……被人这么费尽心血的讨好压力好大啊。

赵保全的眼睛亮的真像灯泡啊,简直就像中了五百万。

李薇压力更大了,喊玉瓶拿东西赏他,想想马上就要过年,干脆全院的人都加赏一个月的月钱,赵全保和玉盏多二两。

现在外患较多,李薇也是想加加恩,一院子的人齐心共渡难关。

哪知晚上,玉瓶竟劝她趁机收服赵全保和玉盏。

李薇半真半假的问她:“那你就不酸?”

玉瓶假作叹气:“我一个人也没长八只手,能把主子身边的事全干了,多几个能人来搭把手也好。”然后认真道,“格格,外院的事,还是要靠太监。赵全保人看着也机灵,让他多跟外面的人套套交情,咱们这边也不会什么事都慢别人半拍。”

赵全保确实够机灵的,不然他怎么就敢搭上玉盏,一口气跑到她面前来了?

玉盏这段日子看下来是个有些缩的姑娘。不是说她没手段或没心眼,而是人比较爱缩,就算有想法也没胆子去做。

玉瓶的意思她也明白,上次四阿哥发火,她们这个院子得到消息是慢了些。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李薇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她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又怕打探到四阿哥那里,再不小心摸了老虎屁股怎么办?

既然不会做,干脆不要做。

之后两天,她就常常喊赵全保进屋来,去膳房传膳这样的事玉瓶也交给他了。赵全保又趁机把另一个太监叫许照山的给带了出来,玉瓶这些天也开始带着玉盏进屋侍候。

小小一个院子,不算她才八个人,这就分了好几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