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现在正是八月间,伏天最热的时候。她不能出去转圈,只好在屋里打转。

四爷进来时就看到她扶着玉瓶和玉朝的手,绕着堂屋中央放冰山的铜鼎散步。

他走过来挥走玉瓶两个,亲自扶着她。

“怀的这个累不累?”他问。

李薇一手在下面托着肚子,摇头道:“不累,这都第四个了。”她是真习惯了,现在已经开始算预产期了。这个孩子怀得时间还算好,生的时候是在十月,那时天就凉快下来了,坐月子时是十一月,正是空气干燥的时候,不容易捂汗,月子也坐得轻松。

散着步,李薇就想起弘昐的事了,她也不铺垫一二,直接就对四爷道:“有了二格格当例子,我想给弘昐身边也理一理,爷您看呢?”

她这里想起一出是一出,亏得四爷反应也快,马上明白了,点头道:“你看着办吧。不过弘昐身边也就两个奶娘还留着,嬷嬷不是早就撵回去了?”

当年弘昐往前院搬的时候,四爷就说不必带那么多人,因为有弘晖搬家带太多人的事,四爷的话说的就有些重,李薇索性一气把人全撸了,就留了两个奶娘和四个丫头看屋子,弘昐是光杆司令搬到前面去的,身边的人一个没带。

李薇这才把她的盘算说了,这次她不是想整弘昐的奶娘和丫头,而是他身边的太监们。

四爷一怔,她继续道:“弘昐搬过去时才三岁,现在也有三年了。虽说六七岁不算大,可也不小了。我听说那几个太监给弘昐的哈哈珠子脸色看……”

就是下马威而已。弘昐身边八个太监,四大四小。大的当保镖,小的当玩伴。哈哈珠子们一来就抢了小太监们的活。弘昐当然更乐意跟哈哈珠子玩,虽说都是奴才,但太监们是在府里侍候的,哈哈珠子却可以跟他到外头去。

日后哈哈珠子们长大了,就是他的臂膀。

再说四个哈哈珠子在自己家也是从小开蒙读书,当小少爷捧大的。跟弘昐更有共同语言。

李薇从赵全保嘴里听说弘昐身边的同福等四人联合起来欺负哈哈珠子,同福他们在府里人头熟,哈哈珠子虽然是弘昐的奴才,家却在别处,而且这世上能看得起太监的人还是少数。他们被欺负,往轻了说会跟弘昐身边的太监不对付,往重了说,说不定就会对弘昐有什么心结。

她怎么可能看着不管?

再说同福四人的手段,同喜等四个大太监干看着不管,未偿不是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弘昐渐渐长大,同福四人伴着阿哥长大,慢慢的就能把同喜几人挤到一边去。毕竟同福他们是陪着弘昐玩大的,论感情肯定是他们跟弘昐的深。

同喜他们想当忠臣,就要把同福四个打成奸臣。

弘昐年纪小看不出来,李薇到底跟玉瓶和赵全保他们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自认还是能看清这群下人心里的盘算的。无非就是一样:主子身边就留他一个就行,就信他一个人,别的统统滚蛋。

李薇说到最后还小小的刺了四爷一下,道:“爷身边只留一个苏公公,我可不想弘昐身边也只能留一个人。”

四爷还在想回去好好审一审苏培盛,怎么弘昐身边的这个事没报上来,听她这么说,轻笑着拍了她的手一下,道:“调皮,敢拿你家爷开玩笑了。你身边也只有一个玉瓶,怎么不见你着急先把自己身边的人也理一理?”

李薇笑了。真是当主子当久了就知道,下头人分好几个头反而太复杂,天天替他们断官司就断不完了。只留一个,让他总辖下头所有人,既轻松又方便。只要主子不糊涂到真把这一个当心肝看,有了他就不听别人说什么了就行。

何况一个玉瓶,一个赵全保,他们互相就打不完了,再分一个只会让玉瓶和赵全保先联手把第三个人压下去。

四爷道:“既然你有了主意,就这么办吧。几个奴才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就算真办错了也不要紧,奴才是使不完的。

110、生子...

柳嬷嬷又带着玉瓶开始收拾产房了。

自从她到东小院后,这是收拾第四次产房了。柳嬷嬷都觉得这里有她一多半的功劳,说出去她侍候的主子不但有了四胎,个个都平平安安生下来,健健康康养大。

就连正院那边的庄嬷嬷也曾悄悄来问过她,可有什么秘方没有。

柳嬷嬷秘方是真有两个,可惜一直没用上。不管是固宠还是求子,李主子压根不用她多事,人家自己就什么都给办完了。

搞得柳嬷嬷只能在侍候主子养胎坐月子上能一展身手,平常都是闲在屋里听奉承的。

可哪怕是一闲好几年干听奉承不干活,她也不乐意离了东小院。开玩笑!她也是跟着大嬷嬷从宫里出来的,在宫里什么没见过啊?空有位份没宠爱的主子,就是个嫔是个妃,她们都不乐意去侍候,宁愿跟着受宠的主子,哪怕是个庶妃是个贵人呢?

宫里什么都没宠爱要紧。

庄嬷嬷想让她去正院侍候几年,大嬷嬷也问过她的意思,可柳嬷嬷一点都没动心。

说实在的,不管在哪儿,她都只是个嬷嬷。福晋能给她的和侧福晋给的没什么不同,所以自然要捡高枝攀。李主子这枝够高了,她既然攀上来了就不打算再下去。

这产房冬夏布置起来讲究不同。冬天是怕寒,夏天就是怕潮热暑气。虽然到主子该生的时候,算着天也该凉下来了,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她先预备上,总比到时主子发动了她这边还没准备好强。

她带着几个小丫头拿醋、石灰等物把屋里阴湿积水的地方全都处理一遍,还要挨个的敲砖听声,怕里头是空的存了不好的蛇鼠虫蚁。

到了下雨的时候还要来看这屋里有没有漏水的地方。

从产房里出来,大嬷嬷正在等她。

大嬷嬷如今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年生三阿哥时被四爷给分到这边来,她就算半个小院的人了。后来三阿哥渐大了,大嬷嬷就还挪回前院去帮着福晋管事,可回去后的大嬷嬷也觉得不太得劲了。

她倒是不想脚踏两条船,可在外人看起来,她确实是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了。幸好她还算有积威,毕竟是从小侍候四爷,还特意从宫里跟了来的。福晋高高的供着她,庄嬷嬷几人都是她手底下混出来的,现在见了大嬷嬷还是心肝颤,哪敢跟她呲一呲牙?

只是大嬷嬷还是收敛了点,没再像以前似的管正院的事。

大嬷嬷心里是已经认了李侧福晋了,虽然不太甘心,但既然已经这样了,再回头转投到福晋身边?不说她拉不拉得下脸,只说福晋能不能扶起来?她实在是没信心啊。

侧福晋好歹有宠,人也不精明,换句话就是好摆弄。主子心和手都宽,下人才好施展。

福晋虽然无宠,可手紧,一看就是不好糊弄的人。她底下的人要敢瞒着她做点小动作,她嘴上不说,心里是肯定会记下一笔。像大嬷嬷这样的资历、来历都够分量的奴才,福晋是不会希图收到手下的,她爱用的都是手眼心神全都顺着她,听她的人。

大嬷嬷度量再三,还是安心留在侧福晋这里吧。过日子不就图一舒心嘛,她侍候了四爷一辈子,要不是从小处起来的情分,像四爷这样性子的人,她是真不愿意再侍候第二个!

何况四爷那是主子爷,大嬷嬷侍候主子是她身为奴才的命,没得挑没得选。换成福晋……她可不乐意冲她屈膝。

所以,这次李侧福晋又有了好消息,大嬷嬷也是欢心鼓舞不已。她没急着往东小院跑,而是安稳坐在正院。东小院有柳嬷嬷、玉瓶和赵全保呢,里外都严着呢,她过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就留在正院里,也好镇住一些牛鬼蛇神。

今天来找柳嬷嬷是因为月分上差不多了,她过来问问准备得如何?

柳嬷嬷一进屋,就道:“老姐姐,我就猜着你快该来了。”

大嬷嬷端坐在榻上,扬扬下巴指着下首示意她坐下,问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您就放心吧,从主子有了好消息,产房就预备上了。过了一春一夏,该修该补的都弄好了。我正想着是不是这会儿先叫两个人住进去带点人气,毕竟也有三四年没住人了。”

产房算是污秽之地,从二格格在那里落地起就留出来了。叫主子们住进去不合适,改做他用也没必要,东小院也不差这一间屋子。

结果隔个两三年就要用一回,今年都是第四回了,连柳嬷嬷都要感叹这屋子专门留出来真是太合适了,说不定这孩子接连不断就有这产房的一份功劳呢。房子有灵,既然专做产房了,可不就要常用常新才好?

大嬷嬷点头道:“应该的,叫两个干净丫头进去住一住,记得先算过她们的八字看有没有妨碍的。”

过两天,李薇听玉瓶说已经叫玉烟和玉水住进去了,笑道:“怎么是她们两个?”玉瓶没答话,玉朝先笑道:“咱们几个都算过八字,她们两个最旺主子和小主子,这才叫她们进去带一带。”

住产房说是主子信任,可也有人嫌污秽。

李薇道:“那就给她们添一倍的月钱。”所以从她知道有产房住人带人气这个说法后,每回住进去的人这几个月就拿双份月钱。

进入八个月后,小院里的气氛就紧张起来了。

弘昐记得当年三阿哥落地时的事,对他道:“咱们要有个小弟弟了。”

三阿哥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可哥哥和姐姐都这么说,他也天天念叨小弟弟,叫四爷听见了自然是喜上眉梢。小孩子眼睛干净,常有吉言吉语,说不定真能托三阿哥的福,再得个小阿哥呢。

等到十月初一,马上就该到颁金节了,李薇正发愁要是到了颁金节还不生,难道要扛着快十个月的肚子进宫?

结果当晚就发动了。

四爷歇在前院,东小院里只有二格格和柳嬷嬷算是能做主的人。

李薇睡到半夜半梦半醒,以为自己尿床了。怀到后面肚子太大,总是控制不住尿,有一点都能给挤出来。她还恍惚的想:完了,这下丢人了,肯定是睡太死尿漏出来了。

然后突然明白过来,支起身就喊人:“来人!要生了!”

她喊的声音不大,却瞬间把整个院子都叫起来了。柳嬷嬷早有准备,带着人就冲进去,临进去前跟二格格道:“格格莫慌,叫人去喊爷过来吧。”

二格格努力镇定着,点头道:“嬷嬷快去吧,额娘就托给你了。”

柳嬷嬷深深一福,正色道:“有奴婢在,主子和小主子必定能平安无事。”

前面书房处,四爷这几夜都睡不实,其实他歇在前院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躺着想宫里、皇上、兄弟间的那些事,想来想去越想越精神,有时能睡两个时辰都不错了。

赵全保这次是领二格格的话过来的,先见苏培盛,两人话还没说,四爷屋里的灯就亮了,就听四爷在屋里叫:“苏培盛,进来回话。”

苏培盛示意赵全保就等在门口,他进去跪在四爷榻前。

四爷已经坐起身,问他:“是谁来了?”

苏培盛道:“回主子爷,是赵全保。”

四爷一掀被子翻身下床,苏培盛赶紧上前侍候他穿鞋。四爷道:“让他进来回话。”

苏培盛给屋里守夜点灯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喊了赵全保进来。

赵全保进来后就跪下磕头,不等四爷问就道:“回主子爷,侧福晋发动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四爷已经穿戴整齐了,顾不上叫赵全保起来就从他身边走了出去。苏培盛紧跟在后,经过跪着的赵全保时踹过去一脚。

赵全保往一旁一歪,躲过这一脚的力气,就让苏培盛的鞋印了个底子,然后一骨碌爬起来,笑呵呵的跟上苏培盛。

这机灵鬼!

苏培盛恨恨的扫过去一眼。

两人顾不上在这时打官司,前头四爷的脚下飞快,袍子角都飞起来了,他们跟在后头只恨腿不够长。

弘昐和三阿哥起床时还不知道此事,打过拳背过书准备用早膳了却没见阿玛,弘昐用过早膳回屋换衣服时,问了侍候的同福。

同福住在下人房,当然知道侧福晋发动的事,他悄悄上前禀报,弘昐一听就愣住了。同喜悄悄瞪了同福一眼,劝道:“阿哥还是去读书吧,先生都在等着呢,这个可不能误了时辰。”

弘昐再想回东小院看一眼,也知道这不可能。他出去时看了同福一眼,同福点点头,他才放心离开。

同福这两年长高了,跟同喜站一块两人就差一个肩膀。

同喜别提多讨厌同福了,从以前就滑头得不得了,现在更是围着阿哥主子转,主子放个屁他都要凑上去闻闻香。他见同福要往东小院溜,上前一步拦住他道:“同福,怎么今天不见你跟着咱们阿哥了?”

同福嘻皮笑脸的告饶:“喜哥哥,您老的眼睛可真尖啊。咱们当奴才的,不就是主子想要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吗?您老让让啊,咱家这身上可是还有事呢。”说着把同喜拨开,仰头走了。

同喜在后头恨得咬牙,呸道:“小兔崽子,早晚要你知道你哥哥的厉害!”

到了书房,先生果然已经在了。弘昐上前请罪,先生口头训诫两句就叫他归座。三阿哥好奇的看着哥哥,有心想问哥哥怎么迟了,可先生在上头也不敢说悄悄话。

弘昐怕吓着弟弟,也不敢告诉他。

先生给两人分别讲了一篇文,交待让他们抄十遍。在他们抄写的时候,先生下来站在弘昐桌前,先提了几个问题,等弘昐答完才点头道:“阿哥答得不错,只是今天有些走神,一会儿多写五遍。”

弘昐坐下后,三阿哥总想找他说话,问问哥哥今天是怎么了?可弘昐专心抄写,一次都不敢看他。

等到了午膳时,三阿哥可算找到跟他说话的机会了,一点都不耽误的问他:“哥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昨天做恶梦了?”

自从弘晖做恶梦后,三阿哥才知道原来睡觉还会做恶梦,做了恶梦还要喝药。这个恶梦真可怕。

之前他刚听说这事时,还爱问大家做没做恶梦,连四爷都被他问过好几次。现在兴趣过去不爱问了,但每逢看到谁脸色不好或者其他什么,就问人是不是做恶梦了。有次二格格吃多了点心饭吃少了,他就问她是不是做恶梦没胃口。

弘昐摇摇头说没事,抬头就见同福站在门口。他赶紧出去,走到角落里问同福:“额娘怎么样了?”

同福是第一次听到女人生孩子时的嘶叫,吓得脸都白了,虽然听白大夫禀报四爷说没事,情况正好,他还是怕侧福晋死在里头。

他僵硬道:“奴才……听白大夫跟主子爷说,说侧福晋没事。”

他脸色太坏,弘昐不相信,追问道:“真没事?你没骗我?”

同福扑通一声跪下:“奴才不敢。侧福晋真没事。”

三阿哥偷偷跟着弘昐出来,听到这句话问:“额娘怎么了?哥哥?”

弘昐一咬牙,拉着三阿哥道:“走!咱们回去看额娘!”

没有四爷的吩咐,弘昐和三阿哥只能在书房好好念书,下午还有课呢。放他们两个跑回后面,同福同喜等人全都要挨板子。

同福直接抱住弘昐的腿哀求道:“阿哥!您等等!您不能回去啊!”

他比弘昐大两岁,此时抱住他的腿,弘昐挣不开,一怒之下拨出腰刀抵在同福脖子间,怒骂:“给爷滚开!!”

同福吓得一哆嗦松开了手。

弘昐见同喜也跪在前头拦着,拉着三阿哥跑过去一脚跺开,同喜顺势趴倒。

弘昐的四个哈哈珠子都去吃饭了,此时听到动静过来,见弘昐一手牵三阿哥,一手握腰刀,惊到:“主子!”

弘昐停下怒道:“你们也要拦着我?”

四个哈哈珠子中,四爷的奴才镶白旗的傅鼐的儿子傅弛打头,他跪下道:“主子什么话?咱们都是主子的奴才!只要主子一句话!奴才们誓死追随!”说着爬起来拔出腰刀,道:“主子说吧,咱们干嘛去?”

其他三人也纷纷拔出腰刀,一群小爷个个手里拿着刀,一副准备上山打虎的架势。

苏培盛的徒弟张德胜都快哭瞎了,跪着求几位小爷手下留情,他膝行着过去,道:“阿哥,小祖宗,那东西不是玩的,快放下,您要干嘛奴才们都没二话。”

弘昐指着张德胜道:“把他拿下!”

张德胜直接五体投地:“我投降,我投降,阿哥,您说,您说一句,奴才照办,肯定照办。”

傅弛几人过去,熟练的抽了张德胜的腰带把他给绑起来,拿着刀逼着他起来。弘昐道:“开门,我要去东小院。”

三阿哥也早把他的腰刀抽出来了,不过是没开刃的,此时也跳着道:“快开!爷也要去东小院!”

张德胜苦着脸被押到小门处,守门的小太监被几把小爷的腰刀逼着痛快的拿出钥匙开了门。

越过这扇门,东小院里的惨叫就清楚多了。这下三阿哥也害怕了,扔了腰刀就喊着额娘往前冲。弘昐也听到了,同福那副似有隐情的样子在他眼前闪现。他腿一软,傅弛几个赶紧扶住他。

他们也听到声音了,几个一对眼神,直接架着弘昐往前跑。

被腰带绑着的张德胜就被他们忘在门边。守门的小太监看着他歪在地上,上前道:“张哥哥,小的给您解开?”

张德胜急道:“滚!要你来拍马屁!”解个屁!解了他怎么解释放了两个阿哥过来的事?这门从有的那天起,四爷就说过没他的话谁都不能走。两个阿哥过去是没事,他有事啊!

哦管着前院,结果消息送到两个阿哥身边了。

阿哥该在读书,结果跑回东小院了。

门不应该让人过,结果开了。

张德胜就恨当时那位傅小爷没在他身上来个一道两道的。

早知道他应该撞上去!

可惜傅小爷的刀使得不错,没给他找着机会。

四爷正等在屋里,产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他惊喜的走到院子里,结果就看到看门的小喜子打开门惊讶道:“弘昐阿哥?三阿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弘昐和三阿哥还有傅弛四人个个形容狼狈,更别提他们一人手上一把刀,跑这么快都没把刀丢掉。

见到刀,苏培盛想上前拦住,弘昐和三阿哥已经冲过来了。

“阿玛!额娘怎么样了?”

四爷挥退苏培盛,上前接住他们:“乖,你们额娘没事,在给你们生小弟弟呢。”说着不动声色卸下他们手里的刀,递给苏培盛。

三阿哥早哭成泪娃娃了,哽咽道:“不要小弟弟,要额娘……”

四爷搂着三阿哥拍哄:“乖,乖,弟弟已经生下来了,你听,额娘没事了。”

苏培盛恶狠狠的过去把傅弛几人的刀全都卸了下来。

傅弛知道今天的事肯定要受罚,扑通扑通几人纷纷跪下。

四爷顾不上理他们,弘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安抚一二后,也跟四爷一起望着产房。

产房中,四阿哥已经落地,洗过澡包起来后,柳嬷嬷先给李薇看了一眼,再交给奶娘抱出去。

李薇昏沉道:“我刚才……听见弘昐和三阿哥的声音了……”

柳嬷嬷刚才在窗户边看了一眼,伏耳道:“主子别担心,是小主子们来看你了,现在跟爷在一起呢。”

李薇听了放心后瞬间就睡着了。

外面,四爷看了看四阿哥,也叫弘昐和三阿哥也看了一眼,就叫抱回去了。为了避免让孩子们看到这个,连二格格都被他撵到正院去了,谁知叫这两个小的跑来。

四阿哥平安落地,他可要好好问一问了。

弘昐一看四爷的表情,跪下请罪道:“都是儿子不好。请阿玛息怒。”然后从叫同福偷偷来看,再到威胁张德胜开门,一五一十都说了。

四爷听了心中暗暗赞叹,够果断!有气魄!

表面上却不能轻易夸奖他,怒道:“一点小事就方寸大乱能成什么事!就不说你用刀逼着人的事了,你是主子,怎么对奴才都行。但阿玛有没有叫你过来?你是不是现在应该在校场跟谙达习武?”

弘昐垂首道:“是!”

四爷骂道:“滚!回去今天的弓要多拉十次!站桩多两刻钟!”

弘昐磕头道:“是!”

然后起身,拉起三阿哥,给他拍拍身上的土(刚才这小子跟他一起跪下了),然后带着弟弟离开。

傅弛几个面面相觑,被苏培盛使了个眼色才齐齐磕了个头,站起来退了出去,跟着就听到他们追弘昐而去的脚步声。

苏培盛悄悄看着四爷的神色。

只见四爷看了眼手里的腰刀,嘴角微微翘起,一脸的高兴。

苏培盛心道:弘昐阿哥还真是托了四阿哥的福,要没这个小弟弟,他今天犯的错肯定要挨板子的!

111、钮钴禄进府...

正院里,福晋听了府里又多了一位小阿哥的好消息,淡然道:“这是好事,刚好快到颁金节了,咱们到时进了宫就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阿玛和娘娘了。”

屋里站着七、八个人,却静的像坟墓。只有庄嬷嬷陪笑道:“主子说的是呢,呵呵。”

福晋叫人开了库房,拿她的体已去赏侧福晋和新生的小阿哥。

庄嬷嬷趁机提起另一件事:“主子,去年娘娘赏的格格,主子爷一直说府里事多等闲了再叫进来,现在是不是……过节进宫,娘娘问起怕不好处置。”

福晋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她也不乐意府里的人越来越多,来一个新人,谁知道是什么脾气秉性?万一是个爱搅风搅雨的,现在府里的孩子这么多,出点什么事谁担得起?

之前李氏怀着孩子,四爷大概是顾忌着她的心情,一直压着不让抬进来。现在孩子落了地,马上要进宫过节了,到时娘娘要是知道去年指的格格快到年尾了还没进府,这实在说不过去。

福晋道:“你们先去收拾屋子,等我问过爷了再说。”

庄嬷嬷应了声是,问道:“那新格格是住在……”

福晋想了想,道:“叫她住到武氏那里去吧。”

宋氏和武氏都是从宫里跟着出来的,比后来的汪氏和耿氏要贵重几分。平常发个东西也是错开半等。

武格格近年来养得越来越别扭,总爱找汪氏的麻烦。福晋一向是懒得管的,随她们闹去。现在新格格进府,干脆叫武氏调|教她去,也算解了汪氏的围。要是新格格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武氏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话传到武氏那里,她正在屋里跟丫头们抹牌,先是听了侧福晋又得一阿哥的喜信,跟着就是这个坏消息。

武氏脸上的笑模样还没下来,听了沉下脸摔了牌道:“什么脏的臭的就往我这里扔!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玉露等人小心翼翼捡起牌,撤掉牌桌骰子等物,换了茶来劝道:“格格噤声,咱们先去打听打听,看看这新格格是个什么来路?”

武氏靠在榻角的枕上,端着茶一下下吹着上面的浮沫,慢条斯理道:“能是什么来路?去年就指了,到现在才进来,有什么好在意的?”

余下的丫头乍着手给玉露使眼色,福晋的人传话说新格格这几天就要进来,还要问问格格怎么安排屋子,让新格格住哪儿呢?

玉露犹豫半天,壮起胆子小声问:“格格,您看这新格格来了……给她挪哪边的屋子?”

武氏的小院就像以前没改建前的东小院,还要略小些,是个‘L’型的半拉院子。正面是三间大屋,两角屋,都算上是五间,另一边的小屋是一里一外的两间。主屋就这么多。

以前武氏自己住正面的五间屋,大屋起居,角屋用来当绣房琴房库房。小屋叫四个丫头住了。地方太小,连个茶房都没有,就在丫头的小屋里放了两个茶炉。

新格格来,要么跟武氏一起住正屋,分给她的丫头就跟武氏的丫头挤一挤。要么,武氏把丫头的屋子腾出来,给新格格主仆。

武氏实在不想跟新格格一起住,用力放下茶碗道:“把你们的屋子腾给她。你们挪到角房来吧。”

武氏的小院里一阵热闹,耿氏就过来帮忙。武氏见到她是客气一点,但也没个好脸,道:“我这里人够使了,就是乱糟糟的看着心烦。”

耿氏道:“不如姐姐先去我那里散散?”

武氏痛快道:“好啊,走吧。看他们是要折腾到晚上的,中午我也在你那里用了。”

她交待丫头把午膳提到耿氏那里去,跟着耿氏到了她和汪氏的小院。汪氏从窗户看到武氏过来,吓得立刻从窗户边离开,还叫丫头把窗户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