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

而殿里就像已经是晚上了,会失去时间感。就像从电影院里突然走到外面一样。

等走到四福晋身后时,她陡然松了口气,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刚才沿路走过的地方其实都站着侍候的宫女,以前李薇从来没注意过她们,就觉得她们应该在那里。

只是这一刻的感受就叫她不寒而栗。

在殿角时真有种宫女(包括她)都不算人,烛光中央的主子们才是鲜活的人。

而站在这里,又觉得后面的宫女们正阴冷的盯着她。

李薇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德妃叫她来干什么?悄悄把她截回来,还不说原因。她看向德妃,正好见领她进来的嬷嬷正伏在德妃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德妃向她望来,微微一笑,真有破冰春绽的感觉。

果然平常不笑也不温柔的人一温柔起来才叫人震惊。李薇想起四爷对她撒娇说软话时的样子,深深的感觉这对母子果然很像。

德妃冲她招招手,她从福晋身后过去,跪在右侧的位置,磕头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听头顶上德妃笑道:“起吧。”

一个宫女上前轻柔的扶她起来,引她上前。

与德妃坐得最近的是成嫔,她打量了李薇几眼,笑着对德妃道:“娘娘身边的人都带着灵气,这孩子好像就是娘娘指给四贝勒的吧?”

李薇站在宫女要她站的地方垂头做恭顺状,宫女把她扶到这里就退下了。

德妃对成嫔道:“当年我没亲见过,是听储秀宫的戴姑姑说这个孩子好,想着老四身边少个侍候的就指过去了。”言罢才对站了一会儿桩的李薇再次招招手。

李薇再上前一步,微欠身,德妃真·亲切和蔼的看着她,说:“这些年你侍候老四也算有功了,去年又得了个四阿哥。”说完对后面一招手,过来一个宫女,手中捧着个托盘。

德妃指着那托盘道:“这是我早年戴的,现在不合适了,你拿去玩吧。”

宫女上前,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下面是一个绝对以沉死人为目的的金梳,成人手掌宽长,一看就是实金打造,是金雀衔花的造型,不是凤或鸾,因为没有拖长的尾羽和额冠。花枝垂下,有叶有花,花芯上镶了两颗还算透亮的红宝石,都有手指肚大小,颜色发乌。

的确是好东西,但太沉,单戴在发髻是不可能的,谁的发髻也不可能坠得住这么沉的发梳。戴它就必须戴旗头了--旗头也很沉。

所以一见,李薇就觉得头皮隐隐发疼。因为是娘娘赏的,她最好尽快戴出来给娘娘瞧瞧。屈指一算,最近的进宫日子是过年。

还好,还有两个月。

李薇跪下谢恩,捧着托盘退下。

她进来就说了两句话‘给娘娘请安’和‘叩谢娘娘赏赐,奴才感激不尽,一定好好侍候主子爷’。

出来后李薇忍不住吐槽,这叫娘娘想跟她说说话?

看着手中的托盘,是为了赏东西还是为了特意把她叫到面前赏东西?

虽然她的脑子不太中用,但还是领会到了一点点德妃的意思。

把她叫到面前是重点,赏东西只是个结尾。就是不明白叫她过去,是冲她,还是冲四爷?还是冲其他什么人?

永和宫正殿里,福晋从刚才李氏进来就提起了心,等娘娘突然赏了她东西,她突然就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侧福晋得赏,她却没有。

娘娘这是在训斥她?

福晋把最近的事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想到了大格格今天没来的事。虽然孩子们上前请安时,娘娘只是扫了一眼一句话没说。

二格格前段时间告病,大格格却拖了两天,昨天才病了。所以四爷就没特意为她递话,而是叫她今天来的时候跟娘娘提一句就行了。

看来,娘娘是不满了。

福晋想找机会把事情圆回来,可娘娘与成嫔、十四福晋等人说得热闹,没有把话题往孩子身上拐。福晋甚至想要是能说个‘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就能顺口把大格格也着凉生病的事给也了。

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她正着急,永和宫的人传了什么话进来,一个嬷嬷对娘娘说了几句,娘娘就看向她。

福晋下意识的挺直背,微微往前倾身。

德妃笑道:“正好我这里有东西要给惠妃,那边叫你过去,你就去一趟吧。”

惠妃?

福晋稀里糊涂的叫人领走了。

德妃见她那副呆呆的样子,对成嫔微微叹了口气。成嫔笑道:“小辈们都年轻,等大了就好了。”

德妃叹道:“你这是拿话哄我呢。这人要是不开窍,那是能照着一辈子去的。要是能开窍早开了。”

不到六点,膳房就把今天的晚膳送来了。七点刚过十分就放起了焰火,李薇听到外面的响炮声,扭头看到灿烂的焰火在漆黑的天幕上炸响,还怀疑的看了看怀表,以为是它坏掉了

小孩子们才不管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看到焰火就放下筷子跑到永和宫庭院中看焰火去。

前面十炮都是大焰火,每放一个都能引来小孩子们的惊呼。宫女太监和小妃嫔们也都站在院子里,人人都仰着脸朝天上看。

德妃却对成嫔说:“该叫孩子们回去了。”

两个久居深宫的女人对这个宫廷有更深刻的认识,她们都知道数日前那次搜宫仅仅是个开始。皇上已经连表面的粉饰都顾不上了,赶在颁金节前把宫里清理了一遍。

今天的热闹只是暂时的而已。

成嫔面色沉重,在叫来七福晋嘱咐时,忍不住道:“回去跟老七说,最近天气冷,叫他注意身体,别病了。”

七福晋只当是娘娘的关心,福身道:“儿臣一定嘱咐我们爷。”

德妃发了话,李薇等人就被人以最快的速度撮出了宫。弘昐紧紧拉着三阿哥的手跟在她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李薇怕孩子们紧张,还做出握拳摆臂快跑快跑的动作,果然逗笑了弘昐和三阿哥。

四阿哥被四爷以年纪太小为由留在府里,此时李薇才庆幸。

看来宫里果然是有事。

另外,福晋也叫她忍不住在意。从刚才就见她神色不对。

到了宫门口,四爷已经在等了,一句废话没有就叫他们赶紧上车。坐到车上,她抱着三阿哥,他还不高兴,拉着她说:“额娘,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早?焰火还没看完呢。”

以前都能看两、三刻钟的,今天就看了一刻钟。

他没有表不知道时间,但他知道看得焰火没几炮!

李薇也有这种感觉,今天这节过的有点虎头蛇尾。开头好大排场热闹,后面就匆匆结束。特别是今天连四爷都出来得早了,以前他们都要等他一会儿,因为前面会喝酒灌酒。

今天他出来的这么早,是前面没喝酒?还是……前面的席也匆匆结束了?

李薇脑补了一堆九龙夺嫡的大戏,穿越了嫁四爷了还看不到现场版只能脑补,人生真是充满黑色幽默。

等回了府,弘昐和三阿哥自然是回前院书房歇息。她在车里嘱咐他们要是饿了就早点吃东西,睡觉前再吃对身体不好。

“别吃太咸的,省得夜里口渴。”她给这兄弟俩都理理衣服,拍拍他们的小脑袋说。

弘昐点头,保证道:“额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先照顾好你自己。”李薇扭头对三阿哥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不舒服就告诉照顾你奶娘。”

三阿哥扬起小下巴说:“额娘你放心。”说完还拍着弘昐,“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弘昐推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还照顾我?上次是谁……”

三阿哥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到了府,骡车直接从后宫进去停到了二道门处。李薇与弘昐和三阿哥在这里分手,看他们跟着苏培盛去了前院。

赵全保早提着灯笼等着了,照着二道门的门槛说:“主子留神脚下。”

深夜的后院显得没什么人气,除了提灯巡逻的太监外,连个亮处都看不到。远处灯火通明处是正院,隐约能听到传来的人声,好像很热闹。

东小院快到了,李薇却站住望着正院,她想起刚才苏培盛候在二道门等着弘昐和三阿哥。

他怎么没侍候在四爷身边?

赵全保提着灯笼:“主子?”

李薇定定的看了会儿正院的方向,才迈步往东小院去。

回了院子,换衣服洗漱过后。玉瓶过来问:“主子可要用点什么?”

李薇道:“不急,我去瞧瞧额尔赫。”

见她出去了,玉瓶赶紧跟上。等她们出去了,屋里收拾换下来的衣服首饰等物的玉盏和玉烟才松了口气,刚才主子进来就没有一点笑模样,也不说话,叫她们连大气也不敢喘。

西厢房里,二格格已经好多了,人也不咳嗽了。但天气冷还是不敢叫她出去,四爷的意思是叫孩子先养几天,看好全了没有。白大夫也没二话,李薇只剩下从善如流了。

她进来时,二格格在屋里闷得都烦了,见她就抱怨了一连串,嬷嬷只叫她喝粥,别的不许碰,就中午那会儿出去转了两圈,别的时候都不许她出门。

“额娘,叫我出去走走吧,我都闷坏了。”二格格赖在她身上不起来。

李薇拍拍她道:“这会儿天都黑了,明天白天有太阳时再出去。有胃口就好,想吃什么叫人给你做。病怕三碗饭,能吃就行。”

因为她病了特意叫回来的两个嬷嬷守在屋里,半句话也不敢说。

李主子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说要撵人走就撵,没人管得住她。四爷和福晋都不说她,叫她们也拿她没了办法。

二格格想吃鸡汤馄饨,还想吃小笼包子,李薇都应了她,叫人送来陪她一起用了一碗。

吃饱喝足后,二格格满足多了,李薇又陪她玩了会儿花牌骰子,看着时间差不多快到八点半了,才起身道:“你该睡觉了,明天额娘陪你去花园玩好不好?”

二格格拉着她的手:“额娘说话算话。”

这一病倒爱撒娇了。李薇却喜欢这样的孩子,叫丫头们侍候二格格洗漱去,她把两个嬷嬷叫到隔壁的侧间,沉下脸道:“你们只要照顾好格格的起居就好。不要叫我知道你们再拿那些规矩来吓唬格格,不然……”

她心里带火,说话自然也带出来了。

两个嬷嬷直接被她吓跪下了。

“不然,我就叫你们自己试试规矩的滋味。”

嬷嬷们的心一提,听上头的李主子轻声道:“格格饿一顿,你们饿一天。格格只能用粥,你们一家子都只能喝粥。”

等李主子出去了,嬷嬷们才互相掺扶着起来。

一个圆脸圆鼻子头的嬷嬷扶着自己的膝盖坐下,叹道:“我可有日子没跪过了……想不到没跪贝勒爷,没跪小主子,跪了侧福晋。”

像她们这等管教小主子的嬷嬷,就是见福晋也只是福一福就罢了。除了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再没跪过旁人。

另一个方脸的嬷嬷道:“快住嘴吧。咱们跪的都是主子,自己个是奴才,这膝盖能有多金贵?”

圆脸的嬷嬷抬头看她,方脸嬷嬷平静的说:“再说,你当李主子是说笑话呢?她说得出就做得到。当年她一句话,几个奶娘的孩子全抱来了。如今只有谢恩的,有哪个敢说一句不是?”

圆脸嬷嬷摇摇头又点点头,叹道:“也是我糊涂了,托生成了奴才就是一辈子的奴才,要主子的强……真是嫌命长了……”

方脸嬷嬷面色也有点不好,可她认命。上次侧福晋笑呵呵的就把她们几个全撵回家去了。只要出去一次,她就再也不想出去第二次了。她从会走路起就学怎么侍候主子,不侍候主子,她活着还有什么劲?

退一步说,日后格格大了,她们这群奶娘嬷嬷才是享福的时候。不能侍候了十几年,连点好处都没有就走了吧?

两人在侧间歇了歇就又回去侍候格格了。二格格已经在丫头的服侍下睡了,丫头拦在门口一脸笑的道:“格格说嬷嬷们辛苦,晚上叫我们看着就行了。您二位还是快去歇着吧,别累着了,格格也难过呢。”

两个嬷嬷被个小丫头挡了驾,在以前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二格格的屋子里,她们才是发话的那个。现在调了个个。

嬷嬷们回到倒座房,吹灯歇下后,两人都没有睡意。

圆脸嬷嬷小声道:“你说……李主子是不是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方脸嬷嬷早看出来了,闻言也不答话,翻了个身装睡着了。侧福晋是想叫格格自己做主,要把她们这群二主子全都磨得改了脾气--改不了的,估计她也不会再让侍候二格格。

她不由得开始琢磨起李主子来。

听说也是小门户出身,家里祖上无官无爵的,怎么会这么门清儿?

正院里,福晋刚刚跟四爷说完惠妃把她叫到钟粹宫的事。

她到钟粹宫后,惠妃只是替直郡王府道了个歉,说是二格格特意去看大格格,结果病了的事。她稀里糊涂的去了,喝了茶说了话又叫人送了回来。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惠妃特意叫她过去,到底真是为了道歉?还是另有他意?

四爷听了后,只是端着茶徐徐沉吟。

福晋见他在沉思,就叫人准备宵夜,她嘱咐道:“多备一些,送到书房去。”

四爷闻言看过来一眼,她自自然然的说:“弘晖今天在前面也没吃多少东西吧?永和宫里也是刚送了膳就放了焰火,我想弘昐兄弟两个估计也没吃多少。”

他点点头,放下茶道:“这事我知道了,福晋歇着吧。”

福晋起身送他,在门槛处看他的背影渐渐淹没在夜色中。庄嬷嬷此时过来问:“主子,那夜宵……”

福晋不语,庄嬷嬷也只好闭了嘴。

--她做得再多,他也只会在有事的时候留下,没事之后就离开。

138、兄友弟恭

从正院回书房的这一路上,四爷走的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费尽思量。

永和宫里娘娘的话好像近在眼前,钟粹宫里惠妃的话又是那么隐晦难辨。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身周尽是迷雾重重。

娘娘想要他当忠臣,身家性命为了皇上全都能舍去。可他早就做不到了,所以才近年来越来越少入宫,惹得十四数次当着外人的面拿这个刺他,无非是什么不认亲娘只认养娘这样的话,抱大腿攀高枝。

四爷叹笑。

娘娘慧眼,虽然从小不是在她身边长大,他依然觉得娘娘能看穿他的心。

夺嫡争位,这话在兄弟跟前都能心照不宣,当着娘娘却没那么理直气壮。娘娘从侍候人的宫人做到一宫主位,一身荣华全都托赖于圣上的恩宠。她对皇上,那是忠心不贰。

至于惠妃,不过是替直郡王张目而已。

圣旨刚刚指婚,直郡王大格格就在颁金节前病了,往轻了说是没福气,往重了说那就是对皇上心怀怨愤?偏偏他的二格格去过直郡王府后也病了,这叫原本想把这事给掩过去的直郡王府措手不及。

惠妃心中自然有些不大痛快,又不能直接发火,只好轻描淡写的把福晋叫过去代为致意。

他走得慢,跟着的张德胜也只好慢慢磨蹭,一步分做三步走,提着灯笼弓着腰还要小心翼翼替主子爷照着脚下的亮。

好不容易回到前院,跟师傅苏培盛一交接,他的差事就算结了。张德胜心里叫苦,今天他看家,偏偏师傅被主子爷遣回来送几个小阿哥,叫他赶紧去正院等着侍候。他苦哈哈的赶过去,站在外面都能闻到屋里主子爷和福晋之间的冷清味。

他在东小院侍候主子爷时,来往的丫头们脸上都带着笑,屋里气氛也好。

哪像在正院,外面侍候的丫头脸上都跟死了爹似的,屋里就更别提了,只能听到主子们细细的说话声,听不到一丝笑音。

福晋这日子过得什么劲?你见了主子爷不笑,还等什么时候笑啊?

书房门外,苏培盛正等着,四爷抬脚进屋,张德胜就在台阶下对他师傅点了个头就退下了。

苏培盛勾头朝屋里扫了眼,见四爷坐在书桌前想事情,他接过小太监捧来的茶进去,放在主子爷手边,等主子爷看过来了,他才躬身道:“小主子们都在屋里歇着呢。大阿哥在背书,二阿哥带着三阿哥在泡脚,刚叫人煮了元宵吃。”

四爷回神,问他:“刚才福晋叫人送来的是什么?”

苏培盛记得清楚,道:“八样点心,米糕、年糕、炸糕、小酥糕、千层糕、红豆糕、鸳鸯酥、荷花酥。并两样甜羹,银耳红枣桂圆羹和红豆糯米羹。”

“阿哥们都用什么了?”

苏培盛答这个的时候就小心多了:“大阿哥捡了米糕和鸳鸯酥留下,没用甜羹。二阿哥和三阿哥……正用着元宵,也没要。”

刘宝泉这人精早早的就把元宵、蒸饺、炖盅、卤肉等花工夫的菜都准备好了,小主子们这边说要,他那边就送上了,比正院那边送来的堪堪快了一步。

说完,苏培盛去看四爷的脸色,不见有什么不快的才放了心。

话都说到这里,他壮着胆子添了句,问道:“主子爷……可要用一点?”

哪知,四爷仿佛想起了什么,起身走了!

苏培盛赶紧跟上,瞧这方向是去东小院?他可真服气了。都这个时辰了,主子爷都回来了,还要再绕回去那边歇?

四爷每天都要看看四阿哥,今天尤其想念他。刚才从正院出来没留神直接回了前边,这会儿想起来了。

他到了东小院,玉瓶迎他进去,见他还没换衣服,问了句:“主子爷可要更衣?”

四爷低头一瞧,回府半天了连衣服都没换。他点点头,玉瓶去捧来衣服,跟玉盏两人侍候他换完。他问她们:“你们主子呢?”

进来半天没瞧见人。不等她们答,他自己想起来了,又问:“在额尔赫那里?”

玉瓶一边跪下给他脱靴子,一边说:“主子回来后就去看了二格格,还陪二格格用了饭,玩了会儿牌,这会儿正在跟侍候二格格的嬷嬷说话。”

话音落地,李薇刚好进来。

玉瓶两人就都退下了,回身将门帘放下时,玉盏看到主子爷伸出一手,主子搭上去,主子爷边往后靠,边把主子拉到身边坐下。

刚才在她们面前还坐得板板正正的主子爷,在主子跟前人都放松了不少。

没了人,四爷刚想问问二格格身体怎么样了,就见她脸色发沉,他拍拍她的手问:“在宫里受委屈了?爷听福晋说娘娘不是赏了你首饰?”

说到这里他就感觉她的手想往外抽,他握紧后定睛朝她脸上一看,见她竟扭头不看他。

叫他失笑,闭目想了想,哦,刚才提福晋了。

他拍了她两把,躺在靠枕上闭目养起了神。

李薇一时冲动赌气了,这会儿见他不理她早就后悔了。说起来他去福晋那里天经地义,她吃醋是可以,但……惹恼他就得不偿失了。

她一边反省,一边慢慢凑上去,轻轻靠着他躺下来。

四爷早知道她气不久,搂上去慢慢道:“你现在是越来越独了,爷去福晋那里都要醋一醋。”

李薇想道歉,可‘对不起我错了’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一头埋在他怀里。

他慢慢摸着她的头发,想再说两句叫她收敛下醋意,毕竟福晋才是正统。可话到嘴边却都咽回去了。

说实话,看到素素这样,他心疼。

他只好一遍遍的抚着她的背,轻轻拍哄。慢慢的,哽在她喉头的硬块消失了,她小声道:“是我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后面几个字被他的手指挡住,两人目光交结。

他看着她说:“不说了,爷懂你的心意。日后……爷不负你。”

这时,李薇才体会到一段感情里有三个人为什么说太多。想起她当年刚进阿哥所时,不管是宋氏、福晋还是之后的武氏等人,她都能淡然处之,就算偶尔不舒服一把,也只是‘同寝室的姑娘爱乱拿别人的东西吃好讨厌’这种程度。

当她以为四爷真爱她时,她没有醋意。当她以为她真爱四爷时,也只是小醋。

只有现在,她认为与他相爱时,嫉妒像燎原的野火,烧起来就无法无天。

要是以前,她哪里敢对他去福晋那里表示不满?

李薇眼眶微热,无数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能说恨不相逢未嫁时?明明是她先进的门。怨家世不足不能与他匹配?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她能死后重生,能托生在李家,受尽宠爱的长大,要是还有不满就是白眼狼了。

只能说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她什么都有了,缺一个家世不足,不能与他并肩也不算什么。要是要她拿现在的一切去换福晋的身份地位,她也不愿意。

李家的父母兄弟她舍不得。

他,她也舍不得。

这辈子就昧一回良心。

李薇搂住他,喃喃道:“是我对不起福晋,爷……我不让给她。”

四爷被她用力搂得发疼,听到这话说:“这还有让的?又胡扯了。”说着在她身上打了两下,“拿你家爷当什么?你就是让了,爷也不是她的。”

两人躺了一会儿,李薇心情好转,想起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弘昐他们回来都说饿,你们在前边没吃多少东西吧?要不要现在叫点儿?”她坐起来问。

四爷一点都不饿,但想着为了身体好,应该用一点就嗯了声。

李薇看他没什么胃口,叫刘宝泉上了兑汤面,放了醋、酱油、葱花、蒜茸等,还切了盘松花蛋、卤牛肉来配它。四爷热腾腾的吃了一碗,转眼就出了汗,换了衣服再躺下浑身都舒坦了。

一夜无话,早上四爷睡到天亮,醒了也不起来,就躺在床上养神。她都起来了,他才慢腾腾起床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