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玩得好,你就在这里陪陪我吧。”他握着她的手,拉她坐下。

李薇担心道:“是不是十三爷那边的事不好办?”

他往后一靠,叹道:“是不好办啊。”他见她也是一脸忧色,拍拍她道:“你就不用操心了,想想给十三公主带点什么吧。她这一去,只怕难得回来。”

“抚蒙的公主有回来的吗?回来探亲?看看家人?”她没敢说,像十三公主之样,不会是只有十三爷出点什么事,她才能获准回来看看吧?敏妃已经没了,她在这里的亲人只有一个十三爷,还有个妹妹。可那妹妹大概也是要抚蒙的。

四爷叹气,摇头道:“自来远嫁的公主就没有回来的……就是死了,也要葬到夫家去。”

“皇上不能召公主回来看看?”女儿嫁出去一辈子不回来也不要紧?

四爷愣了下,坐起身想了想,迟疑道:“以前……倒是没有这样的先例。”那也是因为大清建国还短,前面嫁出去的公主不是早早没了,就是与大清是水火之势。三藩时嫁出去的公主最后都处境凄凉,虽然并非世祖亲生,也叫人唏嘘。

如今大清与蒙古的关系也是势如水火。世祖时蒙古进宫的妃嫔不少,却无一有子。到了皇上这里,后宫中虽然也有蒙八旗的妃嫔,可都是有名无宠。

他们兄弟之中,只有老十娶了蒙古福晋。当时正是皇上准备打葛尔丹,需要拉拢蒙古各部,就给老十安了个蒙古福晋。当年需要娶福晋的还有老九,不过谁叫老十的额娘当时已经没了呢?他舅舅又是个应声虫,不肯为他张目,皇上下旨后老十也是不痛快了好长时候。

到现在这蒙古福晋嫁给老十也有四五年了,生孩子的都是他府里的格格们。

大清待蒙古如此,怎么能责怪蒙古对大清的公主不好呢?

不过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四爷想到也可以拿这个来安慰十三,十三公主嫁了无妨,可以找机会叫她回来。再不济皇上要去塞上避暑时,十三可以请旨同去。

李薇见他神色好转,道:“爷这是有主意了?”

他拍拍她的肩,道:“是啊,叫公主回来这事不能从十三公主打头。”她就是明年嫁了也还太小,要换个人。他把出嫁的公主在心里过一遍,很快想到了老三的姐姐,三公主荣宪。她嫁到巴厘有十四年了,这两年要是能叫她回来一趟,以后公主回朝探亲就算有惯例了。

叫十三去跟老三说这事正好,可以解解二人的心结。当年敏妃百日剃头是老三不好,可老三那脾气是个不会低头的,叫他跟十三这个小弟弟道歉太难为他了。平白叫十三原谅他也不合适。

十三公主这事正好是个机会。

另外,还能请荣妃在皇上面前转圜一二。催催十三公主的册封折子。

心里打定主意,四爷坐不住了,起身想去西侧间给十三写信,结果孩子们正玩得热闹。他只好匆匆披上斗篷道:“我回书房一趟,写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李薇跟着送到院子口,道:“晚了就别跑了,在前面歇着吧。”

他摸了下她的脸,院子里风冷,一会儿就吹冰了,柔声道:“听话,爷想跟你一处。快回屋去,等爷过来。”

他裹着斗篷匆匆离去,看着月色下苏培盛一路小跑的提着灯笼给他照亮,他脚下飞快很快就走过了拐角。

她站在原地,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发了好一阵的呆。

还是玉瓶跑出来拿斗篷裹住她,急道:“我的好主子,这么冷你就这么穿着夹的衣服站在院子里,冻着了可怎么好?”

李薇摇摇头。

屋里,孩子们在西侧间玩得热闹开心,她却不想过去一起玩。在里屋,她坐在榻上想着他。

他大概真的很忙,很累吧?

说起来,他可是未来要登上皇位的四爷。不是每天有大把时间陪她在屋里打转的男人。

她虽然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可看美剧《白宫风云》时就知道这群政治家,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转,解决层出不穷的问题。总是不是这里,就是那里出问题。

四爷是怎么夺的嫡?他真的是篡位的?改了遗诏,叫隆科多把守九门,不叫十四爷的大军回京?

好吧,这些是电视剧的戏说。

可就算是和平演变,也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事。他要联络多少人?在背地里下多少功夫?这些她统统不知道。

然后,她还把福晋的事拿出来烦他。

其实他不是应该管这个事的人。福晋是嫡母,要管二格格他们是理所当然的。她占着大义。

李薇很清楚这个,她是仗着他的喜欢才敢说出那样的话,而他也是因为喜欢她,才肯应下这样的事。

他应下后,她虽然还有些小忧心,可不得不说,最大的担心已经不见了。现在她只怕福晋反复,再出些其他的招数。

二格格是保住了。

李薇靠在枕上叹了口气,下次福晋再找麻烦,她尽量自己解决吧。要跟他在一起,只想当米虫,凡事都扔给他是不负责任的。

她还曾经想过,她跟福晋只差了个身份。要是她真的坐在福晋的位置上,难道也能事事都找他?

福晋出阳谋,她也来阳谋不就行了?

她也该成长些。不能BOSS暴种了,她只会站着挨打吧?他算是有求必应的GM,那也不能只图他这外挂给力。

不管是自己练级,还是请人代练,还是买装备武器,反正……她不能坐以待毙。

李薇感觉就像决定不考研直接工作那时一样,自己成长了,做出这个决定肯定会影响她的后半生。

她开始在心底设想,如果她是福晋往下会怎么出招……

到了九点出头,她叫停了孩子们的骰子游戏,撵他们都回去睡觉。她也在洗漱之后上了床,裹着被子继续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有个人悄悄进来。他轻手轻脚的脱了衣服,掀起帐子进来,掀开被子躺下,还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她伸手过去,被一只暖烘烘的大手握住,轻轻拍了拍,放回到被子里。

他轻声哄道:“睡吧,是我。”

瞬间,她就安心的沉入了黑甜乡。

154、恶人先告状

十三爷府。

十三爷一身酒气的回来,直接去了福晋的院子。十三福晋兆佳氏赶紧叫人去煮解酒汤,扶住他道:“爷是坐车回来的还是骑马回来的?喝了酒再吹风,明天头该痛了。”

十三爷坐下道:“不用忙,倒碗浓茶来就行了。”

兆佳氏道:“大晚上的,喝了浓茶该睡不好了。爷先漱漱口,换了衣服,解酒汤一会儿就好。”

用过解酒汤,十三爷换了衣服与兆佳氏坐在榻上,道:“我是从四哥那里回来,为了十三妹妹的事,今天四哥帮我把折子递上去了,只是……皇上当时没批,这一拖就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

兆佳氏担心道:“那可怎么办?爷,要不我回娘家想想办法?”

十三爷摇摇头,马尔汉虽然是兵部尚书,议政大臣,但他现在也见不着皇上。见着了,也必定是公事。叫马尔汉怎么把话题转到十三公主的封册折子上呢?他一个兵部尚书管这个也太不搭界了。

十三公主的事,只能以家事来论。由他或上头的哥哥们,或后宫的妃母们,最好是宜妃来开这个口,毕竟她养过十三妹。

可是……宜妃待十三妹也不过是面子情,他与五哥、九哥都不熟,怎么才能说动宜妃开口呢?

一夜辗转反侧,早上起来后,十三打定主意去求十四。两人排行挨着,交情其实不差。也就近几年大了以后略有些疏远,但比起旁人还是要好些。

求十四去走九哥的门路,再把话递到宜妃处。

他顾不上在兆佳氏这里用早膳,去书房写了贴子叫人给十四送去,道:“跟你十四爷说,就说我在前门大街羊头杨那里请他喝汤。”

前门大街口热闹非凡,来往行人小贩往来如织,各种车马骡轿挤得水泄不通。

十三骑马到此,前面侍卫撵开人和摊贩,再守住门口等十四爷来。十三先进店,店老板和小二早就把食客都给请走了,打扫干净恭请十三爷坐下。

店老板哈腰道:“今儿个一早喜鹊就叫呢,原来是十三爷您到了。昨晚刚宰的小羊,才四个月,一身奶膘还没褪,正是肥嫩的时候。您用点什么啊?”

十三道:“先来碗清汤,再切盘肉,来两笼包子。一会儿你十四爷也来,他爱吃点味重的,你看着上吧。”

店老板连声应道:“哎,哎,这就上来!”

小二麻利的把一大海碗奶白的羊肉清汤端上来,腾起的热气几乎要把人淹了。十三拿筷子一搅,碗底有半碗的羊筋。这算是老板送的,一点小奉承。

再来一大盘刚从锅里捞出切片的卤羊肉,切成半寸的厚片,上面浇了老板特制的鲜酱。

两笼包子一笼十二个,个个都有拳头般大,咬开一口,肉汁顺着嘴角往下淌,粉红的嫩肉馅里一丝葱姜不见,这家的包子葱姜都是绞出汁来拌进去的,去腥解腻还吃不出来。

当年他和十四刚出宫到这家来吃,头回见到那么大个的包子别提多吃惊了。他们在宫里吃的包子,个个都是精致小巧,哪里见过脸那么大的包子?

他埋头吃得正香,十四来了。他进门就喊:“我没来你这就吃上了!”

放下鞭子坐在十三对面,拿个包子就咬了一口,十三道:“吃吧,老板昨晚才杀的羊。”

十四两口才吃了包子的一半,一脸挑剔道:“是蒙古羊不是?”

十三白了他一眼:“你吃不出来啊?”

这时,老板把给十四单做的香辣羊蹄、香辣羊尾、香辣牛尾给端上来了,抹汗道:“十四爷您先用着,锅里还有羊蝎子呢,那个费点功夫。”

十四拿筷子点着老板说:“聪明,知道你十四爷来,特意给爷做的是吧?”

老板赔笑道:“都是十三爷的吩咐,小的哪有通天眼,知道您今天也来光顾小店啊?”

十四又得意又满意的看了眼十三,一句话没说,挟了根粗壮的牛尾就啃起来。

十三叫老板给十四端汤,再拿几个烧饼过来,推到他面前道:“慢点吃。”

十三比十四大两岁,十三进阿哥所时,十四也被德妃给送进去了。德妃想的是往下十五、十六两个一是年纪差得更多,而且生母王氏是汉人。比来比去,还是叫十四多跟十三一起更好些。

在阿哥所里,十三一是年纪比十四大,二是他的额娘章佳氏不过是个庶妃,十四却是永和宫主位德妃所出。所以十三就一直照顾着十四。

两人痛快吃了一顿饭,也都不急着回府。牵着马叫侍卫们跟着,就在街上遛起弯来。逛了半条街,两人都买了不少东西。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中午。两人却都没找地方再合伙吃个午饭的意思。

叫人把东西送回府,十四看十三多问的是家具摆设,还叫好几个药店给他留了好药,想起十三公主的事,拉着他问:“咱妹妹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叫我家的进去看看?”

十三摇摇头,道:“宫里有娘娘看着,没事。”说完就叹了声气。

十四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不是德妃,而是宜妃。十三公主是长在宜妃宫里的。顿时不忿道:“靠那位?她要真有那个心,咱妹妹也不会被指那么远。”

十三道:“咱们到底不能常常进宫,有娘娘看着还是好一点的。”

“不是亲生的,能好到哪儿去?”十四冷笑道。

理是这个理,可话不能这么说。十三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这下更坏了,看他如此,十四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是我胡说的,其实翊坤宫那边还是不错的……不然我去找九哥说说?”

十三迟疑了下,他本来就是打算求十四帮这个忙的。

十四一见,马上拍胸脯道:“你放心,我这就找九哥去说去,立逼他进宫好不好?”

十三连忙拉住他道:“你先别忙,我有别的事托你。”

十四怔了下,反应过来道:“什么事?”他早知道今早十三突然叫他出来吃饭肯定是有事,不过刚才两人说得开心,他就给忘了。

十三把给十三公主请封的事说了,道:“我想早些给定下品级,再督着内务府办理,省得他们一拖二拖,到最后随意糊弄。”

十四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内务府那帮孙子都是看人下菜,什么龙子凤孙,他们压根就不看在眼里,改天小爷非抽他们一顿不可!”今年内务府送到十四府上的东西就有些缺斤少两的,特别是炭,有三分之一都是潮的,一点就冒烟。

当时十四就气得也跟着差点冒烟,跳脚要闯内务府,找他们的堂官过来给他十四爷磕头赔罪。被八爷几人劝下来,八爷掏腰包从外面买了炭给他送去,免得这个弟弟真跑去找内务府叫板。

不就是看不起爷只是个光头阿哥吗?等爷领了差事有了爵位,非把你们的狗眼给挖出来不可!

十四想起这个就咬牙切齿的。

他道:“这事我应了,我先去跟九哥说说,回头再给你信。只是老九那个人你也清楚,嘴贱。要是他这边非要架个姿态等你去求他,你想想到时能不能低下这个头吧。”

十三平静道:“额娘就给我留了这两个妹妹,为了她们别说低头,就是叫我给人磕头,我都磕得下去。”

十四摆摆手,上马道:“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你先回去等我的信儿吧。”

两人分开,十三回了府,刚进门就被书房的管事拦着道:“主子爷,早上您刚走,四贝勒府就送了信来。”

十三转道去了书房,拆信一看,犹豫起来。他求的是十四,走宜妃的路子。四哥给他想的招是走三爷的路子,去求荣妃。

而且公主回朝探亲也是件好事。

这下叫他为难了。

小太监刚上了茶,他茶也不喝,叫人再去牵马。斗篷还没收起直接披上,出门碰上兆佳氏那里的太监,道:“主子爷这是往那儿去?主子叫了瓜尔佳氏格格带着大格格,等着陪主子爷用膳呢。”好不容易您回来了,那边可都饿着肚子等着呢。

十三爷府上的大格格刚两岁大,昨天一天没见着阿玛,在屋里闹腾,满府就她一个宝贝蛋,十三也是真疼这个女儿,闻言不由得站住脚。

他想了想,还是往外走,道:“叫瓜尔佳氏先陪着大格格和玩,等爷晚上回来再去看她们。”

出门上马直奔四爷府。

四爷府上,这时正在用午膳。四爷想着早上给十三送了信,他上午没来,中午可能就该到了。也没回东小院,带着弘昐和三阿哥在前头用。

三阿哥掂记着滑梯,吃饭时都坐不住。

四爷在上头坐着,时不时的盯他一眼。三阿哥规矩一会儿,又忍不住了。四爷道:“三阿哥,明日叫先生给你讲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一会儿先叫你二哥给你通读一遍,下午记得温习。”

弘昐趁四爷没注意,在桌子下踩了三阿哥一脚,

三阿哥一听晚上还有功课要温习,那晚上就不能回东小院了,瞬间像打霜的花草一样蔫了,没力气的应道:“是,阿玛。”

弘昐见此,又踩了他一脚。

三阿哥脚往后一缩,不解的看了眼二哥,再看看上面的阿玛,总算规规矩矩的吃饭了。

这边四爷一放筷子,弘昐拖着三阿哥就告退了。回了弘昐的院子,他用力点了点三阿哥的额头:“你个大笨蛋啊!阿玛都生气了,你听不出来吗?”

三阿哥嘟嘴坐到榻上说:“我就是想玩滑梯嘛……昨天回去时天都快黑了,没玩多久就不叫玩了。今天我想了一早上呢。”

弘昐找出《范文正公文集》,也不理他,叫他坐好就开始诵读,读到‘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时,三阿哥就吓到了。

读完,弘昐再逐句解释,看三阿哥这下是全明白了,他合上书道:“要是你再这样掂记着那个滑梯,不好好吃饭,不好好读书,叫阿玛知道了,只怕就再也不会让你玩它了。”

三阿哥紧张的原地转圈,拉住弘昐道:“二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怎么办?”

弘昐把《范文正公文集》拍他手上,道:“赶紧读吧,阿玛说了明天叫先生给你讲这篇,等先生讲完,中午阿玛有空肯定会考你的。你先温习一遍,有不懂的就问我。”

两人读了两刻钟的书,太监进来道:“阿哥们歇一会儿吧,下午还要去校场呢。”

铺好床,三阿哥也不回自己的院子了,他现在常跟弘昐一块起卧,阿玛额娘也不管。收了书,两人躺下,太监查看到窗户有无关严后就退到外屋,道:“阿哥要是想要水或要方便,就叫小的,小的就在外面守着。”

他刚出去,三阿哥就爬起来打开窗户,弘昐小声道:“你干嘛?”

三阿哥道:“刚才他关窗户时我看见有人来……”

两个小脑袋一起挤在窗户缝那边看,果然见到苏培盛领着人进了书房。远远的看不真切,但从服色上看,也是别的府里的主子。不然干嘛劳动苏培盛亲自去迎接带路?

弘昐道:“不知道是哪个叔叔。”

书房里,四爷叫十三坐下,听说他没顾上吃午饭就过来了,就叫苏培盛去膳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就赶紧送来。

一会儿四凉四热两炖品两汤品八样面点就摆了好大一桌子。

十三心里存着事,随便吃了点就说饱了。东西撤下去,他就把早上请十四吃早饭,想走宜妃门路的事说了。

四爷先是不快,可细想这样也好。老三那边的荣妃到底跟十三公主没有牵扯,宜妃是个现管,她出来开口是名正言顺的。

“这样倒是周到。”他道,“只是老九那人是个狗不理,再好的事叫他一办,也会给办糟了。不如下午你随我去一趟你五哥的府里,请他说项。”

十三来的路上就想过四哥可能会生气,谁知道四哥没气他自作主张不说,还替他继续奔走。

他心里难免感动,低头平复了下,道:“我都听四哥的。”

四爷听了心里舒坦多了,面上一柔,笑道:“你五哥是个实在人,话不虚。咱们求到他门上,好不好,他都会给咱们个准话。”他想想,起身道:“你在这里坐一坐,我去你小嫂子那里问她拿点礼物。”

十三心知这小嫂子必定就是四哥府上的侧福晋李氏,忙跟着起身道:“怎么能叫小嫂子破费?我这就叫人去府里取。”

四爷按他坐下,道:“你小嫂子跟你五哥府上的瓜尔佳氏交好,让她准备礼物比咱们贴心些。”

另外,他还想看素素知不知道老五府上的一些事,撞钟也要敲对庙门啊。

东小院里,李薇正在问计。宅斗的事她是十窍只通了九窍,觉尔察氏远在天边不说,李家也没地方叫她额娘长宅斗本事啊。

幸好她还有个柳嬷嬷。柳嬷嬷,宫斗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啊。人家在宫里住了一辈子,不管有没有亲自实践过,听得看得总比她多。

用过午膳,李薇就只留柳嬷嬷一人侍候,开门见山的说:“嬷嬷到我这里来后,一直尽心尽力。从二格格到四阿哥,每个孩子都是靠着嬷嬷才保我们母子平安的。我信得过嬷嬷,就不在您面前说虚话了。”

柳嬷嬷激动啊,道:“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奴婢肝脑涂地,绝无二话!”主子你终于用得着我了!

李薇比了下正院,道:“那位主子现在脾气变了,看我是越来越不顺眼。我知道自己的分量,这辈子有这个侧字就到顶了。我也不求别的,能跟孩子们安稳过日子就行。只是那边不依不饶,她又站着大义、名分……”

李薇慎重道:“我想问嬷嬷,我能怎么办才能叫那边……克制些?”

柳嬷嬷在肚子里把话绕了几个圈,品了又品才敢道:“主子要是不嫌奴婢冒犯,奴婢就实说了。”

李薇坐直身:“您说。”

柳嬷嬷道:“那边说到底还是心底虚,您这日子过得越红火顺心,她那边就越不安心,就越想把您给压下去。”

李薇点头,就是这样!

柳嬷嬷见此放了一半的心,把主意说了:“依奴婢看,您不如就先低个头。您也说了,侧字您就到顶了。日后再往上就是靠阿哥们给您挣脸面了。如今阿哥们还没长成,您要是为了阿哥们好,不如就先低低头。”

李薇心里马上不舒服起来,面上却未变,小声道:“您这意思是……叫我去服她的管?”

柳嬷嬷人精子,听话听音,马上道:“真服假服,能哄住那边就行。叫她对您放心,别老拿捏您不就行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日后的变数多着呢。您这边三个阿哥,依您的宠,后面有几个还说不准呢。”

她见李薇不像高兴的样子,想想还是把实心话说出来了,道:“奴婢说句冒犯的话:她是主子,她在上头坐着。咱们低低头……本就是应当应分的。”

李薇靠在枕上,道:“嬷嬷能把这话说给我听,那就是我的知心人。只是这头,我低一低没事。从她进府,这头我就一直低着呢。可……她那边不止要我低头,还要弘昐几个也低头。”

柳嬷嬷怔住,李薇沉重道:“……所以为了他们,这个头我也不能低。”

柳嬷嬷犹豫了下,劝道:“您别怪奴婢,大阿哥在上头,咱们的二阿哥这头低不低的,由不得咱们。”

李薇摇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当弟弟的给哥哥低头无妨,这是应该的。可能做弟弟,却不能做奴才。”

柳嬷嬷吓得起身离座扑通一声跪下了,哆嗦着就要磕头。

李薇淡淡道:“嬷嬷起来吧。嬷嬷回去帮我想想,这做弟弟不做奴才,这个头该怎么低……”

柳嬷嬷退出去,刚出门就看到四爷站在门前,膝盖一软又跪下了,不及出声求饶,四爷就掀帘子进屋,压根没理她。

屋里,李薇背对着门坐着正在想心事,不妨身后伸来一只手摸到她的肩上!

“啊!!!!!!!!!!!!!!”她吓得大叫!

一回头,四爷也被她吓得心险些从喉咙口跳出来!

她捂住胸口道:“天啊……你吓死我了……”

四爷刚才先是在门前被她和嬷嬷的话惊的回不了神,进屋又被她这一声惊叫吓得不轻,再听她这么说,顿生这人恶人先告状之感!

他严肃的瞪着她,半天才道:“你才要把爷给吓死了呢。”

155、骗纸

外面的玉瓶听到屋里的声音就要往里冲,柳嬷嬷还跪在台阶上,苏培盛上前一把将玉瓶拉回来,将柳嬷嬷踹开后,拖着玉瓶到一旁小声道:“我的姑奶奶!你也听听那声儿是不是你主子叫你进去救人啊?这明明是两位主子闹着玩的!”

玉瓶刚才被李主子那一声叫得这会儿脑袋还是晕的,苏培盛说她也反应不过来,还想往屋里进。

苏培盛苦口婆心:“姑奶奶,我拉住你是为谁啊?你进去惹着主子爷了,或者万一真是李主子惹着主子爷了,你进去也是一个死!咱们再等等看,真有个不好……也别你进去填这个坑……”他呶呶嘴指着西厢,道:“去那边哭才行啊。”

玉瓶匆匆扫了眼西厢,道:“您说的都对,是我不识好人心行了吧?”说完甩开苏培盛几步闪到屋门口,在窗户外小声叫了句:“主子?”

苏培盛该劝的该说的都说了,自觉也算当了回好人,虽然没人领情吧,他也觉得自己够善良了。玉瓶决心要找死,他也不拦着。

何况说话听音,刚才明明李主子明明叫的欢快着呢。谁知道主子们在屋里玩什么新鲜花样?也就玉瓶这没嫁过人的听不出来,他侍候四爷这么些年,什么墙根都听过了,在李主子这里,四爷什么时候都跟喝了仙露似的爽快。

再说,以李主子的心性,她就是当着主子爷的面说出福晋该死这样的话,主子爷也顶多冷冷她或训一顿,半点都不会当真。连他都看得出来,李主子那人,那就是戏文里唱的刘后主。身边一堆精兵强将围着,更衬得人傻了。

小小年纪跟了主子爷后事事都有人替她管着、想着,主子爷再哄着、捧着、宠着,人早给养废了。别看嘴里说得多热闹,真叫她干,十成里能有一成不办走样,他苏培盛就把眼珠子扣出来!

主子爷心里也清楚着呢。自己个枕头边睡的人,他也不能放个精明能干的啊。李主子就算以前真有七分的精明,叫主子爷圈了这么些年,七分能剩下三分都是李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就看着玉瓶这丫头先是面色发慌,跟着屋里说了句什么,她就放心多了。

看吧,他就说不会有事。

苏培盛打了个哈欠,横竖主子爷在李主子这里,原本一刻钟的事都能办成两刻钟,那是就跟屋里的凳子上都涂了糨子似的,坐下就忘了起来了。他进了茶房,对玉烟笑道:“跟着主子跑了一天了,小丫头给你爷爷上碗茶来尝尝,我也歇歇腿儿。”

玉烟笑呵呵道:“苏爷爷辛苦,玉烟这就给您煮茶去。”背过身去暗骂个臭阉狗!跑这里来充大爷了,也不看看你的脸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