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足足站了一刻钟才下去。

磕过头就是逛街了,四爷与她走在街上,前后三丈都空无一人,侍卫早把周围给清空了。这样逛街压力太大,匆匆进了几家店铺挑了些东西后,他们就回去了。

皇上不可能真的在行宫里一直不出来,所以没过两天,皇上说要在文昌阁与众位学子论道,翰林院两个掌院学士都在,保定府府学的学子们都疯了,一时洛阳纸贵。

四爷问她要不要去瞧瞧热闹,可以在附近的茶馆包个座。

她摇头道:“我就不去给你添乱了。”去了也听不懂啊。

四爷也说:“也好,你就在这里待着,要是闷了就叫戏来听吧。”不知是四爷叫人示意张家,还是张家自己打听出来的。居然送来了几个名嘴给她解闷。

见他收拾好了要走,她忙拿起桌上的一摞文章道:“爷,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皇上要见学子的信传出来后,保定府出了不少投文的人。怀才不遇的学子们把自己的文章四处送,四爷他们这些皇阿玛这里有,跟着皇上来的那些大人收的就更多了。

最多的是皇上的行宫里,听说每天都要叫太监用半人高的箩筐往里抬。

还听说,皇上真的会看,还会看到深夜。这叫学子们更激动了,现在外面都在传皇上求才若渴,礼贤下士的种种仁德之行。

叫李薇说,这些学子的字还没她的好呢,既然来投文,能不写草书吗?其中有一篇大概是这学子写时太激动,上面居然还有泪痕!

她这时才真切体会到那种十年寒窗的疯狂,中学时课文里中举了居然疯了,她穿过来后就见过李文璧一个苦读的,可也是不耽误他每日的正常生活,还以为范进那个应该有一定的文学夸张,但看这些投文的,现在的学子们才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吧?

就一个进身之阶,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捧着这些文章,写得再烂她都不敢轻看。

见四爷忘了,她还特意提醒。结果四爷回头扔下句:“叫人都烧了吧。”

李薇都怔了,投文送来时,四爷也都看了,可看完难道里面挑不出一个人才?

她跟到门口又回来,手里还拿着这叠文章,玉瓶道:“主子,我拿去烧了吧?”

李薇犹豫的看看,叹口气给她了。

大概人才也不是这么好碰的。

177、(剧情)明日之君

四爷从张家宅子出来,与众侍卫一路往文昌阁去。

今天的街上格外热闹。越到文昌阁,越是寸步难行。虽然行人都会避开此时还敢在保定府骑马的人,但街上太拥挤,避也不好避。

四爷不得已拉住马,皱眉看着前方拥挤的人潮。

身后的侍卫上前道:“万岁要在文昌阁与学子们论道的事传出去后,附近的人都赶来了。”

已经是三月中旬,天热越来越热。头顶太阳烤着,人群拥挤,难免气味污浊。

四爷有点恼了,叫人群堵在这里,一会儿误了时辰就坏了。皇上到了,看他还没到,那是一顿扳子也解决不了的。

可叫侍卫驱赶人群也不行,皇上明摆着要施恩给保定府,叫他这一赶那就是给皇上脸上抹黑。

左右为难。

身后突然有人喊:“老四!”

他一回头,原来是直郡王,他道:“我见你还没到,就知道你是叫堵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还在不停涌入,往文昌阁去的人群,直郡王叹了声:“这些人都疯了。”只是能见远远看皇上一眼,或许能在皇上面前念念自己的文章,都能叫这么多人发狂。

他在军中也是一呼百应,有时他也觉得他手里的权力不小。可现在看,他突然觉得以往的他太自大了。他有的权力都是皇上给的,他能指挥的军队也会听别人的指挥。可民心却是不可控的。

百姓们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说过什么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统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是皇上,所以就肯为他跪下磕头。

愚民。

这是一股多么容易得到的力量。怪不得汉人的书上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因为民心易得。白莲教蛊惑民心,因为他们容易轻信,只要信教有好处,给米给面给银子,他们就会信教。就会跟着人造反。

他给一百个人粮食银子,可能只会得个善人的名声。可他要是能给一百万人粮食银子呢?他会得到一个军队。要是有一千万人,那他就能裂土封王,与皇上共治天下。

直郡王的心底涌起一阵野火,他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群,对四爷道:“走吧,老四。咱们从后面绕过去。”

四爷跟直郡王总算没误了事,及时赶到了文昌阁。

直郡王是奉命先来文昌阁的,今天皇上要来,昨天御林军就进来了,里外都把守着。直郡王最后看一看,叫来领军的问问就行了。

四爷是过来当摆设的。跟他一起当摆设的还有九爷,他到了以后又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九爷,挤的浑身是汗,进来就骂:“外面的人是赶投胎啊!”

直郡王一声暴喝:“老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出去跪着!!”

九爷这几天也是没了笼头,刚才一失口就醒过神来了,被直郡王喝骂,脸上也下不去,红一阵白一阵的。偏偏殿中不止他们兄弟几个,有老四,还有一些士兵和大臣,现在这些人全都垂头装傻。

直郡王眼一瞪,一手按上了腰刀的把:“怎么,你大哥还喊不动你了?”

九爷不至于这么傻了,他只是觉得没面子。闻言低头道:“是弟弟的错,弟弟这就出去,大哥消消气。”

说完转身出去了。小狗子刚才没跟着进来,听到动静就去取了个垫子,见九爷挑了个地儿要跪下,赶紧把垫子摆上。

九爷咬咬牙,一脚把垫子踢开了,光光的地面就跪了下去。

刚才他那话要是叫有心人说给皇上知道,只怕要剥掉他一层皮的。当年老三好好一个郡王,就因为多剃了个头就丢了。他连留给皇上削的爵位都没有,真出事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

直郡王罚他,虽然伤面子,也是为他好。

九爷明白过来,就决心用苦肉计了。

跪了有小半人时辰,就听到文昌阁外的山呼万岁声一浪高过一浪的传来。

皇上到了。

九爷赶紧跪直了,可跟着除了万岁,还有千岁。

四爷听到这个呼声,脸色一变,看直郡王神色不动,他问:“大哥,太子是跟着皇上过来的?”

直郡王点头。

皇上进城那天都没叫太子出来,此时却带着太子一道过来。

四爷暗叹了声,心道,无非是因为汉人的学子更重太子而已。

但不管他怎么想,文昌阁外一阵高过一阵的千岁呼声仍然叫人心里发颤。

阁中三位皇阿哥,听到这声‘千岁’,无不五味杂陈。

少顷,皇上和太子一前一后进来。叫四爷惊讶的是,临皇上更近,扶着皇上的不是太子,而是十三。

众人避开,等皇上归座后,直郡王领头,众人下跪磕头,三呼万岁。

直郡王想着皇上看到老九不在,他再出来轻描淡写的把这事说了就完了。阁外跪着的九爷也是竖起耳朵听里阁里的动静,刚才皇上等一群人进来,他生怕叫人看到他跪在这里,太丢人了。

这会儿皇上一问,他进去磕个头请个罪,赶紧把这事翻过去就得了。

想到此,九爷禁不住扇了自己个嘴巴,叫这嘴贱!

小狗子看自家九爷居然自打嘴巴,吃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可九爷等来等去,里面的皇上居然没问起他!

康熙缓缓扫了一圈,笑道:“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说完目视右侧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笑道:“丁爱卿,去吧。”

丁太史领命而去,其余诸人都在等着保定府府学的学子们进来,康熙跟人说着话,四爷就看到直郡王不知如何是好了。

直郡王完全懵了,他不好现在去打断皇上,因为他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故意把老九忘了的。

早知道不叫他跪外头,跪在这里,皇上一进来准能看到。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都拿现在这种情况没办法。说句不客气的,一会儿学子进来,看到老九跪在外面,这人可是越丢越大了。

虽说是他说错话,可话分两头,别人也能说是直郡王罚得太重,有欺凌弟弟之嫌。

老九也不是个听话识教的人,真叫他在外面一直跪着,一定会恨死直郡王和他了。四爷心里有数,老九绝对会把他也给捎上的。

真够倒霉的。

四爷轻轻运了下气,说话间人就来了。保定府府学送进来的人并不多,总共才七个人。

进来磕头,皇上赐座。先拿卷书来讲,然后再叫他们做篇文,最后皇上再挑顺眼的叫起问两句话。

除了皇上和学子,其他人全是陪衬。

四爷知道在这里没他说话的地方,从头到尾都端着张认真严肃的脸。皇上听认真了,他也认真,皇上叫他们逗笑了,他也跟着笑。

这些学子全都读傻了书,真材实学的一个都没有。听听就知道了,个个都满胸意气,说的都是书上写的道理。须知这世上最不讲的就是道理。

所以,他最不爱用的就是这些意气太盛的学子,朝中对这些宰相根也是都要先狠狠磨一磨他们才敢用,不然放在哪里都只会惹祸,办不成事。

皇上问过后,叫茶来润润喉咙,笑道:“难得见你们一面,要是有好的文章,也可以念来听听。”

这是叫学子们直接当着皇上的面投文了。刚才被皇上一个个问题考得额头冒汗,信心大失的学子们这时全都激动起来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是一个学院里的同窗,彼此之间有几斤几两都清楚,谦让一番后,排了次序就一个个开始了。

四爷也微笑端茶抿了一口,知道这事快完了。他看了眼天色,日已偏西,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想到这里一愣,后又失笑。被素素带的……他也开始习惯西洋的计时了。

一走神就突然跑远,他又想起外面的老九,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跪着。他给直郡王使了个眼色,直郡王点点头,跪到现在也够了,真叫他跪到结束也不合适。至少等这群学子都背完自己的文章,皇上离开前,老九要过来磕个头吧?

直郡王端杯掩面,冲身后他的人使了个眼色,目光往外面老九跪的地方一扫,那人就悄悄出去了。

此时,直郡王才松了口气。

他在心里暗骂,本来是老九自己嘴贱,偏他这一罚,把他也给带沟里去了。

幸好快结束了。

看在座的诸位大臣,眼神放空,笑僵脸的也不在少数。等只剩下最后两人时,众人都不免露出放松的姿态来。

出列的学子顺序自然是由高到底,排得越往后,学问越不行。

连听了前面几个人,康熙也有些累了,端茶就口,对这第六个也不是很在意。

第六个人在刚才答皇上提问时就答得不太好,本来是想在最后能翻个盘的,却被众人的表现给打击了。

可上首的皇上和诸位大臣本来就没打算从他们中间挑出什么难得的人才,文昌阁之行表示皇上爱重天下文人的意义更重。

既然如此,众人也没什么心情跟他们假装。有才的还好,无才的更是不值一提。

这人见此,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把最后一个机会也浪费了,出列后居然没有对皇上投文,而是先跪皇上,再跪太子,然后捧着自己的文章紧张的对着太子举起来,结巴道:“学生……学生陶心荟,求太子殿下指点!!”

四爷不自觉的坐直身,上首从皇上到诸位大臣都惊呆了。

太子,也有些没想到。但他也没迟疑,笑道:“既然这样,那孤就看一看。皇阿玛,这个人倒有趣,哈哈。”

康熙也笑道:“你的学问扎实,出京前你的老师才跟朕说过,你最近的这两篇赋写得都不错。”他看了眼这名学子,道:“既然如此,你就给他看看吧。”

太子恭敬听完康熙说的先生的话后,再坐下,阿宝把这名学子的文章接过来,查检过后才奉到太子手边。

太子翻看了下,对这人说:“你可以开始讲了。”

这人激动之下,文思泉涌。太子一边听他说,一边看他的文章,听到兴处就与他谈论一二,这人就更激动了!一口气说了半个多时辰,还是丁太史见后面还有一个人,更重要的是太子与这人说得热闹,倒叫皇上坐了冷板凳!

皇上已经面露疲惫的在揉太阳穴了。

丁太史忙趁了个空,插话道:“真是难得,没想到殿下竟在此得了一匹千里马!”

太子微笑,那人听了丁太史的话,以为他终于得到太子和丁太史的欣赏了,激动的又扑通跪下连磕几个响头,直接对着太子喊:“学生不才,愿追随殿下,甘为犬马!”

殿中一静。

从这人跑出来献文开始,四爷就一直紧张着,听到这里,都想上去把这人给拧下来交给侍卫了!

他不会是派来故意陷害太子的吧?

殿中气氛紧张的连丁太史都说不出话来了。

太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起身亲自扶起此人,欣慰道:“你有这等报效朝廷的心,实在是孤之幸,更是国之幸啊。”

他牵着此人一同到康熙面前跪下,磕头道:“皇阿玛,我大清有这等忠心报国的学子,何愁大清不兴?”

殿中人全都离座跪下,一起山呼道:“皇上万岁,大清永存!”

四爷跟着跪下磕头,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康熙坐在御座上,心情复杂。他看了眼跪在下面的太子,还有那个傻愣愣的学子。跪在下面的人都是真心的在磕头,因为他们怕朕愤怒砍了他们的头,或者记恨他们。

可那个向太子献文的学子也是真心的。他看在朕这里不会得到赏识,所以干脆去找太子。

毕竟,太子是明日之君。

想到此,康熙只觉得他整个人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在太阳底下很快就会化成灰。

他老了。

178、赠美

文昌阁一行后,四爷身心俱疲。但保定府内的学子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府学的七人回到学院后,又开了好几场会谈,皇上的渊博与太子的仁善让人津津乐道。结果这几日城外涌进的各地学子络绎不绝,听说远处还有人正在赶来的途中。

保定府身负保护皇上的职责,这几日不得不加紧审查,所有外地人入城必须一个个过审,有一点疑问都会被立刻押下,由其家乡地保等人前来交保开释才能离开。

直郡王忙得焦头烂额,他也是故意想躲开这事。文昌阁后到他暂停的府上来投文的人更多了,还有学子直接在府外对着府门大声念自己的文章,跪地磕头的有,起誓效命的也有,还有几个脑子缺弦的就差说出愿意当他的马前卒去打江山了,气得直郡王迫不得已叫侍卫驱赶。

之后,他去行宫向皇上请旨,跟着就光明正大的去城门处坐阵了。他忙着公事,府里无人,学子们除了把文章交给府里的太监,再被人拿去烧掉,也没别的办法。敢在城门前投文的,先要越过层层兵丁,要真有人能闯过来,那直郡王想在军中给他找个先锋官的活儿干也无妨嘛。

十三爷被四爷趁机给塞到了直郡王身边,今年如无意外,皇上还是会去塞上一趟,而且十之八九会带上直郡王。这趟去,科尔沁和博尔济奇特氏的就该随驾回京亲自送聘。十三跟着去一趟,亲自看看人会更放心。

指婚已经无法转圜,只能图个心安了。

四爷是怕皇上未必能想到叫十三一起过去见人,现在跟直郡王说说情,到时直郡王提一句,十三就能跟着去了。

十三心里感激四爷的体贴安排,跟着直郡王跑前跑后殷勤备至,没有一丁点怨言。

直郡王调侃他:“怎么,十三这是打算又来找大哥了?”

十三成了老四的小尾巴,这哥俩近两年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直郡王和一众兄弟都看在眼里,免不了要说笑一二。

十三有些尴尬,但还是照实说:“是我先去托四哥帮我走动,多亏四哥不嫌弃我没能耐,没本事,肯帮我……”

说得直郡王也悠然长叹。十三年纪还小,光头阿哥一个,宫中额娘又早逝,还有两个妹子拖后腿。老四大概一开始也是拉不下面子才伸手的。

老四的秉性就是这样,一沾上手就会操心到底。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叫直郡王说,还就老四像了皇上。

那时他还小,皇上常带他和太子一起读书。他和太子在一旁写字,他就记得皇上站在那里一边写,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他记得很清楚,皇上嘴里念的就是除三藩。等他大了,皇上不带他和太子读书了,三潘也都收回来了,他再去见皇上,偶尔就能在书桌上看到南明小朝廷的奏折,还有皇上写下的军策,行军、布阵,怎么打,派什么人去,多少兵多少将等等。

后来他成了亲,皇上的桌上放的就是葛尔丹了。

年轻时他是佩服皇上心志坚定,现在想想,老四大概就像皇上那样,做了一件事就非要做到底,谁不叫他做,那就是在跟他做对。

直郡王看着十三突然笑起来,把十三笑得摸不着头脑。直郡王拍拍他的肩,喷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老八这回真是倒了血霉了。”

老八本意是帮忙,叫老四和十三念他的好。结果老四嫌他插手,怕是恨上他了。十三跟着老四,估计反而会疏远老八。你说这忙帮的,没得着好不说,还被埋怨了。老八要能明白过来,非气吐血不可。

直郡王想到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十三被他笑得更糊涂了,呵呵陪笑道:“皇阿玛把八哥留在京里,也是因为看重他,不过八哥没跟着过的确是太遗憾了,呵呵。”

“是,是,你说的对……噗哈哈哈哈!”直郡王笑得直不起腰来,使劲拍着十三的肩,“十三,你是个好的!大哥记着了,到时一定跟皇阿玛说把你一起带过去。”

十三马上把八哥的事忘到脑后了。

两人说得正乐呵,直郡王与十三各自留在借住府上的人一起来了。十三的人被挡在外头,还是托了直郡王家的下人的福才能进来。

“什么事?”十三把人带到帐外问。

“爷,保定府送了两个人过来。都是年轻姑娘,小的要拦,那人说是皇上赏的。”忽然赏了人来,就算来人说是皇上给的,下人也不敢就做主收下,还是石佳格格叫他赶紧来问十三爷。

“现在人呢?”十三想了想,问。

“格格陪着呢。”

十三叹口气道:“留下吧,叫石佳氏安顿她们。”

打发走下人,十三回军帐里,见直郡王也叫人回去:“先留下,到时再说。叫人拘着不许乱走,给吃给喝就行。”

等直郡王府的下人回去,直郡王问他:“你那边也得了人?”

“送了两个过来。”十三忙道。

直郡王皱眉道:“给你就留着吧,多两张嘴吃饭还是养得起的。就当是收了几瓶美酒,几样玩物。反正你开府这么长时间,送东西给你的多了,送人的这也肯定不是头一回。”

十三笑应:“是,往年也有送人的。”只是他也不是照单全收啊,这两个就没办法了,给了就要接着。

两兄弟一时无言,半晌,直郡王笑着摇头,说了句:“老九只怕是乐歪了,就是老四那个脾气,只怕不会给好脸。”

十三忙道:“四哥应是不妨,他带着小嫂子呢。这事,小嫂子出面也就收拾了。”

直郡王这才想起好像四爷是带了人过来的,“哦,好像叫许氏?”

“姓李,其父好像在浙江金华做同知。”十三说。去年兆佳氏就跟这位李侧福晋打过交道,身家来历都知道了。

直郡王这才对上,点头道:“对了,是他的侧福晋,好像生了老四的二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

十三添了句:“还有个二格格呢,四哥疼得很。”

“是了是了,跟我的大格格玩得挺好,听我大格格说骑马有一手,估计是老四亲手教的。”说起大格格,直郡王慈父之心顿生。

他深深一叹,没了闲谈的心情。十三见此就告退了,出来站了站,叫人过来吩咐道:“去四哥府上看看,说要是四哥闲了,一会儿我找他喝酒去。”直郡王答应替他给皇上说的事,要跟四爷说一声。

四哥一直操心着这个呢。

来人到了张家宅子,通传进去,没想到居然是苏大公公亲自接待的。来人受宠若惊,忙又是躬身,又是作揖,连声不敢,然后赶紧把十三爷交待的事说了。

苏培盛温言道:“坐,坐,千万别客气。你多给我说说十三爷是怎么交待你的?来人啊,上茶!”

这人硬被他按到椅上,百思不解,刚才都说过了,再说……说什么?

等茶上来,苏培盛东拉西扯,只十三爷的交待就跟得了健忘似的,叫他说了四五遍。好不容易出来,这人头晕脑胀的,上了马才呸了一声,暗骂道:“溜你家爷呢!呸!个阉狗!”

门房的屋里,苏培盛还坐着喝茶,外头的小太监探头探脑的,忍不住进来问:“爷爷,您不去给主子爷回话啊?”

苏培盛嘘他:“去!去!去!就不兴你爷爷这会儿腿脚抽筋了歇歇?”说完不待小太监扑上来对着他的腿嘘寒问暖,还是起身慢吞吞往贵寿堂去了。

上午好好的,外头送来五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姑娘,一问,哦,是送给他们家主子爷的。

苏培盛溜得贼快,把这活推给张德胜。他的好徒弟得了他的真传,推给了王朝卿,最后听说是王以诚进去报的信。可见王朝卿也不是个好东西。

一堆人挤在外头小心翼翼的听动静,四爷和李主子坐一块呢,这上去的人只怕……嘿嘿嘿,要得李主子的白眼了。

他磨蹭得再慢,还是走到了贵寿堂,见屋里也没什么动静。张德胜一见他就连忙跑过来小声喊:“师傅。”

苏培盛扬扬下巴,指着屋里:“主子们怎么样啊?”

张德胜一叹气,失望道:“挺好的。王以诚那小子鬼精灵,进去送茶悄悄先给李主子提了,然后李主子一步一磨的蹭到主子爷跟前,拿那小手指勾着主子爷的袖子,再把这话一说,主子爷就叫把人放在远点的屋子里了,也没说见见,也不叫过来侍候。”

本想看场热闹戏,结果李主子这轻描淡写的,就使小手指一勾,就把那五个丫头给踹到天边去了。早知道就不叫王以诚去得这个好了,他去不也能得李主子一声谢吗?哪怕是放心里的,也能叫李主子感激感激他。

更衬得他溜得那么快,白溜了。叫张德胜心里那个后悔劲就不提了。

他说完,看师傅也是一脸后悔,这他就舒服多了。

屋里,四爷也不看书了,李薇又缠又磨的倚着他。

他拉她坐到腿上,笑道:“这是看到外头给爷送人,又醋了?”

李薇在他的颈窝里蹭,哼哼道:“人家年老色衰~”

四爷喷笑,照她的屁|股上拍了下,“你这二两墨水出去就给爷丢人吧!什么话都敢乱说!”

她继续在他身上揉,动来动去,过一会儿,四爷明白过来了,双眼水亮气息微促,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抱起颠了颠,低哑道:“那这是老妖精来吸爷的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