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吃饭的时候,老觉尔察和李文璧面前一人一盘烫青菜,都是长长的梗子一切两半。老觉尔察一脸的嫌弃劲,李文璧虽然也不喜欢,但还是坚持着挟了一筷子,慢慢往嘴里放,吃药一样咽了,再对老丈人笑着说:“您也吃吧,这样明天早上才能畅快些。”

老觉尔察重重的冷哼一声,李文璧照样笑着,还对李艺说:“明后天就照这样做,顿顿都要有。”

李艺在路上时就天天劝阿玛吃青菜,每回都难如登天,没想到回家来后遇上郭罗玛法,反倒容易了,趁机说:“有的,刚才那卖菜的菜贩还带了春韭菜,我买了一大捆,晚上给你和郭罗玛法炒鸡蛋吃,明天早上跟肉馅一起炒,配馒头吃也香得很。”

李文璧又想捻须,老觉尔察冷笑:“别装了,你也烦得很。我家大姑奶奶也叫你吃青菜吧?”他挟了一筷子塞嘴里恨恨的吃,“就你这样的,汉人的说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文璧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他偃旗息鼓了,老觉尔察却来了兴头,转头对重孙子显摆起来:“我可跟你们玛法不一样!”

重孙子们拍手鼓掌,喊道:“要看耍棍子!看耍棍子!”

老觉尔察痛快道:“好!吃过饭就耍给你们看!”

用过饭后,李艺强押着家里这两个老人都去歇个午觉,午睡起来老觉尔察就手握一根棍子在院子里耍起来,家中小辈都围着不住的叫好。等晚上塔福和费扬古也来了,在外孙子的叫好声中也下场跟老父战成一团,然后被老父用一根棍子给打趴下了。

老觉尔察是一身的硬工夫,他当年是跟着顺治爷他干爹多尔衮一起进的京。进京占了城门口的一套空房子后,一边送信给家小叫他们赶来,一边干起了私活赚外快。

他干的就是等到深更半夜,京里有想逃出去的大官的家眷或平头百姓,悄悄的给他塞银子,他再悄悄的把人送出城去。得来的好处跟城门口的人五五分成。

等家小赶来后,他已经把家里屋子下头的地都挖空了好几个深洞,藏了不少好东西。

等天下太平了,他就借口老病不肯去打仗了,守着家里的好东西。小时候塔福和费扬古能打遍整条街没有敌手,就是从小叫他们阿玛打熬的一份好筋骨。

老觉尔察的好身手没有跟师傅学,全是战场上真刀真枪学来的,他教儿子也是先打,打完再教‘我这么打你,你应该这么躲’,打个几回塔福和费扬古就算还不会反击,也学会怎么躲了。

等躲能轻松躲过去了,就该学怎么打回去了。

小时候塔福和费扬古出门后,身上的青紫有八成是老觉尔察揍的。

所以他们打别人从没吃过亏。

老觉尔察打了两个儿子,拄着棍子站在院子里冲李文璧招手:“过来,叫我瞧瞧你的功夫长进了没?”

李文璧捻须呵呵。他刚娶了觉尔察氏的时候,也是听丈人说要教他功夫,挨了两个月的打后知道躲着丈人走了。老觉尔察非说挨得还不够,后来他知道两个大舅子从刚会走一直到十八九还被丈人拿着棍子打得像个孙子以后,就再也没听过丈人叫他学功夫的话。

老觉尔察意气风发的哈哈大笑,指着李文璧:“不成气啊。”

李文璧继续捻须呵呵,转身悠然回屋,李苍跟进来想劝劝阿玛别跟郭罗玛法生气,李文璧问他:“明天就把你郭罗玛法送到园子里去吧?他心心念念就是想见见你大姐姐啊。”说完一叹。

李苍想说园子毕竟是四爷的园子,再说郭罗玛法在这里住得挺开心的。

李艺后脚进来,抢了弟弟的话说:“行,那明天我送郭罗玛法过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的苏培盛就到园子里来了。

李薇刚跟孩子们用过早膳,高兴的说:“爷真的这么说?”二格格几个也很高兴,弘昐他们连去读书都顾不上了。

苏培盛弯腰笑说:“是,爷说了现在出门也没什么妨碍了,李主子要是还想在园子里住就住着,要是想回府里也行。”

府里有福晋,她当然更愿意住在园子里。

弘昐几个兴冲冲的都想马上出门了,李薇扮起严母来道:“先把今天的功课学了,下午想出去就去吧。”

弘时还没欢呼,她就说:“你不行。”

李檀也打算告辞了,李薇叫他先不要着急,弘昐说:“就是,你不用着急。下午我出去,先送你回家。”

把男孩都赶去读书了,女孩也去投壶了——这是李薇想来想去的一个室内游戏,比念经捡佛米好,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面前摆一个半人高的敞口细颈的铜壶,拿一把没有箭头的箭站远了往壶里扔,壶颈细,扔不进去几根。插满拿出来算看谁中得多,扔到外头的和中得少的都要受罚。

既能动一动身体,叫她们免得闷在屋里久坐不动,也能调动热情,人越多越好玩。

孩子们都走了,她让苏培盛坐到身前,细问:“爷现在还忙吗?什么时候回来?”

苏培盛斟酌着说:“忙,爷昨晚上也才歇了不到两个时辰。不过爷也说了,这两天就到园子里来看看李主子和小主子们。”

李薇这下放心了。

苏培盛从正院退出来到茶房喝茶,玉瓶过来塞了个荷包给他,道:“这些日子辛苦苏爷爷了。”

“不辛苦,不辛苦。”苏培盛舒了口气,看也不看荷包就顺手塞进怀里,放下茶碗起身说:“行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侍候着李主子,虽说园子里比府里管得松了,也不能太没规矩。”

玉瓶屈屈膝,殷勤的笑着送他出门:“小的们不敢,苏爷爷就放心吧。”

苏培盛慢悠悠走在前头,笑道:“这话不算对,我放什么心?也不算错,你们丢脸,就是丢李主子的脸。李主子不好了,咱们谁都好不了。”

玉瓶怔了下,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还想再问,苏培盛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拱拱手笑着说:“不必送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们好好侍候李主子吧。”

玉瓶又撵了几步,回来一路都在细品苏培盛的话。

回屋就悄悄跟李薇说了。

“主子说,苏培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薇听得心里发颤:“……好像是……在给我提个醒?”

玉瓶也是这么想,先说叫他们别给李主子丢脸,再说李主子不好了大家都不好,听着好像只是平常话,但话里话外就不是吉祥话。

玉瓶心如擂鼓,李薇也是七上八下的。

到了下午,先是李艺把老觉尔察送来了,弘时正不高兴呢,老觉尔察一手棍子使出来,叫他近不了三尺之内,弘时登时就被迷住了。围着老觉尔察说要学棍子,钱通找了个小棍子给他,真就一招一式的跟着老觉尔察比划。

李薇就把上午苏培盛说的事给暂时忘了,她在一旁拍手叫好时,玉瓶匆匆过来说:“主子爷到了。”

她看这一老一小玩得正开心,四爷过来至少还要洗漱换衣服,要是累了也未必就会立刻见人,就把玉瓶留下看着他们,她先去迎一迎四爷。

四爷确实累了,皇上圈的人都砍完了,首恶既诛,从犯也皆伏首认罪。杀了一批,流了一批,京里顿时少了不少的人气。

但这样一来,蹦跶得欢的都消音了,暂时没找到头上的也都缩了。

虽然皇上接下来是什么意思还没人知道,可暂时确实是没事了。至少他也有空先出来喘喘气。

李薇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先去洗漱了。她就在外头等着,听说他还没吃东西,就叫人去准备午膳。

屏风后,四爷听到她在外面的声音,笑了下,叫侍浴的太监去喊她进来。

李薇只好解了外头的衣裳,洗去胭脂,取下钗环,挽袖子进来侍候他洗澡。屋里其他的人都轻手轻脚的避出去了。

屋里热气蒸腾,一会儿她脸上、脖子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胸口的衣服也被水打湿了,露出里面的肚兜。

他泡够了,伸长手一个个解她的领扣,然后凑过来在她的胸口亲了一口,叹道:“好久没抱抱你了。”

哗啦一声,他从桶中站起来,跨出桶抱起她上了榻。

一场如急风骤雨般的欢爱,停下时她喘得就像刚跑过三千米。

耳中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回神时他正在说话。

“……皇上把镶白旗给我了,下午咱们就回府,在那边接旨方便。”四爷支着手臂伏首看她,大手缓缓抚过她的身体。

她此时才觉得害羞,侧身双腿团起,一手护着胸,清了清喉咙说:“下午就回去?那现在就叫人先回府说一声吧,弘昐刚刚才走。”

“嗯。”四爷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拉开她的手臂压下去,“没事,我叫人跟着弘昐呢……”

……

榻上的水滴下来,砸在地上,滴滴答答的一阵急,一阵缓,和着榻上似哭似泣的哽咽,叫人听了脸红耳热。

253、心事

当天下午没能回府。

四爷想得是回来见见素素和孩子们,随便用点饭就可以准备回府了,人先回去,明天再把行李拉回去。

但李薇睡醒起来天都黑了。

她先看到帘子下透出来的外屋的灯光,张嘴喊人还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玉瓶一直就守在门边,听到了就赶紧举着灯进来,拉开床帐扶她起身,一边给她拿衣服穿,一边说,“老爷子已经回去了,是爷叫苏培盛和二阿哥亲自去送的,奴婢把主子给家里人准备的东西都叫老爷子带上了。”

她起来后人还乏得很,坐在梳妆台前只叫玉瓶梳了头,也不上胭脂了,头上只简单簪了两个花簪。

玉瓶还笑道:“咱们四阿哥又喜欢老爷子的棍子,刚才还说想跟着去家里住呢。”

“这孩子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李薇也笑了,前头两个儿子跟他一比都很乖。弘时的精力特别充沛,一刻都闲不住。

掀帘子出去,四爷就坐在外屋的榻上。刚才她起来的地方是床,后来他们又挪到里头来了。

他抬头笑看她,指着身前的地方说:“起了?给你们主子先盛一碗汤来。”

玉瓶赶紧去端来,看来是就在小茶炉上热着的。

她还没进屋,鲫鱼汤的浓鲜味就飘过来了。她禁不住坐直身往前看,汤炖得浓白,里头滚了几个鹌鹑蛋大小的鱼丸,她吃了两个才发现除了鱼丸,还放了真的鹌鹑蛋。

用过一碗汤后,膳桌才抬上来。

她看四爷是吃过了,怕他闻到饭味恶心,就想避到别的屋子去吃。

她刚起身,四爷就抬头道:“做什么?把饭吃完再去看孩子。”

“你吃过了,再闻菜味不是难受吗?我去那边吃。”她说。

他笑了下,放下手里的折子:“我刚才也就用了一碗粥,这会儿正好饿了,咱俩一块吃。”

吃饭时,他跟她说了皇上把镶白旗给他的事,说起为什么要挪回府里去。因为不但要接旨,接了旨后旗下的人都要来拜见磕头,在园子里多有不便。

“这下要忙上一段了,爷知道你喜欢在这里住,这次就先委屈你了。”他一边说,一边眉眼都笑开了,就算没笑得把牙豁子都露出来,来个人一看到他就能明白他有多高兴。

“那该有多少人来奉承我啊,收礼肯定能收到手抽筋。”她笑眯眯的。

四爷本来正给她挟一块生滚鱼片递过来,被她这话一说就笑了,挟得鱼片也掉到桌上了,侍膳太监赶紧过来收拾。

他放了筷子笑道:“要是你真那么喜欢,我就叫苏培盛把找你的帖子全给你拿去。”说完他就一脸认真的要喊苏培盛进来,吓得她赶紧说:“不用,不用。”

等他哈哈大笑时,她才知道他是在逗她。

撤了膳桌,四爷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写字,看她铺上纸站在他身边,他一面从笔山上挑笔,一面叹了声:“……这些日子写得东西太多了。”

她开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来他叫苏培盛取来一根条幅笔,另外在堂屋里备了一张长条案,王朝卿不在,四爷就自己挑纸,裁纸,铺在条案上。

屏气凝神,然后一气呵成。

一整个晚上,四爷都在写狂草,长长的条幅被苏培盛小心翼翼的铺在一旁或挂起来,慢慢的整个屋子里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了。榻上、桌上,所有的地方都摆满了。李薇叫玉瓶小心点进来把屋里的零碎东西都拿出去,好腾出地方来。

虽然四爷写的字实在太草,叫她必须要连蒙带猜,但纸上的字几乎快要腾空而出!大气磅礴!

她看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四爷放下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唤人来把这些条幅都收起来,墨迹没干的都要小心些拿出去。

跟着他就看到素素站在一幅字前,两手团着拳头抵在胸口。他走过去把手搭在她的肩头,还差点把她吓得跳起来。

“怎么了?”他把她搂到怀里,看那幅上写的是‘恨天高’三个淋漓的大字。

恨天高!!

不管是字形还是字意都太直白了。

四爷皱了下眉,他刚才写的时候只顾着宣泄了。这幅字就这么裱起来肯定不行,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

苏培盛把其他的都收完了,只有这条还摆着,本来只有李主子一个人看,后面四爷也跟着瞧。

李主子您要是想拍马屁,赶紧拍好了好叫奴才们办差啊。

苏培盛试探的看了眼李薇。

李薇醒过神来,看四爷皱眉盯着这幅字,解释了下:“……我就是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苏培盛:……李主子,你牛!

这种拍法还是头回见。

四爷却像是没听见,他亲手把条幅拿起来,重新铺到条案上,叫苏培盛:“去拿几个小碟子,再取石黄、石青、石绿、赭石、朱砂和太白过来。”

本以为主子们都要开始休息了,玉瓶几个已经在准备铺床和洗漱水了,结果一看四爷貌似还要作画,只好先停了手上的活去准备颜料等物。

四爷调好颜色,在纸上试过后,在那几个字的上头添了一朵花瓣圆润,层层叠叠的大花,花后描出绿意,叶叶伸展,叶下再伸出枝杆。

李薇到此时才看明白了:“茶花?”她在绣花样子里见过这种花,好像叫:“六角……恨天高?”

这茶花据说长不高……

她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叫四爷这么一改,原来挺有气魄的字马上变了意思。

将字改画,意思也改得不伦不类后,四爷总算是满意了。但他也不打算把留着这幅了,放下笔就道:“拿走裱了之后就收起来吧。”

李薇发现了,马上说:“等等,给我好吗?”

四爷没应了她,洗漱后两人上了床,他道:“那幅字跟你的屋子不合,日后我再写一幅给你。”

晚上她做了一个怪梦。梦里她要去参加中考,结果七点起来后她还在家里慢吞吞的吃早饭,一直拖到七点四十才出门。

骑上车她就想要迟到了,拐到菜市场前的那条拐角时,她还要先去学校拿准考证。然后她想抄近路,先从她的小学里面穿过。这时孩子们都已经打第二节上课铃了,她从小学教学楼那边往外跑,想着再抄个近路,结果跑上了二楼。

从小学出来,她想再抄个近路吧。又穿过了她的大学,还是东角侧门。她从东门进去,穿过旧操场后面的那条小过道,穿了过道又跑到了大学家属院那边。这样越绕越远了啊,她在梦里很着急的想。

最后,她想还是从小学那边穿更近,她又绕回小学,这时已经黄昏了。

她艰难的从梦里醒过来,窗外还是黑的,四爷睡得正香。她看到他就想,对了,她再也不用考试了。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了,再倒下去就瞬间睡着了。

早上起来已经想不起来这个梦了,坐车回府时才回忆起来,然后就囧了。

她怎么会现在还做考试赶不上这个梦?以前做这个梦都是快要考试前,论文没写完啦,跟男友分手前啦(是她甩他!)。

……难道要回府见到福晋能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李薇都忍不住想感叹,她没想到在她的内心深处,福晋居然能带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车里摇摇晃晃的,她突然很想叹气。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四爷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她觉得连他的背影都霸气侧漏起来。

成为镶白旗的旗主,对四爷来说真是很激动,很高兴吧……

玉瓶看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了下明白了,笑着劝她:“主子别担心,回去还跟以前一样,咱们把东小院的门一关,外头谁来都不理,不就行了?福晋再厉害,也管不到咱们东小院里来。”

李薇不是很有信心的点头:“……嗯。”

回到东小院后,赵全保上来行过礼就连珠炮般的说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有多少张帖子、多少份礼物,还有多少人等着来给她磕头。

“咱们主子爷掌了镶白旗,这些天来磕头的人可不少呢!”赵全保走路都有风了,扶着李薇坐下后,玉盏送茶过来,也叫他接过放到她手边,继续道:“门房的人都说咱们主子爷不在府上,还有人就对着大门磕头呢。”

赵全保长出一口气,他是昨天下午送老觉尔察后就直接回府的。他回府时府门外还堵着不少人,这份热闹劲可比当年四爷管内务府、管户部时还要风光啊。

李薇很想叫自己也高兴起来,可她就是没什么劲,道:“行了,一回来就听你说个不停……”

赵全保这才看出她面色不快,赶紧就要跪下请罪。

“去叫他们都收敛些,高兴归高兴,但不许坏了规矩。不然……爷升了旗主,咱们这板子也跟着涨数。以前犯错都是一人十板子,从今天起一人二十板子。有扛得过的尽管试试。”

她发了一通邪火,却把院子里的人都吓到了。赵全保几乎是弯腰九十度的退出去的,玉瓶也赶紧把人都嘱咐了一遍。

到晚上四爷过来还有些没想到,他本想叫苏培盛过来替东小院紧一紧弦,见这院里人人都谨言慎行的样子,满意的对苏培盛道:“看来倒是我小瞧你李主子了。”

苏培盛连忙趁机拍马屁:“这也是李主子跟爷想到一处去了。”

见四爷含着笑意缓缓点头,他就知道这马屁拍到点上了。

李薇从回府后就一直低气压,见了四爷也压不下火,晚上两人在床上妖精打架,她抓得他背上都是道道。早上他起来穿衣服,一伸胳膊就抽气,李薇赶紧掀开衣服看,见他背上纵横交错跟抱着野猫睡一个被窝似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瞪什么?都是你挠的。”四爷一点不生气,他还觉得有意思。

李薇赤脚跳下床,去梳妆台下翻药,拿了白药上来就给他涂。一阵凉意扑上后,背上顿时就轻松了,他更有心笑话她了:“好久没睡这张床了,看来素素也是想得很。”谁知他话音未落,就感到屁股上叫一个小手拍了一下。

他回身去抓这小东西,她连滚带爬的躲到床角。

四爷看看钟表,时间实在是已经晚了,不得不指着她说:“真是越来越胆子大了,等晚上爷回来再治你!”

叫人进来洗漱梳头,用过早膳他就匆匆到前头去了。

临走前不忘交待她:“这些天登门的人有不少,来了你就见见,要是嫌累就叫上几个女孩子,也叫他们认认小主子。”

镶白旗归了他,那就是一旗的人都成了他的奴才。以前他收的奴才那是一个个投到他门下的,以前是论个,现在是论旗。

也就是说,他再也不会缺人用了。旗下奴才这句话意思着生死荣辱都在他一念之间。

叫她想起以前他教她调|教奴才的手段:听话就用,不听话就扔。

苏培盛早就送来了一摞镶白旗下需要注意的人家的姓名和家族。李薇依稀记得年大将军是四爷的门下奴才,还被四爷罚跪。

怀着踩地雷的心把这摞名录翻了个遍都没翻出年家来。

奇怪……

等四爷来了,看她到晚上还在看这个,炕桌上、榻上放的都是名录。他捡起几本看,发现她居然连前几年的送礼帖子都翻出来对照了。

“用不着这样,叫苏培盛送这个给你看是想叫你事先心中有个数,不至于见着人了不知道谁是谁。”四爷都要笑了,一点小事叫她这么紧张。

挥手叫人把这些都收走,坐下看到她的眼睛都看红了。他有些生气的说:“真是叫爷一点都不能省心。不过是群奴才罢了,值得你这么小心?算了,等来了人不管你怎么样,爷都不说你行了吧?”

他抬起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吩咐玉瓶:“叫膳房给你主子做一份金针菇枸杞汤来。”

“这几天都不能用眼了,好好缓缓。”他又盯着她的眼睛,半天叹了声:“以前生二格格时,你在月子里哭了好几次,现在想想都叫人后悔。你现在也注意些,别做那些费眼的事。像这种带字的,叫额尔赫或弘昐、弘昀读给你听,正好也叫他们多认识点人。”

李薇靠到他怀里,此时也觉得眼睛干涩。她转了个心眼,小声说:“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有个挺大官的姓年的,好像也是你的奴才。”

“姓年?很大官?”四爷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略一想就道:“年遐龄?他已经致仕了。”

再看她一脸迷糊,他才明白她根本没搞清是谁,就记得是个姓年的,可这个姓氏也可能是她记错了。

年遐龄?这个名字也有点熟,可四爷说他致仕了。

“他……不是镶白旗的人?”她还想再确定下。

“他是镶黄旗的。”四爷终于确定她是张冠李戴了,哭笑不得的说:“你啊你!”忍不住搂着她摇了摇,“糊涂成这样,等人来了你再认错了可怎么办?那可丢脸丢到外头去了。”

于是,第二天他就把苏培盛送过来了。

苏培盛见了她一脸的苦大仇深,李薇都要叫他逗笑了:“苏公公,你别生气,过两天我一定跟爷说叫你回去。”

苏培盛笑得比哭都难看:“能侍候李主子是奴才的福份呢,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254、(番外)选秀1

自打穿越的那天起,李薇就知道她肯定会走这一遭的。更别提她都为这个准备了三年了,那个请来教规矩的嬷嬷每年要收李家四十五两的银子,一年四季每季两件衣服四双鞋,一天两顿饭三顿点心一次都不能少,顿顿都要三菜一汤。

更别提还要给她一年四时八节都要有表示。

还有她家的儿子生孙子,公公过寿,李家都要送礼表示,

每回觉尔察氏都会叫她一起准备给嬷嬷的礼物,每一回都叫她肉疼的滴血……

再学不好她绝对是对不起党,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人民大众了。

这天,天还没黑,她就在嬷嬷的陪伴下吃了晚膳,然后练半个时辰的仪态,包括站着要脊背挺直,腿不打晃;福身,要姿态优美,蹲得稳站得直。

最后赶在七点前就上床睡觉了。

躺下后她还想,这么变态的时辰就睡觉,宫里的人真能折腾啊。嬷嬷还说宫里都这样,骗小孩子呢,宫里娘娘们不是都要侍候皇上吗?这么早就睡了,难不成皇上宣人都是下午?

好像刚睡着就叫嬷嬷给拉起来了,起床才发现额娘早就起来了,就在外屋等着她起床。嬷嬷亲手给她梳头时,额娘就坐在梳妆台旁边。

额娘一定很担心她吧……一入宫门深似海……

李薇先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去拉觉尔察氏的手说:“额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觉尔察氏点点头,对嬷嬷说:“这块胭脂是不是没擦均?”

嬷嬷偏头看看,拿手掌在她的脸蛋上狠狠搓了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