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他回到帐篷处居然看到了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雅索卡?”李薇先认出来了,这不是弘昐身边的侍卫吗?

四爷却很平静:“弘昐来了?现在到哪儿了?”

雅索卡甩袖跪下:“奴才给主子爷请安!给李主子请安!二阿哥离这里还有一日的路程,阿哥叫奴才先一步过来报信。”

四爷喊他起来,叫来布尔根:“带人去迎二阿哥。”

布尔根迅速点了五十个人,上马后如狂风般卷走了。

帐篷已经重新扎好了,四爷从来了以后就是住帐篷,后来又生病,在这里也就没挪动。现在要走了,更不用折腾了。虽然也有人过来说准备好了宅子,请四爷移驾,被他给客客气气的拒了。

其实李薇看出来了,他其实已经记了那些人一笔了……

他们要是在他病的时候说准备好了宅子,四爷肯定不介意搬过去的。结果生生叫他在帐篷里住了两个月。现在再说有宅子了,这台阶递得太晚了,四爷宁肯住帐篷住到底也不会愿意把这节给迈过去。

进了帐篷,四爷又问了几个弘昐在路上的事,经过哪些地方,有什么人来拜访过。雅索卡挺诚实的,不但说了有什么人特别殷勤,还说了有哪几个地方给弘昐绊子了,查验行李啦,拿着四贝勒府的印鉴都不通容啦等等。

李薇从默默点蜡,到最后心道哪儿来这么多找死的?

难道四爷这么短的时间在京里又失势了?

雅索卡说了那么多,四爷的面色丝毫未变,问完还很和煦的说:“一路护着二阿哥辛苦你了,去歇着吧。”

然后嘱咐李薇安排雅索卡的食宿。

这都方便:扎个帐篷就行。榻上多铺几层褥子,加一张羊皮褥,烤羊走起,您还要点儿别的吗?

行宫里来的八十九个人,从中拨两个去侍候雅索卡也不难。

李薇考虑到四爷都特意嘱咐她了,拨去的人中一个太监,一个十八、九的宫女。

行宫里的宫女不少都从当地征去的。这里比京里或其他地方好的就是这里的宫女几岁出去都不愁下家,李薇问过那个宫女后,赏了她两套金首饰(她就要这个),然后她就很爽快的去侍候雅索卡了。

李薇好奇的问管这个宫女的嬷嬷,这宫女怎么好像一副占大便宜的样子?

嬷嬷笑道:“主子是关内来的,不大明白咱们这个地方。格佛贺这姑娘家里没多少钱,她的兄弟姐妹多,等她出嫁时最多只能分到十几只羊。所以她才从小就来当宫女。主子赏她的黄金就能买下她一家的性命了,何况侍卫大人年轻英武,哪怕没有黄金,格佛贺也不会不愿意的。”

李薇头一次干拉皮条这样的事,听了这话心里好受多了。

嬷嬷顿了下,接着说:“而且,若是她侍候的好,说不定能说动侍卫大人把她带回去呢,那她就要享福了。”

李薇怔住,忙问:“她不是宫女吗?”

“她年纪大了,草原上女孩少,行宫的宫女都不会干到三十岁才放出来,那就生不出孩子了。天可汗年年都来,我们要把最年轻、最美丽的姑娘献给天可汗。格佛贺想出宫,只要说一声就行了,不会有人想留下她的。”嬷嬷道。

真是一个地方,一个风俗。

回到帐篷里,四爷没有休息,正在写东西。他一不用躺着就闲不住了,太医们也不敢约束他。所以苏培盛一看到她就很高兴,迫不及待的替她通报:“爷,李主子回来了。”

四爷嗯了声,放下笔拉住她坐下:“都安排好了?”

李薇点点头:“我还给他安排了个宫女。”

“应该的。”他随口道。

她朝桌上看了看,发现他起草的还是请安折子。

“爷,咱们还不回去吗?”不着急?

“不急,等弘昐来了以后,叫他先回去送信。咱们再等一等。”他道。

李薇没想到他还打算叫弘昐先回去。她以为就算他们不急着回京,弘昐也应该留下的。

“……那,黄太医他们不会跟皇上说吗?”她找了个外人来质疑四爷这个决定,会不会不太靠谱?

依她看四爷想装病应该不容易吧?别的不说,奉命来医治他的那些太医难道不会写折子禀告皇上:我们把四爷治好了!

这种欢欣鼓舞、加官进爵的好事,只怕他们早就争着抢着告诉皇上了吧?

四爷特别有味道的笑了下,挥退苏培盛等,把她拉近搂住轻声告诉她:“那你想想,他们是愿意在这里治我这个已经好了的病人,还是愿意回京去治一个病势沉重、位高权重的病人呢?”

那当然……!

李薇捂住了一声惊呼,对面的四爷还在笑,好像在说:这下你明白了吧?

她这下是真明白了。

等到午膳前黄太医来请脉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叫她盯着看了很久。不管是之前四爷病重时,还是现在他痊愈之后,黄太医的表情都没变过。

黄太医走后,四爷笑话她:“你盯着人家黄太医是想看出什么来?”

就是看不出来啊。她这么说,他笑话得更厉害了:“黄升是在御前侍候的,要是能叫你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那他也坐不到左院判这个位置上。”

黄升回到帐篷里,那几个太医都在等他,见他回来不由得都围上来。一个试探道:“黄兄,不知四贝勒今日的脉相如何?”

黄升摇摇头,叹道:“还是拿不准啊。不如下午张兄随我一道去给四爷请脉吧?”

这位干笑两声,只好应了,但也不敢再多问。

见其他太医都好像有话想说,黄升就是装不知道,一本正经的斟酌药方,一会儿亲自抓药秤量,在帐篷里忙得团团转。其他太医见了没有办法,只好都辞出去了。黄升这才放松下来,把刚才写的方子揉了,另铺一张纸,抬头写下黄芪三钱就停了笔。

这群傻子都不明白,这个时候急着往京里赶是嫌命长吗?四爷这里都大安了,什么时候回京都行,不见四爷一点都不着急?这上头人的态度都摆出来了,还一个劲的问个没完。

黄升翻了会儿医书,又添上一味柴胡,一味丹参。

四爷需要徐徐调养,他嘛,也无须着急,慢工才能出细活儿。

黄昏时,弘昐就到了,随行而来的还有数辆骡车。他跳下马来,快步奔到四爷跟前跪下时,李薇几乎都不敢认了。

不过短短数月分别,弘昐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男孩,个头好像猛得蹿了有三四寸,喉节都长出来了,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茬。骨架拉起来,手腕的骨头都粗硬起来,肩膀也宽厚了。

“阿玛,额娘。”他看到四爷时眼睛亮得像有星星落进去了。

“起来吧。”四爷看到儿子,也有了几分感叹。

等进了帐篷,李薇才找到插话的机会,她把弘昐拉到身前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看出来他还是瘦了,人也晒黑了,手上的茧子也厚了。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到热河转了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府里住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不敢深想,只能把担心先咽下去,笑道:“瞧你这一脸的土,先去洗漱一下,换身儿衣服再过来陪我们用膳。”

四爷本想先问正事,见素素心疼儿子就改了主意,点头说:“你额娘说的对,你先去换衣服。既然到了这里,什么事都可以先放放。一会儿有的是时间说话。”

弘昐好不容易见到额娘和阿玛,这几个月在京里的煎熬一下子都过去了,他浑身一松,赶路的疲惫涌上来,也开始觉得脏兮兮的站在额娘和阿玛跟前不合适。

“那儿子就先退下了。”他跟着苏培盛出去了。给他的帐篷早在雅索卡来了之后就叫人赶紧扎起来了,热水也早就准备好了。

李薇好不容易见着了儿子,实在舍不得他离开视线,见他走了,就对四爷说:“爷,我去看着他。”

四爷笑了下,摆手道:“去吧,去吧,知道你想他了。”

李薇屈膝谢过就赶紧撵出来,见雅索卡正在给弘昐请安磕头。

弘昐拍着他的肩道:“你赶过来也辛苦了,去歇着吧,晚上再去见见你的兄弟们。”

雅索卡笑出一口白牙,她才发现弘昐和雅索卡都晒成一个色了。难道他们走后,弘昐在京里天天跟侍卫们操练?

在帐篷里给弘昐洗澡时,李薇按捺不住慈母之心,挽起袖子进去帮忙了,可把弘昐羞得不轻。

她问起其他孩子,弘昐也学会了避重就轻,报喜不报忧,嘴里都是‘姐姐好,弟弟们都好,弘时调皮,把园子里祸害得不轻’。

她也不再逼问他,一会儿见了四爷,他总该说实话了。

晚膳时,四爷面前还是一碗粥,李薇陪他一起喝粥,弘昐面前倒是烤肉、炒菜和米饭。他看了桌上的菜说:“我也喝粥……”

“别胡说,你这个年纪喝粥怎么可能吃得饱。”李薇给他挟了一块烤羊排,“快吃,吃完你阿玛还有话问你呢。”

四爷刚才看了这段时间的邸报,还有戴铎、傅敏、顾俨等人写给他的信,对京里的情势已经有数了。从弘昐这里最多是能更直观的感受一下,毕竟有些事只有当面才能看清楚,书信上的到底不能写得太明白。

吃完后,四爷还有心考了考弘昐这段时间的功课,慢慢的就叫弘昐放松下来了,连李薇都觉得京里再大的事,到了四爷的手里都是小菜一碟。

换过茶后,四爷捧着茶碗温柔问他:“京里如何了?说说吧。”

如果说之前京里的气氛带给弘昐的是惊惧和忧虑,现在就是气愤了。

“他们话说的很难听,阿玛没跟着皇上回来,就把您当成了十三叔那样,还说您……”弘昐把后半截吞回去了。

四爷点点头:“……说我被皇上厌弃了?”

弘昐来了以后见阿玛这里侍候的人丝毫不敢怠慢,已经知道传言不可信了,气愤后就是激动:“阿玛,等你回京后一定能吓死他们!”

四爷笑起来:“你这孩子……”却不说弘昐说得不对。

气氛轻松起来,弘昐跟着就说了很多京里其他人的事。

太子回京后还是一样,回宫后就不见动静了。但京里关于他的传言越来越多了,太子在后宫中骄奢淫逸,太子的爪牙在外面依仗太子之势做下许许多多的恶事。都说以前是畏惧太子才不敢说出来,现在却都跳出来了。

直郡王听说了太子做了这么多恶事,气得怒发冲冠。

三爷也叹气说太子实在是过分了。

八爷十分仁厚。

十三叔回京后还是没有动静,但被人发现他的请安折子上有皇上批的‘不大勤学忠孝之人’几个字。

“也是因为这个,外面就有传言说阿玛也是跟十三叔一样,搅和到太子二伯的事里去了。”弘昐说起来还是有几分不忿,“十四叔倒是叫十四婶来看过两次……”

虽然十四叔叫十四婶登门了,可在弘昐看来这远远不够。因为八叔来的都比他多。

父子两人一直说到了晚上十点,平常这个时辰都睡醒一觉起来了。李薇开始是不打算管,但看四爷说着说着就靠到迎枕上了,就知道他还是累了。上前打断他们说:“明天再说吧,弘昐今天赶来了一天的路,快回去歇着。”

弘昐这才惊觉阿玛是久病之人,他还想请罪,李薇忍不住推他出去:“你跟哪儿学了这些东西?请什么罪?快回去睡觉!”

回来看四爷面上带笑,她靠过去搂着他轻声说:“爷不在京里,家里人都受委屈了……”

不然,弘昐以前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请罪’这个事的。

四爷拍拍她,拉她上来两人一起躺下。

她看他的谈兴还没散,就叫人只留一盏灯,两人躺着说话。

静谧的帐篷里,只有这里一盏灯火,照亮这方寸之地。

她小声说:“爷,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等皇上发旨意来才回京了。”

“嗯?”四爷笑了下,抚着她的背:“说说看?”

听了弘昐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咱们自己回去就灰溜溜的。有皇上的旨意,风风光光的回去,才能打消京里的流言啊。”她道。

“有点意思了。”四爷道。

“还有,刚才弘昐说起十四叔和八叔……”李薇想起以前她也这么拿四爷和八爷比过,两下一串,灵光一闪,她突然想通一件事。

“八叔是故意的吧?他是故意把十四叔比下去的。”以前四爷相结交裕亲王府、直郡王府、承恩公府时,总是不知不觉的就被八爷给衬得不起眼了。

要说对裕亲王府等几位王府,八爷做得比四爷好还有话说,拉拢宗亲权贵嘛。

但他把十四爷比下去是图什么?四爷又不可能对他好。

难不成是想让四爷对十四爷有心结?

反正听弘昐的意思,他都觉得十四叔做的还不如八叔好,这个心结已经成功种到弘昐心里了,府里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呢?

她这不会是阴谋论了吧?

四爷笑起来,肩都在抖,拍着她说:“不错,能想到这个已经不容易了。”

“我说对了?”李薇反倒不相信了。

四爷笑完舒了一口气,道:“老八就是这样的人。他要做好人已经成了习惯,这是他的毛病。只是做得多了,就容易过,反而叫人瞧出来。”说着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都叫素素看出来了。”

她心里倒不像四爷那么轻松:“……八爷的招数虽然老,可有用就行。弘昐都能觉得他十四叔做得不好,其他人估计也会这么想吧?”

这世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暗地里的挑拨。就算明知八爷有坏心,可还是会忍不住想埋怨十四。你亲哥不在京,你多去看几次很难吗?

四爷也叹了声,淡淡道:“……十四是胆小。”有事就往后缩,有好处就往前冲。早几年还可以说他年轻不懂事,现在……呵呵……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四爷起身吹熄了灯,搂着她盖上被子睡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她也发现了。

——四爷好像正在教她。

给她浇水,替她施肥,一点点的引导与点拨,教她去看这个风波诡谲的朝堂故事。

274、风光回京...

弘昐来了,不但带来了京城的消息,还缓解了李薇的不安。

避开四爷时,他还把李家的消息告诉她了。

李薇听到李家一切都好的消息时,确实松了口气。关于四爷的消息甚嚣尘上,李家也受到了一点点的影响。不过李文璧是地方官里的实权派,他上一次的京察是优等,在没看到四爷真的倒下前,还真没什么人敢动李家。

“舅舅家一直闭门不出,我出京前去看过他们。”还有件事,弘昐不知道该不该说。李薇看出来了,追问他,他才道:“……其实也有人上门跟郭罗玛法打听阿玛的事,搅得舅舅家都不能出门买菜。”

“然后舅爷就找了一群闲汉蹲舅舅家的路口,看到有那看着不是那条街上的车啊人过来,就朝人家脚下扔马粪……”弘昐还奇怪为什么那一块有好几个人蹲着打牌,那群人看到他带人过去,吃不准是想上来捣蛋还是想怎么样,就跑去把他两位舅爷给喊来了。

一问是自家亲戚,大舅爷把他领过去,他好奇啊,一问,大舅爷很简单的说了下。

搞得弘昐当时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大舅爷他们还怕人一早就发现了,还拿干净的包袱布啦,牛皮纸啦,把马粪包起来放到路中央去。

有那手贱的捡起来就有乐子瞧了。

更多的坐车坐轿来的,不当一回事直接踩过去或碾过去……

弘昐跟额娘说完,见额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薇连声道:“挺好,挺好的。”她就说嘛,她家舅舅怎么可能会等着看李家被人堵门呢?

弘昐就放心了,更绘声绘色的说:“还有人吵着要报官嘛,大舅爷和小舅爷都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一过去什么事都不用说了,闲汉们一轰而散,全撒丫子跑光了,大舅爷和小舅爷带着人来,不能白来啊,告官的还要倒找钱给舅爷呢。”

乐得李薇中午吃饭时还是想起来就笑,笑得四爷也被她逗笑了,问她:“你都乐一天了,跟爷说说。”

正吃饭呢,说这个不合适。于是吃完饭她哈哈哈的说了,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倒了。

亏得四爷听懂了,笑道:“你这两个舅舅果然都是人才。”

说罢起身写了封信,她好奇的问:“写给谁的?”其实更想说晚上不用再辛苦了吧?明天再写啊。弘昐来了,四爷也好像精神多了,这几天就是不停的写信,写了改,改了再写,她怀疑他是打算给京城里的人都写一封。

像她阿玛李文璧有一封不奇怪,可是李苍和李檀都有一封是不是就画风不对了?

四爷你话唠……

“隆科多。”他道。

给这位佟三爷写什么?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以前她受历史电视剧的影响,认为四爷跟隆科多私交很好,谁知他根本就对隆科多半烦。属于必须打交道,但很不愿意打交道的那种。

现在这种不招待见的人都能得四爷一封信,那给李苍和李檀写就不奇怪了。

写完也就两张左右,竖排字写得也不多,加起来三四百字吧。她看过给李苍的,是说李家现在可能有会些艰难,叫他孝顺李文璧,照顾李家,不要着急云云。给李檀的是叫他好好跟傅敏读书,平时功课有不懂的也可以去园子里,都是一家人不要拘束了。

隆科多这封她就没办法看了,但看他一会儿就写好了,也没写太多东西。

李薇觉得他其实就是把信当明信片用了。这时要是能有手机就好了,四爷可以发短信以表慰问。比写信省事。

之后几天,他叫弘昐带着她出门逛街去。各种皮子买了好几大箱,一箱箱写好签子,宫里娘娘有两箱,十三和十四府上各两箱,李家和乌拉那拉家也各两箱。

粗粗一看,好像是一视同仁了。但李家那几口人,跟乌拉那拉家那几家人是一回事吗?

李薇总觉得她占便宜了,为这个得意了好几天。

直到四爷说弘昐该回去了,他来的时候带了好几骡车的东西,回去只多不少。

“我不在京,但各府的礼数都不能少了。这些东西带回去,就说我在这里有太医照顾着,一时并无大碍。”四爷道,他其实还想再嘱咐些,但这些天已经说得很多了,最后想想该说的都写在信里了,叹道:“行了,跟你额娘告别后就快走了,早些上路,免得路上变天再冻着你了。”

儿子要走,李薇实在很想哭,当着儿子的面只是嘱咐他一路当心,遇上为难你的就给他们银子,现在你阿玛不在京里,被别人欺负一下也是难免的,咱先把仇记下了,等你阿玛回京替你报仇。

弘昐从头到尾含笑点头,特别有四爷的范儿,最后说:“额娘放心,姐姐和弟弟我都会管好他们的,舅舅家那边我也会常去看看的。我等你和阿玛回京。”

四爷叫弘昐带回京的信都足有一箱子,一点都不夸张,他还仔细的都标好了签子,免得弘昐弄错了。

弘昐挺紧张,想在这里找个铁匠木匠做个结实的箱子,怕把这一箱子的信给弄丢了。

四爷安慰他:“都是家常的信,无碍的。”然后就从怀里掏出一本明黄封面的折子,也不怕吓着儿子了,递给他道:“既然你来了,这折子就由你带回去吧。到时叫你大哥随你一道进宫,把这折子递给皇上。到时皇上若有空,说不定还会叫你去回话。”

弘昐接过折子就够紧张了,一听还要面圣,人眼看就僵了。李薇也觉得四爷太过分了。

四爷安慰他:“到了御前一切照实说就是,切务耍小聪明。不过你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要是弘时就不好说了。”说完他笑了,还以为自己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弘昐和李薇都笑不出来。

李薇看着儿子的样,只好也跟着安慰他:“不怕,你阿玛都说了,真见着皇上了就皇上怎么问,你就怎么说。你这么想,你的年纪才多大?皇上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在他那里就是一个浅盘子,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都是一眼到底。所以你完全不用害怕,不用紧张。”

弘昐:“……TAT”

貌似弘昐不像被安慰到的样子,但他还是上了马,在侍卫的护送下走了。

李薇一看到儿子的背影很快变成黄沙中的一个小点点后,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

四爷笑得呵呵的拉她进帐篷,给她擦泪,继续笑道:“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薇正思念儿子呢,他这没头没脑的说什么?

他还在笑,看手帕上擦了两道黑,再看她的脸上眼角下也是两道被泪冲下来的黑道道,笑得牙都露出来了,开心极了。

换了个手帕接着给她擦泪,道:“你这叫坦然啊,还是破罐破摔啊?”他还特意挑了个跟她平常爱用的俗谚相似的,“打不赢就干脆不打了,比不过就干脆不比了?”

李薇夺过他手里的手帕,自己擦泪,不过她一擦眼角,四爷就笑。

她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挺好的嘛。”多么有生活的智慧啊。她一直很佩服自己这一点,总比非要上去撞一次,才能发现自己打不过要好吧?她通常都是一眼望去,哦,这人比她强,那她就跪下唱征服了。

四爷摇头,心道你要真是这样的人,那就该跟宋氏一般了。外面瞧着是软,软得好像没一点脾气。等人要坐上去了,踩下去了,才发现下面还有几根硬骨头,不知不觉就硌人一下,硌得狠了还能叫人疼。

福晋以前从没把素素看在眼里,如今怕是已经被硌得不轻了。

只是照她看来,大概以为都是他偏心所致吧。

他摸着素素的肩,软中带骨,柔里有刚。

李薇感觉现在挺甜蜜的,冲他展颜一笑,自觉应该十分美好。

四爷:“噗……咳,素素,叫人给你打水洗脸吧?”

洗脸?

李薇愣了一下,跟着就呐喊了。口

苏培盛一直在外头侍候着,二阿哥刚走,四爷牵着李主子回帐篷肯定是想独处啊,他才不会进去碍眼呢。

过了会儿突然听到四爷的大笑声,然后喊他:“苏培盛,拿热水来。”

苏培盛送了热水进来,四爷挥手叫他出去,再亲自去屏风后把刚才捂着脸躲进来的素素给牵出来,亲自摆毛巾递给她,哄道:“没事,没事,也不是第一回了,爷都看过两次了。”

李薇:QAQ

四爷赶紧再换个说法:“素素那眼线画得可漂亮了,爷可喜欢看了,一会儿爷给你画。”

叫他给她扒着下眼皮画眼线?她还要把眼珠使劲往上翻?她就是再想不开也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洗过脸后,赶跑好奇的跟过来的四爷,躲在小帐篷里重新涂粉上胭脂画眼线,再出来见到四爷就总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