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大厦将倾的那一刻,替曹家保下最后一点根苗。

这封曹家的信从怡亲王府进了养心殿,然后现在就拿在李薇的手里。四爷说是曹家的信,她好奇就拿过来看了眼,发现署名是‘弟孚若’,曹雪芹的字好像不是这个。

又隔了一段时间,听说这位曹孚若已经死了。可见果然不是他。

四爷接到曹孚若的死讯后十分平静的下了一道恩旨。曹孚若正是其父曹寅后的江宁织造,因卒于任上,万岁十分疼惜。准其全家进京。

四爷赏了曹家一座宅子。

至于江宁织造一职,则由四爷另外派人接任。

不动声色之间,四爷就把曹家从盘踞了数十年的江宁给赶了下来,风风光光的接进了京,还得了个优容先帝老臣的名号。

平郡王福晋曹佳氏特意进宫来谢恩。这事跟李薇半点关系都没有,曹佳氏却煞有介事的来谢。

李薇问过四爷后才让她进来,等她走后,也把礼物捧给四爷看了,大大小小的也有好几箱子,当时是宫里太监帮着她抬进来的。

抬进东五间后,四爷只扫了一眼就继续写字道:“抬回你永寿宫的小库房去吧。”

李薇走过去看,他写的是行书,字里行间全是温柔,写的还是一首诗:更爱流萤好,悠然拂槛过。

诗里的淡然都快透纸而出了。

这说明四爷现在很轻松。

四爷写完,取出小印盖上,满意而笑,这时有心情问她了:“怎么?不喜欢那些?”

“我想着都是国库的东西,当然还是归到国库里好。”她这么说。

曹家的说全都是贪污所得也不亏了,曹佳氏这么大的手笔,她真是收不下去。

最重要的是,她的库房里各种好东西都快堆不下了,她现在真不缺这些‘好东西’,不管是多名贵的,多珍奇的,都无所谓了。

现在东西送到她面前来,有几百年历史或镶了几块宝石,几颗珍珠都不值什么,她更看重的是心意。

换句话说,四爷送她一窑特意为她烧的瓷器,比别人送一车唐代名瓷都好。

东西多了就真不稀罕了。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前几日,李文璧自保定送来一车金华火腿,说是特地让人去采买的,还买回来了几个专做火腿的厨子。玉瓶已经跟赵全保说了,很快就能送进宫来。

这比曹佳氏这几箱宝贝可好多了。

就是这火腿送来了,一时半刻还不能吃。

四爷说她‘看着馋得可怜’,就让人用火腿炖汤给她喝。

这汤一端上来,满室生香!

太常时间不吃肉,这鼻子才算是灵多了,能闻到肉味了。她这么跟四爷说,他笑得不行,说她胡扯。

“天天吃的菜里哪一个没有肉味?素斋素不到哪里去,都是用荤油做的。”他这么说可把李薇吓坏了。

他笑完问她:“怎么了?”

李薇道:“……不是,我以为你不知道这个。”他一心守孝,要是知道素斋都是用荤油做的,只怕就该不吃了。何况这种厨下小事,她以为他是不可能知道的。还一直怕他发现,小心翼翼的瞒着他。

结果他居然知道?

哪个皇帝不是只要吃就好了,还去关心菜是怎么做的干什么?

这不科学!

四爷就笑,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之前总跟朕说这肉是没味的,吃的都是调料的味,所以什么羊肉味、牛肉味,都是八角、花椒、酱油的味儿。是怕朕多心?”怕他知道后就不吃了?

他说她怎么跟念经似的,每回吃到一道菜就突然来一句‘没想到这豆腐皮用红糖酱油这么一红烧,真的跟红烧肉很像啊!’,他以为她是喜欢吃,就道:“下回再让膳房做。”

看素素那一脸‘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的失望神情,四爷真是哭笑不得。

想想她这段时间逢到用膳时的紧张样子,心里也感动莫名。

想了又想,他握住她的手说:“朕……其实是刚才听你说起才知道的。”

骗人。

李薇反应慢了点,配合道:“……哦,其实,其实就是调料味。”她端着火腿汤道,“这火腿也是用调料腌的。”

四爷严肃道:“没错。”凑上去一闻,叹道:“全是盐的咸味。”

李薇把碗往他面前递了递,迟疑道:“……您要不要尝尝?”

他也想喝吧?快两年没吃肉了啊。

四爷果然接过来喝了两口,道:“不用这么紧张。”他看着这碗清汤,碗里看不到一片火腿,他叹道:“孝不孝,在心。”

朕的心里一直都记着,朕是先帝的儿子。当不堕先帝之名。

开创大清一代盛世。

347、三明治

火腿汤之后,李薇又暗戳戳的想弄火腿粥喝,里面再下点酸笋啥的。这种事就不用麻烦御膳房的刘太监了,永寿宫小厨房就能胜任这一工作。

隔了几天,四爷特意问她是不是御膳房做的早膳不好吃?

“这几日怎么都是用小厨房的了?”他温言道。

李薇还是希望保持一下形象的,以前年纪小在他跟前扮嫩还说得过去,现在孩子都……都能生孩子了,她还是应该往成熟发展下。

所以特别高大上,特别贤惠体贴的说了句:“早上吃得简单,就不用麻烦御膳房了。”

四爷对着她笑,转头就对苏培盛黑了脸:“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怠慢贵妃了?”

苏培盛几乎以为耳朵进水听错了,怠慢?贵妃?这两个能搭到一起?

他就站在那里,呵呵道:“万岁是说……奴才愚钝……呵呵……”

四爷眉一紧,瞪着他道:“你这奴才,怎么这么蠢钝?”他疑心这宫里不止御膳房一处怠慢素素了。蒋陈锡这个他从来未看在眼里的奴才都敢冒犯他,宫里这群惯会奴大欺主的就更难说了。

苏培盛只好捏着鼻子去查哪个狗胆包天的敢‘怠慢’贵妃。

听万岁的意思,仿佛是真有其事?

所以他就必须要交出一二个人来。按说这宫里最恨贵妃,也最盼着她不好的就是长春宫了,但构陷长春宫这么麻烦的事,苏培盛还真不想把事闹得这么大。

要让万岁相信,还要好收场,又是他苏公公能招惹得起的人物……

隔不几日,李薇就听说西六宫的事了。

仿佛是夜盗,又说是宫婢寂寞,与侍卫偷情。吵吵嚷嚷了几日不了了之了。

四爷就又挑了一天问她御膳房近日侍候得好不好?

“好啊,挺好的。一直都好。”她忙道。

这时在旁边侍候的苏培盛仿佛,猜到了什么。趁着早上,万岁在养心殿忙着,贵妃回永寿宫了,苏大公公一路杀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里什么时候都是热气蒸腾的。跟在府里不同,以前的乾清宫御膳房,还有如今的养心殿御膳房,都是侍候皇上的。所以炉眼日夜不熄,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万岁叫膳,都要立刻能送上。

荤、素、挂炉、点心、饭五局所有的灶间全都站满了人。

就是看不见刘宝泉的影子!

苏培盛本想趁他正忙着,走到他跟前凉凉的来句‘听说你这老儿怠慢贵妃了?’,吓得他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才好呢。

所以他也不要人通报,也不说来找谁,就这么挨个屋找来过。找到最后热出了他一身汗,一边一听到他来就奔出来侍候的小路子早就猜到苏大总管这是来干嘛的了,他也跟着一道装傻,颠颠的跟着跑来跑去,一个劲的问‘苏爷爷,有事您吩咐小的’,跟苍蝇嗡嗡似的。

看着苏大总管汗湿重衣,小路子特别体贴的说:“苏爷爷大概是不习惯,我师父都说了,这当厨子就是要耐得住热。”还要耐得住馋。

不过后一句半数厨子都做不到,他师父刘大厨就着卤猪头肉吃大米饭时这么叹道,你师父我修炼多年也没做到啊。

小路子在一旁道:“师傅,要汤不?刚出锅的好汤,钝得可白了。”干吃那个,咸吧?

等苏培盛站到刘宝泉面前时,看到这回御膳房后显得越发白胖的大厨子正拿芦苇杆吸灌汤包里的汤汁。

“刘大厨,逍遥啊。”苏培盛恨恨道。

刘宝泉一脸严肃的吸完汤汁后,品品滋味,对一旁的一个年约三旬的太监道:“还欠点火候啊。”

然后那太监就恭敬的把那一笼包子带醋碟都收下去了。

刘宝泉这才用‘啊呀刚才太忙没看到’的歉意神情对苏公公拱拱手:“大总管,对不住,刚才我在尝味儿,没顾得上您啊。”

吹!胸口前襟上还滴着包子汤呢!刚才那一笼就剩下一半了!

苏培盛冷笑,看我一会儿不吓死你!

送上茶水点心后,两人云山雾罩扯了一通天下太平,刘宝泉才勉为其难顺着苏培盛的意思往下问,他凑上去悄声道:“公公,咱俩可是老交情了!有什么事,你要给我交个底啊!”

苏培盛爽了,又抻了一会儿才似是而非的提起貌似听说,御膳房怠慢了……宫里的某位主子。

御膳房怠慢的多了。

刘宝泉不当一回事,面上还是严肃认真的问:“竟有这等事?待我查出来一定严惩不怠!”

这人怎么这么脑缺?一般二般的人我会特意来给你说吗?

苏培盛无奈只好说得明白点:西六宫。

刘宝泉恍然大悟,做口型:长春宫?

苏培盛终于明白了,这人是故意的。当即甩袖而去,刘宝泉在后面跟着叫了半天也没把他给喊回来。

他身肥体壮追不上,小路子就代师追出了二里地,回来抹汗到:“追到养心殿门口,我不敢进去……”

刘宝泉点头,哦了声:“算了,反正他也不会真的告诉我。”

小路子悄悄道:“师傅,你说是不是……”长春宫,“真的告状了?”

刘宝泉左思右想也不解,索性让人把长春宫近两个月的膳食单子叫来,顺口道:“永寿宫的也拿过来吧。”

举着膳食单子,刘宝泉心道不是挺正常的吗?跟皇后在府里时叫的膳一样啊,他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了。

小路子在看永寿宫的,道:“贵主儿这段日子总要白粥啊。”

刘宝泉悄悄一笑,心道贵主儿这是偷偷吃独食儿呢。当下虎着脸道:“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说的?”吓得小路子不敢说了。

不过刘宝泉嘛,心想防君子不防小人。既然不知是谁告他的黑状,那就使足力气在贵妃跟前表现,到时真出事,有贵妃的人情在也不至于有大麻烦。

永寿宫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就受到了御膳房无比的热情对待。

李薇都奇怪了,跟四爷说:“御膳房最近老给我送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事?”他们也有职称评比?

四爷笑了,问她都送了什么?

她道,有花生酱(苏出来了,颗粒的哦~),沙拉酱(同上),三明治(面包已经有了,三明治还会远吗?),番茄酱目前还在研发当中,刘太监说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山楂和乌梅经过一定比例融合后能做出很完美的酸甜味。

四爷曰大善,总算知道最近夜宵里的各种酱都是怎么来的了,话说那个鸡蛋酱(沙拉酱)做冷拌菜实在是美味至极啊。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饿了。

于是各自点餐。

看着四爷端正坐着,手拿三明治,吃得十分认真,一点儿酱和菜都没有漏出来,真是让她特别的羡慕。

人帅,吃东西都好看。

348、隆恩

八爷府里,八爷给郭络罗氏说:“给曹家送些银子过去吧。”

郭络罗氏都要笑了:“爷,曹家那是躺在银子堆上睡觉的,咱们还给他送银子?”

“今时不同往日了。”八爷笑道,“曹家进京全家只带了几十口箱子,女眷们连个像样的镯子都没有。隋赫德真是把曹家骨头缝里那点血肉都给吸干净了啊。”

曹颙于任上身死,四爷就没穷追猛打,还是给曹家留了几分面子,让他们全家进京来养老,是‘荣归’。但事实上曹家留在江南的产业是全都被前去‘奔丧’并护送曹家进京的隋赫德给抄了个干干净净。

郭络罗氏道:“爷既这么说,那我就听爷的,给他包上两千两让人送过去?”

八爷想了想道:“凑个整,送五千吧。皇上赏了他们宅子,但里头听说下人家什要什么什么没有,曹家女眷现在都是自己动手洗衣烧饭。咱们家也不必跟他们打长久交道,头次送重点,日后也没第二回了。”

郭络罗氏痛快道:“就听爷的。”

等八爷走后,郭络罗氏让人把她的嫁妆账册拿过来。奶娘问:“姑娘是打算当几样东西应应急?”

郭络罗氏叹道:“不然怎么办?爷的东西都有宫里的印记,拿出去太惹人显眼,自然是当我的方便点儿。”

奶娘心疼她,一面帮着她翻账册,一面道:“曹家那边还有个平郡王福晋呢,那位可会做人了,有她关照娘家,曹家也不至于就惨到那个地步。”当年曹家嫁女,陪送了多少啊。如今这位平郡王福晋从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娘家吃喝不愁了。

郭络罗氏对曹佳氏的观感不错,八爷从康熙朝到雍正朝,有起有落,旁人在八爷风光时就凑过来,落魄时就恨不得避出八丈远。

曹佳氏倒是一如既往,当年不见如何奉承她,如今也没有如何看不起她,什么时候她过去都是大开中门,亲自相迎。

她就道:“到底是出嫁的女儿,管不了娘家太多事。何况嬷嬷也知道,这世上爬上去的,就总不愿意再掉下来。曹家以前也就是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奴才秧子,他们家的老太太孙氏不就是在宫里当差,侍候了先帝爷才带来这场富贵的?可你瞧现在,连八爷都说他们家的女眷亲手洗衣烧饭,这就委屈上了。”

奶娘也笑了,当年的安亲王,如今的安郡王府不也是一样?老把祖宗的威名挂在嘴边上。是,老王爷当过大将军,掌过宗人府。可看看老王爷当年,现在的郡王府里有一个能上朝的没?就这还抱着当年的威风劲天天说个没完。

郭络罗氏道:“嬷嬷只管瞧,这几千两银子送过去,看曹家是先买下人丫头,还是先买地,就知道这家人是什么样的了。爷说的也是,要真是知道上进的,拉一把也无所谓。要是只会坐吃山空的,这五千两就当是以了以往的人情了。”

怡亲王府里,兆佳氏拿着这个月府里的账册瞧,指着一笔一千两的银子问嬷嬷:“给曹家的银子送去了吗?”

嬷嬷忙道:“送去了,跟王妃说得似的,悄悄送去的,没叫人注意。”

兆佳氏点点头,记上一笔,嘱咐嬷嬷道:“日后记着送,就当平时走礼了,让账房自己记着,到时一齐报上来就行,不用回回都等我吩咐。”

嬷嬷夸道:“这世上像王爷和王妃这么厚道的人可不多见了呢,曹家现在谁敢去呢?都躲着呢。”

兆佳氏笑了下,让嬷嬷下去了。

这还是王爷跟她说的,以前拿了曹家多少银子的人情,现在都还给他们家就是了。毕竟他们别的也帮不了,只能给银子了。

承恩公府,李四儿兴冲冲的进了书房,夺了隆科多手里的书道:“爷,我给你说件好事!”

隆科多笑道:“什么好事啊?我的乖乖。”

李四儿坐到他怀里,伏耳跟他悄悄说:“曹家托人求事呢,想给曹家死的了那个立个嗣子,看能不能再从皇上手里挖点好处下来。”

隆科多一听就挑起了眉,笑道:“曹家还打着这个主意呢?他们就真以为先帝的人情还能使到雍正朝来?”

李四儿打了他一下,“爷,这可不是白干的。曹家有好东西存在李家呢,别看他们只带了十几箱子上京,听说大件的都留在当铺,记成当票了。我让人去瞧过了,是真的。”

隆科多呵了声:“真是想不到啊,曹家还是这份本事?”他起身在屋里打起了转。

这事,万岁爷肯定不知道。隋赫德这差事可办得不怎么样,还叫曹家藏了东西。李家也敢在万岁眼皮子底下弄鬼,正好万岁爷正愁没办法动李家呢。

江南曹、孙、李三家,现在也只倒下个曹家而已。

隆科多越想越乐,拂掌大笑,转头搂着李四儿道:“我的乖乖,好好的跟曹家要东西吧,那都是他们家贪的,可劲要!”

李四儿得了他的话,像是得了尚方宝剑!转头就老实不客气的跟曹家提了。

曹家在京的宅子是顺治朝那会儿的老宅,房舍虽多,但多数屋子都年久失修。后来就分给了几家六部官员住着,因为赐给了曹家,原来住着的人家都搬出来了。

因为大多数的屋子几乎都需要重新换瓦,门槛窗户也都要换新的,至少也要再上遍漆除虫。家具摆设也大多都不能用,墙角花园也都要找找看有没有老鼠洞或狗洞。

几乎是多年都未曾回京了,曹家第三代更是连京里街道都认不清楚,出门就转向。刚进宅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都有病倒的,请医开方子抓药,采买人手,拜访旧友亲朋,还要进宫谢恩,等等琐事让曹家人几乎是焦头烂额。

最麻烦的还是现在京里的人家几乎一听是曹家人上门,连名帖都不肯接的。客气点的还会说‘家主人不在,怠慢’,不客气的就直接大门一关,赏人闭门羹了。

曹荃是曹颙死后曹家的领头人了,可他现在也拿不准主意。

曹家其他各房的人聚在一处,商量着要不要给曹颙过继个儿子好继香火。

有的道:“该过继,不能叫连生在地下连碗饭都吃不上。”

曹荃道:“过继是应该的,就是……这法子真的有用?咱们不是打听过了吗?安郡王府的世子就是过继的,当今都把立世子的折子给打回去了。”

他们给曹颙过继儿子,最重要的还是想借借曹颙留下的人情,好给曹家挣出一条出路来。

可过继了就真的能在万岁那里求下人情来?

最后还是一个曹家的老人拍了板,他道:“咱们也没别的办法。过继了可能有用,就是没用,连生也算留了条根。但不过继,那就什么指望也没有了。”

“再有,曹家犯的是大罪,当今能看在先帝的面上,饶我们全家性命已经是开恩了。按说当奴才该认命了,可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我们一闭眼没了,剩下这群妇孺怎么办?”他对曹荃道。

“若要办,就尽快。先帝的孝期可是快过了,过了今年就算咱们报上去,当今也未必买账了。”

人情不用,过期作废。

在先帝孝期未过的这三年里,雍正爷怎么着都要给先帝老臣几份体面的。

曹荃就咬牙道:“那就递折子。”

养心殿,四爷看着十三爷递上来的折子,并不去接。

十三爷知道万岁不喜欢曹家,也烦他老为曹家说项,不过现在外面说的话很难听。先是蒋陈锡那事,万岁不顾山东学子的请命硬是把蒋陈锡给砍了。再有曹家,先帝孝期未过,侍候了先帝一辈子的曹家就遭了秧。

外面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连曹颙其实是先帝派人赐鸠酒毒死,暗杀的都有。

这可话十三不敢跟万岁爷说,他怕说了,万岁更拧起来,更不愿意给曹家加恩了。

他道:“万岁,曹家这是想给曹颙找个嗣子承继香火。”

四爷道:“他们家要真是只想给曹颙找个继子,就不会给朕上折子,还托你递上来了。”

他到一旁坐下,十三亦步亦趋的跟过来,手上还拿着那封折子。

“坐。”四爷道。

王以诚送上两盏茶。四爷端起一盏,叹道:“十三,你重情这点很好,可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曹家,”他冷笑,“那就是一群不知足的。他们进京这么长时间,四下串联,朕看京里的所有的府门都让他们给敲遍了。”

他指指十三:“你帮他们一回,他们就会粘上你,不知酽足。”

十三这下迟疑了,万岁说到这份上,他再说就是不食好歹,有逼迫万岁之嫌了。

四爷晾了十三半盏茶的功夫,最后才把折子接过来,对他道:“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再容曹家这一回。”

然后翻开折子,仔细看过一遍后,批了一个‘可’字。

十三拿回折子已经后悔了,道:“臣弟知错了,日后当不会再管曹家的事了。”

四爷这才满意了,拍着他的肩道:“你明白朕的苦心就行啊。留下陪朕用个膳,正好贵妃使人做出了一种鸡蛋酱(沙拉酱),拌菜吃很好,朕让人赐你一些,拿回府去尝尝。”

十三正觉得刚才跟万岁之间的气氛很糟糕,马上顺着四爷的话道:“臣弟一听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记得以前在宫里时,最爱吃额娘宫里的茶叶蛋。”

在阿哥所里吃东西都要听管事太监和嬷嬷的,也就是去章佳氏的宫里时,有额娘护着能趁机加个餐。

章佳氏也知道儿子这个年纪容易饿,点心这东西也吃不饱,就总从自己的份例里省出一碟包子半碗羹的专门留给他。

提起当年还在宫里时的事,四爷也不免怀念。

晚上回来他就跟李薇说起了十三当年的事。

她都不知道,四爷居然记得那么多十三爷早年在宫里的情景。不过常常都是夸一句十三,骂一句十四。

他沉浸在好哥哥的光环里,她就只负责应声。

突然,他冒出来一句:“十三心里还是记着他额娘的。”

李薇应道:“大概是因为敏皇贵妃没享过儿孙福,十三爷还没来得及孝顺她就走了,所以十三爷才一直这么掂记着。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她正想把话题往宁寿宫转一转,最近四爷有些忙,已经好几天没去宁寿宫了。

四爷念了两遍‘子欲养而亲不待’,坐起身叹道:“是这个道理啊。”

李薇赶紧趁机提起了宁寿宫,说太后娘娘也觉得鸡蛋酱好,宁寿宫的御膳房还把这酱包进饽饽里,太后吃得直说万岁也一定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