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昨晚睡不着时就在想,不过那时脑袋不清醒,天马行空的还想着要是编个四爷在畅春园偶遇一宫女,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这两天一夜都在跟宫女谈星星谈月亮……然后她就可以在太后面前用弃妇脸出来,哭丧着脸不说话让人脑补就行了。她还设想早上起来不用胭脂以塑造悲苦的形象。

不过早上起来就知道这是个馊主意。

去凝春堂见太后的一路上她还在想,结果见着太后的一瞬间,她想到了。

太后也是才用过早膳,见了她半句不提皇上,只含笑问她昨晚上歇得如何?这两天辛苦你了,忙来忙去都没顾得上坐下看戏,今年南府这宫戏排得好,改日让他们单独唱给你听。

太后避讳,李薇只好自己提起话头道:“万岁爷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就上火牙疼,娘娘也知道万岁就是火大,所以也没叫太医来看。”

太后万万没想到皇贵妃居然会编出这么个理由来,她猜到老四这两天不见人影肯定是有事,但是什么事她也不去打听,也不去问,今天见皇贵妃来了好像有话想说,她就猜到了。

但她没猜到结果。

太后想笑,脸上还是做出担忧的神情来:“那现在是严重了?”

李薇的手在左脸比划了下:“肿起来好大一块呢,像含了个杏。”

太后叹息:“那可真是不小啊。”

万岁爷因为牙疼,脸肿了,形象不雅才躲着不见人。说起来虽然可笑,但也不是不可能。不然大过年的,万岁爷出现在臣工面前时一边脸大一边脸小?

就算是当年的康熙爷也不会这么不注意形象。

太后最了解这两父子了,要真是牙疼到脸肿出杏那么大的一个包,康熙爷肯定也躲着不见人了。当然,康熙爷会找更好的理由,比如某处发水灾了,有旱灾啦,南明又出夭了,朝中某位大臣上了本折子让万岁爷伤心了,太皇太后/太后/承乾宫身体不好了等等。

不过现在是皇贵妃替老四找了这么个上火牙疼的理由。

太后也实在是佩服。这皇贵妃要不是跟老四心意相通,她绝不敢这么瞎扯。

成太妃进来时就见太后吩咐方姑姑:“就说我的话,让太医进去看看,虽然不是大病,可老这么疼不是难受人吗?”

方姑姑领命而去,太后看到成太妃就笑着让她坐,道:“真拿这些孩子没办法,孙子都有了还跟小时候一个样。”

成太妃听这话音,顺着往下道:“娘娘说的是,老七前几日咳嗽了还想瞒着我不肯喝药呢。”

两人相交多年,成太妃这话接得太合适了。等宜太妃、惠太妃过来时,殿里已经说得相当热闹了,两位太妃坐下听了一会儿也贡献出来不少自家儿子这么大了还不愿意看大夫的事。

自从四爷打算让弘昱奉养惠太妃后,惠太妃已经见过这孩子好几次了,直郡王府的事也听说了不少,心情一好,她这几个月看着比早年还要年轻好几岁,此时说道:“老大也是,上次还要带着孙子打雪仗,也不看看他那年纪……”

说起来太妃们相处的时日可比陪伴康熙爷还要久了,年轻时互相争风,现在彼此之间的气氛就好多了。

惠太妃这么一说,宜太妃就笑道:“你日后要好好的享儿孙福呢,还愁没法子管着他?”

殿里一片欢笑。

等外头的人都来了,像九爷这样的还可以进来给太妃们磕个头,出去后流言就飞遍了畅春园。

太后没明着说是皇上病了还不肯吃药,但外头都这么猜。还有人说清溪书屋也闻到了药味儿。又见太后实在不见悲容,反倒像是好笑一般,偏都猜皇上这病吧,估计不但不严重,还有些……不大雅观?

席上今天自然还是见不着万岁。弘晖和弘昐带着一堆阿哥们陪着这群叔伯和大人。

敬过三遍酒后,弘晖也听说了皇阿玛病了的消息。

他把弘昐拉到一边去打听,弘昐却没听李薇说起过。他早上去请安时,额娘只交待让他今天在席上再盯着点。

见弘昐也不知道,弘晖只好先放到一旁。不过很快就从席上听说了更多。像有的大人猜是不是雪天路滑,园子里的道上结了冰,万岁爷滑了一跤扭了脚?

显然万岁不可能让人扶着到前头来跟大家敬酒,也确实不雅,大过年的还有些不大好的兆头。

就在这一片的胡猜中,四爷回来了。

他前脚进了无逸斋,李薇火速就赶过去了。她要赶紧跟四爷串串话,免得他再说掉底了。

见到李薇时,四爷先是笑着道歉:“忘了跟你说,这两天忙坏了吧?”他这一走两天,畅春园里半点消息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告诉别人实情。编瞎话这种事,他也是一时没顾得上。

说白了还是觉得这里有薇薇,肯定不会有事。

现在回来,园中一切依旧。可见薇薇确实周全妥贴。

他看起来太自然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现在到底是生气还是怎么样,李薇愣了下,跟着就忙着串供。

“朕知道了。”四爷听了嘴角不自觉就翘起来了,牙疼这理由找得不错。他爱上火这事多年的兄弟们都知道,宫里内外听说的也多。因为牙疼脸肿了不出去见人也说得过去,只要说这两天他都在清溪书房看折子就行。

李薇让人去拿衣服给他换,年都快过完了,给他做的新年时的礼服还一件都没上身呢,回来就见四爷让人拿了干净的棉布过来,在那里比划着要裁下一条来团成团,打算塞进嘴里模仿下脸肿。

李薇没想到他这么敬业……

问清是左腮后,四爷就把布团塞了进去,动了下嘴,还有些不习惯,但看着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么着就是不能喝茶吃菜了。

四爷对着铜镜照了照,道:“朕不喝,到时让弘晖和弘昐代朕饮一杯就行了。”

从头到脚连脸上的肿包都打理得万无一失了,李薇送四爷出门,到门口时,他握着她的手说:“等朕回来就都告诉你。”

李薇点头。

他这一回来,她这颗心算是定下来了。回到太后那边,她趁空就道了喜,道:“多亏皇额娘开口,万岁爷才肯喝了药,牙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太后周围的人此时都转头过来看,没转过来的想必也都竖着耳朵。

太后笑道:“那肿消了吗?”

李薇也笑:“消了,看着还有点,晚上应该就没了。”

太后跟李薇就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好笑又开心的两人一起笑起来。

太后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笑道:“早两天喝药不就行了?真是……”

李薇道:“万岁爷也辛苦呢,这两天什么都不敢吃,喝粥都是小口咽的。”

她们俩这么一搭一唱,不出一刻园子里就都知道了,万岁牙疼,在清溪书屋歇了两天,今早太后让太医开了药喝了,这会儿才好了。

前头的人自然也看到四爷左颊上那个还有些明显的肿包,而且万岁出来一杯酒都不喝,只让大阿哥和二贝勒代他敬大家,有人上前来敬酒,也是都让别人代饮了。

前面几个座的人都上前敬过酒了,四爷也挑下头几个人特意赏了酒后退席也没人觉得奇怪,万岁牙疼嘛。

下首的张廷玉也是被四爷点名起来勉励两句的其中一人。

四爷退席后,席上各处才起身互相串席。张廷玉这里也有人围上来,还有人关心的问:“张大人看着是清减了些?”

张廷玉连忙说:“没什么,就是腊月里着凉了,小病了一场。”

席上人纷纷道张大人怎么不言语一声?咱们都没去探病,张大人真是太外道了。

凝春堂里,四爷跟太后请罪:“儿子让额娘担心了。”

太后靠在迎枕上,笑道:“我经历得多了,这两天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皇贵妃受累了,你回头可要记得好好的赏她。”

太后说到这里自己都要笑了,伸手道:“过来让我摸摸,看你的牙怎么样了?”

四爷从善如流的靠过去,太后还真的伸手在他的左颊上轻轻拂了几下,笑中带叹道:“……皇上是万乘之尊,本来就是个辛苦活儿。先帝那样一个人,天纵之才,尚要劳心竭力。你日后吃的苦头还要更多呢,多爱惜点自己。”

一股酸楚突然涌上心头,四爷眼一眨,眼泪不知不觉就掉出来了。

幸好刚才他们母子二人要说话,方姑姑早就带着人退出去了。

四爷觉得丢脸,低头掩饰:“……儿子失态了。”

太后却不当一回事,掏出手帕来塞到他手里让他擦泪,“小时候你就是个大嗓门。我记得你刚落地就没日没夜的哭,我在这屋躺着,听着那屋你的声音,一夜一夜的吵得人睡不好觉。”

当年的事,太后现在说起来平静极了,就像在说闲话一样。

再多苦难她都熬过来了,熬过来就不算什么了。

方姑姑进来道:“皇贵妃来了。”

李薇刚坐下就看出四爷神色不对,脸上跟刷了浆一样。这是又跟太后闹别扭了?她只好拿别的事来打岔,跟太后认真的商量了下明天看什么戏,说了一刻钟才告退。

四爷跟她一道出来,回到无逸斋后,她问:“你用过膳了吗?”

“你呢?”四爷温柔的扶着她的肩,皱眉道:“一定是没顾得上吃就去见太后了吧?”

那当然,她一直等到陈福来跟她说客人都好好的送走了,弘昐也过来说今天什么矛盾都没有,小阿哥们连拌嘴的都没有。

跟着她就立刻去见太后了,要用膳自然要等回来后,休息一下再用才好。

她点头,四爷就说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虎着脸让人去准备饭菜。

被‘关爱’的李薇被四爷牵进里屋去洗漱更衣,还叫来人给她按摩。

两人安安静静的用了顿膳。

李薇对四爷消失的这两天到底去干嘛了兴趣不大。只要他现在回来了,之后几天都不会再失踪,她就心满意足了。

虽说他在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有他在就好像有主心骨一样。替他找两个理由也不费劲,就是好像心里会一直提着劲,无法放松。

用过膳后他不让她睡,可她早就被下面捏脚的太监捏得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四爷道才用过膳,这会儿就睡对身体不好。

她道您说的都对,就是这眼皮不听她的。

捏够一刻钟,四爷让捏脚的太监退下,在她耳边放了个大雷来帮她驱除睡意。

他伏耳轻声道:“初一那天,朕是接到消息说有人想偷遗诏。”

只一句,李薇的睡意就飞了。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精神无比。

她坐起来看着四爷,等他往下说。

四爷笑道:“朕就想,与其终日防贼,不如先把人都给抓起来再审。”

这些人盯着遗诏不是一两天,据目前审出来的至少有半年了。

宫里的乾清宫应该已经沦陷了。

圆明园这里的正大光明殿算是他们的次等选择。这里再找不到,他们就认为四爷还没写遗诏呢。

李薇听得目瞪口呆。

四爷还笑呢:“听说他们把殿中的地砖一个个敲过来,听到空音就撬起来看。”

李薇:“……他们不要命了吗?”

亡命之徒她也没少见,为了两块钱杀人的都有。但那都是建立在死的是别人的份上,这些人难道以为这事发出来,他们还有命在?

“重赏之下,自有勇夫。”四爷竟然还夸了他们一句。不像以前骂都骂得比较狠,‘勇夫’一词已经很有正面意义了。

他昨天留在圆明园就是要听审,现在还在审。

正说着,常青自外面进来小声道:“回万岁爷,贵主儿,张保来了。”

李薇没动,四爷起身去外头见人了。昨天都没见到张保,现在她也猜着了。张保大概就算是四爷的……特务头子,举凡暗杀、刺探,审一二见不得光的人,都是张保的活儿。

外面的人退得干干净净。

张保跪在下头不敢吭声。

可他没想到的是万岁爷听了不见恼怒,反而笑道:“这么说,他们攀扯上了弘晖?”

☆、第486章

接下来的几天,李薇都陪着四爷太后跟前当孝子,还有九爷、十三和十四几人一起陪绑,难为他们能耐着性子陪着一起看了四五天的戏。

而且是同一个戏。

陪着太后坐一块的都是太妃们,李薇坐在用屏风隔开的这一边,有完颜氏和兆佳氏陪她。

南府写给太后的戏自然跟写给李薇的不同,太后爱看的都是孝子孝媳,还是先虐心再大团圆的那种。这次的开年大戏就是母亲从小就严格要求儿子,不读完书就跪一夜不给吃饭这种虎妈,最后当然是儿子考了状元当了大官娶了公主后想起以前对母亲的种种不敬就后悔不已,特意回老家把母亲接回奉养。

太后最爱看的就是前头当妈的折磨儿子和结尾。初一到初三还能从头看到尾,后面几天就是专挑她喜欢的那几折唱来听了。

跟李薇坐在一块的几个当媳妇的个个都一脸无趣。

太后看得泪水涟涟,四爷陪着看了几天,回回看到戏台上的老旦痛陈自己早年的心酸和强忍心疼对儿子的‘折磨’,他都要叹两句‘儿子以前太不孝顺了’

跟四爷一样,九爷也对着宜太妃摇头说:“以前都是我们兄弟不好,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快别哭了。”

宜太妃眼泪掉得也挺欢,边擦泪边骂:“你五哥跟你不一样!他可从没让我操过一点心!”

“您就吹吧!”九爷立刻就拆他额娘的台,“您忘了您以前是怎么跟我抱怨他的?”

李薇坐在一边,都觉得有九爷这么个孩子真是无比的糟心,看宜太妃被他噎得眼珠子都瞪突出来了。她又不敢接着反驳,万一九爷真二到举例说明怎么办?他们母子三人的脸不都丢完了?

还是四爷回头道:“老九!”

九爷瞬间低头变小乖乖,宜太妃也找到了作主的人,对着太后就哭道:“娘娘!您看这小子!”

殿中气氛一下子欢乐起来了,太后笑道:“有他哥管着呢,没事。”

宜太妃便着这话看着九爷叹了口气:“是啊,有万岁看着我就放心了。”

晚上回到无逸斋,四爷的心情很好,洗漱后还让人铺纸磨磨要写字。他难得有这个心想消遣放松下,李薇自然要奉陪的。

说起来她现在不必特意每天抽出空来练字,这一天下来写的字也不算少。四爷送常青给她时说是让他代笔,现在她时时把常青派出去,写东西就要亲手来了。

四爷写完自己的过来握着她的手,二人一起写了幅字。

写完,四爷欣赏半天,赞道:“这幅写得好,让人拿去裱起来吧。”

写得心满意足了,四爷手拉手坐下来说明年要去北巡,带着太后一起去。

“今日朕才发觉,往日是朕太不孝顺了。”四爷仿佛十分感慨。

李薇就觉得最近几天在太后面前的四爷温驯的有些不像话。不是说他以前就不孝顺,只是这几天有些软过头了,颇有一推就倒的架势。

“养儿方知父母恩啊……”他叹了句。

李薇也想起自己的两对父母。一对在三百年后,一对也已经老迈不堪。李文璧都七十了还要替她操劳,而她做的只能一赏再赏,却连替他亲手做顿饭,帮他洗次衣服都不可能。

“是该带太后出去走一走。”李薇能感受到四爷想补偿太后的心情,她立刻就喊玉烟让她拿纸笔来。

四爷惊讶的看薇薇这就开始盘算着带太后出去需要做哪些准备。

李薇在过年这段时间的锻炼中变成了一个急性子,眼前摆着一件事就要赶紧把计划定出来。

四爷看她一会儿就写了一张纸,还要再思考带什么人陪太后一起去时,按住她的手说:“好了,这还早呢,过两天再说。”他让人把笔墨都收下去,:“……这几天辛苦你了,太后还让朕要好好赏你。”

李薇不喜欢这个‘赏’字,她道:“这有什么?”

“朕也是这么想的。朕跟你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四爷笑着说,“朕的库房的账册都在你手里攥着呢。”

过年这段时间要赏下去不少东西,四爷为了省事就直接把账册让人给她抬来了,他在前头只赏了些新书、新墨一类的,剩下的都是交给她办的。

现在账册还在她那边放着。四爷道:“等回了园子里,朕就让柴玉和贾国良他们几个到你跟前听用。”

这些人就是管着四爷私库的太监,这两个是领头看账册的五品太监。

李薇一听就要推辞,四爷握着她的手叹道:“朕又不怕你偷朕的东西?每年不知要赏下去多少东西,朕都累得慌。你接过去,日后朕只要把要赏谁告诉你,你就都能替朕办了。”说着他都想舒服的叹口气,“这样多好?朕就轻松多了。”

接账册不是件简单的事,首先就是要盘库盘账。四爷的私库是攒了三代皇帝的,顺治爷是打进北京城的,康熙爷在位五十几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家底。

因为有这件事压着,李薇在回圆明园后什么都没顾得上,先想这盘库的差事要怎么办。

都说水清无鱼。四爷不止一回教过她,下头人偶尔中饱私囊他是能容得下的,就像年前那一千斤的炭。所以她也并不打算铁面无私的把四爷的私库盘得一清二楚。但有一条,她要知道她都让出去了多少东西,而不是一概只听下头人的糊弄。

但这样一来,盘库和盘账的人手从哪里抽呢?

她先问了赵全保和常青,这两人平时也算是有权有势的大太监,往日她交待下来什么都不见有不敢做的。长春宫这二人都不怕,说起盘库的事却卡壳了。

李薇坐在上头,把下面两人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放下茶碗叹气道:“这么说吧,你们给我指个敢去盘这个库的人。哪怕是万岁的人呢,我去借。”

赵全保和常青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全保打定主意,抢在常青前开口道:“依奴才看,只怕万岁那边的人反而不能借。”

李薇明白柴玉和贾国良和四爷那边的人肯定有几分香火情,她用四爷的人手去查四爷的人,就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除非她打定主意要换人,不然这就等于是在拆四爷的台,在他身边埋隐患了。

柴玉和贾国良有问题,这些人查出来不说是为不忠。说了,那就是出卖同僚。太监们跟宫女不同,他们有时看着挺没良心,但同时他们也更看重‘自己人’。太监之间因为侍候不同的主子都可能打破头,那叫忠义。但若原本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却突然对着自己人背地里捅刀子就不行了。

正因为这个,所以她不能用四爷的人。

赵全保和常青不敢查就更简单了,他们侍候的主子毕竟只是皇贵妃。底气不足就不敢去捋虎须。而且明知主子不是想把柴玉和贾国良给换下来,不管他们查出什么来,主子只想做到心中有数,那他们就是平白去得罪人。

常青和赵全保在下面想了多久,李薇就在上头等了多久。

赵全保前头说完,后面好像也有勇气了,他向前膝行两步,磕头道:“奴才愿为主子为忧。”

常青也跟着把头磕下去。他慢了一步,忠心表起来自然不如赵全保的给力,不过他也有优势,他道:“奴才以前也在万岁身边侍候过,认得两个兄弟,不如赵哥哥为首,奴才给赵哥哥打个下手吧。”

赵全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一个人还真没信心把这件事扛下来,一不小心,陷进去的就是他了。

四爷听说后还挺惊讶,“朕还想把张保送过来给你用呢。没想到,赵全保和常青倒有几分忠心。”

张保?

李薇跟着就想起四爷跟她说过紫禁城的乾清宫让人搜了个遍,圆明园的正大光明也让人盯了半年,这是张保的失职。

她一问,四爷点头道:“朕想晾晾他,先放到你身边使两年。库房的事就让他去查吧,常青还在你身边侍候,让赵全保和张保去盘库。”

四爷的意思就是张保为副手,听赵全保的调派。

他还嘱咐了句:“让赵全保好好调|教他。”

赵全保知道的时候眼睛都发亮了,常青好笑道:“你可留神。万岁这是还想用他呢。”皇上近身侍候多年的,一朝不用连根毛都见不着。

赵全保哪有不知道的?他道:“我懂,我懂。早年主子要用我,也让人开导过我好几回。”以前他可没少挨万岁爷的板子。

常青惊讶了下,他跟着皇贵妃也有十年了,一次都没被罚过。不想以前皇贵妃还是个厉害的?大概是这些年下来温和了。

就算是知道主子还要用张保,他不能整人,但能使唤张保,把他压在下头的兴奋还是让赵全保烧得坐不住,搓着手嘿嘿嘿在屋里转了一会儿,听说张保挨了板子现在还动不了,他又被万岁给剥了四品太监的官服,正要从他现在住的屋里搬出来,立刻就兴冲冲的去‘帮’张保搬家了。

李薇这边把盘库的事交出去就不操心了,她正在履行四爷新发下来的职责:替他赏人。

最近要赏的有两个大头,九爷和弘昱。都是要奉养太妃的人,照四爷的意思是隔上十天半月就赏一回,家常点儿。李薇就今天赏二两好茶,明日赏几盆花这样的赏。

还有一个就是在畅春园代病工作的张起麟了。四爷回来后,他又坚持了两天,结果不等回到圆明园就病倒了。

张起麟病倒后请旨回京中他的府里去修养。宫人生病都是要挪出去的,免得过到主子身上。

不过四爷说他忠心,特旨不必回京,就在圆明园的引见楼找个屋子让他住在那里养病。还派太医去看,常青回来说张起麟感动的一天照三顿哭:只要有人去看他,必要拉着人哭一通万岁天恩。

李薇觉得他这样哭实在太辛苦,就发话不让人去看他。

现在病好了就赶紧过来谢恩。

张起麟跪在下头,郑重的磕了四个头。听说他在勤政殿对着四爷磕了十几个,这会儿脑门上还有一块青。

李薇让人给他拿个座儿,笑道:“病好了就行,我就不多留你了,快回去侍候万岁吧。”

别人都以为四爷真是牙疼在清溪书屋躲了两天,张起麟可知道那屋里有人没人。所以有时也不怪主子更信身边人,实在是因为有时他们比亲人还要亲近。

张起麟这次不但忠心,还大病一场,也是要赏的。四爷嘱咐她赏得不要太显眼,尽量给点实惠的。李薇想了下问张起麟要不要收个养子?太监收养子养老是老传统了,苏培盛和刘宝泉现在就是由他们的养子奉养。

张起麟听了这表情都控制不住了,狂喜又想往里收,嘴角要翘又要拼命往下拉。他坐在那里愣了会儿,又起身给李薇再磕了几个头。

“赶紧扶起来。”李薇道,赏金赏银,不如赏这个。他自己找和主子恩赐准他去找,虽然都是一回事,感觉起来完全不同。不过太监养子就完全断了仕途了,四爷不可能会让太监养子做官。

“你愿意就去找吧,看是去家乡找还是收养。”李薇道。

送走张起麟,赵全保回来了。他给李薇带来一个消息。

“刚才奴才去看张保了。”赵全保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是去看张保倒霉取乐的。虽然张保确实很惨,他过去时有些不懂事的太监正在催张保赶紧搬出来,张保的小徒弟都被他们给打了一顿。

赵全保一看就知道这群傻子以为张保从此就落魄了,来踩落水狗呢。

等张保再爬回来有他们哭的时候。

他一进去,张保正在努力爬起来穿衣服,他赶紧过去轻手轻脚的侍候他穿好。他可还盼着跟张保打好关系,让他日后能向着主子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