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余屈膝一礼,道:“是,妾身知错,待会儿自会向主子娘娘请罪。”——这也正是她目的,她若是因为非议皇贵妃过往,而被皇后惩罚,那自然就跟皇贵妃划清了界限。

旋即,坤宁宫殿门迤逦而开。

别看顺治今年才十九岁,这嫔妃数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光今日来请安的就有淑妃、浩齐特福晋、阿巴亥福晋、巴尔福晋、唐璟福晋、钮祜禄福晋……福晋品级的就有差不多十个,格格品级的也有十几号之多。

另外还有皇贵妃没来,静妃也没来。

静妃就是顺治前妻,现任皇后的姑姑。

如今的皇后是继后,科尔沁贝勒之女,现年也才十五岁,是个比淑妃大点的萝莉。该萝莉一身端重的皇后吉服,端正地高坐在凤椅上,小脸板着,很是严肃的样子。

一众人嫔妃齐刷刷请了安,林羡余正要上去请罪,淑妃已经快步走到皇后身侧,低声嘀嘀咕咕。

林羡余开了雷达,听得清清楚楚,淑妃小萝莉说得是蒙语,恰巧原主的蒙语也不错,她听得懂。

淑妃无非就是陈述了一下方才在殿外发生的事情。

皇后深深看了林羡余一眼,操着一口不怎么熟练的满语问:“董鄂氏,淑妃说,你方才在殿外议论了皇贵妃的过往?”

见状,林羡余忙站出来,屈膝一礼:“是,妾身妄议皇贵妃过往,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皇后却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你是皇贵妃族妹,料想皇贵妃不会因为你一时失言,便迁怪你。”

林羡余:这个皇后……有点怂啊。

林羡余无奈,只得道:“就算皇贵妃不迁怪,可皇上曾命令宫中不许非议皇贵妃。皇后娘娘若是不严惩妾身,只怕皇上会不高兴的。”

听了这话,皇后脸色一紧。

淑妃秀眉一簇,不快地哼了一声,便对皇后道:“姐姐,不如你就随便罚董鄂格格几个月俸禄便是了。”

林羡余黑线了,淑妃这只萝莉真不可爱,居然要扣她工资?!

林羡余急忙道:“皇后娘娘,谁不晓得皇贵妃如今是皇上的心头肉,为着前阵子几句闲言碎语,皇上便下旨停了浩齐特福晋和阿巴亥福晋的绿头牌,到现在都还不许挂回去呢。不如,您也停了妾身的绿头牌吧。”

如此,她就等同与蒙古嫔妃相同待遇,也是相同阵营。

皇后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林羡余:这个皇后不但怂,还很没主见。

第4章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储秀宫,偏殿。

宫女舒鲁小脸已经惨白,吓得声音都发颤了:“小主,您平日里是再谨慎不过的人了,今日怎的这般失言?”

林羡余眼睑微垂,她这个族姐,可着实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否则浩齐特福晋和阿巴亥福晋也不会被停绿头牌至今了。

今日她虽然只说了皇贵妃曾经是襄亲王福晋,言语里也没有什么不敬词汇,但是……才立威于六宫的皇贵妃娘娘,怎能容许被这般议论过往呢?况且这些过往,正是皇贵妃最不堪之处。

若真的只是不幸丧夫,而后改嫁君王,以如今风气之宽容,大可不必那样遮遮掩掩。

删去襄亲王福晋之玉牒,又不许六宫议论,恰恰说明了襄亲王是被他们这对奸夫荡妇给害死的。

一个女人联手情夫、害死亲夫,然后又改嫁情夫做了小妾。——不晓得还以为这是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故事呢!

只不过这个西门庆是掌握天下大权皇帝,便可以这般颠倒是非黑白了。

林羡余“呵”地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虽然重惩了我,但是……”——接下来还要应对潘金莲和西门庆呢。

所以,林羡余飞快写好了一封家信,递给舒鲁,“立刻送出宫,尽快交到我阿玛手上。”

家信才刚递出去,御前大太监吴良辅便来了。

这吴良辅一脸堆笑,看似十分和气,“董鄂小主,万岁有旨,请您即可去承乾宫回话。您拾掇一下便跟老奴走吧。”

承乾宫……也就是董鄂皇贵妃的寝宫。这个吴良辅是个一等一见风使舵的主儿,先前董鄂氏初入宫,遭到蒙古嫔妃言语折辱,据说就是吴大总管把话儿绘声绘色递到皇帝耳边。

林羡余微微一笑,道:“早拾掇好了,我这就跟公公去。”

吴良辅笑面一愣,打量着这位董鄂格格,的确一身齐整。要知道这会子正当晌午,嫔妃这个时候多半都会小憩一会儿……难不成这董鄂格格早就料到——

吴良辅脸色微微变幻。

承乾宫,因皇贵妃宠冠六宫,所以承乾宫也是最奢华的,简直都要盖过坤宁宫了。

珠纱轻挽,沉香袅袅。

一架通天接地的竹林七贤屏风前,坐着一对衣着华美的男女——这便是西门庆和潘……啊呸,是皇帝福临和皇贵妃董鄂婉嫣了。

这位年仅十九岁的皇帝陛下,大约是因为她母亲的基因优化,所以长相还是很不错,起码比他爷爷野猪皮还有他爹皇太极好看多了——林羡余曾经在故宫博物馆看过清十二帝的画像,顺治算是其中比较周正的。

但也算不上多英俊,光凭这张脸,反正林羡余是不觉得能勾得一个已婚美妇出轨。

董鄂婉嫣——她如今的同族堂姐,论长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六宫一众满蒙后妃的确无人能及。

十八岁的董鄂皇贵妃一袭淡雅的藕粉色莲纹旗服,身量纤细婀娜,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小脸粉白如玉,一双动人的眼眸湿漉漉泛红,显然是一幅刚刚哭过的样子,眼中写满了委屈,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可怜不胜。

林羡余暗暗打量过后,缓缓走上前,依礼参拜:“妾身董鄂氏,给皇上请安,给皇贵妃请安。”——顺治是推崇汉学的,而董鄂皇贵妃据说也颇有才学,所以林羡余就直接用汉语了。

顺治白净的脸上压抑着怒火,语气也极是不快:“朕听说你今早当着六宫嫔妃的面,非议皇贵妃,可有此事?!”

林羡余端端正正跪在一丈外的地毯上,正要“认罪”,董鄂皇贵妃却啜泣了起来,“我不信!九郎,我不信我同族妹妹会背后说我坏话!”

董鄂皇贵妃泪落连珠,声声哽咽,端的是楚楚可怜。

顺治蓦然神色柔软下来,他连忙道:“婉儿,你莫伤心,此事朕一定会为你做主!当初接你入宫的时候,朕就许诺过,断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林羡余:老娘我特么是造了什么孽啊,要来看这对奸夫荡妇秀恩爱?!

董鄂皇贵妃眼中顿时满是柔情,“九郎……”

林羡余打了个哆嗦,这一声“九郎”,害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顺治与董鄂皇贵妃神情对视良久,董鄂皇贵妃骤然脸颊一红,垂下头去,复而目光才转向跪在不远处地毯上的林羡余,董鄂皇贵妃再度泪水涟涟:“妹妹,你我都是董鄂家的女儿,我如何不相信你会说我的坏话。”

董鄂皇贵妃拭了拭泪水,翩然起身,袅袅婷婷走到林羡余面前,深深道:“妹妹,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或者是威逼你?你若是受人威胁,此刻皇上面前,你大可直言,皇上会为你做主的。”

林羡余抬头看了这位皇贵妃一眼,哟呵,来这一出?!

林羡余挑了挑眉,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她正色道:“回皇贵妃娘娘,没有人指使、更没有人威逼。”

董鄂皇贵妃咬了咬嫣红的嘴唇,神色忽然冷了下来,“我不信,你我可都是董鄂家的女儿。中伤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没有理由这么做!”

林羡余心中呵呵冷笑,为了不给你们这对奸夫荡妇陪葬,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但显然这话是不宜宣之于口的,起码不能当着皇帝面儿说,否则不必等孝庄太后殉葬她,顺治这脑残叉烧就能先灭了她了!

林羡余淡淡道:“理由很简单,六宫嫔妃不敢对皇贵妃不敬,但对妾身这个小小庶妃可没客气过。妾身心里一时不痛快,所以失了冷静,一时口快,不小心说出您曾经是襄亲王福晋一事。”

董鄂皇贵妃楚楚可怜的脸蛋一瞬间冻结冷狞。

顺治的脸色也刷地难看了起来:“襄亲王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

林羡余垂下眼眸,淡淡道:“妾身不懂,皇上和皇贵妃为何如此遮遮掩掩?丧夫改嫁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襄亲王英年早逝,皇贵妃才貌双全,能得皇上青睐,也算是一段佳话。”

董鄂皇贵妃的脸色一瞬间铁青,“你——”

顺治的脸也阴郁了。

林羡余抬起头,面带微笑:“反而越是遮掩,就越是容易惹人怀疑。自然了,妾身是相信皇贵妃娘娘,也相信皇上。”

董鄂皇贵妃咬了咬嘴唇,那张原本难看的脸庞再度娇柔楚楚,她转身快步扑到顺治面前,低声啜泣:“九郎……”

顺治冷眼扫过林羡余:“你明知道,朕崇尚儒学。”

崇尚儒学?也就是崇尚三从四德那套?

啧啧!明明崇尚儒学,却勾搭亲兄弟老婆?林羡余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她大概是明白顺治的逻辑了,因为崇尚儒学三从四德那套,所以不能接受丧夫改嫁,于是直接抹去董鄂皇贵妃曾经是襄亲王福晋的事实。如此一来,皇贵妃就不是改嫁了。

你他娘真是个天才啊!呵呵!

林羡余微微一笑,“儒学自然很好,却也并非尽善尽美。如今天下初定,人口凋零,尤其男丁更是因为征战更加稀少,若是不许未亡人改嫁,又如何能繁衍人口、休养生息呢?”

听了这话,顺治沉默了,片刻后他冷冷打量着跪在不远处的林羡余,“看样子,你读过不少书。”

林羡余:原主的汉学当然水准欠佳。

林羡余忙谦虚道:“妾身不过闲来翻看过几本史书罢了,历朝历代开国之初,大多数鼓励未亡人改嫁。因此皇贵妃娘娘改嫁皇上,正可为天下表率呢。”——若是天下都效仿你们俩,大清估摸着会更快玩完!林羡余暗暗腹诽。

听了这话,顺治脸色阴晴不定,“但是,人言可畏,朕不得不为皇贵妃名声考虑。”

林羡余:呵呵哒,知道人言可畏,还干这种事儿?!干了这种不要脸事儿,居然还这么要脸?!

这应该就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吧。

林羡余道:“皇上,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妾身认为,堵不如疏!何况,只要问心无愧,有何必在意旁人说什么呢?”

顺治一噎,“朕——”

董鄂皇贵妃小脸也更加难看了,袖子底下粉拳已经攥得发白。

林羡余暗笑,这对奸夫贱妇问心无愧才怪!!

林羡余微笑着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与其堵塞言路,不如开诚布公。”

顺治冷哼一声:“若旁人不信,又该如何?!”

林羡余忙回答道:“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这话等于废话。

顺治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脸色一沉,重重哼了一声,“朕下过口谕,不许宫中议论皇贵妃过往!你却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

林羡余忙垂下头:“妾身知错,所以已经向皇后娘娘请罪,皇后娘娘也已经责罚了妾身。若皇上还是不满意,妾身愿意领罚。”

顺治眼瞧着这董鄂庶妃此刻还算温驯,便拂袖道:“回去给朕好好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储秀宫一步!!”

禁足么?也好。

不,准确说,是正合她意。

第5章 太后老了?

先撤绿头牌,又无期限禁足思过,在旁人眼里,储秀宫董鄂格格算是彻底凉了。

但林羡余却过得怡然自得,每天吃吃喝喝,闲来无事,打理一下殿外的花木、练练字什么的,她虽被禁足,但衣食待遇如旧,未被苛待半分。

究其原因,银子打赏是其一,其二……怕是有人在照顾她。

天气渐冷,舒鲁领着底下两个小宫女正给她整治冬衣,这个时代的北京可是很冷的,幸亏这个身子骨有六点的体力,再加上炭例未被克扣,这才过得去。炭不只是可以烧来暖屋子,还可以烧水沏茶,白天有热乎乎的奶茶、晚上有热腾腾的汤婆子。

一晃眼,她已经被禁足两个月了。

其实,林羡余明白,她最大的敌人,不是董鄂皇贵妃、也不是孝庄皇太后,而是……天花。

只要她跟董鄂皇贵妃划清关系,皇太后没有理由拿她出气。只要她不把董鄂皇贵妃得罪狠了,同样不会致命,顶多像这样失宠幽禁罢了。

而天花……那可是真的一点道理都不讲。

在没有疫苗的时代里,天花那可是四级病毒!跟大名鼎鼎的埃博拉病毒是一个等级。要知道,令人闻风丧胆的艾滋病才只是三级病毒而已。

每一种四级病毒,都代表着高死亡率。哪怕是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也未必熬得过。所以说康熙能幼年熬过天花,的确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林羡余虽然不懂医术,但还是知道牛痘的。

因此去承乾宫之前,她就寄出家信,让她阿玛帮着寻找牛痘。

只要有了牛痘,天花便不足为惧。

唯一令人不爽的是,这也会间接救了顺治的命。

不过这也没办法,天花一旦爆发,同在紫禁城的她同样极有可能被传染,她不能等顺治被天花病魔击倒之后再接种,那太冒险了。

自己的小命才是第一要紧的。

正这么想着,舒鲁快步跑了进来:“小主,皇贵妃驾到!”

“哦?”林羡余挑眉,“那还真是稀客。”——她身在幽禁,照理说是不许任何人探视的,皇贵妃能来,显然是已经取得皇帝准允了。

只见董鄂皇贵妃身上披着一件织锦缎凤凰花斗篷,玄狐为里,那风毛油光水滑,雪化在上头,丝毫不濡,董鄂皇贵妃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龙凤纹平金手炉,步履袅袅走了进来。

林羡余只得依礼请安,“皇贵妃娘娘莅临寒舍,妾身有失远迎。”

董鄂皇贵妃面带微笑打量着林羡余,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崭新的云缎坎肩上,神色微微一变——她明明已经暗中吩咐内务府不必善待储秀宫……

董鄂皇贵妃眼底的神色变幻了几度,“妹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林羡余微笑道:“多亏皇贵妃娘娘宽仁大度,妾身过得还不错。”

董鄂皇贵妃脸色陡然有些阴郁,董鄂娴玉的话为何总是句句都像是讽刺……就如那日在承乾宫一样。

林羡余当然知道这位董鄂皇贵妃绝不是什么宽仁之辈,她这些日子过得舒坦,应该要感谢皇后或者太后吧?

董鄂皇贵妃深吸一口气:“只要妹妹肯认错,肯承认是有人指使你,本宫便立刻去像皇上为你求情。”

林羡余:她还以为董鄂婉嫣大老远跑来有什么新鲜花样儿呢,合着还是老调重弹。

林羡余笑了:“妾身若想改口,不必等到今日。”

董鄂婉嫣当然明白这点,所以才想着这两个月给董鄂娴玉点苦头吃,那她自然就肯服软了,可没想到……内务府居然阳奉阴违!不……应该有人暗地里照应董鄂娴玉!!

董鄂婉嫣暗暗咬牙切齿,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这才低声道:“妹妹,与本宫为敌,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林羡余淡淡道:“自您入宫以来,我可没一天好日子过。也就这两个月总算清静了些。”

听了这话,董鄂婉嫣不由嫣然一笑,“妹妹若想要好处,也不难。日后,有本宫一日,必不会亏待了你。”

林羡余无语,且不说这种话只是在画大饼,更何况董鄂婉嫣的好处若是拿了,孝庄太后那边只怕就要磨刀霍霍了。

林羡余微微一笑,“皇贵妃才貌双全,六宫无有匹敌者,但是……”林羡余压低声音,“您斗得过太后吗?”

听了这话,董鄂婉嫣俏脸变色,旋即她昂首傲然道:“太后老了。”

林羡余无语,孝庄老了吗?才怪,人家可是当了二十多年太皇太后的人!不过宫里还真有不少人信奉这点,比如御前总管太监吴良辅,吴良辅巴结着承乾宫,可不就是觉得太后一把年纪了,活不了多少年了,等太后一死,皇后立马就得给皇贵妃让位子。

可谁能想到,董鄂皇贵妃没几年好活的,甚至顺治也只活了二十四岁。反倒是人家孝庄太后活了七十多岁呢。

林羡余不想跟董鄂婉嫣争辩未来,她微笑着说:“皇贵妃娘娘志向远大,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己肚子上吧,您若是无子,一切都是空谈。”

董鄂婉嫣秀眉一扬:“皇上心思如今都在本宫身上,本宫又年轻,很快就会有子嗣的!妹妹若是懂事,你也会有子嗣的。”

林羡余:哟呵,还挺大方。看样子董鄂婉嫣也并非是真心喜欢顺治。

林羡余淡淡道:“其实,我并不想与皇贵妃为敌,但是,我更怕得罪太后。”

董鄂婉嫣神色一沉,“看样子妹妹还需要时间慢慢考虑。”

这意思是让她继续禁足。

说罢,董鄂婉嫣直接拂袖转身。

林羡余莞尔笑了,对着董鄂婉嫣的背影道:“皇贵妃娘娘,妾身禁足以来,不知董鄂家如何看您?”

董鄂婉嫣的背影僵在了一丈外。

林羡余嘴角一翘,董鄂婉嫣自入宫以来,一直在做圣母,对待宫女太监向来优渥,对待后妃的威慑手段,也皆出自顺治之手,如此一来,上层虽然对董鄂婉嫣毒恨万分,但底层却对其交口称赞。

而董鄂家,虽然免不了受些不好听闲言碎语,但因董鄂婉嫣得宠之故,倒也官运亨通。但是……她那日从承乾宫出来,便被幽禁。

这笔账,自然是要算在董鄂婉嫣头上。

落在董鄂家眼中,便是董鄂皇贵妃心胸狭隘,因为一句话有失,竟对同族姊妹下手!这如何不叫人心寒?

“除非皇贵妃娘娘不需要董鄂家,否则还是不要为难妾身的好。”林羡余微笑着给出建议,若董鄂婉嫣只是想做个宠妃,的确不怎么需要董鄂家,但她若是意在皇后之位,便离不开一个倾力相助的母族!!

“你——”董鄂婉嫣回头怒视林羡余。日前,她继母入宫拜见,言语中暗示她,储秀宫董鄂格格纵有失礼,教训一下便是了,别下手太过。这段日子,后宫嫔妃也没少嘀嘀咕咕,说她苛待同族姊妹……

林羡余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与皇贵妃为敌,但也不会得罪太后!皇贵妃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做你的马前卒!”

她只是想跟董鄂婉嫣划清关系,仅此而已。

董鄂婉嫣咬了咬贝齿,拂袖而去。

第6章 祝你早生贵子

董鄂婉嫣走后第二日,林羡余就接到了御前口谕,即日起解除禁足。

据说是皇贵妃给她求的情。

啧啧,还是然她做了一回圣母啊。

解除了禁足,便少不了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想着自己这段日子衣食无缺,她自然不好懈怠,因此早早便去了。

也是巧,今日皇贵妃也来请安了。

往日里,皇贵妃并不似别的嫔妃那般每日请安,能隔三差五来一次就算不错了,而皇后吸取了前皇后被废的教训,性子又怂,自然万事不敢计较,甚至主动发了话,说皇贵妃伺候皇上辛苦,可以不必来请安。

尤其昨夜下了半夜的雪。

皇后微微有些诧异,她一脸和气地道:“雪天路滑,晨起又格外冷,皇贵妃怎么来了?”

董鄂婉嫣婉然一笑,“臣妾畏寒,冬日里原是不爱出门的,只是想着也有些日子没来给皇后请安了,故而特来问候。”

皇后和善地点了点头:“皇贵妃有心了。”

淑妃忍不住撇了撇嘴,若真有心,就该天天来请安!

皇后的性子大约是软糯惯了,明知皇贵妃觊觎后位,也不敢呛声,反而挤出个笑容道:“本宫听说,是皇贵妃特意给董鄂格格求了情,这才放了出来。”

董鄂婉嫣抿唇道:“董鄂格格好歹是臣妾的族妹,如今又是年底了,总不好叫她在储秀宫一个人孤零零过年吧。”

林羡余:我特么谢谢你啊!

但此时此刻,林羡余也只得屈了屈膝盖,面无表情道:“多谢皇贵妃。”——但这表情这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董鄂婉嫣眼眸一眯,扫过林羡余那张满是敷衍的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本宫不是记仇的人,以后妹妹可以常来承乾宫坐坐。”

林羡余笑了笑:“多谢皇贵妃好意,只是……您是什么身份,妾身又是什么身份,哪里敢去承乾宫讨嫌呢?”

一语出,在场满蒙后妃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在这宫里,敢当面呛皇贵妃的,大约也就只有董鄂格格了。

董鄂婉嫣脸上的笑靥僵住了,“妹妹这话,莫不是在说本宫心胸狭隘?”

林羡余道:“怎么会呢?皇贵妃的心胸,那是再宽广不过的了。只是皇上常去您的承乾宫,臣妾是怕碰见皇上,惹皇上嫌恶。”

老娘我只想远这点你们这对奸夫贱妇!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在皇后的坤宁宫这般无拘的,除了皇贵妃,也就只有淑妃了。

淑妃笑嘻嘻道:“董鄂格格倒是个妙人!”

皇后亦微笑点头道:“董鄂家教女有方。”——皇后虽半点不敢给皇贵妃脸色看,但眼瞧着旁人给皇贵妃难看,心里亦是痛快的。

皇后这句话,董鄂婉嫣生生听出了讽刺的意味,她强撑着道:“妹妹如今虽解除了禁足,只是绿头牌似乎还没有挂回去。”说着,董鄂婉嫣看向皇后,“听说,那绿头牌是皇后娘娘发话给撤下去的。不知皇后娘娘何时知会敬事房一声,好叫我这妹妹能恢复侍寝?”

皇后一愣,“这……”对于此事,皇后难免有些犹豫,毕竟浩齐特博尔济吉特氏和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的绿头牌也还没挂回去呢。

林羡余忙道:“妾身与两位福晋犯的是一样的过错,而皇后娘娘素来处事公允,自然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听了这话,皇后松了口气,露出欣慰之色。

淑妃露出不快之色,忍不住道:“皇贵妃好心胸!不如去跟皇上求个情,一并宽恕了浩齐特和阿巴亥吧!”

董鄂婉嫣脸色瞬间冷了,旋即她又笑着说:“淑妃妹妹怎知道本宫没有求情?只是皇上还在气头上,怎么都不肯宽恕浩齐特与阿巴亥。”

这话,谁信呢?浩齐特福晋与阿巴亥福晋的脸色双双铁青。

皇后却有些焦急,忙瞪了淑妃一眼,“不许对皇贵妃不敬。”

淑妃气得鼓了鼓腮帮子,闷声道:“知道了!”

皇后又赔笑着对董鄂婉嫣道:“本宫这个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皇贵妃别忘心里去。”

林羡余看在眼里,心中叹气,瞧瞧!这就是皇后!还得给妃子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