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位置较偏,如此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地方。銮驾在长春宫门前稳稳停下之后,容凰也不待门口的宫人通传回来便搭着瑞兰的手款款走下凤辇,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长春宫。

在来之前容凰早就想过长春宫的状况可能好不到哪去,可是等她真的来了还是被这里的破败模样吓了一跳。这哪里像是一国之母住的宫殿?房屋陈旧,显然久未翻修。草木凋零,花园中一片荒芜。整个长春宫都安静极了,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而且奇怪的是除了门口守着的两个太监一个宫女,她们竟然一个宫人都没遇着!想来是瞧着皇后失宠,一个个都偷懒去了。

容凰一边走一边默默提醒自己,绝对不要被赫舍里做出的这个样子所迷惑。芳儿不可怜,她一点都不可怜。如果当初不是容凰狠下心,如今遭这份罪的就是她了…而且不久前赫舍里刚刚出手,硬是把她从贵妃的位份拉到了妃位上!想到这里,容凰长长吐出一口气,嘴边不自觉地扬起淡淡的笑意。

无论如何,赢的感觉,真好…

就算赫舍里现在是皇后又能怎么样?容凰想把她拉下来随时都可以做到,只不过是她暂时不想罢了。诚然她有意坐上皇后之位,但绝对不是现在。她是穿越女,知道康熙还有很多很多年可活,现在坐上皇后之位就等于坐上砧板,时时刻刻都要承受着来自康熙和孝庄的压力,那可不是她想要的。

而且还有一点原因就是,虽然穿越女们大多想要改变历史,可是在内心深处她们更害怕大幅度地改变历史!因为历史一旦改变了,事情就会不按照她们所预计的发生。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这一点潜意识,就连容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昭妃娘娘留步!”眼看着她就要踏进正殿,前面突然冒出一个打扮不俗的宫女。容凰定睛一看,忍不住就笑了:“本宫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倩怡姑姑。难怪三年前姑姑便对皇后娘娘关照有加,原来你早就是皇后娘娘麾下的奴才了。”

倩怡板起脸,忍住满腔的怒火沉声道:“人在做天在看,昭妃娘娘您已经把皇后娘娘逼至绝境,难道还不满足么?皇上已经免了所有后妃给皇后娘娘的请安礼,为什么您还要来长春宫看皇后娘娘的笑话?”

容凰凤眼微挑,瞥她一眼,悠悠道:“倩怡,你现在是在质问本宫么?亏你还是教授秀女礼仪的姑姑,这点规矩都不懂?”

跟在容凰身旁的景怡适时地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胆贱婢,见到昭妃娘娘还不跪下请安?”

倩怡被这主仆二人唬得一愣,刚才她一时气愤,还当容凰是三年前无名无分的秀女呢。被景怡这么一喊,她立即反应过来,扑通一声朝着容凰跪下。容凰轻哼一声,也不看她,优哉游哉地绕过倩怡,抬脚跨进正殿。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赫舍里竟然穿着一身皇后朝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正殿中央。短暂的错愕之后,容凰神色坦然,一步一步地走向赫舍里氏。

芳儿抬起头,冷冰冰地看向容凰。

她们两个早已在四年前就撕破了脸皮,如今在彼此面前没有半点伪装的必要。容凰亦明白这个道理,笑眯眯地看向赫舍里:“几年不见,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赫舍里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低哼道:“就算为了不让你如愿,本宫也得好好活着!怎么,本宫没有被你逼死,你失望了么?”

容凰眼角弯弯,似笑非笑道:“皇后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今儿是来和您叙旧的,不是和您吵架的。”

“叙旧?你想叙旧的人是皇上才对吧?只是不知道皇上还愿不愿意和你叙旧?”赫舍里冷笑一声,清秀的面庞上显露出与之外貌极度违和的狠绝:“看你这么得意,本宫真不忍心提醒你——皇上已经怀疑你谋害我整整三年了!你以为皇上还会喜欢你么?”

容凰好笑地摇了摇头,正待开口说话,忽见瑞兰低着头小跑过来,看样子像是有事禀报。她附耳过来,只听瑞兰压低声音说了句:“皇上已经到长春宫门口了!”

容凰闻言迅速作出反应,想也不想地咬住嘴唇,还没愈合的伤口顿时又涌出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珠。

她双腿一软,浑身无力地歪倒在地。再次抬头看向赫舍里氏的同时,眼泪便顺着苍白的面颊缓缓流下。

这后宫容不下彻彻底底的好人,所以…就当是为了活下去,她必须以这样的方式生存。算计敌人,算计枕边人,甚至…还要算计自己。

相比之下,赫舍里一下子就慌了,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从软榻上跳了下来,高高的花盆底一下子就才到了容凰的裙摆。她虽然没踩到容凰的身体,容凰却是故意呻/吟了一声,皱着眉叫道:“臣妾对您三拜九叩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臣妾?”

康熙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皇后赫舍里氏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皇后朝服,一只脚踩在容凰的身上,居高临下地逼着他的宠妃行三拜九叩之礼。

在现下这种情况,如果赫舍里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女人,等待她的就只有康熙的大发雷霆。可是她明显比一般女人聪明许多,所以就在这万分关键的时刻,她忽然扑倒在地抱住容凰的身子,一脸的紧张之意:“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赫舍里受不起你的大礼呀…皇上既然已经免了你的请安礼,你又何必违背圣旨,执意来向我请安?妹妹我懂你的心意,可是旁人看了去还只以为你是来长春宫向妹妹示威呢!”说着说着,眼泪竟是簌簌落下,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在这一章的妹纸都是我的真爱!3

昨天遭到了没登陆的恶意刷负,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影响我码字的心情,还诅咒我…我都想哭了,昨晚郁闷了好久,出现了卡文的现象。不过…当然不能让她得逞啦,我还是要继续努力更新!所以今天还是三更!

嘤嘤嘤感觉女主开始邪恶啦,不知道大家喜欢善良一点的女主还是腹黑一些的呢?

女主的反击下一章继续~中午会有第二更!

26宠爱

事实告诉了容凰生活真的不是宫斗电视剧,不是配角就脑残,她们也是有智商的。

就比如说面前这赫舍里氏,虽说她比不上“京城第一美人”貌美,但好歹之前也是个“四全姑娘”,此时梨花带雨地哭诉起来倒也有几分风韵。

容凰没想到赫舍里氏见招拆招这么厉害,只得再进一步,轻泣道:“皇后娘娘,你,你为何变脸如此之快?刚刚明明就是长春宫的倩怡姑姑传口谕过来,臣妾才会来此…好端端的,你当臣妾当真愿意来此受辱么?”

皇帝身边的云姝见情况不妙,连忙捅了捅身旁的大太监魏珠。魏珠猛地回过神来,扯起嗓子通报:“皇上驾到——”

这么一喊,殿内演着戏的两个美人瞬时间一齐止住了哭声,纷纷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处的康熙。

在两人同时流泪的情况下,赫舍里氏便不再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她心中冷笑一声,挺起身子对着皇帝盈盈福身,尽量做出她这些年所练习出的最美的姿态。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皇帝了。此时再次见到玄烨,赫舍里心中止不住泛起满腔的哀怨。这种哀怨化到嘴边,就成了娇滴滴的一声:“皇上——”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玄烨满心厌恶地推到一边。若不是不能轻易对女人动手,玄烨真想狠狠赏她几巴掌。刚才他下了早朝,心急火燎地去了翊坤宫,没想到却是扑了个空。正想找人打听,就赶上了容凰身边的大宫女茹兰回来搬救兵,说是昭妃被皇后召去了长春宫…

玄烨对现在的赫舍里那是除了厌恶一点旁的感情都没有,跟容凰俩却是新婚燕尔正甜蜜着的时候,一听消息脑子就炸了,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长春宫,“正巧”看着了这一幕。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断定赫舍里氏是在做戏,当下也顾不得处置她,连忙上前扶起面无血色的容凰。

几乎是在看到容凰面容的那一瞬间,玄烨的心一下子就慌了。他亲自将她抱了起来安置在凤塌上,这样犹觉不够一般,忽然又俯下/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几个奴才见状赶忙凑了过来想要帮忙,康熙被他们围得心烦,心急火燎地吼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

“是是是…”离得最近的魏喜连声应下,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往外跑去。

玄烨略显慌乱地用手去擦她脸上的残泪,擦着擦着,眼圈儿忽然就红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年冬天——也不知是他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稀里糊涂地竟染上了天花。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宫里头除了他的额娘佟妃以外没几个人真正在乎他的死活。他那时候不懂事,见自己病重也没人来探望,心想着干脆就这么去死算了,如果他死了,还会有人流一滴眼泪吧。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小柔嘉买通了看守乾西四所的嬷嬷,带着好多玄烨爱吃的点心偷偷溜了进来。

柔嘉胆子小,见到玄烨奄奄一息的样子当时就哭得天花乱坠。玄烨就笑话她说:“你怕死呀?怕死还来这里做什么!”

柔嘉听了这话,脸色瞬时变得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吼他:“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她到底是胆子小,气鼓鼓地喊完这句,就又开始低声啜泣:“我…我当然怕死啦!可是…我一想到你一个人呆在这间黑屋子里肯定会害怕,所以我就来了。”

玄烨怔了一下,伸出手想替柔嘉擦擦眼泪。可是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染着病,小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男孩子面皮薄,他心里头感动,却仍是嘴硬:“你可真傻。我一无所有,已经不想活啦!老天爷这是要收了我的命回去呢。”

“呸呸呸,不许瞎说…”柔嘉急得直跺脚,一时之间却想不出话驳他,急得嘴唇都咬破了。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玄烨不耐烦地想要入睡时,他忽然听到柔嘉在他耳边轻轻柔柔地说了句:“谁说你一无所有了?你呀,还有我。我…还有你…”

一切恍然如梦境。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柔嘉当时的神情,是否也是像如今的容凰一般柔软而无助。

玄烨发过誓,他已经失去一个柔嘉,绝对不能再失去怀中的容凰。所以无论今天这场争执究竟谁对谁错,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容凰这边。毕竟容凰的对立面站着的只是一个他毫不在意的赫舍里,还没有触及到他自身的利益。所以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玄烨愿意给容凰全部的宠溺。

“皇上?”

容凰轻轻地叫了一句。她之前故意叫茹兰去通风报信,所以早已大致预料到了皇帝会选择维护她。可是容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康熙他竟然会这样失态——一时间容凰也有些慌了,忍不住就开口唤了他一声。

“嘘…”玄烨伸出一指在她面前摇了一摇,“小凤凰,你的唇流血了,先别说话。”

容凰乖巧地点了点头,刚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忽见玄烨瞪大双眼,似乎想起什么的样子。还不及容凰开口询问,玄烨便已拍案道:“赫舍里氏,是你逼得昭妃咬破了嘴唇?”

赫舍里刚才被玄烨猛地一推,肚子狠狠地撞在了炕头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挂着满脸涕泪不服气地道:“皇上,臣妾冤枉啊,那是昭妃她自己咬破的!”

“好端端地,难道昭妃会无故如此?你知不知道凤凰泣血意味着什么!你这分明是想置昭妃于死地!”

被皇帝这么一提醒,容凰也隐约想起了那个传说。

传说中凤凰是富贵不死之鸟,可以浴火涅槃,得以重生。但是只要凤凰流血泪,那就失去了重生的机会,只能在世间忍受六道的轮回之苦。

所以凤凰泣血是很不吉利的象征。容凰从小被人叫做凤凰,如今脸上又是血又是泪,也难怪康熙会想起这个讲究了。

赫舍里氏也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康熙的意思。皇帝竟然把昭妃比作凤凰,那她算什么,她这个皇后算什么?她已经失去了皇后的权力,失去了家族的支持,失去了丈夫的宠爱,难道如今还要失去皇后的名分么?

有些事赫舍里可以忍,但有一些——比如涉及到皇后名分的事情,赫舍里氏绝对不能忍:“皇上,臣妾才是真真正正的凤凰呀。钮祜禄氏取名凤凰,本就已有不臣之心——”

她话没说完,康熙便忍无可忍地给了她一巴掌,震怒道:“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国之母!”

这一巴掌不仅把赫舍里打懵了,连容凰看了都有些发怵。看得出来康熙是真的用了劲儿的,打得赫舍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男人教训女人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容凰受“野蛮女友”影响多年,一时间无法大力赞同康熙的这种发泄方式。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装圣母劝一劝玄烨的时候,赫舍里忽然抬起头,凄声道:“臣妾沦落到今天这个天地,全都是拜钮祜禄姐姐所赐。可是臣妾毫无怨言,因为只要能在宫里远远地看上皇上一眼,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看来赫舍里是想明白了,康熙这人吃软不吃硬,对付他时绝对不能逆着来。果然,赫舍里一采取温柔攻势,康熙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膨胀,一下子就有几分心软了。他收回手坐回容凰身边,不再理睬一旁的赫舍里氏。

“痛不痛?”玄烨用力眨了眨眼,想要驱赶走眼底的酸涩。“流了好多血…”

容凰哪能轻易绕过赫舍里氏,她故意怯生生地看了赫舍里一眼,柔声道:“臣妾不痛…皇上,请让臣妾回宫好么?皇后娘娘的凤塌,臣妾不敢也不配坐…”

这话说的容凰自己都觉得矫情,可是康熙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眼中怜惜之色更浓,忽然揽过容凰,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并不深入,他只是轻轻舔舐着她唇瓣上的血珠,极尽温柔。

一吻过后,康熙扶着容凰站了起来,咬牙道:“好,咱们回宫!有什么配不配的?长春宫这龌龊地方,不呆也罢!”

刚刚见他们亲热,所有的宫人都自觉地别过了头,只有赫舍里氏死死盯着容凰,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眼看着皇帝就要这么走了,她当然不会甘心,猛地扑了过来抱住玄烨的腿喊道:“皇上,臣妾冤枉啊!刚刚昭妃说是奴婢身边的倩怡传她来的,可是倩怡一直呆在臣妾身边,根本就没去找过昭妃呀!”

“滚开!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话么?”康熙冷哼一声,正要离去,容凰忽然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低声劝道:“皇上,既然皇后娘娘如此说了,不如召倩怡姑姑来问问吧?”

赫舍里闻言心中顿时一沉,产生了不妙的预感。她原本提起倩怡是想翻身,可是没想到昭妃竟然主动提出叫倩怡过来对质,难道倩怡已经被她收买了?不,不可能啊,倩怡是她的心腹,家人还被捏在她的手心,不可能背叛她才对!

不但赫舍里觉得大事不好,康熙也觉得此事不妥,犹豫着看向容凰:“这倩怡既然是皇后身边的人,这时候怎么会说实话?唉,小凤凰你刚入宫,宫里的事儿你还不懂…”

容凰没想到自己装傻装得还挺成功,忍不住莞尔道:“那皇上就让臣妾亲眼看一看,看得多了将来也就懂了。”

玄烨见她坚持,只得顺着容凰心意传了倩怡进来。

倩怡刚一进殿还没来得及跪下请安,容凰食指便已搭上右腕,对着倩怡命令道:“说实话吧,是你传皇后旨意叫本宫来长春宫的。”

倩怡原本听了容凰的声音刚要反驳,结果一转头看到容凰的眼睛时,她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突然地磕下头去慌乱道:“是奴婢,是奴婢传昭妃娘娘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玄烨冷笑着开口:“瞧,连你的心腹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他最后厌恶地看了赫舍里一眼,然后便与容凰携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长春宫的大门。

“皇后赫舍里氏御前失仪,罚俸三月,于长春宫内闭门思过。”

才到傍晚,康熙的这道旨意便传遍了后宫。钟粹宫里,听到消息的荣嫔嗤笑一声,不无讽刺地道:“咱们皇后娘娘可真惨呢,才管了两天的事儿就又被禁足了。”她嘴上说着赫舍里氏真惨,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的惋惜之色。

一旁服侍荣嫔卸下鎏金护甲的钱嬷嬷跟着笑了一笑,很是幸灾乐祸地道:“如今赫舍里氏这个贱/人这么惨,这不正符合娘娘心意么?得亏昭妃和皇后不是一路的,她出手了,也省了娘娘您的力气。”

提起昭妃,荣嫔忽然垮下脸色,略显不豫地道:“话虽如此,可本宫也不想看到钮祜禄氏逍遥!她既然有意打压皇后,那本宫就偏偏要让皇后在那儿膈应着她。如今昭妃风头正盛,肯定不会和咱们联手。懿嫔又是个不中用的,所以我们只能和皇后结盟…等到赫舍里没有利用价值了,再背后捅她一刀!”

钱嬷嬷将指甲套规规矩矩地摆好,听了荣嫔这话,忍不住拍手叫好:“娘娘果然聪慧至极!就让那钮祜禄氏得意几天去吧!用不了几天,她就要和赫舍里氏抱在一起哭了…”

荣嫔得意一笑,侧过头看了看镜子里花容月貌的自己,抚脸道:“没错,就算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又如何?没有子嗣,她就永远都翻不了身…”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眉头一皱,有些不安地问:“今儿皇上翻牌子了么?”

钱嬷嬷笑容一僵,抬眸瞧着荣嫔的脸色,小声答道:“皇上翻了昭妃的牌子,这时候怕是正在翊坤宫呢。”

荣嫔神情微变,呼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又是昭妃?皇上他很少连夜宠幸谁的…”

不过让荣嫔吃惊的还在后头,玄烨不仅连续两日翻了容凰的牌子,从容凰入宫第三天开始,他竟然下旨让梁九功以后把折子都送去翊坤宫的书房!

也就是说以后就算康熙不翻容凰的牌子,也会日日前往翊坤宫!这,这到底是怎样的宠爱啊?!

直到这个时候荣嫔才发觉到,有些事情似乎和前世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没有故意黑赫舍里氏的意思啦,就像雪见的长评分析的那样,赫舍里肯定是个有手段的角色。她和容凰差不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只不过是比容凰更狠绝一点。

康熙早年的时候皇帝还不是那么成熟,这个时候不过十五六岁罢了。人都年轻过。

27真相

话说那日容凰和康熙从长春宫回来之后,先前魏喜去传的太医紧跟着就到了翊坤宫。康熙亲自看着太医给容凰开完补气血的方子,这才放下心来去书房处理政务。容凰陀螺似的忙活了一天一夜,也终于得空调查起懿嫔落水和患病的事。

她借口询问病情,把不相干的宫人都打发了下去,只留了景怡和茹兰、瑞兰她们几个心腹近旁伺候。

候太医见了这阵势便知道容凰有话问他,因而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等候容凰发话。

因为懿嫔一事来得蹊跷,容凰之前对这候正略微起了点疑心,所以她此时有意敲打候正,故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平身吧。看本宫怎么忘了,侯太医上有老下有小的,整日在宫中操劳也不容易。”

候正见她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言语间却是隐约带着警告,哪里还敢起身,连忙又对着容凰磕了个头,慌忙道:“娘娘明鉴,微臣对娘娘的忠心可比日月…”

容凰轻轻嘟了嘟唇,一双丹凤眼斜过去不耐地道:“行了,本宫把你留下可不是让你在这儿说那些没用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别跪着说话了。”候正这才应了一声“是”,擦着冷汗站了起来。

“本宫问你,懿嫔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日为何会是你去给懿嫔把脉?”这个疑惑已经困扰她许久了,偏生她刚刚进宫也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他。

候正过了片刻才道:“主子,其实昨日微臣所言没有半句假话,懿嫔她的确是被情志所伤才会得病。简单一点来说,她向来身子虚弱,加上近日忧虑过重又落水受惊,这才会…会染上此症。昨儿正巧是微臣当值,所以承乾宫来传太医的时候微臣便去了。微臣所言字字属实,就算换一个太医把脉,结果都还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见容凰面色平静,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微臣该死,昨日微臣看她着实可怜,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所以自作主张,言语间有意为懿嫔娘娘说话…若是犯了主子您的忌讳,微臣真是万死不辞!”

容凰抿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言重了。既然懿嫔是无辜受罪,本宫又怎么会怪你呢?”

刚开始容凰还有些怀疑懿嫔是有意在刚进宫时藏拙,让容凰先做出头鸟。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既然容凰懂得,懿嫔也不会不明白。可是现在看来倒是她考虑多了,懿嫔什么手脚都没做,只是平白被人推入水中。

她略一思索,挑眉道:“现在太医院是谁给懿嫔请平安脉?“

“是院判卢凌卢大人。”

容凰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现在还不想和佟氏为敌,他们佟家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解决为好。

打发走候正之后,容凰又梳洗一番,也顾不上午睡便传了轿辇前往承乾宫。懿嫔落水的事情还是有蹊跷,她要是不把这件事查明白了晚上可是会睡不着觉的。

让她有些吃惊的是,不过一日功夫承乾宫竟然比昨天冷清了许多。虽说不像长春宫那样破败,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却是不见几个了。说不出为什么,容凰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意。她向来知道这宫里头的人喜欢捧高踩低,可他们未免做得太过分、太明目张胆了些,才刚刚知道懿嫔不能侍寝的消息就这么怠慢,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会怎样克扣佟氏呢。

直到走到暖阁门口,容凰才看见一个守门的小宫女。她正要进去通传,却被容凰摆手止住了。她想看看懿嫔最真实的样子,这对她解开谜团也有所帮助。

容凰放轻脚步贴近门口,侧过脸对瑞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小宫女支开。瑞兰会意地点了点头,容凰便倾身听起了室内的动静。

古代的屋子隔音效果极差,因而屋内人的对话全都清晰地传进容凰耳中。先说话的是一个声音粗哑的女人,显然已经有了些年纪,连声音都有几分发颤:“主子,您身子不好应该多歇着才是,别总盯着那些书瞧啦!”

短暂的沉默过后,只听懿嫔淡淡地道:“嬷嬷你不懂,只有看着这些字,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旧欢如在梦魂中,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写得多好呀。”

那老嬷嬷自然是不懂懿嫔在说什么,仍旧固执地在旁劝道:“主子就是总爱看这些断啊肠的,所以太医才会说您被情志所伤。要依奴婢说,只要主子您不看这些劳什子玩意儿便什么病都好啦!”

容凰凝神听着,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时却是想不起来。她退后几步,又对景怡递了个眼色。景怡了然地颔首,扯起嗓子通传:“昭妃娘娘驾到——”

屋内顿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衣料摩擦所发出的声音。那声音不小,好像是在特意隐瞒着什么。不一会儿大门便自内打开了,一个年约四十的老妇人弯着腰走了出来,对着容凰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口道“昭妃娘娘万福金安”。容凰随口道了一句“免礼”便抬步走进里屋。

刚进屋她就微微吃了一惊。如今不过初秋时节,懿嫔这里竟然就已经燃起了银炭,看来懿嫔的身子是真的不大好,连这点凉意都受不住。

佟氏见容凰进来了就要下地请安,容凰连忙伸出手将她拦住,在那老嬷嬷搬来的红木圆凳上坐了,一派温和地看向懿嫔:“好妹妹,你与我这么客气做什么?选秀那会儿咱俩可是好着呢。可惜你这几年受不得风,一直没机会和你好好叙叙。如今咱们一同侍奉皇上,也算是一家人了。深宫无趣,我还指望着有个人做伴,你可千万别和我生分了去。”

懿嫔见她这一番话讲得诚诚恳恳,忍不住有几分动容:“是…静霖明白了。昨日进宫匆忙,静霖还未来得及恭喜姐姐封妃之喜。尤其是姐姐这封号——昭章云汉,晖丽日月,“日”与“召”合起来表示引领一整天的日光,可是大气得很呢。”

容凰抿唇笑笑,这佟氏果真是个才女,一个封号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倒是难为她有心。

她谢过懿嫔夸奖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懿嫔妹妹才貌双全,本该荣宠无限…只是平白无故的,懿妹妹为何会落水?实不相瞒,太皇太后今早嘱咐了姐姐一句,让我务必查明此事,也好还妹妹你一个公道。”

懿嫔闻言微微一怔,看了容凰好半晌,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容姐姐…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其他人!也包括皇上,还有太皇太后…”

容凰心头一跳,她万万没想到佟氏会突然这样说,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颔首道:“好,我答应你,妹妹只管放心讲吧。”

懿嫔“嗯”了一声,脸上盈溢着真诚:“实不相瞒,那日其实不是荣嫔约我,而是我约了荣嫔…”说到这里,她忽然抓住容凰的手,压低声音道:“我是故意跳下水去想要栽赃给荣嫔的!”

容凰吃了一惊,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惟独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佟静霖不是一向以清高自诩么?她记得当年选秀的时候佟氏可是最讨厌听后宫里的这些龌龊事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短短几年之后的佟静霖就会主动对别人出手?

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要把这一切足以毁了她前程的秘密告诉容凰?!

“懿妹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容凰虽然惊讶,但她声音轻柔,言语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此时时刻,懿嫔的目光格外明亮。她深深地盯着容凰,须臾不离:“为了姐姐。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姐姐…静霖早就知道姐姐你必会蒙受圣宠,而在姐姐进宫之前,这宫里最得宠的就是荣嫔马佳氏。若要保姐姐安全,唯有让我转移马佳氏在姐姐身上的注意力,让她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再去害人。”

容凰心中一突,看来这懿嫔知道的远比她想象得多!可是懿嫔看似对她坦诚相待,一时间却是难辨真假,所以容凰绝对不可以贸然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她思索片刻,做出一副略显慌乱的样子来:“懿嫔妹妹,你…你是如何得知马佳氏要害我的?”

话刚出口容凰自己就先呆住了。该不会…该不会这懿嫔也是个重生女吧?如果真是这样,老天爷未免也太喜欢开玩笑了!而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好在懿嫔很快就亲自打消了这个可能性:“这还是我阿玛查出来的事情。其实当年我年岁尚小,并不到选秀的年纪,是马佳氏使了手段想让我提前入宫…我阿玛当时就觉得奇怪,顺藤摸瓜就知道了关于马佳氏的一些事情。”

容凰还想再问,但懿嫔显然不想多说,柔柔地打断道:“我知道姐姐心里定然有许多疑惑,可是…有些事,妹妹可以讲。但有些事…妹妹绝对不能多说,否则对你我来讲都是灭顶之灾。不过姐姐你只要坚信一点,我佟静霖绝对不会害你就是了。”

容凰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怎么会懿嫔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可是见懿嫔这副样子显然是再套不出什么话儿了,她只得带着满腹疑惑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懿嫔一眼,不想就是这么随意地一瞥,容凰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