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园子里的精致,湖上的小船,岸上的垂柳,泛黄的叶子,正是秋景。

李絮就觉得四爷心情实在是好,也不像前些日子,带着一份飘浮。现在四爷沉静了不少。这才开始有这样平静的欢喜。

“画的好不好?可比得上娇娇?”

四爷笑问。

李絮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四爷就说她画画比他好。

不过也能理解,李絮学的久,但是四爷一般是写字多,画画少,一个预备当皇帝的人,画画什么的不会也没事吧?

“给我吧,裱好后挂在我那里好不好?”李絮趴在四爷肩上撒娇。

“好,给娇娇,娇娇喜欢就好。”四爷放下字画示意苏培盛拿去装裱。

“娇娇在殿中做什么?兰氏她们,你若不喜,就不用应酬。”都是几个奴婢,不用小东西劳心劳神。她不需要她们。

“没事啊,她们喜欢来,就来呗,反正好茶好点心招待就是。她们几个都比较安静的。”李絮蹭蹭四爷的脖子道。

“过几日就该回府了,这几日爷陪着你去岛上看看?”四爷想着这一回去,再来就是明年了。

“好呀,天气冷了以后,还是府里好过冬。”个P明明园子里的玉漱殿有地龙!府里只有炭盆子!

到了十月,就回府了。

快过颁金节了,今年和哪一年都不一样李絮回府之后,首先是做衣服,颁金节要穿的。

一身桃红的旗装,马甲,绣花鞋。

本来李絮该是穿着花盆底的,但是四爷说她平日穿不惯,就不穿也没事。

这是注定不一样的一个颁金节,四爷一家子都会备受瞩目,绝对不能丢脸。先从衣裳首饰再到礼仪都得注意。

于是李絮就决定颁金节叫桃嬷嬷跟着一起去。

四爷见她紧张不由好笑:“就跟往年一样就是了,不用紧张。”四爷心道,如今你们身份不一般,只有敬着你们的。

对她四爷是放心的很,倒是年氏,要嘱咐几句,年氏轻狂。

于是这天四爷就去了正院,把府里人都叫来了。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吩咐你们,颁金节进宫要注意规矩,不可轻狂。在府里的,也要安分守己、”前一句说年氏,后一句就是说格格们了。

众人都忙答了是。

四爷到底没留下,还是往李絮那去了。

福晋只觉得自己撑得辛苦,四爷以后会是皇帝啊!

年氏心里也是一万个难过,四爷说那话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包含的全是警告。四爷这几年极少来,留宿更是少的可怜。

两个侧福晋,倒像是只有一个!

自己比起耿氏她们,也没好到哪去。

以后四爷是皇帝,新人会接连被不断的进宫,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李氏,李氏!你的位子也未必就那么稳了。四爷还年轻,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儿子,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女人,你迟早也会知道什么叫寂寞!

颁金节这天,永和宫里气氛微妙。

以前说说笑笑的人今年都不怎么说话了。

送礼可以,但是面对注定是以后的娘娘们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福晋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只和德贵妃,成妃说话。

李絮也含笑坐着,没人问话,绝不说话。

午膳时,康熙爷给德贵妃赏赐十六道菜,给四福晋赏了两道菜,两个侧福晋没有。

☆、161.第161章 弥留之际

乾清宫中,康熙拖着病体,含着笑看几个小儿子给大家伙敬酒。康熙想,这样的日子怕是没多少了。

不由得就去看四爷,这个被自己选定的儿子。

只见他带着淡笑,应付一众敬酒的朝臣,也不知怎的,康熙爷就是觉得自己看出了他的不耐烦。

康熙爷一阵笑意,要做皇帝了,还有这不耐烦的想法,这个老四啊!

再看老四家那四哥小的,笑哈哈的和老七家的,保成留下那两个孩子说话。

康熙爷笑着起身,说了几句话就往后头去了。

不一会,就叫四爷进去。

四爷进去之后,就见康熙爷就那么坐着,背着阳光的身姿有不少落寞的意味。四爷鼻子一酸,就觉得难过。

皇阿玛想什么呢?他是不是想起太子了?

四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的时候,就总是想起太子,并非四爷觉得自己比不上太子。只是那么多年的习惯,太子才是这种场合的主宰。

自己都会想,皇阿玛怎会不想?

四爷总记得,小时候,皇阿玛手把手的教太子写字,射箭,就连骑马,都是皇阿玛和骑马的师傅一起教会太子。

“老四啊!以后,善待你二哥那两个孩子,你二哥.。。就留下那么两个孩子啊。”阿玛相信你做得到。

四爷一滴泪,就那么直直的落下来了。

“皇阿玛,阿玛!儿子会好好照顾二哥的孩子们不止这两个,就是那几个格格也一样。儿子会护着他们一世安康。”

二哥,这个称呼有多少年没叫了?

四爷早就遗忘当年看着太子时那种心境了。如今他才是那个角色,心里对太子的从前,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亲近了。

始终,太子是皇阿玛疼爱的儿子,即使人去了多年,心里也不会放下的。

“老四啊,朕相信你。你和你额娘一样。”

康熙没有说什么一样,四爷也没问。

但是四爷知道,是自己有那么一份善念吧,额娘也一样。

额娘多年来对成妃和七阿哥的维护,皇阿玛看着呢。皇阿玛,始终是个重视亲情的人。

即便多少年来君临天下,也许只是那些身份上的无奈才叫大家迷了眼。

四爷忽然就想起自己的孩子们了。以后都要好好教,皇家亲情淡薄,但是四爷希望自己不一样。

“皇阿玛,儿子……会努力做好,儿子会善待兄弟们。”四爷跪下,像是发誓一样说。

康熙笑了笑,这是老四怕自己伤心吧。

“起来,阿玛信你。”

康熙站起来,扶起四爷,拍拍他的肩膀。康熙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四爷高了。笑了笑:“回去吧,回去和你的兄弟们一起乐呵。阿玛该睡会。”

四爷出去以后,心里还是酸,皇阿玛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才这样说话。

如今,他老了,背都佝偻了。

“四哥,皇阿玛脸色不好,睡了么?”十三爷走近四爷跟前问。

“没事,皇阿玛……睡了。”四爷原是想和十三爷说说太子的,不过,就不想说了。

“四哥,喝一杯吧。”十三爷不是没看出四爷有话说却没说,他也不问,四哥不一样了。永远不一样了,以后,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十三爷只希望,以后四哥肯用他,做什么都好。

李絮在永和宫笑了一天,肌肉都感觉不舒服了。

回了府,还得去正院。

去过之后才算是没事了。

还没卸妆呢。四爷来了。

“刚从正院回来?”四爷问她。

李絮看着四爷的脸色不是很好,有淡淡的酒味,最重要的是,四爷不高兴。

李絮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一直心情不错的四爷怎么了,李絮倒是不觉得四爷成了继承人就一定要时时刻刻高兴。

这会子是有人惹了他?还是出事了?

“爷?”李絮走近几步,看着四爷。

“没事,你去换衣服,头发不是嫌重?”四爷笑了笑看她还没卸妆就知道她也是累的。

于是四爷和李絮就分两边换衣服去了。

李絮出来的时候,四爷在榻上躺着。

一只手在脑袋下面枕着,一副我有心事的样子。

李絮走过去躺在四爷跟前也不敢问他,只是挨着他。

四爷拉起棉被盖上两个人的身子,搂着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四爷脑子里不可控制的都是小时候的事,大阿哥,太子,高兴的不高兴的,甚至还有皇额娘(佟佳贵妃)。

还有短命的六弟。

四爷也想皇上,康熙爷背着光那个寂寥落寞的样子,深深的在四爷脑海里留着。

还有宴会上兄弟们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高兴的,强装高兴的。

府里女人们的样子,高兴,兴奋,期盼的。

孩子们,大阿哥的崇拜,二阿哥的喜悦。几个小的忐忑。

四爷觉得以后的路,必然很累。

四爷搂紧李絮,有她在,无端就能静心。她是那么乖巧,即使有些脾气,也绝不会叫自己为难。

以后啊,但愿自己永远能在她这里找到宁静。

四爷低头见李絮睡得香甜,揉揉她的脸,也慢慢进入梦乡。

康熙爷病了,康熙爷心里空空的。

想念太子的心思越发严重。

今日与老四说了那几句话后,就更加想念了。

即使看着弘晰弘晋也感觉不到他的影子,保成啊,阿玛真的想你了。不过不用太久了,阿玛快去见你了。在那边,咱们父子就见着了。

几日后,康熙爷命四爷去保定府视察粮仓去了。一走十来天。再回来的时候,是康熙爷病的厉害。

四爷衣不解带的侍疾,康熙病中,命四爷代为祭天。

十一月末,康熙已经连续几天没吃东西了,只能喝些温水维持。康熙神志不清,基本不认识人了。四爷时时守着,太医们也是随时待命。

初七早上,康熙清醒了。召集大臣,正式传位与四爷。待康熙百年之后,四爷继皇帝位。

康熙说完这些,还撑着要见见德贵妃。

梁九功赶忙去永和宫传旨。从康熙病重之后,德贵妃每日吃素,穿的也是极为素淡。如今说万岁爷要见她,哪里顾得上洗漱换衣,赶着就往乾清宫去了。

☆、162.第162章 番外:张德利

张德利早就不记得当初刚分到主子跟前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大概也和如今的尹氏身边那太监差不多?

是了,可不就是差不多?

记得那会去膳房提膳从来都是点头哈腰的,哪敢得罪人?见了谁都得叫哥哥。

到了哪都得让着别人先走。自己就是个擦着墙根儿的角色。

那时候在膳房鼻孔朝天的是谁来着?

福晋那的小苗子?

哦对,是大李格格那的于淼!

嘿嘿,张德利笑了笑,于淼,如今在哪呢?听说大李格格被关起来以后,身边伺候的都赶出府了。宫女们还能嫁人,就是嫁的不好,也算是归宿。太监们呢?

被送回内务府的太监多数就完了,没有好主子会用,只能伺候一些不入流的主子,或者是到什么腌臜地方当差,受的是折磨。

当年那于淼在府里,是横着走的,别说是当年的张德利了。就是福晋那的人,还不是该瞧不起就瞧不起?

嘿嘿,主子说的对,这人呀!得势的时候要不忘本。

这才长久呢。比如自己吧,那样看脸色的日子过了多久?一年?半年?

也就是一年半年的吧,主子起来了,奴才可不就跟着起来了?

别说主子是个不走心的,但是主子明白着呢。

从不欺压那些不得宠的,没必要啊。瞧瞧这和府上下,谁值当的和主子斗上一斗?

不过呀,张德利有时候也想呢,这没个争斗也是个寂寞的事儿不是?

但是你要说叫他斗,开玩笑,现在的日子挺好!

日后啊,主子爷做个郡王爷,亲王爷,主子做个侧妃,好着呢!

就看主子爷对主子这份心,再看看大阿哥二阿哥那不争气的样儿。以后府里的世子就是小主子们里头的一个!多少荣华富贵稳当着呢。

你说三阿哥?嘿嘿,不是他张德利小看主子,只是既然大阿哥二阿哥都越过了,三阿哥不过是个格格生的。

“张公公这是往哪去?”

小太监小钱头上还包着纱布呢,笑眯眯的问张德利。

张德利用手点了一下小钱没受伤的一边脑门道:“你小子,主子不是叫你歇着?这怎么就出来了?”

“这不是不放心闪电大爷么,你说他除了我的也不听别人的不是,得看着,不能再出事不是?”有这一回,也够了,二格格是的亏没事,要是有个好歹,这事就不是这么个了解法了。

“得,这事啊还真是非你不可,你就辛苦,回头我叫主子赏你!”

张德利慢悠悠的走了。

越想这事越可乐。

你说年侧福晋得多倒霉吧。明明是闪电扑了二格格,甭管这二格格是伤着没有,起码是扑着了不是?

你说明明是挺有理的一件事,非得闹那么一出。这回好了,不但二格格和年氏这惊吓白受了,还落下个禁足,啧啧。

主子斗什么呀,老天爷都偏着心呢!

“哟,您怎么亲自来了,要什么叫小的们来通报一声不就是了?”膳房里,小太监一见张德利就笑的跟见了亲人一样。

张德利爷跟着笑:“这不就是奴才们该干的事?谁来不是来?你师傅呢?”

那小太监一路点头哈腰的领着张德利往里走。

后院膳房的总管太监姓胡,人称大胡子。

大胡子见了张德利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位可是得罪不起。

“您这是要点啥?给你先做,没二话!”

“也不当紧,主子说想吃发糕,赶着晚膳做了就是了,主子说了,您老啊一向安排得好,晚上还给看着安排就是了。只是今晚小主子们都要回来用,您老看着给添?”

张德利笑着道。

“得嘞!您就瞧好吧!”大胡子为人爽快,也是麻利人,这会子就在心里有了菜谱了。

后院这几个要紧主子爱吃什么,不吃什么,大胡子门清!

张德利又和大胡子客气了几句,就出了膳房。

一路溜达着往回走。

一路上遇见的太监,宫女,没有不客气的。

倒是遇见了福晋那里的素昔,还没等素昔说话呢,张德利顶着大大的笑脸就迎上去了:“素昔姑娘吉祥,这是往哪去?”

素昔本想先道一声吉祥的,虽说一个是福晋的人,一个是侧福晋的人。

但是素昔不是领头大宫女,而张德利却是领头太监。于是这两个人,谁对谁道个吉祥也没错。

只是张德利就快了一步。

素昔只好回了礼道:“去针线房看看,前几日给大格格做的衣裳估计也差不多了。公公打哪来?”

“我这不是去膳房了么,不打扰姑娘。”张德利客气是客气了,不过可也不打算一直客气。

张德利走了以后,素昔也往针线房去了,一路琢磨。

李侧福晋会调教人,就没听说过李侧福晋那里的奴才们欺负人。

哎,素昔叹息,明明是伺候的福晋,当家女眷。可是遇见李侧福晋那边的人就是感觉矮一截呢。就是遇见年侧福晋那里的人,也高不起来!

张德利回来先进屋禀报了差事。

然后就往后头去了。

小钱正在太阳底下给闪电梳毛呢。一边梳毛一边念叨:“闪电大爷啊,以后你可不能那么顽皮,你说你,扑谁不好啊?扑的可是主子!要是有个好歹,谁也不不能护着你不是?你说那么粗的棍子,打在身上多疼啊?”

张德利好笑,和畜生说话,他也得听得懂不是?

就见小钱又道:“你是比我命好,你看看,虽说你不是个人,但是你阉了,我也阉了。你挨打我就还要护着你。你皮糙肉厚的没事,我这一身的青紫啊!”

“得了,胡说八道的,当心叫主子听见,能替它挨一顿打你还冤枉啊?”没见主子赏你十两银子?

“哎哟,张公公回来了,奴才难能觉着冤枉呢。咱们跟着的主子是一等一得好,在没有这么好的。我只是跟他说说,以后可别犯浑不是?”

小钱倒是没有被张德利听见说话的不安,毕竟也没说啥。